半世姻缘——梦里春秋
梦里春秋  发于:2013年06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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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的玻璃下面压着一些照片,有他外公外婆的也有他和他妈妈的,唯独没有他爸爸,除此之外还有一张50元假币。

最大的家具应该算是那个式样简单的书柜了,摆满了各色的专业书籍。

房间的陈设一直没有多大的变化,维持着他外婆去世前的样子。

张绪清看着这个住了十多年的地方,想起以前天气热的时候,外婆坐在床边给他扇扇子的情景,忽然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他年纪小些的时候也曾试图融入群体中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无法从中获得快乐的感觉,而那些小孩也不大愿意和他一起玩耍,因为他太破坏气氛,碍手碍脚的。

张绪清发了一会儿呆后从床上爬起来到学校食堂吃了晚饭后,又去了实验室。

林浩瀚早就已经离开了,实验室里空无一人,明亮的灯光照着各种实验器材。

只有将脑袋装满各种化学方程式,他才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第三章

林浩瀚第二天打开实验室的门,看到张绪清趴在桌子上睡觉,也不知道他是昨天晚上就在这了,还是今天早上来的,吃了一惊。

“天哪,师兄,你也太敬业了吧,纵使你要为化学事业奉献终生也先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啊,太拼命了,太拼命了,楚教授知道后该痛哭流涕了。”林浩瀚一边穿上白大褂一边一边打量着张绪清的脸色。

“师兄啊,你脸这么红,该不会是发烧了吧?”

张绪清摸了摸脸,觉得的确是有些头重脚轻。

“哎,你先回去休息吧,这样下去怎么行啊,男人啊,就得有个老婆管着才行。”林浩瀚才大三就已经和他女朋友迫不及待地订婚了,估计本科毕业后就去领证了,日子过得喜不兹兹的,兜不住了就整日里炫耀。

“今天任务很多,你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张绪清说。

“我看你都烧糊涂了,教授不是说今天会由研究生和博士生来吗?你忘了自己才是来帮忙的?”

经林浩瀚提醒,张绪清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

他和林浩瀚都是被楚教授看上,破格进入实验室参与课题研究的,分配给他们的任务基本都完成了,接下来也没他们什么事了。

张绪清拖着步子到医务室买了点感冒药,原本是想要回家睡一觉的,但是想到今天下午还要上课,便找了个空的自习教室,在桌子上趴了一会儿。

上完课从教室出来的时候,林浩瀚也正好从隔壁教室出来。

他看到张绪清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去,“师兄!”

张绪清停下脚步等他,两个人一起向楼梯口走去。

“师兄,我听说省优的名单已经出来了。”

“嗯。”

“你就一点都不好奇吗?”

张绪清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林浩瀚一副被他打败了的神情,“里面没有你的名字!这怎么可能!如果你都评不上还有谁有资格!”

林浩瀚很是替张绪清打抱不平,娃娃脸上出现愤恨的神色。

他刚开始见到张绪清的时候,以为他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沉默寡言一本正经。

但是相处久了之后他才发现这个大他一届的师兄是个难得的能够专心搞学术研究而不投机取巧偷奸耍滑的老好人。

性格好,人善良,没心机简直是被欺负的最佳对象。

自从发现张绪清身边除了他之外没有什么其他要好的朋友后,林浩瀚就油然而起一股责任感。

张绪清脸上神情淡淡的,还带着点发烧的迷糊。

张浩瀚看了看四周,凑到张绪清耳边说:“……我听说,穆建风找过你,让你把名额让给他?”

张绪清没有说话,但是张浩瀚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端倪,“你有没有搞错啊,这种事也让?他穆建风除了经营人际关系有天赋外,哪有什么真材实料在里面啊!当上个学生会长就以为多了不起似的,简直就是学生会官僚风气的始作俑者,看他不爽的人多了去了,你就是将那证书拿来擦屁股也不能主动弃权便宜了那孙子啊!”林浩瀚压着声音,青筋暴起,咬牙切齿。

“他,比我更需要,这个毕业以后找工作会有用的,我拿来,没什么用,他说他毕业后找到好工作,还要供弟弟妹妹读书。”张绪清说。

“你以为你是圣父啊还是佛陀啊?!这种话你都信?你怎么不去拯救世界啊!”林浩瀚看穆建风不爽很久了,“你就不会为自己多考虑考虑吗?荣誉这种东西会嫌多吗?纵使你现在不找工作,但是以后呢?研究生毕业?博士毕业?博士后毕业?你就不为未来打算的吗?要是以后有人看上了你的女朋友对你说‘我非常需要一个女人帮我传宗接代,你让给我吧。’你是不是也会拱手让出,因为你现在还不用结婚?啊!你知道我现在有多生气吗?你站着别动,让我揍你一顿好不好?”

张绪清被林浩瀚说的也有些后悔了,可是现在后悔也晚了,又看到林浩瀚这么为自己着想,心中也挺受用。

“浩瀚!”

林浩瀚听到声音,马上换了一张脸,屁颠屁颠地跑到老婆大人那里去了。

张浩瀚的未婚妻也是A大经济系毕业的,目前在一家知名企业当主管,典型的都市女强人。

林浩瀚和温婉霖这样的组合曾惊掉了无数人的下巴,但是还是冲破了世俗的观念义无反顾地在一起了!这是林浩瀚的原话。

张绪清走出老远,还能听到林浩瀚对温婉霖撒娇:“……我要被我师兄给气老啦!你快点安慰一下我……”

张绪清想到医务室挂盐水,感冒发烧让他觉得很难受,什么事都无法静下心来做,但是值班医生下班吃饭去了,他只能去一家小诊所看病。

挂盐水的间隙,林浩瀚的那些话又回到了他的脑中。

为未来着想?

他的指导老师楚教授也曾问过他同样的问题,人活着总要有些追求的,金钱,地位,家庭,事业……

无论为了什么,总是为了追寻对他而言更加舒适的生活,你要的是什么呢?

张绪清那时支支吾吾地没有答出来,现在也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在外人看来他生活得很落魄,没有钱,没有本事,没有交际网,他只热衷于化学实验,也许是化学的世界太过色彩斑斓,从而导致他的生活异常苍白。

他在化学上很有天赋,又能静下心来做研究,这也是为什么A大知名教授,对他青眼相加收为关门弟子的原因。

他这样的也许也不适合谈恋爱。

首先,他的起点就已经偏离了常人,当所有人都站在起跑线上要沿着固定的跑道起跑时,他的方向不知道转向了那里。

他喜欢和他有着相同生理构造的男人,这是造成他痛苦的源泉,而童年的阴影又如影随形,让他不敢敞开自己的心扉。

不可自抑地爱上了一个人,却又明知道没有结果。

爱情对于张绪清而言比让他挣到钱更加困难。

生活、事业、爱情他已经失败了三分之二。

对于未来的考虑也总是让他痛苦,因为一思考,除了茫然别无其他,他无法像制定学习计划一样去安排自己的生活步骤。

他闭着眼睛躺在输液室的竹制藤椅上,忽然冒出个自以为很有哲理的生活感悟,觉得生活就像是挂点滴,当眼睛看着盐水瓶时,里面的药水总是纹丝不动,但是两个小时后他睁开眼睛时,发现已经可以拔针了。

他的生活就像是针孔,仅容那么点流量通过,但是也会有流完的时候,生活方式不同,但是结果都是一样的,每个人的结局都是生命的终结。

他这么想着,觉得释然了很多。

等到从诊所出来,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

有时候,命运的蝴蝶效应总是这么神奇。

如果昨天晚上张绪清没有在实验室熬夜,如果那个校医没有准时在5点钟去吃晚饭,如果张绪清没有绕远路去小诊所挂盐水,如果小诊所不是人满为患,那么明天早上可能就会在张绪清回家的那条僻静小巷内找到一具凉透了的尸体。

张绪清从没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的斗殴场景,当寒光闪闪的砍刀在他眼前晃动的时候,他才明白这不是电影场景,这是一群亡命徒在厮杀!

被围在中间的人虽然仍在苦苦支撑,但是看着明显已经体力不支了。

周围没有其他人,也许正躲在哪里害怕惹祸上身,也许已经有人悄悄打了报警电话,但是警察来的速度肯定比不上生命流失的速度。

张绪清吓得有些腿软,他那总是被化学公式充斥着的脑细胞和神经却还是给他做出了指令,事后,他想自己的脑袋真是从来没有如此灵光过。

因为恐惧,张绪清喊出那声“警察来了!”的时候显得有些声嘶力竭,颇有点望风同伙的意思。

不知道是张绪清叫得太逼真,还是那群打手不想要那个人的命,一瞬间就跑得一干二净。

张绪清抖着腿走到那个满身是血的蜷缩着的男人身边,等到他走近的时候,那人忽然伸出手抓住了他的脚踝,“救我,不要报警。”他说。

张绪清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哆哆嗦嗦地打了120,他想再打个110,但是手机“嘟”的一声,没电关机了。

张绪清打完电话,看到那人血肉模糊的,试探性地抖着嗓子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宋凯捂着腹部的伤口,呲着牙说:“你觉得呢?”

“……我……”张绪清有些手足无措,他想走但是又觉得这样不人道。

“右边裤兜里……手机……第三个号码……”

张绪清双手都是血,翻到那个写着野驴的号码,拨了出去。

“……凯哥,啥事啊?”

“他,他受伤了,在永旺巷……”张绪清看了看周围,“那个电线杆这。”

第四章

宋凯在医院里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张绪清去哪了。

野驴一边吃着香蕉一边说:“谁啊?”

“就是那个给你打电话的人,去哪了?”

“那时光顾着你了么,没注意啊。”

“那个高高瘦瘦的,戴眼镜的,斯斯文文的!”

“哦,你说他啊,我人还没到呢他一看见我就跑了,那怂样,腿都在打颤,哈哈。”野驴乐不可支地笑了一会儿又狠狠咬了一口手上香蕉,“他妈的,什么120,找个地都找了半个小时,亏得凯哥你命硬,不然现在估计已经投胎了。”

宋凯没有在意野驴在说什么,张绪清救了我一命,他想。

“凯哥,这次的事明摆着是疤癞头指使人干的,你一句话,我去端了他场子!”

“你想一辈子当混混吗?”

野驴沉默了一会儿,说:“那还能咋办……这事他妈也太憋屈了,凯哥你说怎么办?”

宋凯闭上眼睛,想着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疤癞头搞得永无翻身之地。

张绪清早上是被门口嗷嗷叫的小狗吵醒的,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可以说是他人生历程中经历的最惊险的一幕了。

回到家看到自己也满身是血的时候,都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这么有勇气。

衣服上沾满了血,是不能要了,虽然有些心疼,但是比不上做了好事带来的愉悦感,尽管他不知道那人还有救没救。

张绪清躺在床上,这一整天发生的事,让他又累又惊又吓,脑袋一沾到枕头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门外的小狗叫声凄厉又可怜,张绪清慌慌忙忙下了床,打开门。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大雨,路上湿漉漉一片,一只灰白色的小狗正蜷缩在门边,皮毛都被水打湿了,粘在小小的身子上看起来脏兮兮毫无美感。

张绪清试着狠了狠心,但是狠不下来,他进屋找了一件不穿的衣服包着小狗带到屋子里去了。

他小时候对这些小动物也是异常有好感的。

小学那年发了场很大的洪水,很多人家里的宠物都被水给冲出来了,狗会游泳,张绪清就遇到了一只,他把它拖到了屋子里,悄悄藏在床底下,开心得不得了。

后来被他外婆发现了,外婆便帮着他一起瞒着妈妈,只是最后他还是被他妈打了一顿,小狗也被扔进河里了。

小小的张绪清蹲在河边一直哭到天黑,还是她外婆拄着拐杖把他给找回去的。

张绪清一边拿衣服给小狗耐心地擦着水,一边想着该把狗养到哪里好,无论怎么样都是一条生命。

可是他又想到自己一天起码有14个小时不在家,根本没有时间照顾这个小东西。

把它扔了吧又舍不得,留在身边吧又照顾不好,左右为难。

他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先收留它,到时候再说。

小家伙吃了东西后恢复了精力,很是活泼大胆,一不注意就往人家车轮子底下钻,看得张绪清心惊胆战,便把小狗养在了屋子里,还似模似样地给它在纸箱里搭了个窝。

小狗趴在地上,脑袋搭在前肢上,闷闷不乐地看着眼前摆着的小碗。

这东西显然没张绪清想得那么安分。

晚上,他一打开门就一股狗骚味扑鼻而来,房间里已经到处都是狗的屎尿了。

张绪清看着绕在腿间的毛绒小玩意儿,又爱又恨。

就这样,张绪清还是强撑了几天,后来实在受不了了。

就从菜场里捡了一个放菜的篮子,放在门口,搭上木板给弄了个临时的简易狗窝,然后有把狗给拴上,确定长度不会跑到路中间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他懊悔自己之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张绪清在家里养了一条狗,一下子就觉得生活都热闹了很多。

每天回到家,都会有这么个小东西跟在腿后,手舞足蹈地绕着跑,也能稍稍填补心中的缺憾。

狗是一种很粘人的生物,养久了就会和人产生深厚的感情,而人也很容易被它的撒娇卖萌打动,除了不会说话,这些性情温厚的动物更能接近人的内心深处。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夏启青了,每次去食堂吃饭总是下意识地去寻找他的身影。

夏启青还是个没有目标的光棍时,几乎天天和张绪清在一起吃午饭,心情好的嘻嘻哈哈地和他开开玩笑,心情不好的时候对着他吐槽抱怨。

张绪清不是一个好的开导者,但绝对是一个好的倾听者。

他很享受这样的时光,这是一种面对化学物质时时截然不同的感觉,就好像自己参与到了夏启青的生活中,而夏启青也对他全然信赖着一样。

但是他很久没见到他了,他很想他。

可是一想到唐启青现在正在千方百计地讨好另一个人而他没有任何竞争力的时候,就难受得无以复加。

他隔着人群看到了好几张桌子外背对着他坐着的唐启青。

就是光看他的背影都觉得他此时此刻很愉悦。

坐在唐启青对面的女孩子,长头发,白皮肤,大眼睛,真的很漂亮。

张绪清偷偷打量了一会儿,心情就跟眼前那盘醋溜土豆丝似的。

他又拿出自己那个几乎已经绝迹了的蓝屏手机看了看,窄窄的屏幕上没有来信息的提示,心中的失落又深了一层。

手机对他来说只需要基本的通讯功能就够了,平日里也经常忘记带在身边。

要找到张绪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如果他没在教室里上课,只用去实验室找他就行了。

但是今天张绪清不仅记得将手机带在身边,还每半个小时就拿出来看看。

今天是他的生日,对于这个日子他本也没什么期待的,错过也是常有的事,但是遇到夏启青后,每年生日他都会收到来自他的祝福,也就渐渐变得期待了起来。

通常情况下唐启青会在口头上祝他生日快乐,然后再发一条短信。

有一次他还用奖学金的钱帮张绪清庆祝生日,这让从小就没被人用这种方式重视过的张绪清很是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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