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他们往客厅走去，到了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外墙上贴了一排的符咒，进去之后，里面也是黄压压的一片，压的人分外喘不过气来。

“爹，您这是……”

还没等他说完，昨天的道士便跳到小九跟前，迅即在他额上贴了一张符咒，嘴上念念有词：“妖孽，还不现出原形”。

屋里的几个人都看傻了眼，等了半晌，小九还是人形的模样，只是脸上一片灰白，显然是被道士的疯狂举动给吓傻了。

怀旻赶忙撕下小九额头上的符咒，朝道士不满地抱怨：“道长，你在做什么？”

道士见没有得逞，脸上挂不住，嘴里叨叨道：“怪了怪了，这薛府的妖气莫非不是他身上的，真是好生古怪！”

“古怪的是你们！”

“薛少爷，实在对不住，是贫道无理了。”

道士回过头，只见坐在上位的薛老爷也苍白着脸，不知道是在生气还是在害怕，于是赔笑道：“薛老爷，看来薛少爷房中的妖气并不是这位小哥身上的，贫道恐怕还得去查一下。”

“你是，你是凝……凝……香的孩子？”薛老爷忽然站起身，蹒跚着走到小九跟前，上上下下打量，“像，太像。”

小九被薛老爷看的好不自在，躲到怀旻身后，却躲不过薛老爷打量的视线。

“你叫什么名字？”

“小九。”

“小九、小九……”薛老爷想起自己的第九个夫人凝香，顿时老泪纵横，“没想到，真没想到……你还给我留了一个孩子。”

“爹，你在说什么？”

“怀旻呐！”薛老爷一边流泪，却又无法抑制心中的喜悦，高兴地说，“小九应该是你九姨娘留下的孩子，他跟你爷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薛老爷从怀旻身后抓出小九的手，拉到自己跟前，“让爹瞧瞧！”薛老爷又仔细地看了看小九的眉眼，越看越像，“像，实在太像，这眉眼，这鼻子，肯定是我们薛家的后人。”

“爹，您不是说当年九姨娘难产而死，那孩子也跟着死了？”

薛老爷屏退周围的人，只留他们两人在客厅，这才说起来：“当年有几位夫人争分吃醋，我虽然看不见，但心里也明白，凝香死时，我正在杭城做生意，回来只看见一座坟墓，几个夫人都说凝香难产而死，我也不可能掘坟剖棺去看真相，所以就以为那孩子也跟着死了。”薛老爷看一眼小九，原本以为他听到自己的母亲死的凄惨会有伤心之色，却见小九脸上平波无奇，似乎并没有把凝香放在心上，好奇地问，“小九，你不想你母亲吗？”

第011章 狐妖

“我确实想我娘，可我娘还在啊！”小九不解地看着薛老爷，这个平白无辜出现的爹，他没有一点印象也没有一点感情。他确实有娘，可是他娘在他九岁的时候把他送进了薛府的厨房，只要厨房里不忙的日子，总管就会放他们回家去看望，而且——不是他鄙薄娘亲，就凭娘现在的模样，他实在想不出她年轻时会是个翩若惊鸿的美貌女子，所以，薛老爷的一惊一诧，让他很费解。

“你娘还在？她现在住哪里？”

“露玉巷口的大杂院里。”

“带我去。”

薛老爷匆匆而去，只留下薛怀旻一个人留在厅中，若有所思。

“少爷！”

他抬起头，见是江湖道士，心里便有些鄙薄之意，但面上却依然带着他惯有的商人表情，笑着说：“道长有何事？”

道长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拿出一块碧玺，碧玺上刻着一条詹龙，栩栩如生：“这块玉，是贫道在长白山所得，驱邪镇妖，少爷先拿着吧！”

“多谢道长。”怀旻虽然不信道士的胡言乱语，但见那碧玺却属罕物，于是便收下了，心里想着即使他用不上，或许小九也可以用。

他拜别道士回到别院，刚走进屋，只觉困意袭来，雨后的天气又是特别舒爽温暖，让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刚躺到床上，沾了枕头便沉沉睡去。

梦中……

他穿着华袍坐于龙庭——

庭下坐着一只小狐狸，抱着一个榛子吃的欢畅，而他竟不以为意，脸上满是宠溺地叫唤：“小九！到朕怀里来。”

狐狸竟幻化成人形，却不是小九的模样，可是却比现在的小九还要美艳，一颦一笑尽是万种风情，举手投足已然魅惑众生。

“小九，即使你是狐狸又如何，朕要和你在一起，永生永世。”

……

待他醒来时，天空依然大白，想必睡了有几个时辰，想起梦中情景，嘴角弯出一个幸福的笑容。

——“这应当就是你我前世吧！”

坐起身，刚走出门，就听见有人慌慌张张跑来的脚步声。

“少爷，少爷不好啦！”老李从拱门处跑进来，满身鲜血，一边跑一边鬼哭狼嚎，“小九是妖怪，老爷、老爷他被吃了。”

“胡说。”

老李显然惊魂未定，被怀旻吼了一声之后，反而从失神的状态拉了回来，他抹了抹脸上的血，哭着说：“小九真的是妖怪，他带我们去露玉巷的大杂院，老爷一个人跟着他进去了，我们几个下人在外面等老爷，许久也没见老爷出来，于是我进去看了看，才发现、才发现……老爷的身子被一只狐狸吃的七零八落。”老李想起当时惨不忍睹的状况，喉咙口一阵发酸，忍不住干呕出来。

怀旻攥紧了手，半晌，才从震惊中回过神，还未等他张口说话，却见小九满身鲜血从围墙处爬进来，一脸茫然地看着自己这边。

“妖怪！妖怪……你这只妖怪吃了老爷。”

“我没有！”小九无措地大喊，他的脸色苍白，身子发抖。

怀旻看着眼前的小九，忽然觉得如果小九所有的惊惶害怕都是装的，那么这个妖怪得有多少的道行，连道士的符咒对他无效。

他走上前，一把抓住小九的手，将他拖拽到地上，狠狠地扇起耳光。

“即使你是妖，我也不在乎，可你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啪啪的声响响彻天空，小九清丽的脸在他的巴掌下越来越肿，他停下手，痛惜地说，“我已经记起来了。”

“我也记起来了。”

“你是狐妖？”

“是！”

“啪”，又一记耳光落在小九脸上，小九双眼的光芒涣散，最终被打晕了过去。

第012章 相认

小九睁开眼睛，映入眼睑的是一地的斑驳，周围一片断壁残垣，墙头上挂着一件大褂，他记得这件大褂，这是这一世，他和怀旻第一次见面时他所穿的衣服。

被赶出来了么，小九心疼难忍，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哭什么？”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一身武人装扮的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怀……旻？”他不敢用确定的口吻叫唤，生怕一叫，眼前的人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吃点东西吧！”

小九接过他送上来的烧鸡，狼吞虎咽地吃了一只腿，抬起头，见怀旻没有动手，把剩下的鸡腿撕下来，递给他：“你也吃一只。”

怀旻坐到他身边，咬了一口腿肉，几下便吃完了。

两个人无声地坐了一会，终究还是小九忍不住，他顿了顿，问：“哥，我们怎么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杀碧秋？”

“……”

怀旻等不到他的答案，自顾自地说：“你杀了我爹，又杀了碧秋，我本该恨你，可我却恨不起来。”

“哥……”

怀旻转过身，伸手摸着他光洁的脸，手指缓缓下移，落到小九的脖颈上，他使了几分的力道，冷冷地看着那张脸慢慢变得苍白，又慢慢地泛着紫光——这张脸变得很陌生，这个人变得更陌生，上一世和这一世的小九，明明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还是下不了手！只因为，这所谓永生永世的誓言么？

怀旻放开了手，看着重获呼吸的他猛烈地咳嗽着摆出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愤恨地甩了他一个耳光，冷冷地警告他：“以后不许再杀人！”

小九捂着肿胀的脸低下头，他对这番指控无以辩驳，温顺地点点头。

“哥，我们回去吧！”

“回去？”怀旻冷笑，他没想到小九竟单纯到这种地步，“你以为杀了宰相的女儿，我们还能若无其事的回去，大街上到处张贴着逮捕我们的通缉令，我们现在只能往西域走。”

“我恢复了一些妖力，可以给你易容，至于我……”小九忽然站起身，双手合十，过了一会，那具皮囊慢慢地往一边倒下去，眼前站着的是一个长发飞扬的少年，双目如星，举袖如云，白皙的皮肤光滑细腻，吹弹可破，一袭白衣更是不沾半点尘色，仿若仙人。

怀旻看的出了神，蜕变后的小九，完全恢复了上一世的神采，这就是他的小九，他的外表一直都未变过，只是他的心，为何变得如此狠毒！

他已经不记得上一世的种种，他只记得两个人如何相爱，小九如何温柔，他又是如何欢愉！或许小九本来就是这般无情，只是他忘记了他的残忍。

“怀旻！”小九扑到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眼里的温柔终于让他卸下了所有心防。

“这是怎么回事？”怀旻将他的长发撩到耳后，痴痴地望着他，心里似酸若胀，几许苦痛，几许兴奋。

“我被肖玄伤了元神，又因为在世间找了你几十年，身体沾了浊气，当时薛老爷的九夫人怀的是死胎，我便占了那小孩的身体，结果因为元神被破坏的太厉害，生下来之后就失了记忆。”

第013章 相缠

怀旻再次揽他入怀，紧紧地抱住他，熟悉的身体给予熟悉的触感，让他心潮澎湃无法自抑！

“小九，我不管你以前做了什么，我只要你以后都好好的。”杀了他的父亲，他原谅他，杀了他的青梅竹马，他也原谅他，过去的就过去了，他只要他的将来。

“哥……”

……

两个人合力将尸体埋入土中，做了一个简单的坟墓，怀旻抽出腰间长剑，在木板上挥了几下，便刻上了‘小九之墓’四个字。

如果不是因为被通缉，怀旻宁愿小九还是凡人的模样，如今的小九，相貌出众惹眼，身姿翩然若仙，所到之处，必然引来一群豺狼觊觎，只是小九元神未满，给他易容已经不易，更遑论再给自己易容。

变了样貌，两个人行走比原来方便许多，他们决定先下江南，再转到西北方向，一来到了江南，山高皇帝远，没人知道他们的事情，他们可以到薛家经营的商铺中拿些财物；二来也可以在江南休息一段时间，等准备妥当了再往西域出发。

是夜，他们行至树林深处，停在一棵一人多高的大樟树下，怀旻飞跃上去，砍了几根枝干，整理出一个平台，宽大的空间足可以睡下两个人。

怀旻先行躺下，朝小九伸出手，将他拉进怀里。

几十年的追逐寻找，几十年的相思，一夕相拥，全化作身体上的灼人欲望。

白亮的月光投射而下，透过树叶的缝隙斑驳落在身上，所见之处皆朦了一层淡淡的白光，连脸上细小的绒毛都看的一清二楚。

怀旻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嘴唇，被舔的家伙只愣了一下，立刻追逐着跟前的香甜而来，舌头与舌头之间交互纠缠，久久不愿放开。

“嗯~~”

他的整个身子都瘫软在怀旻身上，只觉得身下的男人健壮的身躯散发出灼人的热量，烧灼着他的身体，也烧灼着他的思想，让他无法自已。

朦胧间，衣服已经褪了一半，怀旻抬起头，看见小九半露出的肩膀，性感的锁骨底下，两颗殷红茱萸徜徉在月光中，勃发出诱人的光芒。

他伸出舌头，轻轻舔弄，耳畔响起迷醉的细碎呻吟，熟悉的青草气息铺面而来，这是属于他的小九的气息——他所拥有过的千百次旖旎缱绻的小九的身体。

小九抱着男人的头，坐在男人身上，整个身子往后仰起，长长的黑发如瀑一般披挂在背上，白皙的脖颈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度，就像一只高贵的天鹅，毫无防备地显露在男人跟前。

男人喘着粗气，呼出的热浪扑在他的胸前，他的身体随着热浪的起伏而颤动，他醉了，醉倒在男人的爱抚之下，身体仿佛脱了意志，自动地探寻着男人最灼热的部分，缓缓坐下，随风而摇，随月而动！

“啊！”随着最后的一声叫喊，他倒在了男人怀里，可惜男人还索取的不够，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予取予求。

一夜风餐露宿，却是颠鸾倒凤，好不欢愉。

——美好的，就像前世的悲惨从未发生，今世的血染不曾出现。

第014章 凤仪阁

二人抵达凤凰城，已是三日之后，因为身无分文，两个人一路上都在树林里风餐露宿，怀旻从小上山习武，过惯了这种生活，小九却因元神大伤，不适合长途跋涉，因此经过凤凰城时，怀旻才决定下山。

薛家在凤凰城内有一些经营，因为这次事件，薛家的正当行业都被官府充公之用，剩下的就是一些青楼赌坊的营生，怀旻接管家业之后，培养了一批对己忠心耿耿的谋士，如今他虽然身为通缉犯，但在这些视王法为粪土的江湖人跟前，他的罪责就变得一文不值了。

凤凰城最大的青楼凤仪阁前，来往客人络绎不绝，凤仪阁不同于其他青楼，门口从来不会站着拉客的莺莺燕燕，但是生意却比哪里都好，只因凤仪阁内随便挑个女子，都比其他青楼里的头牌要诱人的多，更遑论这凤仪阁里的头牌舞姬楼兰盈盈，随便抛个脸，就能让各色男人豪掷千金。

凤仪阁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相貌普通，身材颀长健硕，一个头戴斗笠，外披宽袍，让人看不清楚面目。

长相普通的男人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到门口守着的大汉手上，小声说：“把这个交给月姐姐。”

月姐姐即是凤仪阁的老鸨，名叫张月，虽然被称为姐姐，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女人，但因保养得当，到现在还像个三十多岁的风采绝佳的女子。

大汉进去之后，不多时，大门处便来了一个女人，行色匆匆，正是男人口中提到的月姐姐。

“快进来。”张月脸上虽然带着笑容，脚下却没有半点松懈的意思，领着两个人就往青楼后院走。

前台锣鼓喧啸，后院娇喘四起，让人听了，好不羞涩。

男人抓紧斗笠男人的手，转头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

“大少爷，奴家已经听说了京城里发生的事！也知道老爷他……”张月顿时打住，一脸凝重，担忧的神情不是风月场上的逢场作戏，而是情真意切地真情流露，“大少爷不如在凤仪阁内住下，这里有官场的人罩着，量那姓林的也不敢搜到这里来。”

“姐姐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和小九已经决定去西域，所以只会在这里住几天。”

“西域多为蛮人，虽然不受朝廷管制，恐怕不适合大少爷您。”说话间，三个人已经进了一间淡雅的房间，简单的桌椅书柜，唯独一张大床突兀的摆在碧纱厨内，让人忍不住浮现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