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孩子,原本就是这桩婚姻的一个条件,胡嘉是为了生孩子才与我成亲。若孩儿得以得到圣谕休妻
,那么这四个孩子全归胡嘉所有……」
左老爷子越听越心惊,心中开始计较:如若逢春休了胡嘉后娶了寻常女子却生不出来,或又独苗单
传……这……不要啊!我要四个孙子!我左家何时有过这等风光啊?!四个男孙啊!以后左家开枝
散叶就能指望他们啦!左老先生完全没有意识到,厅里所有人都正等待着他的回答。
左逢春想让左老先生承认胡嘉的用心,胡嘉当然了解,看到公公全写在脸上的心理变化,胡嘉脸上
虽面无表情不动声色,心里可是忍笑忍得脸快抽筋了。
「承认!我都认了还不行吗?!所以孙子是我的!我们左家的!」左老先生放弃了,小孩似地嚷嚷
。
辜英的妈忙叫:「嘉儿快!快给你公公婆婆奉茶!」
媳妇奉茶是道程序,公婆喝过媳妇奉的茶这形式,就表示承认这媳妇了。
于是还在养身阶段的胡嘉,请了公公婆婆上座,巍巍地端了热茶上奉,左家二老也端端正正地喝了
口茶。
至此,辜英家大厅爆出了欢笑声。
其中又以左老爷子声音最大,嚷嚷:「我要抱孙子啊!」
˙第三十四章˙
全国正在欢庆新年春节的当儿,各地影部正暗地里展开缉捕行动。
左逢春心里清楚,除夕夜,在这最让人放松的夜晚,皇上密令缉拿一直躲在幕后策划一切反叛事宜
的头子还有与其牵扯甚众的一干同党。这当中影部依皇令行事,而若有漏网之鱼,则由处于更深更
暗处的黑道第一大势力黑龙会协助搜捕带走。
至于黑龙会怎会破例与当今的皇庭合作,这就得拜谢当朝国母苗缈之助。
大年夜,辜家闹声鼎沸,胡家兄弟与其夫家家人全都齐聚一堂,当然辜英师父辈的也全都在。
今晚这顿年夜大菜由柳无色主厨,辜英、朱喜副手协助。整桌三十六道菜,以食材本味为主、药物
养生为辅,三人从早忙到晚,总算让所有精美菜色热呼呼地上了桌。
辜英让大家在处于宅邸正中央的春暖阁吃年夜饭。这整个春暖阁是一座超大的暖炕,有迎客大厅那
么大,整座厅堂的地板下是热源来处,隔着被温热了的大理石,往上释放温暖。春暖阁本是家人闲
聊谈天休闲的聚集处,家人们席地而坐,以舒适为主,所以厅阁内原本只有大量且散落各处的软垫
、软裘、软枕。
今晚,这就被收拾成大家度年夜的处所,前些天那张三十人大圆桌,又被搬了进来,只不过今儿个
的桌脚只有前些天的四成高,大伙儿都坐在地上,符合了春暖阁一贯的休闲舒适。
当然这种舒适更拉近了亲家间的距离,吃了叫人吮指的美食、彼此互相敬了春酒,老人家们无不高
兴地互赞,只觉眼前这子孙满堂热闹繁荣的景象,实在令人满足极了。
胡严满场跑来跑去,发现只要扑进大人怀里,就能得到一个小红布包,里头有糖有铜钱有银两,所
以他乐得扑进每个人怀中撒娇一番,然后带着战利品回他兴爹那儿现宝。
「那你有没有说谢谢、说新年快乐?」胡兴给胡严擦擦满头大汗。
「有!爹今天敎我了,我对爷爷奶奶叔叔姑姑舅舅们每个人都有说!」
「乖!要不要吃片蜜汁火腿?」
「等一下吃,我要去看弟弟!」胡严蹦起来就跑到胡嘉与左逢春身边。
左逢春左手弯里抱着左兆信,右手拿了个小瓢,小心给喂着补品。胡嘉手弯里也抱着左兆礼,做着
同样的动作。
「小严儿,你吃饱没?」胡嘉问。
「还没。」
「还没就去吃饱啊,你看你到处跑来跑去的,累不累?」胡嘉笑。
「不累!我要看弟弟。舅舅,为什么这两个弟弟长得一样,那两个弟弟长得一样?」胡严看了眼左
逢春与胡嘉怀里的婴儿,又看了眼他们身后摇篮中的另两个婴儿,满脸疑惑。
胡嘉闻言比胡严还满脸疑惑,还看左逢春了一眼。他们这些大人都还分不大清楚这四个婴儿谁是谁
,为什么胡严看得出来这两个长得一样、另两个长得一样?
「舅舅也不知道啊。」胡嘉笑着说。
「那伯伯知道吗?」胡严询问地看向左逢春。
「因为这两个弟弟挤在一起、那两个弟弟挤在一起,四个弟弟从舅舅的肚子里掉出来啊。」左逢春
回想起胡嘉那晚产子的状况。
「喔……挤在一起就会长得一个模样!」胡严径自下了结论。
胡嘉惊奇地看着左逢春,心想,这种原因你是怎么想到的。
左逢春放下小汤匙,从抱着孩子那只手的袍袖里摸了半天摸出个红袋子。
「来,严儿,伯伯给你压岁钱。」
「耶!谢谢伯伯!新年快乐!」胡严双手接下红袋,高高兴兴地亲了左逢春怀里小孩一口,跳着回
胡兴那儿去。
「噫?这孩子难道是特地来要压岁钱的?」胡嘉有些愣。
「我想是。」左逢春又挑起小瓢,舀了些补汤,碰了碰怀中婴孩的唇,兆信自觉地轻轻张开小嘴,
任补汤滑入嘴里。
左逢春抱着孩子、看着眼前的妻子、身处安乐环境中,想到的却是今晚这个团员夜,皇上暗地里的
行动不知道会让多少家庭失去家人……
「逢春,你怎么了?」胡嘉明显感觉到左逢春心神不宁。
左逢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皇上下了密旨……」
胡嘉静静地看着左逢春,只是左逢春停住不语。
「……既然是密旨,就别说了。」
「嗯……希望今夜过后,一切雨过天青。」左逢春苦笑着说。
胡嘉闻言,感觉到,这密旨应该与他们夫妻俩有密切关系,是不是今晚就要逮捕那个要他们夫妻性
命的人?
「会啦!你忘了,辜英前几天又帮我们算了一卦,说我们会否极泰来。」
「别想太多,放心啦你们两个小兔崽子。星相显示,今年大丰,朝廷势强盛,民心归向而四海升平
。」丽山仙人绕着圆桌走了过来,一屁股在胡嘉身后坐下,老人家慈爱的双眼看着两人身后摇篮里
的一双孩子。
「太祖爷爷都开金口啦,我们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胡嘉打趣地说。
「嗯……」左逢春其实并不为自己担心,只是有些无奈,为那些加入叛党阵营的人感到难过。
「逢春,人要忠君之事不难,难在这人是否有慧心、慧眼。君者,以天下子民之福为依归;臣者,
以辅佐君王福泽百姓为己任。是以,未有此依归者非为明君,未有此己任者非为良臣。有些人臣,
心不清眼不明,错认贼子为君,因而祸及百姓,此等昏臣,你又何必为他们唏嘘?」丽山仙人肃穆
地说着。
左逢春犹如醍壶灌顶,晶亮的双眼定定地瞧着丽山仙人。仙人说的话,他都懂,可一时被现在的节
庆气氛弄得有些昏了,竟然同情起那些可能遭到拘捕的叛党。那些为了一己眼前私利而投靠叛党的
人,阻碍了国家的进步,断了民众的福祉,真的就值得同情嘛?虽然也许有那种不得已而为之才投
身叛党的人,但他相信那毕竟只在少数……
「大道无情。」左逢春缓缓回了句。
「孺子可教也。」丽山仙人称许。
小征爷爷也手脚并用地爬了过来:「不管凡人、仙人,大伙儿都自作自受啦。」
丽山仙人一指节敲在小征爷爷光洁的额头上。
「唉唷!」韩征瞪了丽山仙人一眼,忽然惊愕地睁大眼睛,然后恭恭敬敬地五体投地,严肃拜谢:
「多谢师父。」
没人知道这两师徒在玩什么游戏,周围众人看得莫名其妙。
丽山仙人哈哈大笑:「知了!知了!」
柳无色挑起眉毛:「这种天哪来知了?师祖?」
「哈哈!没事!大家继续吃喝啊!无色,这道天上花菓你做得真好吃!耶,你想想办法给我做些好
吃的干粮,我回丽山途中好用啊!」丽山仙人说。
「那有什么问题!我这几天就给师祖研究研究!」
「好!好!乖徒儿!」丽山仙人拂掌大笑。
˙第三十五章˙
大年初三一早,宫内虎子往各级工吏府内报信,皇上临时招集午朝,令群臣午宴奉和殿。
虎子能明目张胆地来到辜英宅邸请左逢春上朝,左逢春就知道,皇上的大事已经底定。
虎子也通报,今日午朝请国师一定到位,所以辜英也得跟着去。两年前他请辞国师一职,皇上未准
,所以他还是那个负闲在位的国师。
左逢春于是入内,先通报太友皇宋真皇上午宴之事,才回房准备上朝。
左逢春让左文把官服拿出来。
「你要进宫?」因为还不知道现在外头的状况如何,胡嘉显的有些疑虑。
「嗯,皇上来旨了,奉和殿设宴,要我们入宫午朝。阿英也得去。」
「大宴群臣啊?」胡嘉笑了。
「我想应该是阿英说的否极泰来了。」左逢春也笑。
胡嘉高兴了起来。
「今天奉和殿议事,我想可能会花上些时间,你有耐心些,别一听到可能的好消息就想跑出去。」
左逢春谆谆善导。
胡嘉瞠了下眼,之前那个易容外出的小辫子,已经被左逢春掐住了。
「你放心,我才不会乱跑,我产后调养还没养足呢。」
胡嘉一个大男人赌气的模样叫左逢春莞尔。
「希望如此。」
「什么叫做希望如此?」胡嘉瞇了眼不满地看着他丈夫。
他又有些看不过去左逢春脸上那个把一切掌握在手里的狐狸笑了,因为觉得自己三言两语又输了气
势。
「你前天晚上不也不顾肚子上那条伤疤,硬是要做……」为了左证,所以左逢春把初一晚上胡嘉发
情的事情拿出来说。
「谁让你醉得那么可爱?你以为我忍得了吗?根本是你故意诱惑我。害我因为腰腹用力过度,昨天
伤口疼得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你以为接下来这几天我还会有力气跑出门去吗?」
胡嘉越说,左逢春耳朵越红。
因为左文正在帮他穿著官服,耳朵拉得长长的,左文满脸羞红,还得一边忍着脸上的肌肉别笑。
「嗯……呀!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左逢春也不好意思地笑着。「这样吧,再让左泱去找干爹给
你些好药抹抹……」
「有,早膳后,干爹就主动拿一罐药膏给我了。」
左逢春深深地看了胡嘉一眼,慎重地说:
「嘉,我说真的。你别让我担心,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回来。等一切险阻过去。」
胡嘉也凝视左逢春好久,才叹口气说:
「逢春,我也是说真的,我一定在家等你。」
左文早就帮左逢春着好官服,退出房外,不碍着这对夫妻了。
一直互相凝视的两人,也不知道是谁主动接近谁,缓缓地抱在一起了。
互相贴上彼此的唇,怜惜轻吮,慢慢变调,从而甜蜜需索,渐渐狂野,终究热烈吞噬……
「再继续下去……又会害你伤疤痛了……」
「嗯,再继续下去,又要让左文重新给你着装。」
两人含笑对望,眼中热情未减,但目前仅能紧紧地抱着对方,这就够了。
「该准备上朝去了,我去看看阿英准备好没。」
左逢春离开了温暖的怀抱,去辜英的院落,协同辜英一起出门,乘上辜英家的马车,由左泱驾车,
缓缓往皇宫前进。
「逢春,你觉得,今天皇上连我都一起叫入宫,会有什么事?」
「可能是有什么祭天的仪式,要你进宫去问问吧。」
左逢春稍一思索,便给了辜英这回答。
「喔……」辜英应了一声,然后支支吾吾地问:「你……你跟胡嘉,都好吧?」
「好啊!你不是才帮我们算了一卦?」左逢春反问。
「哎!我不是问那个,我是问……你们感情还……不错吧?」辜英说到后头有些难以启齿。对这个
大他三岁,处处看透他的异姓兄长,自己总是只有被捉弄的份。要不是胡兴要他找机会问问左逢春
与胡嘉之间的状况,他还真不想自己跑来捋虎须呢。还有就是,左逢春成亲那晚说的话,他一直是
放在心上的,能趁机了解这两人之间的状况也好。
「我们的感情很好。」左逢春一想到胡嘉,脸上布满温柔的笑意。
辜英没见过左逢春这种笑,也跟着笑傻了。
左逢春瞧了辜英一眼,笑了出来:「我说你傻什么呢?」
辜英眨眨眼,心中突然有些想法。
「逢春,真没想到,我们都能幸福着。」
「嗯,很奇怪吗?」
「是啊!命中注定,我该有这本事;命中注定,我得去给胡兴看祖坟,然后把你、小朱都给兜了进
来……
谁会晓得,我们都得娶男人,然后又都能与另一半好好过着……
我们都是男人耶,还生得出孩子,更夸张的是我们大家好象事先商量好了似的,竟然也不管外界如
何看待我们,在自己的宅院中,就像是另一个世界一样自成一格……
这林林总总的一切难道不奇怪吗?」
左逢春的脑子敢情从没往这些事情上面绕过,听辜英一说,他才恍然有感。还未成亲前,他一直觉
得与胡嘉的缔结完全是政策性的考量,而且为了缔结成功,他也下意识地非常放任地对胡嘉好、纵
容胡嘉,成亲后感情上的进展就很自然地水到渠成,他自己从来没有觉得哪里奇怪。当然,他偶尔
还是能感受到一些下人不甚谅解的潜在反应,但他是个主子、又是个相国,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必须
操心,所以骨子里根本就不去理会这些人的想法,因此就非常当然地随心顺意与胡嘉继续这么生活
下去。
胡家三兄弟就这么不理会外界,与其另一半毫无障碍、理所当然地过下去,这……
左逢春失笑:「确实很奇怪。」
「我之所以能如此不在乎一切,是因为我知道老婆是我命定之人,除了他,我想我不会和任何人这
么过日子。逢春你呢?」辜英傻傻地说,傻傻地笑。
命定之人吗……
左逢春低头沉思许久才说:「我不知道……只是,我无法想象我身边躺着胡嘉以外的人……还有,
我不觉得我还能对谁有这种难以形容的感情……不只是益友、不只是家人……有份很深的牵绊,总
觉得他会一直在我身边,无可取代地存在着……无法割舍的……另一半……」
左逢春越说他自己便越看得透彻。如果问他如何爱上胡嘉的,他大概理不出个头绪来,但他绝对形
容得出胡嘉之于他的重要性。
辜英慢慢拉紧了眉头:「胡嘉是你的另一半?……我怎么老觉得胡兴是我的全部啊……这样不大好
,对不对?」
左逢春无言,辜英与胡兴两个人之间的感情,他一个外人怎敢随便论断?想了一下,才说:
「我想,感情的付出与对不对没关系,重要的是,阿英,你觉得幸福吗?」
辜英笑逐颜开:「幸福!」
「我也觉得和胡嘉的生活很幸福。每个人爱自己所爱之人各有方式不同,但我想心意绝对真挚诚恳
且深厚。爱对方有多深,并非外人说了算,而是自己的心意有多深,那爱就有多深。我想,你是过
来人,能体悟我所说的话吧?」
「我懂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