啸剑指江山(穿越)下+番外——紫舞玥鸢
紫舞玥鸢  发于:2012年04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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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啸进去的时候倒是没被这群联军军方首脑吓住,从容地向耀帝陛下和王爷见过礼。

倒是一群人被这位“衣冠不整”的楚管家吓了一跳。

靠在床头的萧初楼也忍俊不禁地露出一丝笑容,打趣道:“哟,管家这模样莫非是路上遭人打劫了?”

“多谢王爷关心,属下一路平安,并未遭到打劫。”楚啸不动声色地回了一句,眼光在对方身上转了两圈,道,“看来王爷气色不错,属下也就放心了。”

“楚啸,你这么急着赶来,可是蜀川出了何事?”萧初楼容色一整,还带着些许嘶哑的嗓音渐渐沉下来。

楚啸淡淡扫了一眼,忽然道:“请容属下单独向王爷禀报。”

此话一出,帅帐里诸位大人物皆是一愣,北堂昂和常裴神色尴尬地朝耀帝陛下望了一眼,只见对方眼光落在萧初楼和楚啸二人身上溜了一圈,微微颔首,也不多说什么径自走出去了。

此人竟敢胆子如此之大,也不知陛下生气没有……

常裴顿时抹了把冷汗,紧随在北堂昂身后也出了帅帐。

待众人都走得远了,帅帐里安静下来,烛火轻微爆了点火星。

楚啸随意拖了把椅子拖到床边坐下,外人既然都不在,自然也没人呵斥他的无礼。

甫一抬头,就发现萧初楼眼光闪闪地盯着他——盯着他怀里露出的一截烟杆,像是饿极的大野狼盯着一块大肥肉,两眼发光。

楚啸无奈地从怀里将那杆翡翠玉烟杆掏出来,口中却淡淡道:“你重伤未愈,还是不要吃这烟了罢。”

“……那你还拿过来?不是故意寒碜人么!”萧初楼翻了个白眼,直接动手抢过来了事,好在楚啸没有再刁难,举了蜡烛过来为他点烟。

“到底什么事竟然劳动楚大管家大驾?”萧初楼吐了个烟圈,舒服地靠在软垫上,眯着眼瞅他。

楚啸却不回答,只道:“那魇皇教主岂是好相与的人物?既然没有万全准备,还跑过去与那人正面硬撼,你也太鲁莽了,现在好了,落了一身伤回来,差点把命都丢在那里。”

他顿了一顿,别有深意地望着萧初楼,幽幽道,“真不像从前的你了啊……”

萧初楼握着烟杆的手一顿,怔然盯着袅袅散去的青烟,眼光中说笑的意味渐渐淡了,自嘲道:“或许吧,人总是会变的,只是忽而之间,明白了一些事情,看清了一些事情,也看淡了一些事情。”

他忽然话锋一转:“你不也是?我记得你从前说过,有生之年绝不踏足西楚半步,如今不也变了么?”

“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我……”

话还没说到一半,帐外突然响起一阵激动地欢呼声:“退兵了!西楚退兵了!那帮孙子逃跑了!哈哈!”

第一百零一章:心思

天策三年春末,西楚与玄蜀联军麓战于茫石山脚之下,双方对峙十余日,互有攻守,最终以西楚军损伤过大,且战且退,败走退回国都为结局告终。

联军乘胜追击,终围困西楚军于国都之内,足有一月之久。

——《大玄野史》

官道两旁绿树荫荫,长长的铁流滚滚压过,尘土黄沙在马蹄之下震动扬散,玄黑的皇旗在装荣肃穆的军队中高高飘扬。

队伍中间一辆玄青色马车不紧不慢稳健地驶在道路上,垂下的帘拢刺绣云纹蛟龙,栩栩如生,好不华贵。

这四月末的天气,不冷不热,不干不湿,暖阳当照,天有云,树有荫,间有风,委实舒服极了。

萧王爷垂了纱帘,收回四处溜达的目光,懒洋洋地伸个懒腰,随手拍拍身后的软枕,垫高一些,身子一歪便靠了上去,口中啧啧有声道:“要是来上几碟小菜,一壶美酒,再来几位美人唱个小——”

话到嘴边,忽然瞥见对面端坐的男人养神紧闭的双目裂开一条缝,萧初楼急忙把差点脱口而出的孟浪话吞回肚里,轻咳一声道:“这蛮荒大漠,真是少有这般绿树成荫的美景啊,呵呵……”

“美景?眼下可是战事要紧关头,莫非萧王爷当自己是来郊游的不成?”接连沉默寡言了数日的耀帝陛下总算开了金口,淡淡瞥了他一眼,道,“不久就要到西楚国都城下了,如何攻克那最后一方城池,王爷心中可有应对之法?”

话说回来,那日楚啸忽然出现军营之中,两人的谈话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之后,待到萧初楼再想询问楚啸,对方却转眼改变了主意,又闭口不言了,萧初楼心中纳闷,但也不愿拜主子的架子逼迫好友,出于信任之下,无语一番也终究没有追根究底。

只是两人单独相处神神秘秘,弄得耀帝陛下心里颇不是滋味,再加上后者素来对于萧王府那几位大人在萧初楼心中占据颇大分量心存芥蒂,此刻就更加没有好脸色了。

不过嘛,至于萧王爷觉得自己跟管家二人之间清白跟小葱拌豆腐似的,顿觉委屈至极,一个人窝在帅帐的小角落里边,浑身难受地动也动弹不得,呜呼哀哉,徒呼奈何。

“应对之法?”此刻马车之内说到正事,萧初楼垂了眼眸微微摇头,叹道,“我的陛下,那西楚国都历史虽不及东玄帝都,却也有数十年之久,况楚人好战,这城池坚固耐久,门阔城高,而且开战以来西楚虽然损失惨重,但也并未到那山穷水尽的地步,依仗国都地利人和,我们则深入敌军腹地,想要强攻下西楚王宫,谈何容易?”

耀帝陛下眉头也是微微皱起,轻“啧”一声道:“你说的这些,朕岂能不知?只是我联军早已将那西楚国都团团围住,眼看兵临城下,最后胜利的果实便在眼前,难道还能止步不前?更何况,拖得越久,与我等而言就越是不利。”

玄凌耀停了停,转头盯着萧初楼漆黑的双目,别有深意道:“难道就没有法子逼那西楚与我军决战?”

萧初楼薄唇抿成一条线,沉默良久,摇头道:“微臣暂时没有想到。”

玄凌耀听他自称略微愣了一下,又见他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靠在车壁上,静静地闭着眼,颇有些意兴阑珊的味道。

“怎么了?”玄凌耀稍微挪过去了一点,轻声道:“腿还疼么?”

说来,方太医的针灸法也用了数日了,双腿知觉倒是恢复得差不多,可是还使不上力,根本无法下地走路,雪涯几人专门给他做了一副轮椅,可是这人却是死活不肯坐,宁愿窝在帅帐里发霉,也绝不坐着轮椅出现在蜀川将士们眼前。

这人虽然嘴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分明是难受的要死的,换做自己,只怕更是不堪吧……

玄凌耀如是想着,右手不由轻轻抚上那双盖着薄毯的腿。

“疼倒不是不怎么疼,就是有些麻,有些痒。”萧初楼笑了一笑,眨眨眼道,“陛下给我揉揉,想必好得更快些。”

玄凌耀无语地瞥他一眼,冷冷道:“朕手不方便,爱卿还是自己来罢,实在不行,不是还有你家管家呢,据说可是贴心的很。”

萧初楼也不在意话里的刺,哈哈一笑,道:“所以说嘛,你断胳膊我断腿,你我一个半斤,一个八两,谁也不能嫌弃谁。”

玄凌耀忽而心中一颤,沉声道:“别胡说!什么半斤八两,你的腿总会好的……”

说到这里,后面的却说不出了,他怔怔望着那人面上神情,不知为何忽而就有眼角发酸。

萧初楼嘴边笑容依旧,端的是俊朗如昔,额头抵在玄凌耀肩膀,只是嗓音却仍旧带着些微的嘶哑,有些难听:“可是我宁愿用我的腿,换回你的手……”

默然片刻,玄凌耀没有再开口,只是无声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握得紧紧地,再也不松开。

——即使一只手不能用了,也还能用另一只手握住你。

骄傲啊,说到底,他们骨子里都是同样的人。

同样学识过人,才华横溢,同样在常人难以忍受的艰难中攀登至世间顶峰,同样孤芳自赏,同样执拗坚决。

也同样骄傲。

亦或许,萧初楼骨子里的骄傲还要更胜于自己?

即使无法容忍这双残废的腿,即使无法忍受从生生从大宗师的武道巅峰硬被扯落云端,也要在人前,强颜欢笑。

玄凌耀握上对方手腕,衣袖里的红豆手链滑出来,颜色早已不再复从前的鲜红。

他们两个在情场上,总是自己输多赢少。

可是如今细细较来,最终赢的却是自己。

这个人呐……终究是把一切都输了,输得彻彻底底,输的甘之如饴。

然而再论这些,又有何意思?

“有何不舒心的事,不能与我说,何必闷在心里?”玄凌耀抱着男人的肩,嗓音低沉磁性,说不出的温和。

萧初楼难得地流露出一点疲惫之色来,淡淡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倦了。”

茫石山上,花林皓既身死不复生,而朗风又重伤下落不明,身边得意爱将四去其二,恨得萧王爷是咬牙切齿,派去寻朗风统领的人迟迟没有音讯,怎不叫人失落烦闷?

原本战事的节节胜利,萧初楼应该是高兴的,可是既然一统天下回到故乡的愿望终究落空,胜与不胜也无甚意思,但事已至此,既然关系到两国生死存亡问题,也不是一句罢手言和就能了结的事了。

一想到这些,一想到自己二十年间的付出却换来这样一个结果,说不在意——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即使是他选择了玄凌耀,可是心里终究是不甘心的,这股心情裹挟着双腿的痛觉挥之不去。

他每日独自呆在营帐里,一思及至此,便觉得一阵夹杂着痛恨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然而这人生在世,多得是的不公平,多得是的失败遗憾,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不过有得有失,有取有舍罢了。

并非后悔,只是怅然。并非愤怒,只是疲倦。

马蹄声阵阵,跟随在马车之后,不徐不疾地前行。

楚啸跨坐在一匹高头骏马之上,默然注视着各种情报急信呈递入马车之内,又迅速地收到如雪花般的命令片片飞出。他知道那架马车里面所谈论的东西,决定着将来西楚的命运。

自从茫石山一役西楚大败而逃,在玄蜀联军的刻意大肆宣传之下,这次败仗在西楚国内的不利影响远远大于这次军方损失本身,直至联军兵临西楚国都城下,西楚百年基业处在炮火硝烟中岌岌可危,随时都可能在下一秒彻底消失在历史洪流之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联军一路行来,随处可见四散逃难的难民,无家可归,妻离子散。这场由蜀川暗中挑起的、西楚悍然发动、东玄强龙过江以势压人的战争,三国所扮演的角色,究竟谁是谁非,恐怕没有任何人能说得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战争永无正义,不过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耳。

在这场以天下为棋局的游戏之中,那三位真正执棋者,最大的赢家看来就是一直不动声色的耀帝陛下了,不光赢了天下,还得了“美人”。

至于萧初楼,旁人以为他风光无限,楚啸却是清楚,那人所付出的代价。

最大的输家无疑便是魇皇教主了——

啧,唐……先生啊。

楚啸默默想着,若无其事地瞥一眼马车窗口里时隐时现的萧王爷,在心底叹了口气。

到头来,这个男人还是决定永远留下了。曾经设想过许许多多的结果,却没想到过这一种。

“管家。”身后一声清脆冷漠地女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回头一看,正是雪涯扯着马缰缓缓策马而来。

楚啸早已换了一身玄青长衫,拢了拢袖口,道:“阿涯,有何要事?”

雪涯摇了摇头,低声道:“楚管家,王城那边……小世子可还安好?”

楚啸一愣,淡淡笑道:“倒是我疏忽了,小世子一向安好,有绝对信任之人贴身保护,雪涯和王爷皆可放心。”

听到素来认真的执事大人作保,雪涯松了口气,赧然道:“抱歉,雪涯越矩了。”

“无妨,还有什么事么?”楚啸放缓了马速,与对方并排而骑,温声道。

“雪涯还有些担心,不知朗风如何了……”雪涯秀美的脸蛋细眉紧蹙,罕见的露出了极少有的神情。

楚啸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此时大概只能看老天了,但愿朗风统领吉人天相,搜索队早已派出去了,可是迟迟没有什么消息。”

雪涯眼神飘忽望着前方——地平线上缓缓露出的一抹雄伟的黑色巨城,轻声道:“这场仗,不知何时能打完……”

楚啸随着她的眼光望过去,低声喃喃自语:“很快了……就要做个了断了……西楚……”

夜幕渐渐降临了,宛如一股无边无际的黑暗张开噬人的大口缓缓吞噬着西楚国都头顶的苍穹,沉闷的死寂压抑在每个人的心底。

国都早已戒严,不许进亦不许出,入夜便实行宵禁,空荡荡的大街上,不复昔日的繁花似锦,只余下寂寥落寞的月色冷阶。

西楚王城的城墙十分高大,论坚固雄壮之程度恐不输于东玄或蜀川王城,然而此刻城门紧闭,漆黑一片的城楼与城外不远处灯火通明的玄蜀联军大营形成鲜明对比。

今晚的月色,甚是凄寒的瘆人。

王宫之中,那个着一身明黄九龙皇袍的男人静静立在窗前,凝视着透过纸窗洒下来的如霜月光,如是想着。

也不知站立了多久,他身后内寝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明亮的灯光争先恐后地扑出来,斜斜打在这位西楚最为尊贵的人物侧脸之上,憔悴之中又透着绝然和坚毅。

数位太医鱼贯而出,兢兢战战伏跪在楚轻桀面前,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小心翼翼道:“陛下,国师大人已经睡下了。”

“国师情况如何了?”楚轻桀抬起眼帘朝里间扫了一眼,淡淡问道。

太医暗自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斟酌道:“回禀陛下,国师大人受伤不轻,而且这伤口无论怎么上药也不见好,反倒日益恶化,实在匪夷所思,国师大人一直靠着深厚的功力维持生机不失,但是长久下去,只怕是……”

楚轻桀无语良久,冷声道:“只怕怎样?”

太医齐齐磕头道:“请恕微臣无能,国师大人恐怕回天乏术!”

但听“砰!”的一声,楚轻桀一只手掌猛地拍在那深厚高耸的墙壁之上,刹那间深深陷入一个五指掌印来!太医们吓得一抖,纷纷伏头告罪,生怕这位至尊陛下一生气就令自己脑袋搬家,自古宫廷之内被迁怒至死的太医不计其数,最吃力不讨好的便是太医院当职的了。

等了半天,却也不见陛下下令,太医硬着头皮偷瞥一眼,却见皇帝陛下沉着一张脸,眉宇间强挣着流不出的悲伤苦涩。

“陛下,保重龙体为重啊。”

“龙体?”楚轻桀哼了一声,冷笑道,“东边那条都打到朕的宫门口来了!”见太医们唯唯诺诺不敢接口,叹口气道,“师尊,究竟还剩多少时日?”

“回禀陛下,乐观估计,恐怕不出这几日了……”

楚轻桀刚毅高大的身躯略微一晃,很快又稳住了,低语喃喃:“这么快……”

他修长的双眉高高隆起,挥手示意太医们退下,缓步走到内寝门口,朝里深深望了一眼,布满血丝的双眼掩不住的疲惫和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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