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肖朗低声应和，他拉出齐皓始终不肯示人的手攥在手心里，一字一顿地说，“不过我的宽容和体谅是有限的，这辈子
也只能给一个人了。”
齐皓，你明白没有？
第五十七章
陪了齐皓一晚上，没床睡也没关系。他就趴在床边凑合了一宿，隔天清晨赶他走也赶不掉，齐皓叫他回去上课，他还振振有辞，
说没人监督他就提不起劲，除非自己跟他回去。齐皓哭笑不得，说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肖朗狗腿地蹭着他说，跟着你只能不
要脸，不然就甭想抓住你。齐皓本想保持原来以不变应万变的招数，可肖朗却又变了。
白天吃完清淡的早饭，肖朗吐着舌头说还没自己做的好，然后拖着齐皓出了门，中心里有一片供人休憩散步的草地，齐皓平常不
太喜欢跑出来，看着长椅上坐着喃喃自语的人，他感觉自己像在无病呻吟，因为呆在这里的人比他失常的人要多得多。可肖朗不
放手，他就不能逃，也逃不掉。
“出来干什么？”
“聊聊，昨天没来得及跟你聊。”
“你能先松手吗？”齐皓紧紧瞅着被他拉着的手，十指相扣，情人的牵手法，好像不太适合他们。肖朗干脆牵起他手放到眼皮底
下，翻来覆去看得仔细。齐皓不知道他在看什么，直到手掌朝上，腕上露出那条月白的伤痕。他下意识要夺回自己的手，却被肖
朗扣得死紧，动弹不得。
“你手上的伤怎么来的？”肖朗好似无意地问。
“不小心划到的。”他的声音微微颤抖。
“什么时候的事。”肖朗伸手碰了碰那道口子。
“蛮久了。”可他偏偏记得过了多久。
“过了那么久伤疤都没褪，你‘不小心’划得挺深的。”肖朗话中有话。
他不敢深想，转口说：“那天……心情不太好。”
“是因为我吗？”
“……都过去了。”他竭力忘记那天绝望的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学校宿舍的卫生间里，拿着小卖铺里五块钱买的刀片对准了手腕
，流淌出的血是嫣红的，手腕上传来的痛根本及不上心头鼓噪出的难受，如果不是阑珊发现了昏厥的他，或许他现在已经死了。
碰下他脸唤回他思绪，肖朗握着那只手不肯放，“知道吗，我还从来没想过有人会为我付出生命。因为我太混蛋了，没有人会想
和个混蛋扯上关系吧，更不要掏心掏肺了。没想到，居然让我碰上了。”
是啊，我就是一个傻瓜，没什么好说的了。齐皓以为这场对话已经接近尾声，试着抽出自己的手，结果还是徒劳。
“那个时候你待我太好，人看上去特别好欺负，我很容易就得意忘形，变得喜欢欺负你。看你被我打走又跑回来心情就会变得很
好，我是不是很恶劣？”
是非常恶劣。齐皓无辜地想，心底倒是轻松了些。
“你怎么会看上我的？”
“我也不知道。”齐皓低声应道，“那个时候阑珊不在国内，我周围也没有别的朋友，刚巧遇到你，就把你当成了救命稻草。”
而且比起班里欺负自己的人，那个时候的肖朗算是非常手下留情了。
这样就喜欢上了？太诡异了吧。拉着他手绕到身后，肖朗不自觉地将人拥入怀中，那切身体察的温暖让他心安，他不住喃喃，“
那时候你就喜欢我了？喜欢到死也无所谓的地步？”
执拗的问话让齐皓停顿了片刻，迟疑地点了点头，“反正我就是执迷不悟……”
“你太傻了。”不过，你这个傻瓜是专属于我的。肖朗抬起齐皓的下巴，双目炯炯地注视他。齐皓被他看到脸红，抿着唇撇过脸
。水润的颜色有分诱人，肖朗伸手擦上他嘴唇，总觉得感触不深，胸口浮出焦躁。
双唇被他擦拭得红肿发痛，齐皓忙不迭打开他手，“这样很痛。”
“对不起。”肖朗失神了阵，破天荒地凑了过去，蜻蜓点水地碰了下。柔软的触觉只够在心底激起微小的涟漪，这种滋味带着未
知的奇妙。不顾齐皓奇怪的目光，他再次凑嘴碰上他的唇，一次，再一次。
“你到底在干什么？”齐皓慌神地将人推开，捂着嘴问。
“吻你。”答案说出口，他自己也愣了下。
接吻，其实是他不常爱干的事。电视剧里演，情到浓时男女主角就会接吻，可肖朗一直认为，这种小面积的接触达不到那么煽情
的效果，与其这样唇齿纠缠他更欣赏实打实地“干”一场。为此，他被过去的女朋友戴上不懂情趣的帽子，不过他也没多在乎，
继续我行我素。至于现在，他也不懂自己怎么会忽然浮出想要亲吻的念头，还没想明白就这样做了，反正感觉不差。
“你不是不喜欢接吻的吗？”齐皓一脸惊疑地看着他。
“你怎么知道？”
齐皓的目光犹疑了阵，“因为以前亲你……你很不开心。”还被一边骂着脏一边揍了顿。
“大概是吧。”说实话关于那细节肖朗已经记不太清了，他过分专注地看着被自己轻擦过的双唇，红润带着水泽的淡淡痕迹，让
他忍不住有继续的冲动。
脑袋还未给出指令，身体先行动了。他倾身继续轻触齐皓的唇，舌头不知道多少次描绘那薄薄的唇形，轻啄一下，再狠吸一下，
还不够。他板住齐皓的下巴让他微张开嘴，伸舌慢慢拨弄上下唇瓣见透漏的缝隙，忽然卷进深入，细细体会。
齐皓自乱阵脚，从小到大像样的恋爱没谈过一次，像样的亲吻没有一次，禁锢了二十几年的思维毫无预兆地被打破了。肖朗是个
享乐主义者，追寻快乐是他的本能。今天让他发觉其实亲吻比他想象中魔力来得大，口腔这方寸之地比他想象中来的敏感，比他
想象中来的……让人忘乎所以。
牙齿、口腔内壁还有舌头，他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舔过来，直到齐皓差点因为呼吸不畅而窒息时他才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但仍衔
着那红肿的唇瓣不放。
“好蠢……”混沌间，齐皓听见了肖朗懊恼的低喃，“我怎么这么蠢。”他一遍遍骂着自己，气息一点不少地扑在齐皓的脸上，
谁让他们彼此紧密无隙。没征求齐皓的同意，肖朗抱住他头颅又一次吻了上去，长长久久，尝了个够本。
“咳咳……”不和谐的咳嗽声打断了旖旎的风光，齐皓气喘嘘嘘，腿肚连带着有些哆嗦，肖朗依依不舍地放开他，擦去唇上晶莹
的水光，这才转过头。两个不速之客抱着肘不知欣赏了多久，阑珊的到来倒是情有可原，为什么孙炜跟着一道来了？
“你来干什么？”
“防止你把人给吃了。”阑珊似笑非笑地回答，“能把齐皓借我一会儿吗，我有事跟他说。”
“有什么不能当着我的面说？”肖朗护着自己心爱玩具般把齐皓藏在怀里。
“我跟阑珊过去。”被这一吻搅得心绪不宁，齐皓巴不得换个地方呼吸空气。
肖朗不高兴地皱起眉头，“那结束了过来找我。”
“嗯。”犹疑了会儿，他略略点头。肖朗撇唇一笑，对着他嘴吧唧又亲了口。齐皓惊恐地看着他，转身拉着阑珊落荒而逃。
“你本事可真大啊，大庭广众之下亲亲我我，齐皓脸皮这么薄怎么受得了。”孙炜晃晃悠悠地走过来，笑得有些没心没肺。
他狠一皱眉，“你怎么过来的？你跟齐皓关系很好吗？”
“我跟齐老师，关系一般，”接收到他嫉妒的目光，孙炜聪明地回答，“我是陪阑珊过来的。”
“你……你跟他？！”肖朗后知后觉地睁圆了眼睛，“你不是有女朋友嘛！”
“只是女性朋友。”孙炜一字一顿地纠正，“去坐坐吗？”他朝不远处空出的长椅努了努嘴，肖朗点头。两人坐了下来，一人点
了一支烟，聊了开来。
“你跟慕容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学里，我替他挡了趟小混混。”
“唷，英雄救美啊。他很感激你吧？”
“哪儿啊，他嫌我没事找事，结果还是互相看不顺眼。”
“那怎么就在一起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视线就挪不开了，问他能不能试着交往，答应后就到现在了。”
“哦，还挺长情的嘛。”肖朗生出点羡慕。
“哪儿啊，半当中也闹出过矛盾，各自分开了一段时间，结果绕了一圈还是回来了。根本忘不了啊。”孙炜长叹了口气，“别光
说我了，你自己呢？”
“他是属于我的。”他脱口而出。
孙炜一愣，笑了，“好霸道的发言，他是这样想的吗？”
强势的声音弱化了很多，“大概不是，不然他也不会跑这儿来了。”
“还算有自知之明，那接下来呢？”
“等他回心转意。”肖朗仰躺在椅背上，遥想刚才齐皓失神的表情，应该有戏吧。
孙炜深有同感地点点头，“那倒是，能找到喜欢自己又自己喜欢的人不容易，不能让他跑了。不过，你绑上的可是个易碎品啊。
”
易碎品？好贴切的形容词。如果他再毁坏一次，扒着他不放的自己也会被碎片扎伤吧？自己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抚上自己的
唇，方才的温存好像又活灵活现起来。
“喂，想什么呢你？”孙炜忍不住戳了戳他笑得花痴的脸。
“我果然是个享乐主义者。”肖朗冷不丁说了句，孙炜一惊一乍地看着他，没听懂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
拉着阑珊不知走出多远，齐皓终于停了下来，心房鼓噪得听不见其他声音，他茫然地擦着唇，磨疼了也祛除不掉那丝从肖朗口中
传导过来的甜腻，心不可避免地又乱了。
被忽视甚至无视的阑珊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思考着唤醒他的时机。要等他自己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吗？那可就有的等了。权衡再
三，他还是拍了下齐皓的肩膀，“喂。”
“啊？阑珊？你什么时候来的？”
阑珊微挑眉，“我怎么来的你不知道？是你拖着我跑的诶。”
“……抱歉。”齐皓显然还有点心不在焉，擦拭双唇的动作迟迟没有终止。阑珊制止住他近乎神经质的举动，问道：“你干什么
？”
“阑珊，你、你看见了没有？”齐皓恍惚地求证，“刚才他……”
这个他毋庸置疑指的就是肖朗，阑珊撇撇嘴，把刚才得见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刚才他吻你了。”好歹相处了那么长时间，接
吻也算很正常吧。
齐皓却是一脸难以置信，喃喃自语着，“我不是在做梦吧……”
“很奇怪吗？”
“他不喜欢接吻，以前也从来没试过。”齐皓迟疑着回答，“这样很奇怪啊……”感觉好像是为了自己而刻意扭转了个性似的，
让自己又乱了阵脚。
“有什么好奇怪的，情侣之间交流感情亲吻是最平凡的。”阑珊耸了耸肩说，“如果真觉得他有阴谋，不如当着他的面问吧。”
“嗯……”含糊应了声，齐皓懵懵懂懂地看着阑珊，过了半晌才想起来正题，“对了，你怎么来了，不上班不要紧吗？”
“你日子过昏头了，今天是周末，不然我怎么会有空过来看你。”
“噢……”
“我说，你也该离开这里了吧，都呆了两个星期了。”阑珊不知是抱怨还是刺激他，“每次代你的课，那群学生看到我像瘟神一
样，还有人指天哀求，‘把我们菩萨心肠的齐老师还回来吧’。我真想当了他们的课看他们还敢不敢当着我的面哭喊。”
“你太严格了，他们也很辛苦的。”
“有我们读书的时候苦吗？我是为了他们好。”阑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着说，“如果你想念那群孩子就回去，如果你下定决心要
避世就继续呆在这里，不过看样子也呆不下去了吧。”
齐皓沉默了会儿，低声问：“我该怎么面对他？”
“怎么诚实怎么做，反正你也撒不来谎。”阑珊看着他说，“对自己的感觉诚实，对自己的想法诚实，把你顾忌的害怕的都告诉
他，如果他办不到，就别浪费时间在一起。”
“如果他一边说着办不到，一边还死都不肯放手呢。”
阑珊淡定地回答：“那就惩罚他。”
齐皓露出困惑的表情，惩罚什么的……该怎么做。阑珊在他耳边低语了阵，齐皓的脸渐渐涨得通红，“这，这能行吗？”
“这叫对症下药，肖朗就是这种人，你这样对他，保管他乖乖听话。”
“哦……”
“现在能下定决心离开了吗？”
齐皓微微点了点头，“但是……”他的声音细不可闻，“我希望能暂时住在你家，我还不想那么快和肖朗住在一块儿。”
“没问题。”阑珊笑着回答，他忍不住想象，肖朗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反应。
答案是：暴跳如雷。
“不行！你干嘛非得到他家去，他能照顾你我就不能照顾你吗！跟我回去！听到没有……我说，你会跟我回去的吧，是不是？”
先是强硬后头又变得惴惴不安，这是肖朗现在的心情写照。除了他们四人之外，聂医生也在房内，听到他们的讨论，忍不住插了
句，“很抱歉，请问你们是要齐先生离开中心吗？”
“废话，他脑子又没问题，呆在这里干什么？”肖朗没好气地回答。
聂医生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自顾自说：“我的意见是，给齐先生再做一次全面的心理检查，以此作为参考再决定他是否可以离开
。”
齐皓没有反对的意思，肖朗猛皱了下眉头问：“为什么？”
聂医生摆出一副你什么都不知道的姿态说：“齐先生的忧郁症很严重，这两个礼拜几乎都靠药物维持病情，我不希望他出了中心
之后情况变得越来越坏。”
“忧郁症？”肖朗脑袋空荡了会儿，“他怎么会有忧郁症？”
“如果害他得病的人没有半点自觉性的话，我真不建议齐先生离开中心。”聂医生转身走出病房，“如果着急，测试今天晚上就
可以开始，结果两天后公布，到时再说。”
聂医生的话不容置疑，最着急的肖朗根本没找到反驳的机会。他有点在意聂医生刚才说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齐皓。阑珊向孙炜
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说：“今天打搅得够久了，我们先走了。齐老师，过两天我再陪阑珊过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