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陈浩宇将武器平举，他才看向陈浩宇的眼睛，冷漠地开口，“我不想对受伤的人出手，现在跟我走。”

听著他一贯霸道的语气，陈浩宇压抑在心中的怒火爆发，表情冰冷地说：“让我？也要先看看你有没有必要。”

用惊人的速度靠近艾力克，没有给自己喘息的机会，陈浩宇的左手瞬间砍向艾力克，艾力克眼中闪出一丝惊讶，在刀锋碰触的一刹那侧身避开，然而刀锋还是扫过了他的脖颈，空气中响起一阵滋滋的声音，艾力克看著陈浩宇伸手摸向颈部，一股白烟从指缝间溢出，指腹处的肌肤竟用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化。

艾力克不在意地搓揉著手指，赞赏地看著陈浩宇，“你倒有些长进。”

陈浩宇在攻向艾力克的时候又马上退出几步，站在安全的范围里看著艾力克的伤口，眼中闪著兴奋的光芒，左手毫不松懈地握紧刀柄，傲声说道：“这把刀有两面，一面是可以让血肉之躯变成肉浆，一面可以让和你一样的机器人腐化成水，今天我要让你在我刀下消失。”

听见这样威胁的话语，艾力克只是淡淡地说道：“有意思。”

在陈浩宇再次向他发起进攻的时候，艾力克收起目光，认真和陈浩宇对打。

既然刀身可以让他腐蚀，那麽只要不碰，那把刀就钝得连纸也无法削去，艾力克嘴角一扬，看向陈浩宇拼命的样子，他对他的恨意，已经到失去理智的地步了吗，连自己在不自觉中将武器的秘密告诉对方也没有察觉。

在陈浩宇向他刺过来的时候，他跳上路灯旁的大树，在树上折了一根树枝，随後艾力克跳下树，手一挥，想要将陈浩宇手中的刀拍下。

陈浩宇看出他的目的，对他冷笑一声，竟用几乎失去直觉的右手拿著刀，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小刀，打开艾力克握著树枝的手，扑向艾力克，将刀尖抵在艾力克的脖子上。

艾力克看他一眼，失望地说：“你以为这样的东西可以伤我？”

陈浩宇不理会他的嘲讽，轻声笑道：“我说过我的刀可以让你腐化成水，我身上自然不会只留一样武器。”说著左手在艾力克脖子处轻轻一抹，一条乌黑的伤痕出现在白皙的肌肤上。

艾力克没有表示什麽，对於他来说，这不过是可以修复的伤口，作为机器人，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痛苦。

“你想杀了我？”艾力克望著陈浩宇黑色的眼眸说道。

陈浩宇一愣，瞪著他咬牙道，“我当然想杀你，但是在那之前，我必须先救出尤金。”

“真是奇怪。”艾力克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陈浩宇微眯著眼看著他问，“奇怪什麽？”

艾力克靠近他的耳朵，说道：“尤金见到我的时候也说想杀我，但是为了你，他说他必须忍耐，否则他的鲁莽会给你带来灾难。”

陈浩宇怅然地低下头，冷声说道：“像你这样的人当然会奇怪。”手中的刀紧了紧，“身为机器人的你不懂得什麽是爱，就算拥有整个世界，也不过是个可怜虫。”

艾力克睁大眼，一向清冷的眼眸闪出愤怒以及……忧伤的眼神，陈浩宇吃惊地眨眨眼，再看去时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只是没有感情地看著他，是他看错了吧，艾力克怎麽可能会出现伤感的情绪。

陈浩宇将手中的刀靠近几分，“不要再浪费时间，告诉我尤金在哪里？”

艾力克看著冰冷的刀锋，瞥向陈浩宇，“你以为你可以威胁我。”说完身体竟主动向刀子靠近几分，若不是陈浩宇撤退及时，他的整个脖子都会被割开。

陈浩宇收回手，看见眼前闪过的黑影，暗叫一声不好，然而身体还是被一股大力桎梏住，艾力克已经抓住他的右臂，陈浩宇不敢多想，左手插入和艾力克的缝隙，身体一转，硬生生将右手抽出。

伤口被生生撕开的痛楚无法形容，陈浩宇脸色瞬间苍白，左手对艾力克一挥，连退出几米远。

让人意外的是，艾力克并没有追赶，他站在原处，低头看著自己的手，刚才抓住陈浩宇的时候，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艾力克的手掌，无法感受温度的手掌此时竟让他觉得如此刺眼，而心中慢慢升起的想法也让他不解：他不想再看到陈浩宇受伤的样子。

陈浩宇一手捂著伤口，紧蹙著眉头，即使目光看向艾力克，视线却已经模糊，这毕竟是血肉之躯，在长时间失血的状态下不可能像平时一样战斗。

就在他想著要怎麽脱身的时候，突然传来艾力克的声音，“不必打了。”

陈浩宇疑惑地睁大眼，然而模糊的视线中只看见艾力克缓缓靠近的身影，他厉声喝道：“不许过来。”

艾力克停住脚步，看著陈浩宇倔强的模样，皱著眉说：“你流了很多血。”

陈浩宇讽刺一笑，“这都是拜你所赐。”心中越想越恨，“你别想再囚禁我。”

艾力克垂著眼眸，想了想说：“我让你见他，只要你愿意疗伤。”

陈浩宇不解，艾力克是在关心他的身体？随即他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加文家中都是联邦的贵族，若是让他们看见一个人类在机器人贵族的地方血流不止，必定会在外宣扬，艾力克不过是担心他的名声。

“你让尤金和我离开，我自会疗伤。”

陈浩宇摆明不相信他的话，艾力克靠前一步，陈浩宇有所察觉地退後，艾力克站在原地，冷然道：“你想要救他，就先养好身上的伤，如果被我知道你身上有多少处伤口，我就让尤金身上流多少血。”

陈浩宇大惊，“你这是什麽意思？”

艾力克冷笑道：“我已经说的很清楚。”

陈浩宇摇摇欲坠地晃著身体，用尽力气吼道：“我受伤都是你害的，你凭什麽让尤金也受伤。”心中想起自己曾在他手中受的苦，硬著一口气，举著手中的小刀向艾力克刺去。

几乎踉跄的进攻，手中的武器却没入了艾力克的胸口，陈浩宇一愣，直觉地抬起头，眼前的世界在摇晃，还未看见艾力克他整个人就向後扬去。

艾力克不费力气地抱住陈浩宇，陈浩宇的右臂像断线的木偶，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垂向地面，艾力克扯下陈浩宇的衣袖，血肉模糊的伤口让他再次皱起眉头。

KAI在这时无声地出现，想接过艾力克怀里的人，艾力克看他一眼，将陈浩宇抱在怀里，KAI忠心地退在身後，露出加文站在墙後的身影。

没有以往玩世不恭的笑容，加文面色严肃地看著艾力克，随後目光落在陈浩宇怀里，问艾力克，“他说的是真的？是因为你把尤金抓来，所以他才会到柯林城。”加文望向艾力克，嘶哑著声音质问：“为什麽不告诉我？”

艾力克不为所动，“告诉你什麽？”

加文表情一愣，竟说不出话来，他在恼怒什麽？艾力克没有告诉他计划？还是其他的什麽原因？

艾力克看著加文疑惑的表情，对他说：“等你弄清楚自己想的，再来质问我。”

艾力克抱著昏迷不醒的陈浩宇，缓慢地向前走去，路的尽头，是耸立在云端的克利福得高塔。

第十二章：消失的痕迹

在克利福得高塔的最顶处，远离人类喧嚣，处於全封闭的空间里，机器人医生缓步进入艾力克的住所，在房间里宽大的床上静静地躺著一个人类男子。

雪白的床褥被男子的血沾染，男子有著漆黑的短发，俊美的容貌，即使在昏迷中脸上也是一脸倔强。

机器人医生只看了一眼便开始处理男子身上的伤口。

艾力克站在床边，冰冷的表情始终看著陈浩宇的样子，陈浩宇右臂的袖子被全部剪去，机器人医生用消炎的钳子查看陈浩宇的手臂，一边用机器人特有的声音对艾力克说：“手臂在两天前受伤，是被类似木头一样的重物刺穿，伤口被处理过，现在有些发炎，目前还没有感染的迹象，这个人的生命没有危险，不需要使用疗养液进行治疗。”

艾力克微眯著眼，两天前，那麽他在受伤的时候就赶了过来，为了那个人类。艾力克转过身，沈默著。

这时，KAI从外面走了进来，对艾力克说道：“弗雷求见。”

艾力克皱著眉，弗雷是贫民区的安管局长，平日里从未要求过见面，这个时候来一定是发生了什麽事情，艾力克对KAI点点头，再看陈浩宇一眼，对桑尼说道：“你来照顾他。”

桑尼温顺地低著头。

接见官员的地方在远离克利福得高塔的东部，乘坐传输机，艾力克来到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恭顺地来到他面前，不卑不亢地叫了一声，“大人。”

艾力克认出他就是弗雷，一身并不光鲜的衣服，微躬的身躯显出几分卑微，弗雷的职位在柯林城只能算是小官，然而他在人类心中的地位却超过其他人，艾力克欣赏他的不卑不亢，对他点点头，两人一起进入会面室。

宽敞的会面室，有著可以避免旁人偷听的设置，作为安全系数最高的会议室，弗雷显得有些过於严肃。

“大人。”弗雷再次叫了一声。

艾力克看著他说：“你这麽晚来见我，是因为什麽？”

弗雷将一个纸袋交给KAI，一面对艾力克说：“大人请看这些。”

艾力克打开纸袋，抽出里面的照片，随著他的动作，里面的图片发生变化，每一张照片都是一个倒在血泊中的模样，睁大眼，一脸惊恐的样子，像是死前遇到了让人恐惧的景象。

艾力克低垂著眼眸，弗雷站在他对面不知道他的想法。

过了许久，艾力克才冷声问道：“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情？”

“一个星期前。”弗雷知道事关重大，不敢隐瞒。

艾力克看他一眼，质问，“为什麽没有早点告诉我？”

弗雷有些为难，硬著头皮回道：“在A区发生第一件命案的时候我就已经告诉了警局，但是那个时候他们判定是一般性的仇杀，找到当时在场的一个人就定案了，之後接二连三发生命案，警局那边始终草草结案，我觉得事情不对劲，A区也是人心惶惶，我实在没有办法才要求面见大人。”

艾力克转头看向KAI，KAI在他身旁小声说道：“警局的局长是在一个月前调入的，名字叫科比。”

艾力克在脑海中搜索著数据，科比是从联邦贵族中选入的官员，家中还有一个当议员的亲戚，可以说家世显赫，但是……科比本身就是一个蠢材，竟让他管理整个柯林城的治安，这种举措实在让人不悦。

“是谁调令的？”

KAI知道是问他，在一旁答道：“沃夫在一个月前要求，因为是通过他的权力，当时并没有对科比进行考核。”

“明天让他离开。”艾力克冷冷说著，看向弗雷说道：“除了A区，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生吗？”

“是的。”弗雷第一次看见艾力克办事，对於他的雷厉风行有些佩服，表情越发严肃，规规矩矩地答道：“这些人被杀之後，我也有派人去调查，其他区的治安并没有受到威胁。”

那就是专门针对贫民区的人。艾力克心中默默想著，抬手示意KAI将弗雷送走，他来到会面室的桌前，将电脑打开，在里面输入命令。

几秒锺後，视频中出现受害者在被杀前的画面，所有的时间都选择在午夜，在被害人独自一人行走在马路上的时候进行凶杀，然而每次在凶手出现的时候，画面都出现雪花，再次出现的时候，被害人已经倒在血泊中。

大意了。艾力克皱眉想著，这个凶手竟然可以修改他的命令，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关闭电脑，艾力克对进门的KAI说道：“今晚，你去一趟A区。”

KAI无声地接受命令，艾力克站起身坐入传输机中，刚启动程序，桑尼便传来了讯息。

“大人。”桑尼的声音带著机器人特有的机械，温柔的声音竟有些焦急的情绪，“陈浩宇大人强行下楼。”

自从三年前陈浩宇从高塔顶楼逃离後，艾力克将整个顶楼用钢化玻璃封锁，特殊通道也被取消，现在陈浩宇如果想离开高塔只能从正门离开。

艾力克皱著眉，对桑尼命令道：“阻止他，如果不行可以使用药物。”

“是。”桑尼接到命令後马上关闭了通话。

传输机用最快的速度进入高塔，此时高塔中已经乱作一团，一个机器人来到艾力克身旁对他说道：“大人，桑尼启用传输机送陈浩宇离开。”

艾力克站住身体，有些意外地问：“你说桑尼？”

“是的。”机器人平板地答道。

艾力克沈默不语地打开通讯器，通讯器响了一阵，桑尼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大人。”语气恭敬地对艾力克说道。

“你在哪里？”艾力克看见她身後的背景，脚步快速朝大门走去。

“传输机中。”桑尼的语气始终不变，然而曾经冰绿色的眼眸此时有些呆滞地看著屏幕。

艾力克对於这种表情自然不会陌生，机器人说到底并不是人类的血肉之躯，在每一个机器人身体里都有著复杂有序的代码程序，这些代码支撑著整个机器人的运作，而真正能破解他们的人类在这个世界里几乎没有，但是现在桑尼的眼神告诉艾力克她已经被某种力量修改了程序，导致了桑尼的‘背叛’。

“让他跟我说话。”艾力克进入传输机，在机器中快速搜索桑尼的位置，同时桑尼的画面变成了陈浩宇苍白的面孔，艾力克停下动作，冷声道：“我真是低估你了。”

“彼此。”陈浩宇摸著自己的右臂同样冰冷地回答。

“你得到桑尼的帮助也没有用，她并不知道尤金的所在。”艾力克锁定他们的位置，面不改色地启动传输机，眼睛瞥见陈浩宇的手，他皱起眉，“你的手还在流血。”

陈浩宇遮住伤口，面无表情地对艾力克说道：“你要怎麽样才能放过尤金。”

艾力克看著渐渐接近的光点，平静地说：“你留下。”

陈浩宇沈默著，轻轻摇头，一脸不解，“艾力克，我不明白……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我留下又有什麽意义。”早在3年前艾力克就已经知道他并不是他要寻找的人，而3年後的今天，艾力克的执著让他有些不解更深的却是恐惧。

艾力克垂著眼眸，对於陈浩宇，他并不知道自己是怀著怎样的心情，只是在看见那片废墟的时候，他再也不想看见陈浩宇离开他身边，3年前是因为和伍兹的约定，3年後却是一种说不清的情绪，在这漫长的岁月中，艾力克第一次体会到人类所谓的彷徨和迷茫，他对於他的执著，甚至超乎了他的想像，只是那份心意他却从未怀疑过，无论如何，陈浩宇必须在他身旁，他不过只是这样单纯地想著。

“我对於你已经没有用途。”陈浩宇看著艾力克的模样继续说道：“告诉我尤金在哪里。”

经过短暂的沈默，艾力克才说道：“可以。”

陈浩宇原本苍白的脸，露出一个笑容，开朗的模样让艾力克想起和他的第一次见面，那个在沙漠中求生的人类，没有其他人类在遇到困境时露出的绝望和放弃，反而拥有著让人钦佩的毅力，他的笑容单纯阳光，很容易让身旁的人受到影响，他的感染力在和他相处以後才能真正体会。

“你现在停下来，我带你去见他。”艾力克给出承诺。

陈浩宇想了想，随即点点头，“我信你。”

艾力克看见屏幕中的光点停住，他也在那里停住，缓慢地走下传输机，最先下来的是桑尼，已经恢复神情的她站在艾力克面前没有任何疑惑对他说道：“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