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杀手吓得一愣，顿时僵在原地。而苏以陌却在此时扳正染风歌的身体，含情脉脉地叫了一声“小涵”，然后便伸手扣住他的后脑，慢慢凑了过来。

染风歌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苏以陌：“你……唔……”

005.假戏假做的吻

双唇被堵上，苏以陌的唇如他的人一样冰冷霸道，四片唇瓣贴合的时候让人感觉仿佛触电一般，染风歌下意识地用余光去看那跟杀手，苏以陌却用力掐了掐他腰间的肉，似乎在暗示什么。

染风歌眼前一亮，随即明白过来。

做戏！

原来这家伙要在杀手面前做戏！

于是染风歌不再理会那杀手，专心致志地与苏以陌接吻。

以前接任务的时候也有过接吻的戏份，可是与男人接吻，却是第一次！

当然，以染风歌倔强不服输的性格，自然是不会被苏以陌吻得晕头转向，只是他输就输在太紧张！

一不小心把苏以陌的舌头给咬破了，苏以陌浑然不觉，依旧霸道地攫取他的唇舌，直吻得他喘不过气来。

染风歌又醒悟了一番，自己是重伤初愈的人，不该这么生龙活虎，于是慢慢软下身体，假装意识也已经涣散开去。

苏以陌终于停下了吻他，搂紧染风歌的腰身，扶住他瘫软的身躯，让他倒在自己怀里，然后猛地侧头，望向门口那个被染风歌一匕首钉在墙壁上的人。

门外有苏以陌的人，他们得到暗示进来将杀手制住。那杀手倒也没怎么挣扎，只是不动声色地把胸前的一颗胸针给摘下来，攥到手里。

苏以陌看到了他的小动作，却故作不知，待手下人将那人带走、关上房门后，他才松开了怀里的染风歌。

染风歌也迫不及待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侧过头去，对着虚空吐了吐舌头，眉心微蹙，刚才的吻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表现不错。”苏以陌却是没什么感觉似的，淡淡夸赞一句，“下次记得，叫我阿陌。”

“OK，Boss！”染风歌随意摆摆手，加快步子走到门边，将掉落的食盒捡起来，迫不及待地掀开盖子。刚才摔到地上，竟没有把盖子给摔掉，这食盒质量还蛮好的。

就是不知道苏以陌带了什么吃的给他。

掀开食盒的盖子便看到里面摆着的精致小深碗，冒着热气，虽然碗很小，只有巴掌那么大，但因为碗很深，所以菜的分量并不少，而且一共有五个碗，四菜一汤，摆成类似于梅花的形状，汤在最里面，还放着一个白色的小瓷勺。

阵阵香味飘入鼻孔，染风歌深吸一口气，吸了吸口水，然后夸张地道谢：“阿陌，你太厉害了！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

听他这么游刃有余地叫阿陌，苏以陌怔愣片刻，随即顺势坐在床边，抱着手臂，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染风歌就那样蹲在那里，左手抓了一个馒头张嘴咬了一口，右手拿起一次性筷子，用牙撕开装一次性筷子的纸袋，然后再用牙咬开并在一起的两支竹筷，在食盒盖子上戳戳对齐，然后——夹菜，塞到嘴里，再夹菜，再塞到嘴里，接着咬馒头，大口大口地咀嚼，看来真是饿极了。

苏以陌看着他很快将两个馒头吃完，唇角微微扬了扬，但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又成了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他若无其事地开口：“刚才……”

“假戏假做嘛！我懂的！”染风歌飞快地接话，而他也根本没有抬头看苏以陌，而是专心对付着第三个馒头，嘴里都快塞爆了，他还在往里塞肉片，囫囵嚼了两下就往下咽，然后含糊不清地继续道，“那个人胸前的胸针是微型摄像机，他来这里主要不是杀我，而是探探你我的虚实，我说的对不对？”

006.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替身

边吃饭边说话的后果就是容易噎住，尤其像染风歌这样朝嘴里塞那么多东西却胡乱嚼两下就往下咽的家伙，他的表情蓦地僵住，扔下筷子手握成拳朝着胸口砸了几下，伸长脖子使劲咽，眼眶都红了。

苏以陌出声提醒：“喝两口汤。”

染风歌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把左手捏得变了形的馒头也扔到菜碗里，然后双手捧着汤碗凑到唇边吹了几口气，呼噜呼噜喝了两口汤，这两口下去发现汤并不是很烫的那种，温度适中，于是便咕咚咕咚继续灌。

苏以陌从始至终看他那副饿鬼投胎又张牙舞爪滑稽非常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染风歌将汤喝完后，长长舒了口气，总算是咽下去了。

“你这样子可不像是重伤快死的人了。”苏以陌看他狼吞虎咽毫无形象，冷冷地吐出两句话揶揄他。

染风歌吃饱喝足，站起身来，朝病床走去：“偶尔放松一下没什么，再说，你来之前不是都做好准备了么？”

苏以陌沉默，不再说话。的确，在这段时间，没有必要再伪装。

染风歌快走到病床的时候忽然又转身，朝卫生间走去，他潇洒自如地摆了摆手：“啊，抱歉，趁你做好万全准备不会被人发现的情况下，我想再去个厕所，接下来不知道又要躺几天了，我可不想被憋死。”

“做你们这一行的，都像你这么脸皮厚吗？”苏以陌继续讽刺。

“正常的生理需要而已，怎么在你眼里就成了脸皮厚？难道你不尿尿？”染风歌白了苏以陌一眼，然后迈进卫生间，掀开马桶圈，旁若无人地掏出某物，对准马桶，开尿。

苏以陌冷冷道：“你不知道随手关门吗？”

“我不介意你看。”染风歌从善如流地开口。

“我没兴趣看你那里！”

“可你一直在看。”染风歌转过身来，若无其事地甩甩，然后塞回，整理好医院专用的宽松的淡蓝色松紧带的裤子，在旁边洗了洗手，目光却一直紧锁苏以陌，“是不是当大老板的，都像你这么冷冰冰的？跟人欠了你多少钱一样。”喜怒无常、口不对心，啧啧，毛病还不少。

苏以陌终于撇过头去，声音有点咬牙切齿：“别忘了你现在的身份。”

身份？染风歌望着镜子里的陌生面容，了然地点点头：“哦——我差点忘了，你跟我现在身份的本尊……是情侣关系。”

那么也就是说，自己无意间的动作有可能挑逗他的神经乃至欲望。

好吧，是自己疏忽了。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不要一会儿是自己的声音，一会儿是他的声音，我会以为你有人格分裂症。”面对这样收放自如的人，苏以陌第一次觉得头疼。

“习惯了。没办法，干我们这行的，总要懂得随机应变。”染风歌走到床边，认真注视着苏以陌，“你要学会适应。我不可能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比如现在。要是你适应不了万一爱上我那可就惨了，我可是来去匆匆不负责的。”

呃，一不小心老毛病又犯了，超级自恋。

染风歌不怕死地又加了一句：“而且，我不是GAY。”

“你放心，我永远不会爱上一个替身。”一丝波澜都没有的冷硬声音。

“那就好。不然我会很困扰。”染风歌伤脑筋地抓抓头发，“要扮演一个男人的情人，很困难啊。我要加钱，当时你的条件可没写这一条。”

“我认为付你的佣金已经够高了。”三千万，这家伙真是狮子大开口，若不是业界他的名声那么响，自己又很担心秋涵，才不会找他。看起来也不怎么可靠的样子，性格大条，神经大条，怎么会是大名鼎鼎的金牌替身呢？

“再加一百万精神损失费怎么样？”染风歌也不以为意，就知道这个铁公鸡拔不出什么毛来。自己刚才那么说也只是随口一提。

“今天的夜宵是五星级饭店的御用大厨连夜做的，足以抵给你的精神损失费了。”苏以陌站起身来，“不早了，你休息吧。明天你可以醒来了。”

“他呢？”染风歌坐在床边，翘起二郎腿，晃了晃脚丫子，仰着头狂放不羁地问道，“他醒了吗？”

“不关你事。你只要做好你的分内之事就可以了。”苏以陌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然后关上房门。

“好吧。分内之事。”染风歌无所谓地耸肩笑了笑，然后开始鼓捣自己的道具，很快将自己扮成一个重伤昏迷多天而刚刚醒来的人。

007.阿陌，再陪我一会儿

因为是午夜，所以医院里人很少，加上这里是苏以陌花重金包下的重病监护区，周围更显得安静。

他边走边掏烟，抽出一颗叼在嘴里，按了电梯，等待电梯的时候开始掏打火机。

电梯来得很快，苏以陌踏进电梯直接按了地下一层的车库。

打火机的光亮了一瞬，随后寂灭。

苏以陌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一团烟雾，模糊了他那张稍显锐利的面容。

染风歌的话让他想起了景秋涵。而景秋涵的情况，仍然不容乐观。

没错，从中枪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他还没有醒过来。

秋涵……

回想当初一无所有的时候，是他陪在自己身边一步步走过来的。两人相互扶持撑过最艰难的日子，后来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而他成了自己捧红的最亮的一颗星。

他不只是公司的重点保护对象，更是自己的心头挚爱。

坐在车座上静静抽完一颗烟，掐灭烟头的时候，苏以陌脸上的痛苦已经散去，换上的是狠戾的决绝。

不管是谁，都别想在伤了秋涵之后还逍遥法外！

而他，也不会再给任何人伤害秋涵的机会！

那个替身……应该可以吸引那些人的目光一阵子，而在此期间，他一定会查到究竟是谁触了他的逆鳞！

踩下油门，从地下停车场钻出的黑色捷豹，如他的主人一样，冰冷，让人不敢靠近。

不规律的饮食终究会留下隐患。

被子下的手按在左腹，染风歌低咒一声，暗暗蹙紧了眉，饿了三天一下子暴饮暴食，令他长久以来一直虐待的胃开始造反。

一阵阵抽痛牵扯着神经，染风歌重重吐出一口气，想翻身又不能，胸前还‘插’着各种管子，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不想破坏掉。再说，翻身也不一定能减轻痛楚，他倒是会随身携带药物，可惜换病服的时候把那个药瓶也扔了，以他重伤昏迷不醒的状态来说，没办法爬起来去找药。

果然，贪心不足蛇吞象，早就知道随便坑别人没好下场了。什么饭菜抵了一百万的精神随时费，那饭菜太贵了，自己根本消化不了啊！

唉，染风歌再次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觉。睡着了就不觉得疼了。

一觉混混沌沌地疼着，睡不太着可也不甚清醒。

直到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染风歌才微微眯起了眼睛。

苏以陌仍然提了一个食盒，款步朝病床边走来。

染风歌扯了扯嘴角，又闭上了眼睛。他拿来的饭菜可吃不得啊吃不得！吃了消化不良引发胃疼胃酸胃胀！

这次给他带饭来了他怎么表现得这么没兴致？！苏以陌疑惑地侧头，见染风歌又闭上了眼睛，不由轻咳一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探入被子去摸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可以醒过来了。

染风歌的手骨节突兀，握在手中带一丝冰凉，苏以陌抬眸，望向那张属于景秋涵的脸——脸色苍白，眉心微蹙，好似被痛苦折磨着却又迷迷糊糊的样子——心中满意地夸赞，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做到的，痛苦的表情，苍白的脸色，微蹙的眉，半睁的眼，小心翼翼的呼吸，不管是内在还是外在，染风歌现在的样子，完全符合重伤初醒的人的一切！

“阿陌……”染风歌还是很有职业道德的，知道现在该演戏了，沙哑着嗓子叫出苏以陌的名字，疲惫地眨眨眼睫，眼神有一丝茫然，“我在哪里？”

苏以陌仍旧轻柔地握着他的手贴在脸颊，语气虽然还算波澜不惊，可也蕴藏着小小的激动：“小涵，这里是A市，你已经回国了，放心，我会陪在你身边的，我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你没事就好……”有气无力的微笑，恰到好处的断音，“拍摄的事……”

“《步步皆狼》暂时停拍，拍摄组去拍另一部电视剧了，他们会等你好起来的。这段时间你好好养伤，不要乱想，其他的事交给我就好。”

“嗯……”

“我叫医生来帮你检查一下。”苏以陌说着想要起身。

染风歌却反握住他的手，目光幽深，隐蕴深情：“阿陌……再陪我一会儿……”

008.胃疼？我帮你揉揉

“阿陌……再陪我一会儿……”

景秋涵的面貌，景秋涵的声音，贪恋的爱慕眼神，苏以陌再一次有种他就是景秋涵的错觉。

回过神来，他已经弯下腰轻轻吻上染风歌的额头：“我马上回来。”

看他走出房门的背影，染风歌勾勾唇角，这家伙，不愧是冰山禁欲男，竟然不受诱惑。

眉梢还没舒展开就又皱成一团，胃还在疼着。该死的，越来越依赖药物了，以前忍忍就过去了，这两年却不得不服药。

身为替身，所扮演的人各式各样，在那期间，正主的喜好就是自己的喜好，正主喜好吃辣自己也要练就吃辣的本事，还要面不改色；正主喜欢大冬天捧着大罐冰激凌吃得不亦乐乎自己也要照做；做替身嘛，就要渗透到正主生活的一点一滴，哪怕是不起眼的习惯都要学到位，其他的还好一点儿，穿衣、出行、性格等等，都是外在，难不倒替身，都能学得看不出真假，唯有吃喝的习惯，很少有人能做到分毫不差。

当然，染风歌除外。他是追求完美的，所以在别的替身故意把‘辣的换成甜的’‘冰的换成暖的’一样不露破绽的时候，他依旧躲在无人的角落练习吃辣吃冰，几番折腾下来，就落下了胃疼的毛病。虽然他自己医术就不错，可奔波劳累之下，养胃成了遥不可及的事。

可他也通过努力，成了业界的金牌替身。

努力总有回报，付出总有收获，而成功，总有代价。

不过对于染风歌来说，这样的代价，值得。大不了等到四十岁，再功成身退颐养天年好了。年轻的时候不拼一把，怎么对得起这鲜活的生命？

在他追忆往昔的时候苏以陌带着医生来帮他检查。当然医生也是串通好了的，并非什么专业医生，随便装模作样地检查一番，对外宣告病人已经脱离危险期，再休养几天就可以出院静养便插着白大褂的兜，摇摇晃晃地走了。

染风歌知道这是给外人看的，所以也没说什么，眯着眼睛看向苏以陌。

苏以陌打开食盒，瞥了染风歌一眼。昨晚上狼吞虎咽的人怎么今天对于食物无动于衷？最起码也该来一个贪婪的眼神表达他饿了吧？

“饿么？喝点粥？”苏以陌端着一碗粥坐在了旁边，低头看着染风歌，语气温柔，目光却是疏离而没有焦点的。

“不想喝。”染风歌果断拒绝。

“喝一点吧，我喂你。来，张嘴。”苏以陌舀了一勺子小米粥递到染风歌唇边。

染风歌皱皱眉，不肯张嘴。

胃正不舒服呢，根本没有食欲。

“你以前很喜欢喝的。好歹喝两口？”苏以陌温柔地嘱托。

这粥是景秋涵喜欢喝的，你现在是景秋涵，要表现出喜欢的样子。

染风歌只有张嘴的份儿了。

就着苏以陌喂他的姿势喝了几口，胃里一阵翻腾，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却是难受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