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南下就有窦州，黔州，或者更偏远的麟州，间以村镇三四十个，这么多州镇要想找到殿下与家父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的功夫！
”
……
“殿下？”
子璃收回正望着院子出神的目光道：“进来！”
一个皮肤黝黑满脸憨厚的大汉走进来，“殿下，该用午膳了，您是在房里还是到厅里用？”原来这是易了容之后的魏晨。
“到厅里用吧！”子璃站起随他走出了简陋的散发着霉味的卧房。
他们进城后，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直接在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租了一件老旧的小院栖身。院子的主户是个双目失明又有些耳背的
老婆婆，她就住在院子的隔壁！
来到小厅，已经落座的安极卿神情怪异地盯着面前的食物，在反复擦洗了好几遍的八仙桌上摆着一盘炒焦的白菜，一盘脆生生的
冬瓜片，一盘破败状的豆腐和两碗微黄的米饭。
“极……极卿，”魏晨有些难为情地清咳一声，“这里穷乡僻壤而且又是大冬天，所以也找不着什么好吃的，这些也还是到农户
家里才买来的。您就将就一下吧！”
子璃坐下，“魏将军，这是，你做的？”
“咳咳，是！不过别看这样，其实它已经熟了！”魏晨将冬瓜挪了挪道。
“何止熟了，简直是熟透了！”安极卿瞥了白菜一眼不咸不淡地抛了句。
魏晨干笑一声，若非有黝黑的皮肤作掩护子璃可以想象这位大将军已经像个拙小伙一样满脸通红了！
“没关系，没关系，”子璃拿起碗筷打着圆场，“你看，不是还有豆腐么，虽然看起来碎了点，但还是可以吃的！呵呵！”
“殿下……那不是豆腐，是鸡蛋！”
“呃……”
“啪！”安极卿放下筷子走了。
“皇叔你不吃么？”子璃连忙叫道。
“那种东西是人吃的么？”头也不回地冷冷撇下一句，安极卿嘭地关上了房门。
魏晨眼中一阵黯然。
“殿下还是不要吃了罢，确实是难以入口，臣到外面弄些熟食回来！”
“我和你一起去！”子璃也站起说道。
两人走到街上，发现麟州还真不是一般的物资缺乏，在这里就算是有钱也很难买到食物！在大城里所见的食肆摊档在这里压根儿
就没个影！两旁的商铺大门紧锁，酒楼客栈也是徒有个空架子，走在街上的人俱是一脸凄苦茫然之相！整座城看起来就像黑白电
影的画面一般死气沉沉了无生机！
子璃皱眉，就算是穷乡僻壤也不至于颓败成这样！难道这里刚遭受过什么天灾人祸？
这么想着，忽然看见一个头发花白衣着单薄的老农埋头拉着一辆破板车，步履蹒跚地由身旁走过，脚下的鞋子已经磨得不成样，
露出冻得紫胀的脚趾。
子璃心中戚然，连忙上前接过他的车柄道：“老伯，我帮你拉！”
老农有些愕然地抬起头，双目浑浊地看了子璃一眼道：“有心了，小哥你还是回家去吧！”说着，继续往前走。
子璃微愣，接着再次上前推着车尾问道：“您这是要打哪儿去，反正我有空闲，我帮您推去！”
“不用了！我要去的不是什么好地方，小心惹了麻烦，你走吧！”
子璃仍有些不死心，但魏晨忽然拉住他小声道：“我们暂且跟着他便是了！”
老农很是吃力的拉着板车，其实板车上只有那么小麻袋子东西，子璃有些不解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拉着千斤重的货物。
“他受了伤！”魏晨解释道，“应该是被人殴打所致！”
“那个丧尽天良的去殴打一个老人！”子璃气愤。
魏晨沉默地摇头。
老农在一间看起来应该是麟州城里最气派的府院前停了下来。
魏晨看见门额上的牌匾脸色一阵阴沉！
第十四章：民怨
那是麟州城的府衙。
两人看着老农将木板车停放在一旁，接着背起那麻袋子微微颤颤地走上台阶执起金漆铜环敲叩着，等了良久方看见那紧闭的朱色
大门拉开了一条门缝，一个官差满脸不耐地露出半个身子神色不善地说着什么，老农唯唯诺诺地听他训了一阵才被允许走进门内
。
“殿下暂且在这里等着，待臣到里边瞧瞧！”魏晨对子璃拱手道。
子璃颔首。只见魏晨走到围墙边纵身一跃轻轻跳上了屋顶。
老农忐忑不安地随着官差穿过院子。
“你在这儿等着。”官差恶声恶气地撇下一句便推开一间房门走了进去。
烧着火盆的屋子暖意洋洋，在火盆的上方用铁架支起了一口大锅，锅里满满地翻滚着肥香腻口的肉块，两个脱帽挽袖的官差正端
着碗围在一旁吃得满嘴是油咋呼作响。
“来来来，押大或押小……”
“我买大……”
“娘的，老子就偏不信这个邪，我押小……”
“好咧，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
“大大，大大……”
“小小，开小……”
另一边，十来个神情亢奋的官差正围着一张方桌喝雉呼声，开叫的吆喝声一浪盖过一浪。
“开啦，二五一四，十四点，大——”
“干——老娘的，又是大！”
“哈哈，发啦，今日真是财神傍身！”
“喂，我说你们那俩小子可别把狗肉都啃光了，大爷我还没下口呢！”
“嘿嘿，周爷，这么大锅肉我们两哪啃得完？就算啃完了后院不是还有很多鸡鸭牛驴么？”
“饿鬼投胎啊你俩死小子，别吃了，过来替大爷摇几局！”
“是是，就来！”那两官差忙放下碗凑到赌桌旁。
周爷走到火锅旁坐下，拿起筷捞上一块狗肉夹烫送到嘴里，满口肉香，再拧开别在腰间的酒葫芦喝了口烧刀子，这滋味，神仙也
不过如此！正吃着，见去解手的小李这才回来。“掉茅坑里了？”
“周爷，嘿，才不是，只不过解完手回来时听到有人在外头叫门，是个来交粮的老头，这会儿在门外等着呢！”
周爷又夹了块肉混着烧刀子嚼着，眯眼感受口里酒肉交融的滋味！
“……让他进来！”
“是！”小李打开门招手让老农进来。
周爷眼也不抬地说道：“哪家？姓甚么的？”
老农赶紧收回死盯着肉锅的目光，咽了咽口水回道：“差大哥，我是大荣村的许家！”
小李已经拿了账本翻到那页面，“大荣村许家，应交粮三均，已交一均二十斤，尚欠一均十斤。”
“嗯，一均十斤即是四十斤的粮，这么说你都备齐了？”周爷吹了吹滴着汤汁的肉块道。
“差大爷，我……我只备了十三斤，连我们家的谷种也搭上了，您可不可以再通融几日！”老农鞠着身板哀求道。
“成，没问题，那把粮留下，你可以走了！小李啊，送他出门口！”周爷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道。
“等等，等等，差……差大爷，那……那我的孙儿，我可不可领回家？我下次一定会交齐的……我不是有意要欠粮，实在是因为
今年的收成不好……差大爷您就发发慈悲，让我领孙儿回家吧！他那么小身子骨也弱……实在受不住牢里的寒气！我给您跪下了
……您让我领孙儿回家吧！”
“你别给我跪，我可折不起这个寿！若每个人都像你这般左一句不是有意欠粮右一句收成不好就可以拖着欠着那还了得？不是我
们要扣下你的孙子，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啊！上级发下的命令，若是交不齐就拿人身抵税！所以你求我也是无用！有那么多功夫
耗着不如快快回家凑粮来赎人要紧！”
“差大爷……”
“小李，请他出去！”
小李架着老农走出房门。
“差大爷，您行行好吧……我们许家就只有这么一根独苗，他爹娘都去了，抛下我们一老一小……他已在牢里过了好几日，是死
是活我也不知道啊，差大爷——”
周爷眉头不展地喝了口烧刀子，对那越来越远带着哭腔的呼声置若罔闻。
子璃躲在树后看见府衙的大门豁然打开，接着老农被官差粗鲁地推出门外，老农跌倒在地抚着胸口连连喘咳！
“老伯，你没事吧？”子璃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问道。
“咳咳，咳咳……”老农咳着满脸酱色，指着大门说不出话来！
这时魏晨由府里出来落到子璃身后。
“魏……大哥，里面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少爷，我们先回去，边走边说！”
扶着老农回到他们租下的小院，发现安极卿正一脸不悦地往外走，瞧见他们回来，立刻拉长脸问道：“你们到哪去了？这人是谁
？”
“极卿，我们原本是想到外面去寻些吃的，但遇到了这位大爷，这城里的官差实在是些欺压百姓丧尽天良的东西！”将老农扶到
厅里坐下歇息，魏晨抬头道。
安极卿皱眉，“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处境，难道你们还想多管闲事么？”
“但他们实在太不人道了，简直是不顾别人死活！这种事情，我无法视若无睹！”子璃气愤道。
“嗬，好大的口气！然后呢？你想作甚么？为民除害么？”安极卿讥讽道，“若是想做救世主我劝你还是消了这念头，好好掂掂
你自己有多少斤两！”
子璃被他的话堵得够呛，只见他满脸通红，不知是气恼还是羞窘！
“极卿，你怎能这么说？”魏晨忍不住插口，“这也是少爷的责任不是么？”
“责任？我只晓得他现在的责任是好好的呆着这里别去多管闲事给我们惹麻烦！”一旦心情不爽他口不饶人的恶劣性子便出来了
！
“咳咳……你们不需为了伤了和气！”这是老农开口道，“他们这些人欺压我们百姓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只不过今年特别不
顾我们死活了些，咳咳……我不在这叨扰了，我还要快快回去凑齐粮食将我那孙儿赎出来！”老农说着扶着椅把站了起来！
“老伯，你不是说连家里的谷种都交去了么？你还拿什么凑？”子璃问道。
“虽然邻居亲戚都借遍了，但我……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那孙儿受苦啊！”老农抹了一把泪道。
“那我们帮你把孙子救出来好了！”子璃看着安极卿道，“这救一个人也，也还是办得到的！”
安极卿不置可否。
老农激动地一把抓着子璃的手道：“真的，小哥，你真的会将我那孙儿救出来？”
子璃扯扯嘴看了看魏晨硬着头皮道：“魏大哥，就帮他救个人可以么？”
第十六章：查探
无人说话的厅堂内，子璃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低头聚精会神地盯着脚下的鞋尖。
安极卿坐在对面，冷得让人的心尖儿也跟着哆嗦的视线死死盯着子璃的脑瓜儿，那模样很有一股跑过去将那圆咕噜撬开看看里边
装着什么东东的冲动！
魏晨站在一旁，委屈讨好又略显局促的目光时不时将安极卿从头到脚瞟上几眼然后再迅速撤回。
“啪”一声拍案而起，吓得两人的身子簌地抖了抖！安极卿豁然转头刮着魏晨一安一句道：“再、看、我、就、毒、瞎、你！”
魏晨立刻尴尬地别开视线，依他对极卿的了解，此时绝对不能撸了他的逆鳞，否则怎一个惨字了得！
“很好！你们两个，真想劈开你们的脑袋看看里边装的是木头还是棉花！”安极卿咬牙切齿地狠瞪着子璃，“我已经说得很明白
，我们现下的处境容不得丝毫的掉以轻心，派去通知边关的侍卫目前为止消息全无，在你身边护你周全的只有十几人，若是在这
种情形下叫安瑾珞的人知道你的藏身之地，你认为你还有命活着在那逞英雄叫嚣着救这个救那个么？”
子璃被吼得不敢吭声！
“还有你，亏你还是个将军，亏你还是个领兵作战的人！居然偷偷跑到牢狱里救人，你要是救一个人就算了，居然还把所有囚犯
都给放了出来！你有没有脑子啊！现下外边全是官兵，搜城索户，托你的福很快就搜到这里了！你叫我们怎么躲？”虽然知道这
人是木头男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但除了愚忠没想到还这么愚钝！
自重遇后还是第一次听他对自己说过这么长的话！看着极卿横眉怒目不再冷冷冰冰的模样，魏晨竟有些晃神飘然了。
极卿骂完，定眼才发现这男人居然一副不以为然神游太空的表情！立刻气得肝火大动，手往衣袖里一伸抓出包什么毒粉劈头就撒
，幸亏魏晨反应过来闪身一避。
“极卿，别气，你先听我们解释……”
“滚——”极卿一个横掌扫劈，魏晨迅速后仰堪堪避过，但凌厉的掌风还是将他的脸颊刮出一道红痕！极卿见一招不成立刻勾指
上前袭向他的前胸后肋，魏晨见极卿似乎动了真怒也不敢掉以轻心，连忙抬手架挡并腾身旋落在极卿身后提指点向他的腰后拜穴
，极卿知他意图立刻抬腿后踢直取他的胯部，魏晨见状也不得不转指为掌抓住极卿的脚踝用力一拧，极卿几个旋身另一脚劲力扫
劈，逼得魏晨连忙松手后撤了几步，这边极卿也顺势旋转落地。
子璃害怕殃及池鱼地远远躲在一边不敢插手高手们的过招，特别是有个高手还在火大状态下的过招！
正在两人由狭窄的厅堂打到院落，又从院落跳入轩窗打到卧房时，大门响起了一慢两急的敲门声。这是他们和侍卫们约定的暗号
！
子璃打开一条门缝，一个衣着破烂包着头巾一脸委顿的男子闪了进来，只不过在闪身进来后，脸上的委顿表情立刻被沉静与精明
所取代。
“进屋再说！”子璃拴好门简短地说道。
两人进到厅堂，隔壁的高手较量仍在乒乒乓乓地进行着。
“我要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
“是的，殿下！”来人抱拳回道，“就在一个月前，麟州城的五百护城军被调走，现下执事的是府衙衙役！因为一个隶属外派官
员，一个直属当地知府，所以一直以来军衙两派的摩擦不断！自从护城军接到调令调走后，衙役便独揽大权利用公务欺压百姓中
饱私囊！”
“照人的说法似乎护城军并非一丘之貉！但魏将军曾对我说过，不管是京都还是各州各镇，城军与衙役都是连成一片利用职务搜
刮民脂！”总而言之是都不是好东西！
“但属下暗访的不少百姓对衙役是恨之入骨对护城军倒是无甚疑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