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角关系 上——桐宿
桐宿  发于:2012年04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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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力气很大,如果是罐装,那么黎阳就肯定破相了。

后来黎阳三天没和我说话,见了我也一声不吭绕路走。绷了三天,终于绷不住了,堵我在阶梯教室门口,黑着脸看我,梗着脖子,齐松朗你至于么!

我看他一眼,没说话,绕开他走。

他跟在我身后,我走到哪,他跟到哪儿。一路上相熟的同学都知道我们俩在冷战,笑嘻嘻挖苦黎阳,怎么了,哄你们家小朗呢?

黎阳虎着脸瞪过去,周围就没了一点声音。黎阳打架出了名的狠。

回寝室,黎阳眼巴巴坐在我的床边,我自己窝在床上看书,不理他。

寝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他凑过来,声音能听出来是刻意放软了的,小朗我错了。

我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从此以后,直到他出国,直到那天他回国时候的接风,我们两个没有再讲过一句话。真正的形同陌路。从最好的朋友,变成陌生人。

我说,黎阳,我是同性恋。

是的,我是同性恋。

门外还有说话声,应该是齐柏朗和桓真在说什么。

我听见开门声,关门声。

然后,有人敲我的门。

我想蒙着头,好好睡觉,但那敲门声一下一下,不疾不徐,坚定有力,不放弃,也不催促,只是一下一下,仿佛在故意和我拉锯。我心浮气躁,还是败下阵来,开门,是齐柏朗。

他带着笑站在门外,因为个子的关系,微微低着头看我,眼睛里有一种无所适从的不安:“哥。”

我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什么时候准你叫我哥了。

“吃饭吧。”

我想起刚才忙活半天,却都没吃上饭。

我叹口气,走了出去。

齐柏朗脸上微微笑了一下。

客厅空空荡荡的,桓真不见了。

“他呢?”齐柏朗知道我问的是谁。

“走了。”他语气平淡,毕竟是毫不关心的人,赶走了,也只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

我把筷子拍在桌上:“我说过,这里是我家,你没权利赶走我的客人。”

“哥。”齐柏朗抬头看着我,在我的碗里夹了菜,“你先吃饭吧。”

“够了。”我打掉他的筷子。我已经受够了他的自以为是,这里不是他家,他不过是寄人篱下,他不过是我最讨厌的人的小孩,他不过是夺走我最想要东西的小偷。他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他有那么多爱,就因为有那么多爱就可以自以为是理所当然关心我?他真以为他是救世主?

我从来把他当成我的弟弟。

他只是个小偷。

他这次没有做出那副可怜单纯的表情,只是目光沉沉看着掉落的筷子,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他不是好人。”

我冷笑:“他怎么不是好人?”

“他是同性恋。”

第25章

以为还是昨天,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我坐在计程车车里,电台里放着时下很流行的歌。

风景一幕幕倒退,就像我们每个人都不能抗拒,该发生的总要发生,谁都不能阻止。

今天出来,是为了找齐柏朗。

齐柏朗不见了。

我就是同性恋。

齐柏朗看我的眼神茫然震惊,嘴唇微张说不出话。

我冷冷看着他,冷冷地笑。

我讨厌他,不能克制地讨厌他。

现在才明白,伤害一个人原来真的这么快乐。

看着他夺门而出,我只是凉凉地看着他的背影,拿起筷子,吃一桌子早就凉掉的菜。

响油鳝糊,我说我想吃的。多放了糖。

齐柏朗一夜没睡那一晚,就静静坐在我的门口。早上我推开门,看见他睡眠不足严重的脸,他抬起头看见我,微微一笑,哥。

我面无表情。

脸上的红肿已经退下,他的热敷真的很管用。

他洗菜,做饭,煮牛奶,把一切做好端到我面前。

我食不知味。

哥,没关系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我抬起头看着他,他笑得温暖如冬天里万家灯火中的一盏。

我没说话,只低着头慢慢吃饭。

心里渐渐好像被什么东西碾过,胀胀的痛。

可能就这么和他相处也是可以的,我当时那样想。

而只是三天,我就把他赶出家门了。

我只是沉默地吃饭,无所谓,我无所谓,一个来了又走了的人,对我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

你这个肮脏的杂种。

电话是下午来的。

车祸,今天早上发生的。父亲和他的第二任妻子,都没能幸免于难。

电话里的忙音像是打乱节奏,我的脑袋里是轰鸣的空白。

太轻易了吧,我的仇恨这么轻易就结束了么?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我诧异为什么我会哭。

明明是仇恨的,甚至是暗暗诅咒他们的。给我带来不幸却能轻易拥有幸福的人。你们凭什么?

为什么活该是我被抛弃,而你们一家其乐融融,乐享天伦。

可是当这玻璃球里的童话被摔碎的时候,我却没有丝毫快乐。

有些东西,当你讨厌的时候,就像是粘在手上的洗碗精,怎么冲也好像冲不干净,可是当它痛快决绝地离开你的生活,不带一丝留恋的时候,自己却有一种空洞的失落。

就好像一个甜蜜美好的童话故事,我不说主角,而是其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反派,可是我毕竟属于那美好故事中的一员,而那故事破碎了,我和主角一样无所适从。

好像,也没有那么恨了。

我的父亲,尽管抛弃我,冷落我,可是在我小的时候,还是常常牵着我的手,把我抱到他的脖颈上,旋转,大笑。

而那个女人,几乎在我的生活里只是以一个淡泊的影子的形象存在,从来没有具化过。我真正的不满和痛恨并不是来自于他们两个,而是那个轻易拥有我不能拥有的感情的少年。

因为嫉妒,因为羡慕,因为恨不得成为他。

深爱自己的父亲,深爱自己的母亲。

因为爱而滋养出的纯净善良的眼睛和腼腆的笑容,在叫我哥哥时候,赧然羞涩的语气,如同一个孩子。

是的……孩子……他不过十九岁,还不过只是个孩子……

我抓起外套,冲上一辆出租车,开始漫无目的的寻找。

从没有这样无助过,茫茫人海,我到哪里去找他?他呢?一个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能到哪里去?

猛然间我才发现,在我一个人受到伤害的时候,好像都是这个孩子沉默地跟在我身后,默默照顾我,给我做饭洗衣,整理房间,守在门外,整夜。

他从不会多说什么,可是他的眼睛总是让我不敢直视,那里面暴露出我的脆弱,让我恨不得撕碎那双温柔的眼睛。

天渐渐黑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已经是吃完饭的时间了。

一阵铃声响起,不是我的手机。

他没有带手机出门,我在客厅的茶几上发现了,就带在身上。

“喂?”

喂,小朗,是不是到家了?

声音耳熟。

“对不起,我是齐柏朗的哥哥。你知道齐柏朗在哪里么?“

电话听筒那边沉默了一会,声音低沉,他已经上楼了。

电话挂断。

“司机,麻烦往回开!”

………………………………………………………………

房间里是黑的。

落地窗前的地板上坐着一个人,外面的灯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瘦瘦的,有点单薄。

“小柏。”我叫了一声。

他抬起头,眼睛在黑暗中发光,带着一种野生动物天生的野性。

“爸爸和你母亲……”

“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回上海把事情办一下?”他的语气冷静而陌生。

“明天吧,今晚我就订票。”

“好。”

“你的手机。”我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去,指尖很冷,靠近他才发现他身上带着一股凉气,可能刚回来没多久。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问。

他摇头。

我也沉默。

我们静静坐了很久。

“我得去订票了。”我艰涩地开口。

他点点头。

我在房间上网订了票,听见外面一阵一阵压抑的咳嗽声。

我迅速到客厅,发现他正低着头,按着胸口,努力压制着咳嗽的声音。

“你病了?”我伸手抚上他的额头,他飞快地甩开头。

滚烫的。在外面跑了一天,这么冷的天气,他穿的这么少。他总是沉静得像水里的鱼一样,温和,没半点侵略性,好脾气,不太会说话,有时候心情不好凶他两句,他也只是很包容地笑笑,好像他才是哥哥,我才是弟弟。像甩开我的手这么任性的举动,绝不是平时的他会做的。

我的心有点难受。

有种想抱抱他的感觉,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就只是抱抱他。

不过只是一个孩子。

我对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庄非说我一句的时候,我都难过的要死掉,何况是这样一个温和内敛的孩子,连脾气都不会发。

我,真的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

“小柏,对不起。”我伸出手,把他的头抱在胸口。

他动了一下,然后就安静任我抱着。

我知道消息的时候,哭得很厉害。而他呢,一滴眼泪也没有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难过了,还是早就已经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哭过了。

“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

他握着我的手,忽然微微用力,捏了一下。

第26章

从上海回来时候,已经十三号了。

小柏这些天一直都很沉默,也不怎么说话,脸上的光彩好像全部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对生命都不在乎的漠然。

但还是很乖,很听话。

“衣服都带齐了么?”在机场我问他。

他点点头,抬起立案问我:“上海的房子要不要卖?”

我摇头,笑了一下:“别卖,以后可能还用得上呢。”

他恩了一声,沉默了一下又说:“以后我不想回去了。”

我看了他一会,微微一笑。

秦南换了登机牌,招手要我们过去。

遗产的事情我没有问他,是老头子很早之前就写好的,由律师处理,分了一处北京的房产给我,还有就是我现在住的那套房子。小柏拿到多少,我不知道。

墓地选在一块离小柏原来住处很近的地方,开车不过十分钟就到了。

这一切都是秦南操办的。

这就是钱的好处,没费什么力气,就做好一切。秦南只是坐在我身旁轻轻搂着我,就有人为他做好一切事情。

没什么亲戚来,父亲家的老人早就不在了,他又是独子,这些年和远方亲戚走的也不近,微微有些冷清的葬礼。小柏母亲那边来的人也很少,来了也是惦记着小柏的遗产。我像是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似的把小柏护在身后。不管那些人私下里把我说的多难听。

看中小柏的钱……

同性恋……

跟了一个大款……

我只关心小柏,他一点点瘦下去,眼睛更大了,显得有点小兔子似的可怜。

秦南在上海几乎一步不离跟在我身边,我们住在小柏家里,我做饭。三个人相处的也还不错。

我自作多情地想,大概是因为我的关系,一向冷漠的秦南对小柏的态度明显比对别人要温和许多。

而小柏,似乎也接受了我同性恋的事实,顺带也接受秦南。

我觉得一丝安慰。

回北京没几天,小柏就准备开学的事。

他在北京念书,这点倒是很方便。

我试着想多关心他,但是他的心好像关上了门。

我后悔没有在他对我敞开的时候,尽一个哥哥应尽的义务。

但是,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秦南来的明显比以前多了,家里像是变成三个人,真的有了一点家的样子。

我想了想,还是打了一把钥匙给秦南。

现在,有这所房子钥匙的人,有五个了。

我,小阿姨,小柏,秦南,还有,庄非。

早上接到一个电话,庄非。

他说了几句安慰我的话,然后,我们两个在电话两端彼此无尽的沉默。

挂电话之前,他说,原来你父母已经离婚了。

话背后的含义,我懒得琢磨。

在我最最需要你的时候,你终究还是没有在我身边。

我问了一句,庄非,你爱秦南什么?

他沉默了很久,说,我也不知道。

那你还恨我么?

他仍旧沉默,只是这次,我没有等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答案,我已经不想知道了。

裴嘉给秦南打电话被我接到过一次。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然后是柔软的女性嗓音,小朗。

我说,你好,裴嘉。

嘉易哥和我谈过了,我以后不会再难为你了。

我微微一笑,恩。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低低的喘息,像是在哭。

齐松朗,齐松朗。

她又叫了两遍我的名字,挂断了电话。

日子就这样平静。

也许以后都不会再有波澜了吧。

我这样想的。

得不到的,注定就不属于我。

得到的,就应该珍惜。

比如小柏,比如秦南。

第27章

小柏很乖巧,也很沉默,放学一般不住在学校,离家里不远,一般秦南都能顺路把小柏接回家。

我做了糖醋排骨,又炸了一点薯条,炒了几个菜,照常等他们回来。秦南还算体贴我,通常下午三点我就卷卷铺盖回家了,我不能喝酒,酒会也轮不上我去。

真正挡酒的是梁秘书,也是不知深浅地和秦南去过一次酒会,才见识了总是温文尔雅的好好先生才是真人不露相,什么叫千杯不倒,看梁秘书就知道了。两眼放光,谈吐得体,笑容可掬,红酒香槟一杯接一杯,真是见人杀人,见佛杀佛。

钥匙开门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我笑了一下,他们比平时要早些。

“你们回来了?吃饭吧。”

“小朗。”

我顿了一下,手里一把筷子,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庄非。

庄非对我微微笑了一下,还是那么好看,耀眼得像是黑色毛衣上的水钻袖口。

“小朗,你看见我不高兴么?”他微微皱了一下眉。

我最不喜欢看见庄非皱眉,他皱一下眉头,我的心就皱一下。

即使是现在,我也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要来见你一次,你上次在电话里说的话……”

“庄非,你走吧。”我打断他的话,避开他的眼睛,假装蹲下身去剪筷子,“我们以后不要见了。”

庄非走过来,一双擦的光亮的鞋尖停在我眼前。

“小朗,你闹什么脾气。”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有些事情,即使我不愿意,我也会亲手结束。

一股大力施在我的领子上,我整个人被带得摔倒在沙发上。一个带着凉气的身躯立刻覆上来。

黑色的眼睛,微微挑高的眼角,一笑起来就眯得很坏很坏。

现在这双眼睛正这样看着我。

“小朗……我不知道……不然我不会那样对你的……”庄非轻轻凑近,像是一只猫似的在我脸上轻轻嗅着,眼睛笑得那样坏,可是眼神居然有一点受伤,“小朗,你不要生气了……”

我的胸口闷得透不过气,我对自己说,齐松朗,不能心软,不能心软,齐松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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