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元感觉心跳快到像是擂鼓一般,可是呼吸却很绵长,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内力在感受到危险的那一瞬间,迅速集中到了脖子被刀顶住的部分,虽然他没有真的摸摸看,不过他知道,那个地方现在非常坚硬。
他鼓起勇气,将手放到到刀面上去,他想起当初自己体内有三位师父的内力,在师父的导引下藉着各种方式回击的情况。当时的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莫名其妙,可现在,他已经熟悉真气的运行,内劲的使用。
他吸了一口气,将内力运行到放在刀面的那个掌心之中,接着「喝」了一声,也没见什么出力,沙桐天只觉得有一阵莫名推力袭来,连人带刀往后退了有七八步之多。
接着莫元长呼了一口气,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又顿了一顿,转头问一边津津有味正看着态势发展的主持人:「已经开始了吗?」
「随时都可以开始喔~」主持人对他眨眨眼睛,笑着道:「哎呀,好久没有看到这么『纯粹』的招式了呢。」
莫元不很明白对方的说法,不过对他来说,现在想办法打败沙桐天,是更重要的事。
「嗯,沙桐天,我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想杀我。不过,站在这个擂台上,太小看我的话,可是会吃亏的!」
「放屁!」沙桐天眯起了眼睛,他必须承认,无论是几个月前还是现在,这个蟑螂般打也打不死的家伙一直都不被他看在眼里,第一次是他运气好,第二次是他有人帮,而就在方才的第三次,他也觉得对方只是任他在手中捏圆揉扁的弱者,压根就没有想过,小老鼠也有反咬老虎的一天。
不可原谅。
原本还算是愉快的心情,在被小老鼠轻轻咬一口之后,彻底的被惹火。
「沙桐天,你可别阴沟里翻船,拖累队友啊~」余廉州的发言无疑是火上加油,「我还以为鬼门龙王的亲传弟子,也算得上是号人物……」
「马的闭上你的臭嘴!」沙桐天忍耐着回身攻击队友的冲动,莫元是第一个,程亚捷是第二个,最后就是这个话不中听的家伙,全部都给他去死吧!
莫元那一招,不过是简单的内力使用罢了,算得上什么鸟?他只是没有想到那个懦弱到连自己一拳都抵不住,哭着求饶的废物,居然胆敢回手罢了。
回手是吧?他要让他知道,不回手的话,或许还死得痛快些。
残忍的念头,已然盈满了他的脑际。
七十二
一次得手,让莫元对自己的信心又更高了一些,他随心所欲地让内力在他身体里流转着,发劲的方式他虽然有点生疏,不过要熟练起来,也不过是片刻间事。
过去龙师父也曾经教过他这一点,不过因为龙师父是理论派的老师,因此他也只是听得懵懂,勉强用想像力补足实际情况罢了。乔师父则实际演练过一次给他看,虽然已经尽量把内劲放到最小了,结果还是轰碎了一颗跟人差不多高的石头……一点参考价值都没有啊师父!
可是就在刚刚,他以他自己的方式,成功了。
莫元做了一次深呼吸,接着强迫自己直视沙桐天的眼睛。
这是他自己的比赛。
对方拿着的,是货真价实的刀刃,他只要退却,极有可能就会受伤,甚至是重伤。
他能感到对方强烈的恶意。
这世上确实就有这种不讲道理的状况,你越是退让,越会被对方拆吃入腹,越会被软土深掘。
于是场面演变成,沙桐天和莫元单挑的情况。程亚捷站在莫元身后着紧观察,余廉州则双手环抱胸前,站在原地看好戏。
沙桐天随便挥动了两下手上的刀,以为只有你才有「内力」吗?能踏上这个擂台的人,谁没有这种能力?再搭配上他手上这把新刀,要对付两手空空的杂碎,就跟剖开西瓜一样容易吧。
不过,不能让他死得这么爽快。
黄河帮代表露出嗜血残忍笑意,就从,砍断那只胆敢把他震开的右手开始!
沙桐天一动,所有观众都屏气凝神。
任何人都看得出来,这暴戾的选手,是打定主意要折磨瘦弱的那一方的。
可在这个擂台之上,是不允许任何心软、同情的想法出现。
输就是输,赢就是赢,输家失去资格,很有可能还会失去一只手、一只脚、一只眼睛或是一条命,赢家可以晋级,并赢得名声、荣誉还有财富。
黄河帮的刀法起源于黄河沿岸的山贼。
这批山贼按着多年掳掠的杀人经验,创造出了简单确实用,毫不容情的刀法。后来朝廷招安,这批山贼趁机弃匪从良,于是创立了黄河帮,但当年那股劫匪的蛮横凶屠之气,仍被保留在世代传承的刀法当中。
莫元只觉得一晃眼,那刀闪烁着光芒已经朝着他的手方向,直劈而来。
如果是过去的莫元,现在可能已经断手了吧?可现在的他,不一样。
虽说他的临战经验不足,但要知道,在古今馆当中与他对招的对象,没有一个,不是足以叱吒当世的绝世高手。
当习惯了曲师父鬼魅般的速度之后,沙桐天的动作在莫元眼里,简直跟慢慢砍过来没有两样。
明明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速度,莫元发现,自己甚至还有余裕思考。
以肉掌对刀锋是绝不可能的,他侧身闪过的同时,看准对方的刀势,往刀背上用手轻轻一碰,内劲放出。
这是比方才更大的劲道,金属的刀刃发出「铮」地一声,居然被迫停滞在半空,刀身犹在颤动,嗡嗡作响。
沙桐天只感觉虎口一痛,刀柄差点脱手而出,也亏得他刀子握得够紧,这才保全了面子,不致于反被他一向轻视的弱者下马威。
如果说,第一次的反击是运气,那么这一次,确确实实就是倚靠莫元本身的实力。
程亚捷在后看得不住点头,以宏大的内力当做后盾,沙桐天那单纯倚靠一点天资练成的黄河帮刀法,根本不堪一击。
不过,场上的沙桐天当然不可能会承认这一点。
他的呆愣只维持了五秒钟左右,接着将刀高高举起,竟是放弃了想要慢慢折磨莫元的念头,转而打算一举劈杀了他。
观众席上顿时嘘声四起,虽说少侠擂台近年已经变成功利导向的活动,但「侠」之者,自古便以行侠仗义、锄强扶弱为行事准则,像这样明目张胆地在擂台上杀人,简直是将「侠」字踩到了脚底。
不过,谁也不能说,沙桐天违反了规则。
使用兵器,原本就在擂台容许的范围当中。(当然现代枪炮除外)
被像这样一个狂暴的对手追杀,莫元就算开始对自己有了一点自信,一时间也感到心慌意乱,急急后退闪避。这是人之常情,可他们一个才刚刚进步有了点自信,一个却是被怒气与杀意所控制,好不容易在气势上战了一点上风,莫元同学很快就被对方逆转。
「再躲啊!有种就继续挡啊!」沙桐天一边挥刀急砍,一边骂声不绝,「蟑螂天生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你找个阴沟藏着也就算了,偏要跑到老子面前来,主动受死吧!」
沙桐天的疯狂正正合上黄河帮刀法的刀意,越是狂性大发,越是发挥出刀法的精髓。
莫元左闪右避,在擂台上拔足狂奔。他们一个没有「侠」的精神,一个却是缺少「侠」的风范,原本这一组因为有常敬之这个去年冠军在的关系,吸引了不少观众特别前来观赏一场高规格的对决,却不想其前哨战,居然是一场这样不入流的闹剧。
莫元越是闪躲,心中越是发虚,沙桐天的每一刀都让他闪得十分辛苦,他的脚力虽然被乔师父锻链得不错,可擂台大小毕竟有限,沙桐天也不是慢者,不一会儿他便感到小腿一痛,被对手在小腿肚上划了一刀。
鲜血汩汩冒出,看起来有点怵目惊心。程亚捷眉头一皱,忍耐着自己想要动手的欲望。
在莫元开口之前,他不宜动。
但莫元毕竟没有开口。第一到伤痕被对方划到的时候,他更慌了些,但还是强忍着呼救的冲动,接着上臂、大腿、腰侧、肩胛,开始时还不感觉到太痛,但逐渐地,那种尖锐的痛感,以及有可能真的被对方杀死的恐惧感,慢慢淹没了莫元。
谁来……救救他?他想,学长、师父、爸爸……?
对了,他的爸爸被绑架了。他和爸爸都是普通到再不能普通的平凡人,谁会想要绑架他们?唯一有可能的线索,据说就在这个擂台赛里。
他是为了学长而参加比赛。
但为了能找回父亲,他不能随随便便就在这种地方输掉。
膝后一痛,又被刺中一刀。
原本「千里传音」吵个不停的师父们此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站在后方的学长,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不能想着要倚靠别人,也不能无止尽地逃避下去。
忍耐着疼痛与恐惧,他一咬下唇,往前一滚,在沙桐天的刀横过上空的同时,做好了出招的准备。
沙桐天见对手竟放弃逃跑,不由内心一喜,狞笑挥刀再斩:「认命吧!」
那一招,他足足练了一个半月,一天练习六个小时,简直连梦游都可以熟练的做出那个动作。
少年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向外推去的同时,低呼一声:「亢龙有悔!」
以他的掌心为中心,内力如急流汹涌爆发而出!
沙桐天只觉得无论他如何催动体中内力,手上的刀就像斩向一道看不见得墙,无法再前进一分一毫。
简直就是怪事。
沙桐天绝想不到,一向被他视为废物的莫元,因为其特殊的根骨,以及经过几个月来与程亚捷的双修练功,其内力不仅是胜他甚多,《玉女心经》段九蕴含的内力高度,已经足以与练功十余年的程亚捷匹敌。
挡下一击之后,莫元没有犹豫,运起更强盛的内力,又是一招「左腿微屈,右臂内弯,右掌划一圆圈,向外推去」的亢龙有悔,内力如瀑布冲刷,沙桐天只感到自己全身上下简直同时像是被人用拳头狠狠击中,往后平平飞了足足有二十公尺之远,堪堪在擂台的边缘,终于消化掉了那强劲的内力。
「这怎么……可能!?」他趴倒在地,想要站起来,却因为已经经脉尽伤,力不从心。
莫元站在他的面前,看不出脸上的表情。他的衣裳上下布满被刀刃割出的破洞,以及鲜血的痕迹。
他不是圣人,从过去到现在因为这个人所遭遇的种种,就算是圣人,也忍不住要做这一件事的。
少年的脚尖在地上原地转圈,松开一下筋骨,接着往沙桐天的屁股,重重一踹。
好面子而又跋扈嚣张的空手道社社长,以难看的狗吃屎之姿,被击落擂台。
「外功练得再刁钻,终究是敌不过一招蕴含内力的真功夫。」乔师父显得得意洋洋的,「龙,晚上买约翰走路庆祝一下!」
「……容吾提醒,馆里的存款都放在老张那儿,而老张现在不在,目前大概只买得起台啤吧。」
「……」
七十三
这一场,莫元算是打响了古今馆的名号。
原因有二,其一,这个看来弱不禁风的少年,所发出的内力劲道,只要是有点程度的参赛者,都难以忽视的。其二,那少年用的武功招式,虽质朴简单,可、有一点年纪的武林人士,都知道其来历。
降龙十八掌源自丐帮,且是丐帮帮主独有的武功,进入现代之后,丐帮的组织已经离散,这武功也随着最后一任丐帮的帮主乔大山的失踪,已经消失很多年……
而今,这个少年的出现,是否也代表了,那个只在传说中的人物,如今将准备重出江湖?
不过以上这一些,身为主角的少年是感受不到的。
将沙桐天击落擂台之后,他才感觉到气喘吁吁、浑身上下都痛得不得了,但那种打赢了的痛快感少年是第一次品尝到,他觉得心情爽快到想要大吼大叫,而他也叫了,并且跑回到学长忍不住扑了上去。「我赢了!」
程亚捷被撞得退后一步,一向克制收敛情感的他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做得好!」
「我刚刚一度以为会被他砍死。」莫元回想起来,才感到一点后怕,「虽然只有一招,但真的就像乔师父说的有效。」
「没错。」程亚捷摸摸他的头,「辛苦你了,休息吧。接着换我上场了。」
跌下台的沙桐天,因为被莫元震得经脉受创严重,被抬往医疗班治疗了。主持人出来宣布莫元获得一胜,接着,两个参赛经验丰富的选手,同时踏上了擂台中央。
余廉州对于沙桐天的落败并不意外,那家伙一副门外汉的样子却这么嚣张,被修理是理所当然的事,虽说「鬼门龙王」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是一方之霸,不过这弟子看来并没有收下太久,不过是个有点家世的小流氓罢了。
倒是、那个名叫莫元的少年有点意思,看起来也是个门外汉,可却拥有让人难以置信的强大内力,这样的反差太让人好奇了。
不过,他得先解决眼前这个崆峒派弟子。
崆峒少年程亚捷中规中矩地对他一揖:「请多指教。」
「彼此彼此。」他回道。
武当泱泱大派,独门武功繁多、博大精深,虽说用剑是武当弟子的主流,不过余廉州却擅长掌法和拳法。在武当的弟子当中,论「大摔碑手」和「无极玄功拳」的造诣,他算得上是第一把交椅。
他先一个「武当长拳」的起手式,接着双掌推出,招式绵密迅疾,接连不断地攻向了程亚捷。余廉州一向不擅长等待,他喜欢主动进攻,喜欢从一开始就占上风到最后。
他的对手程亚捷,虽然去年的成绩比他好,可那是因为在决赛的单淘汰制中,他倒霉地遇到少林的释圣理提早出局的关系,否则在他眼里,崆峒这一代虽强,可这个小师弟却还未臻成熟,嫩得很呢。
不过,凡事都没有绝对。
就像沙桐天怎么看都胜莫元最后却大输一般,在少侠擂台之上,永远都不要低估你的对手。
他不会犯一样的错误,抢得先机是基本,趁胜追击一举击败对手,才是正理。
对手一照面就正面袭来,程亚捷定心站稳脚步,崆峒派心法「阴阳磨」他早已克服最难的第八层,第八层可说是质的转变,一旦晋身上去,才算拥有和他那几个师兄平起平坐的门票。
他双手霎时间布满寒气,余廉州在与他对掌的那一刹那只感到尖锐的冰冻温度传来,就像是握住两只手掌大小的冰块一般,他赶紧收手,心中惊疑不定。
不过高手过招,是不容许转瞬间的犹豫。
程亚捷冰掌前推,浩大的内力蕴含着强大的寒意袭向余廉州,崆峒秘术「七伤拳」中的「损心诀」结合阴阳磨的奇诡内力,若是真让此招击中胸腔,那么在内的脏器恐怕非损即伤。
余廉州不敢小看,一个回身,绕到对手身后,双掌去握对方的双肩,大摔碑手顺势而出,所谓大摔碑手,即是从推动硕大无比的石磨开始练起,其力至刚至勇,练到最后,甚至能扯断木轴、让沉重的石磨甩飞出去。
武当少侠打的便是这样的主意,无论程亚捷的武功如何厉害,大摔碑手的巨力只要得手,必能将其甩飞出去,落到台下失去资格。
要比内力,他武当余廉州虚长对方几岁,并不会输。
程亚捷只感到背后一阵大力近距离压了下来,势头又急又快,要闪避已经来不及、也躲不过,他只能想办法承接下来,或将之卸去。
「学长危险!」莫元在场边看得又急又怕,他虽没有武林高手的眼力,却能感受到余廉州内力牵引的力道有多么的大,学长若没有躲过,恐怕会像乔师父用内力爆石头那样被爆成粉碎的!
「你也太小看小师弟了。」
莫元吓了一跳,不知何时,常敬之已经站到他的身边,戴着一只几乎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嘴里还嚼着口香糖,「若是去年,小师弟应该挡不住,不过,今年不一样啊。」
「啊?」
「你看吧。」
莫元将视线放回擂台中间,余廉州的双手仍放在学长的双肩上,可却露出受到极大痛楚的表情。
「阴阳磨,练至八层以上,就能握水成冰,捏物燃烧。」程亚捷订定看着对方,「一瞬为冰,一刹为火,若你愿意主动认输,就让你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