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花枝与灰烬+番外——刈蓝
刈蓝  发于:2012年0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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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此心存感激。

然而让他甘心奔走的种种理由,除却填补空虚与事业心之外,也有对齐爷的一份意外的信任感在。这样的信任感,无论缘由如何

纠缠不清,但是结论已是被确定的了。在他身上没有什么值得齐爷浪费时间来掠夺或欺骗走的,这种彻底的弱势反而成为了一种

信任的凭依,虽然好笑,但也不无道理。

他得以安心做事,齐爷也不大管他,甚至连他房间也不再去了,都有闲时,也不过是一起用饭,顺便问问他进展。

正是用茶点的时候,齐爷再次按照诡异的顺序对那些晶莹的果子们挑挑拣拣,微微垂着眉目不知道又思索着什么招人烦恼的事件

。陆以华立在他身边,也在想着自己的事。

“什么时候和他们见面?”齐爷突有此问。

“后天下午三点在天泽楼。”

“订的哪间?”

“春夭。”

“嗯。”春夭是有些类似于日本风格的装修与布局,双方面对而坐,对这类会面还是很适合的。

“齐爷……”

“说。”草绿色的,软绵绵的一团甜点,也没让他这个人变得粘腻一点。

“具体的事宜,我是不是需要提前向您报备一下?”自己处理,多少还是有些拿不准尺度。郭贺虽说全力支持,但任何有可能干

扰他选择的话语都紧紧封在嘴里不肯说,让他有时候,颇有手足无措之感。

“你也清楚这都是小事,自己拿主意。把眼光放得远一点,”齐爷略一沉吟,又道,“不要瞻前顾后,这只是一个开始。”

这已经是一个很明确的说明了,陆以华选择果断闭嘴。

“放手去做。”掸掸衣角,齐爷站起身到书房去了,这是陆以华见到罗风之前,和齐爷之间的最后一次对话。

一针强心剂。

之后便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当日,穿着不太习惯的纯深色系西装,身后跟着几个比自己还要强壮几分的保镖,陆以华站在包间前

停顿了两秒。

他紧张的时候没有任何的外在表现,包括整理领带或者理顺头发之类的小动作,只因为他知道,紧张是微小而不易察觉的战栗,

然而被旁人察觉得到的紧张,则会化为足以将人击溃的巨大阴影。

把所有紧张或者类似于此的负面情绪全部内敛进身体最深处,力求将外在表现得无懈可击,这是陆以华的惯用手段,除去太亲密

的人,没有人知晓。

正如此刻站在他身后左手边第一位的黑衣保镖姚二,他是郭贺特意从身边调过来帮助陆以华的,是以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底细。他

知道走在自己身前的这位是齐家家主一力栽培的新人,乍一看来,是个不识拳脚的大少爷,一脸斯文,身上也没有自己这类人的

血腥气。但是一路护送到这门前,姚二心里清楚,他的言谈举止中或许煞气不够,但是那种冷然的气势,也是足够震慑住对方了

的。

更何况,能否说得上话或许要看气势,但最重要的,仍然是地位。

齐爷罩着的人,哪怕是个年轻的生面孔,也照样能够应付这些小帮派的杂鱼吧。

罗风不是杂鱼,他比杂鱼好一些。

侍者打开门时,陆以华一眼就看到他,逞凶斗狠的小伙子,年少气盛一身傲气,不知怎地被他大哥丢来干这种说好话的差使,看

得出来,他对此很不高兴。甚至动都不想动,直到被站在他身后的手下暗示性地催了催。

“陆先生,请。”自以为没人发现地偷偷撇着嘴,罗风迎上来。

“请。”

对方的年幼与直接让陆以华轻松不少,很快适应状况。打杀自不是他的专长,但与人拉拉扯扯地谈条件确实再手熟不过了。你一

分我一分地让两步再逼回去,绕个圈子下个套,说些含含糊糊的话试探对方底线,不失时机地刺激一下,直把对面头脑稍微简单

了些的罗风绕得头脑发晕。

比想象中的简单一些——也许简单得有些诡异了?

不紧不慢地将条件往大致推测出的对方的底线推去,经不起这样明显的退败局面,罗风沉不住气了,直接质问道:“陆先生,你

到底要把我们煜宇逼到什么地步呢。辛辛苦苦地在夹缝里讨生活,好不容易把小小的地方平定了两年,一直充当着挡箭牌的作用

,没有得罪谁,但是您这边和T城那边不断有些明里暗里的冲突丢过来,让我们兄弟怎么好好吃饭做生意。”

“齐家这边并没有针对K城的行为,更不要说煜宇。”陆以华端着茶轻轻巧巧地把责任推回去,根本不承认那些有的没的。

“你!”

“齐家和贵派的合作一向很愉快,互为助益……”把矛盾都挑拨开,暗示某些好处有兑现的可能性,看着那暴躁如雷的小子强压

怒意的样子太可爱了。

“你!你就不怕……!”罗风气得面红耳赤,有些话就要说出口,却被身后方才劝他那人又制止住了。

“冷静。”警告意味十足。

“冷静什么,这种窝窝囊囊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大哥就是太冷静了才会顾及这么多。”

“我就不怕什么?”陆以华好整以暇地微微一笑,绅士气质十足。

“不怕我们跟了徐家!到时候你们划地皮只怕就很难合适了!”虚伪!装什么好人,笑得再好看也是个黑心的混蛋。

“你是罗煜的三弟吧,你二哥罗阳呢?”

“……”心慌。

心慌是难免的,他二哥罗阳这几日去了T城,目的明确得很,就是探探那边的口风。看这人一脸明知故问的神气,想必是清楚了自

己这边的算盘。

“齐家是不在意你们两边捞好处的,”茶杯放下,陆以华一脸淡然地站起身来,“不过做得太难看了就不好了,等你们想清楚再

谈吧。”

前后保镖开路断后,第一次任务称得上圆满完成。

陆以华的第一反应,是自己确实还有些用处,不过欺负一个冲动热血的家伙,似乎没什么好夸耀的。另外……便是迫切地想把这

件事告诉齐爷,不求被他肯定,至少能让他知道对自己的照顾不是愚蠢的。

车驶进前花园,陆以华匆匆下车,自花园的内道赶往建筑中,外门、内门、大厅、楼梯、连廊,不在餐厅不在书房,于是一路快

步走到了齐爷的卧室前,正志得意满,骤然停驻。

他没有进过齐爷的卧室。

如果齐爷此刻正在休息,他也是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去打扰的。

——算了吧,晚餐的时候再说。

陆以华僵在门前不动,来的时候算得上难得的兴致高昂,没想到卡在这里,竟进退不得了。

“进来。”声音自屋内传来,陆以华悚然一惊,才明白过来,凭齐爷的警惕性,怎么会有人一路跑到门前了还毫无所觉呢。

好生尴尬,略微整理了一下仪表,推门而入。

深咖色的墙壁,略带复古风格的房间布局,造就的暗色调气氛有些过于沉静和典雅,男人穿着睡衣坐在书柜边的单人卧椅上,一

双深邃的眸子正望着他。

转身合上门,陆以华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些局促。而在齐爷面前,这些局促他疏于去强自遮掩:自从那次要哭不哭的样子被齐爷看

个正着,他就有些自暴自弃了。这个男人对自己来说是无害的,没有给他带来其他伤害的立场;但是这个男人本身却过于强势,

例如可以逼出他深敛于内的情感来。

他常有错觉,自己像是一场战争中身不由己的战斗者,注定的失败,却并没有被杀死。被俘虏,丢到一个相对陌生的地方,等待

被折磨至吐露最后一些所知的或不所知的情感直到耗尽,然后死去。

事实上也许前半段是的,但后半段并非如此。

他被俘虏,却并非被敌人俘虏。被丢到一个相对陌生的地方,等待他的,却是重新开始。他自觉或不自觉地展现出某些情感,却

并非被迫。

然后……等待有一天耗尽了,他错觉——他认定这是错觉——他必会得到其他的什么来填充。

面对这个俘虏他、“折磨”他,却也肯给他一点什么,将他从极其贫瘠匮乏的境地里拖拽出来的强者,他发现自己渐渐失去伪装

与伪装的必要。

而这个人,对他的这种虽不彻底但已有所进步的坦率,很明显是持肯定态度的。

例如他现在对陆以华点了点头,指指一边的座位要他坐下,沉静了两秒才问道:“很顺利?”

“是的。”这样的心情,让陆以华不由想起自己刚工作的时候,稍有进展就暗暗欣喜不已,与方此辰一起举杯庆祝,为未来的希

望而痛饮。之后,他们进展得越来越好,合作得越来越默契,却也都渐渐沉稳拘束起来,不再大哭大笑,不再在小酒吧里频频碰

杯喝到烂醉如泥,不再有这样的,为了一点点的突破而满足的心情。

“罗煜派了他三弟来?”消息相当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

“是啊,是个特别急躁的家伙。”要不是有身后的人阻止,说不定好几次就扑上来要打自己了吧。

“特别急躁的家伙……”齐爷想了想,神色渐渐有些深沉,顿了顿,又道:“以华,这件事的后续你是否愿意继续负责?”

“好。”陆以华眼神一亮,发现这个叫法并不肉麻兮兮的让人恶心,但偏偏带有极淡极淡,淡得几乎察觉不出的那么一点熟稔的

感觉在。

齐爷是不是,已经开始信任自己了……

第十一章

无论是不是,他都选择接受。

“那么,说说你的思路。”齐爷起了身把手上正在翻阅的东西放回书柜中,问道。

“先说K城,K城本身是个东西向纵宽很长的地界,正划在N城辐射的势力范围边缘,对T城也是如此。可以说,不要K城是因为不愿

和徐家起冲突、互相保留一定的缓冲余地,但我仔细看了一下势力的发展方向,按照目前这种紧缩性的布置,控制K城还是有些勉

强的,因为与它相接的位置都有些麻烦。”K城如果不是个相对独立的小势力,就将成为所有者的一块极烫手的金子。

没有本事是拿不稳的。

“对,”齐爷的手指敲在膝盖上,眼中沉着一些极暗的光芒流动,“当年老爷子不是不想吃,是吃不下。”K城地方虽小,周围的

可图之地却不小。把K城纳入势力范围,意味着更大的势力发展可能性和无限的麻烦。

“那、那齐爷现在的意思是……”陆以华从那光芒中看出一点什么,某些想法乍然从脑中划过,让他的血有热起来的趋势。

“以华,这十年多来我守着这片地方,从一个不太受认可的继承者开始发展实力,直到今日蛰居已久。事实上,我并不是那些老

家伙所以为的安于现状,只是一直在等待契机。”齐爷看出他的紧张,微微笑了,“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你去?”

“……”陆以华垂下了眼,“因为我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是齐爷打算找理由提拔的一个……”

一个想用看似事业的东西来安抚的宠物?

派这样一个身份的人去,显得齐家对此次的事件像之前一样毫不在意,不过是给自己手下某个得宠的人一点露头的机会,让所有

人都以为齐爷对此没有关注,只打算随意处理掉。

既然先局已经布好,那么之后也许还有自己要上场的两出戏。麻痹住对手,随之兜兜转转,等一切暗地里的布置已经完成,就是

他退场,等待主角们粉墨登场上演一出激烈的对决的时候了吧。

来到门前之时,他还是那么地肯定自己的价值。

几句话便破碎了。

“K城是个好地方,周边的几个位置都是重点,拿下之后齐家就可以吞食掉很多夹缝里生存的小团伙势力。将他们整合,略加武装

,就可以和几个疏于动骨头的老家族们好好地谈一点什么了。至于那些新兴的势头正劲的,至少也要削一削。也许他们潜力很大

,但现在还不是能让他们猖狂的时候。”齐爷似乎没有关注他的神色已经有些异样,慢条斯理地说着。

“齐爷打算怎么做?”声音发紧,莫名地有些干哑。

“我们这边在动这些脑筋,徐家那边也不一定就消停着,周围几家都盯着呢,不然这次为何这么蹊跷?煜宇的二当家失踪你怎么

看。”

“不是齐爷做的?”陆以华赌气道。

齐爷闻言一怔,随即笑了起来,“你觉得我连这个也要瞒你?”

陆以华不说话了,他知道自己方才那一问不够成熟,然而那一种徘徊不去的被利用感却始终无法释怀。他只是齐爷手底一枚棋子

,还是连自己所作所为目的都不知道的、用来故布疑阵的小兵,而不是他以为的,可以有所为的那种。

这种反差带来的失落感在刺激他,然而他的内心深处也许早就知道之前的一切来得太过容易太过虚幻不实,到底还是对上位者抱

了不该有的期待吧……

“对不起,我失礼了。”陆以华尽快地调整心态,挂上略带歉意的微笑道,“仇宇失踪如果不是K城内部的事件,就是徐家或者别

家意图挑事之人下的手。”

齐爷看着那个笑容很是不爽,但他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这种反感,只是继续道:“我让郭贺去查了,没有几天就会出个大概结果。N

城这边积势已久,这样的契机无论是不是陷阱都不容错过。随便给几个还有些脸面的老家伙一些出师的理由,很快就要变天了。

老爷子留下的势力布置,已经不能满足齐家现在的发展。”

“齐爷您的打算是……”来自对方的一种压迫感袭来,陆以华看得出掩藏在不动声色的日日平稳生活下,齐爷的野心——这是一

种不满足于继承,而将自己的价值放在开拓上的野心。

“齐家不能就这么靠老本和打打杀杀过日子。不然总有一天会和被架空权力的那些古老家族一样,除了在上流宴会中被人尊重、

出面做和事佬,一无用处。”比齐家资格老的,甚至与齐家同时期崛起的兄弟家族,除了几家根底深厚且略有改革与调整的之外

,都已经处于半隐的状态,快节奏的、公式化的、讲求效率的现代生活将他们逼进了山林里将自己隐藏起来,过着空有财富却渐

渐无力自保的生活。

维护着他们的只有之前的名望而已。当有一天发生了小规模的动荡,第一波遭到冲击的绝对是这些除了房产地产和大批财富之外

再无其他的架子们。

齐家不一样,当初他齐厉去见老爷子时不过二十多岁,进了门问了礼,先告诉老爷子自己是谁,是哪个一直低调不思进取的儿子

,然后就是一番长谈。

对于那些内容的猜测,外人众说纷纭,大多无稽。

他说的是以后,是齐家这样靠前几代拼杀下来的基业的前景,不是江湖不是义气不是兄弟,不是抢了哪家的场子杀了哪家的头子

,也不是和这家搞好了关系和那家化解了仇怨。齐厉把眼光放在了十年以后,他说我要齐家一直延续下去。

要齐家一直在,至少不被新兴势力淘汰。

如果时代变了,就把家族也改变。雄厚的基业有了,稳定十年,徐图进取,扩大势力范围和各项信息与资源的占有,然后,不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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