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精怪也不是自己的对手,“不要。你走就好。”
“我一直以为你对我是不一样的,”曹邵贤站起身,几乎和方褀持平了。眼睛里没了那么多情绪,清凌凌的干净眼神,“其实没
有什么不一样。你对别人,总是用装傻隔出一道屏障,没人知道你到底想什么,要什么。那又何必换下平易近人的面具来隔离我
呢?冷言冷语大幅度的动作,也不过只是因为我逾越了你造的屏障而已。”
方褀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捏紧,又放下。没有开口。
“我不知道谁能走到你的心里,”曹邵贤横跨了一步,拦在方褀面前,白皙的脖颈肆无忌惮地曝露在方褀面前,“那时候,我以
为你的眼里满满的都是感情,却又是空空的,寂寞的。为什么要这么辛苦?”你那时候的表情,就像是满腹深情被一次剜尽,看
得连我都舍不得了。这么用力地活着,不累么。
“说完了么?那就滚吧。”方褀侧过脸,不去看曹邵贤越来越晃眼的肌肤。快来不及了,今天自己还没吃饭。已经饿了,不是自
己的身体和脾胃,是每一根神经。彻底成为吸血鬼的神经。
方褀一副懒得理自己的模样,摆明就是不想多说。偏偏自己自作主张踩了他的雷管,难怪方褀的脸色越来越惨白,“看来你那时
露出那样的表情,不过是我看错而已。”曹邵贤转身向外走到玄关,径直拉开门走,头也不回。
门砰的一声关掉,方褀握紧的拳头突然松开,整个人跌进沙发里。差一点就,就把持不住了。一点一点,早就泪流满面。
我不想,咬开谁的皮肤,刺穿动脉,让温热的血顺着喉管落进自己空了的胃袋。我宁愿用冰冻的血袋缓解饥饿,异族的血渗透每
一层血脉痛得一样撕心裂肺,只不过心虚更加少一点而已。
我不要,再大开杀戒了。
方褀知道,一旦自己触碰到了某个开关,就停不下来了。罪孽也愈发地无可救药了。
曹邵贤,你不会知道了,我要的距离只是不要伤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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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褀以为经历昨天自己的冷脸,曹邵贤会对自己不理不睬。冷面相对也有可能,造谣什么的自己小肚鸡肠也不是没有想过。再怎
么也好过他不怕死的亲近自己。
怕就怕他真的不怕死。
事实证明,曹邵贤就是不怕死。好吧,是不要脸。
就算恶狠狠地把曹邵贤赶出家门,方褀还是得硬着头皮和曹邵贤一起商讨园游会的事。主要的原因还是陈汉轩。于是瞅见曹邵贤
,嗫嗫地不知道开不开口,没曾想曹邵贤就跟大熊似的迎面把自己扑个满怀。
“太好了,我以为你都不来了。”曹邵贤抽抽搭搭一副小媳妇的样子,方褀看了看边上的陶恺熏嘴都要咧到后脑勺的震惊模样,
不知道自己现在要过肩摔还是给他一马桶盖得了。
“你先把我松开。”方褀抽了抽身子,动作还是不要太大的好。用手肘拐了拐升级版的贴身泰迪熊,还以为别人的视线看不到。
陶恺熏一眼,顿时茅塞顿开。不屑地瞥一眼曹邵贤,决定救小家伙于水火。女王状朝曹邵贤的方向怒了努嘴,便有狗腿子猿臂一
伸,拎起曹邵贤然后甩到一边。方褀这才发现陶恺熏旁边还有一个狸猫长相的男人。
“曹邵贤你不要吓到人家小宝贝了。”陶恺熏抱胸,一副有好戏可看的模样。陶恺熏就知道曹邵贤是那种看上眼就不会轻易放开
的人,平日里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其实纯得不得了,嘴上调戏人的功夫一顶一的好,就是不见他哪时候实战过。
只是这话方褀听来怎么不是这么个味道。咳咳,什么叫小宝贝儿。我比你们都老,我比你们加起来都老!懂不懂得什么叫尊老爱
幼啊。可惜这话方褀不能说,只能打碎了牙齿和血吞。
“你才是,不要把人家恶心了。”曹邵贤拍拍撞疼的地方,嘴里喋喋不休地念叨,看见陶恺泽拱了拱手臂上的肱二头肌,乖乖地
闭了嘴。
“方褀你过来,”曹邵贤扯了方褀衣服一把,把方褀带到自己身边,“别让那桃花眼的家伙带坏了。”
“你——”你怎么不生气。方褀就算磨练了一千年,脸皮还是比常人的薄。
“是我自己多管闲事。”曹邵贤嘿嘿一笑,“有时候就会脑袋发热触别人底线,你不要放在心里。跟生理期似的,一个月总有那
么几回,我也管不住自己。嘿,你别不理我就好。”曹邵贤完全没有第一次看见时温文尔雅的书生气,反倒是喋喋不休像个山野
村妇,语气也可怜兮兮的,让人生不了气。柔柔地触到自己心底的记忆。
一定不能和像曹邵贤这样的人在一起,他那么温柔,毫无痕迹地把所有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要是真的在一起,一定会被他宠坏
的。然后就再也离不开了。
那是可以铭记一辈子的温柔,方褀知道,曹邵贤也不过是嘴上讨巧而已。其实他很执着也很单纯,一根筋的程度是只要为了爱的
人便不惜放弃生命。
如果不是曾经遇过这样的人,怎么会相信真的有人可以为了旁人做到这样的地步。不由得晃了神,想起那个站在草棚外等自己的
男子,黑发盘起,长褂纸扇。
“如果觉得看着我不舒服那我到别的地方工作,有什么事你跟恺熏哥说也是一样。”看方褀不语,曹邵贤以为自己的自以为是又
让方褀苦恼了。看来是真的把这个小东西吓到了。
曹邵贤竟然躲他?方褀想笑,前几天不知道是谁天天左手百合右手水果篮子站在二年级的教室门口等自己。知道内幕的人一笑而
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同学相约探病的。这是什么装束啊。就是曹邵贤这样一副想近不敢近,想退又舍不得的模样,让方褀心口
一动,做了此生最错的决定。
“我跟会长不熟,还是你比较好。”这是比较优势。方褀只是一时心软而已。更何况往后要是合作起来,还有陈汉轩可以当替死
鬼。
可惜曹邵贤就是有能力把比较优势当绝对优势,屁颠屁颠就凑到跟前摇着方褀的手臂晃啊晃,奶声奶气地扮可爱,“褀褀你最好
了。”小狗一样,好像连狗耳朵都长出来,扑棱扑棱地得瑟着。
方褀的猫咪耳朵倒是蔫了。一个人有气无力地任由曹邵贤搬过来摆过去。
就算啥都不做,一整天下来,方褀也累得冒烟。其实大部分的事情都由曹邵贤一手包办,自己状似什么都没做,偏偏就是累。况
且今天中午吃的是米饭而已。饿死了。呃,吸血鬼是米饭喂不饱的。
方褀探究地看一眼身边跟不死金刚似的来回蹦跶的曹邵贤,想从他身上看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只一眼,又对上了。
相视一笑,却是曹邵贤先转开的。方褀心里有些空,想来曹邵贤即便是不生气,也是怕了自己的。那一眼太急促,短暂到方褀根
本就没看见曹邵贤眼底满溢出来的宠溺。这样的感情说不是与生俱来岂不是太牵强。
“累了的话,先休息一下吧。汉轩忙完小礼堂的布置就会过来的,学生会向来缺人手,恺熏哥连亲弟弟都抓来奴役了。”曹邵贤
抿着嘴,握着笔很认真地低头划报表。
方褀没有答话。
没有仔细看过他的模样。眉目很清晰,眼角不做掩饰都是缱绻的温情。鼻梁挺直鼻头浑圆,是个好命又有钱的二世祖吧。上唇有
些薄,一定很会说话,下唇偏厚,抿起来的时候,似笑非笑。记得有人说过,下唇厚的人很痴情,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就是分开
都不见得出彩的五官,凑在一起就让人觉得心动。
那个人曾经说过,美好的东西都不能过,过了就不似真的了。不坏的东西要是都能凑在一起,那才叫绝配,美得让人说不清道不
明。那时候的自己傻傻地听不懂,现在倒是从一个小屁孩的面相上领悟。真是的,何况这小屁孩子岁数还比不过自己岁数的零头
。
“果然是累坏了。”曹邵贤一抬头,就看见方褀痴痴地盯着自己。他有自知之明,不敢去深究。万一猜过头以为方褀对自己如何
如何,空交了多情出去,待方褀一盆冷水下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再当朋友。反正现在也不错,既然不想深交,泛泛之交也不错。
泛泛之交,自己又怎么甘心?啧。曹邵贤都忍不住耻笑自己。
“方褀——”撞开门,拉长音,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我累得半死你倒是在这里凉快了啊?”陈汉轩一个飞扑,挂在方褀身上揪
方褀肉嘟嘟的脸颊。
“方褀也是才坐下的。”曹邵贤一怔,随即笑开,一句话救下了方褀肉呼呼的脸颊。不过曹邵贤也就是外表平静,他心里已经是
暗流涌动。凭啥陈汉轩可以对方褀毛手毛脚,凭啥我要说句话都得看人脸色?!虽然说,是自己动机不纯在先。曹邵贤郁闷了。
陈汉轩才发现房间里还有个副会长,这下脸丢大了。
方褀郁闷了,曹邵贤怎么又装作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凭啥啊,在陈汉轩面前扮乖宝宝么?揉揉自己的脸颊,热辣辣的。
“恺熏那边的计划都已经放下来了,除了每个班级的展区之外,还有学校自己的活动哦。”曹邵贤盯着手机简讯,咧嘴一笑,白
牙森森。
方褀翻了一个白眼,不是吧,忒无聊了吧。
陈汉轩被勾上了,追问到底是什么。
“当然是夏日祭了,嘿嘿嘿……”曹邵贤拿手机放在下巴,嘿嘿一笑。
方褀一副我就知道。切,自从学校有了园游会,哪回没有“清凉一吓”这个项目啊。换汤不换药,自己少说也上了十几个来回的
高中,可以说从欧洲到亚洲甚至非洲都来了个遍。就你们那些个小屁孩的准备,还不够我塞牙缝。啧。
自我感慨了一番,回头便看见陈汉轩陷入自己无尽联想一双满溢憧憬的星星眼。
这孩子没救了。
一扭头,迎上曹邵贤别有深意的眼神,方褀脊背发凉。曹邵贤恐怕才是让自己清凉一“夏”的源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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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游会的第一天,陶恺熏就给曹邵贤放了大假。臭小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把方褀拐走。曹邵贤其实还在期待,方褀有一点点对
自己的在意。献献殷勤也是无可厚非,就是抱得美人归是有前提的。
这个大前提就是陈汉轩。所幸在方褀对“鬼屋”露出向往之情之后,陈汉轩遁了。
于是现在只剩下方褀和曹邵贤,齐齐站在阴森森的门口。
曹邵贤紧张了,好歹没了陈汉轩也算是两个人的第一次约会。不管方褀成不承认,他都当那是约会。好紧张啊,该说什么呢?
“副会长紧张了么?”方褀转头,朝曹邵贤咧嘴露出整齐的八颗大白牙,嘿嘿,小屁孩。
“……”是啊,我好紧张,我紧张的不是鬼屋里的牛鬼蛇神,我紧张的是我和你在一个曲径幽深的小道里来回穿行我会不会一个
没忍住又做了什么坏事。曹邵贤开始列举自己能做的坏事。呃,耳朵烫了。
方褀就站在曹邵贤边上,听见很清晰“咕噜”一声,曹邵贤咽口水了。“你要是真怕了,我就自己一个人进去了啊。”
“谁怕了啊!”你也不看看门边的骷髅头是我跟生物老师磨来的,我哪儿能怕啊。臭家伙,是你招惹我的哟,我要是把你怎么怎
么了,你也不能赖我。当然,能赖上我了更好。
方褀瞥了一眼,径直拉开了门。
只是一路幽深的小径,没什么特别。斜上方往下打着黄绿颜色的光,两侧是不透光的毛玻璃,间或有白纱和棉花扯成的蛛丝缠绕
。风口不知道在哪里,呼呼的风声被夹细拉升。让人以为是女子悠悠地唱着不知名的歌谣,又像相隔很远的尖叫声。
方褀没有放在心上,如果要怕的话,早就该被每天早上醒来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吓死了。脸色惨白,饮血之后便沉沉睡去,嘴角还
带着干涸的血迹,张嘴能看到明晃晃的獠牙。都已经不是活物了,为什么觉得心里还是难受。
扬起嘴角笑笑,还真是烂俗的鬼屋。
曹邵贤隐隐觉得不一样。这个地方白天的时候,自己明明检查过了,不一样。却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方褀,小心点。”曹邵贤犹豫了下,还是伸手握住他的指尖。
方褀吓了一跳,神经反射直接抽手,后知后觉才发现是曹邵贤。有些尴尬,“吓死我了,还以为是什么呢。”方褀笑着推了曹邵
贤一下,他其实担心的是曹邵贤发现自己的体温,有一点不正常。
“我哪里像‘那个’了啊,”曹邵贤委屈了,“总感觉和白天里不一样了。”曹邵贤不小心被绳子绊了一下,从顶上掉了个破烂
的小丑脑袋,在他面前龇牙咧嘴地笑。曹邵贤厌恶地拨开。倒不像是被吓到。
“白天和晚上能一样么?”越往深处越觉得冷,“学校下血本了哟,竟然在鬼屋里放冷气。”方褀被弹出来的稻草人吓了一跳,
然后好笑地又把它塞回原处。
“哪有冷气?我都不知道。”曹邵贤撇撇嘴,主任才三令五申要省着花,学校没给什么经费,怎么可能安空调呢。冷不防一阵凉
意,抖了一抖。
思前想后,这个破地方到处漏风,又通向山脚,山风吹来自然就冷了。
“喂,怪无聊的,唱歌来听吧。”方褀一挑眉,盯着曹邵贤看。
“爷,您真当小的是唱曲的啊?”曹邵贤瞪回去。
“你不唱?”方褀一副吃惊的模样,“你真的不唱!?”
曹邵贤笃定地摇头。
“那我唱了啊。”方褀昂首阔步向前行。
“今天天气好晴朗,处处好风光,好风光——嗷……”方褀忘词了,嗷了一段路。
嗷得曹邵贤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说什么也不再让他唱了。明明是故意的。一会儿跑调一会儿破音冷不防还开岔。没点程度的人
,真唱不来。
“你别唱了。”曹邵贤按住方褀的肩膀,“我求你了……”曹邵贤作势要跪下来。
“我不是怕你紧张帮你缓解缓解咩,你怎么能曲解人一番好意捏?”方褀顶着猫儿偷腥的表情,一副就是逗你玩又怎么样的神态
。
怎么能这么可爱呢。“你再这么折腾小心我把你吃掉!”曹邵贤恨恨地弹了方褀额头,你才是典型的玩火自焚。不让人亲近又何
必勾引人呢,我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不动心。
方褀吐了吐舌头,自己差点就忘记了。跟曹邵贤玩疯了,都忘记有更重要的事。
“吃什么吃,我又不是馒头。”方褀委屈地扶额头。也不晓得是打哪儿来的风,刺刺地吹来。方褀裸露地皮肤上被激起一片的鸡
皮疙瘩。
曹邵贤皱了皱眉,攒住方褀空下的左手,包在手心里。方褀没有甩开,任凭他握住。
“你知道么?我从小就喜欢看《子不语》。”曹邵贤握着方褀的手,得寸进尺。
“子都不语怪力乱神了,你还在鬼屋里吓人,到底有没有人情味啊。”方褀笑着,晦暗的光打在方褀的脸上,有些冰冷的感觉。
“子不语娘娘可是很善良的。”曹邵贤清了清嗓子,“那些鬼啊神啊的,都不可怕。我有时候在想,要是能遇上狐仙还是鹦鹉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