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宫变
三方的使臣都陆续回去了。可是传闻四殿下的病,却一直未好。菀妃去看过几次,见西楼一脸病态地躺在床上,却硬是不愿请御
医,只道是心病,过段日子便会好的。如此,菀妃也不再强说什么。
想来是那夜太过粗暴,月重天带着几分歉意地前来。不过再吃了几回闭门羹后,也就索性不再踏足琉璃殿了。
宫中传言,有人说是因为将军府的事,四殿下失了依靠,太过郁结,才卧床不起。又有人说四殿下与南唐溪云有染。自溪云离去
后,便相思成疾。众说云云,不过却只是些流言而已。谁也不知这四殿下究竟是如何了。
而被议论之人,此时正悠然地坐在琉璃殿的软榻上,微笑着听着幻影的禀报。听到最后,不禁莞尔,“和溪云有染啊?若是再夸
大其词一点,怕是要通敌叛国了。知道这事是谁传出去的吗?”
“回四殿下,宫里人多口杂,一时倒还真找不出什么根源来。”
“这样……”西楼秀眉轻皱,微微一叹息,“那么,我就多在这琉璃殿中待一会吧。安成王那边可有消息?”
“回四殿下,近日来连续有几批商队进入夜华。相信安成王已经按照您的意思,把自己的人马混在其中,大概快全数到齐了吧。
”
“三日后最后一个商队将抵达夜华。”陶淘迈着步子从外面走了进来,嬉笑着来到了西楼面前。
西楼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他的动作那般快。“那么父皇那边有什么动静?”
“皇上听说四殿下病了,正命人四处寻访名医呢。”
西楼奇怪地皱了皱眉,倒猜不透月重天是什么想法。“我们的行踪应该没有暴露吧?”
“回主子,我都暗中查看过了,此事应该无人知晓。”陶淘如是说道。
西楼却转而看向了幻影,声音虽然依旧平静,却透着几分迫人的气势,“幻影,你跟在皇上身边多久了?”
“回四殿下有三年了吧。”
“那么依你对皇上的了解,你觉得此事他当真会全然不知?”
“这个……”幻影踌躇,“四殿下,恕属下直言,此事皇上即便不知道全部,也应该了解到三分。”
“是吗?”西楼微微一笑,自己倒要看看他了解到何种程度,以便下次算计时,能够更加精准点。
“陶淘,你好生守在这里。今夜我要出城一趟。”西楼起身,朝另一边的书案走去。
幻影已经隐去。陶淘紧跟几步说道,“主子,您一人出城吗?”边问着,边手不停地替西楼磨墨。
西楼手持狼嚎,挥墨在一张宣纸上描下了几个小字。“恩。总要留个人在宫里。不然我去得也不放心。”
“可是,您一个人去,我不放心啊。”
西楼抬头,冲陶淘暧昧一笑,害得陶淘不自禁地红了脸。看着西楼心情大好,“呵呵,我去去就回。你啊,别多担心了。”
入夜,寂静的夜华街头,一人身披斗篷,策马狂奔,来之城门口时,守卫上前拦住,大喝,“来者何人?”
马上之人从腰间抽出一块玉佩,往前一亮,朗声道,“吾乃当朝四殿下。还不打开城门。我有要事要办。”
守卫还来不及应声,马上之人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文的嗓音,“楼儿,这么晚了,出城所谓何事?”
原本寂静的城门口,突然灯火通明,一下涌出来的羽林军将马上之人团团围住。那人无奈,只得纵身下马。
月重天微微皱眉,朝身旁的卫敏使了个眼色。卫敏上前伸手掀开那人的斗篷,却露出幻影的模样。
幻影上前,单膝下跪,“幻影见过皇上。”守城门的几个卫兵早被突来的情况吓住,如今一听又是皇上,忙下拜行礼。
月重天不予理会,淡淡道,“西楼呢?”
幻影从怀中抽出一份书信,呈现到月重天面前。月重天接过,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一看,失笑。
多事之秋,不易走动。
“他现在人在哪?”
“四殿下说他在皇上最能找到的地方。”月重天一听,拂袖离去。羽林军也紧随其后。夜华街头又复为寂静。
等月重天踏进韶华殿的内室时,那人果然很是悠闲地坐在那里品茶。听到走近的脚步声,也未曾回眸,只是含笑道,“父皇可曾
有过失算的时候?”
下巴突然被人捏起,力道倒是不重。西楼被迫抬眼看向月重天,月重天微眯着双眼,如审视般打量着西楼。
随即松开了手,轻轻抱起了西楼,径自往床上走去。待月重天怀抱着西楼在床上躺下时,才柔声问道,“楼儿还疼吗?”
月重天风云变幻的速度,西楼勉强地跟上了,微微颔首,“还好。略微有些胀痛。”转而又觉不对。“父皇既然知道儿臣那儿疼
,怎么就没猜到儿臣定不会此时骑马出城呢?”
没想到月重天却笑着道,“那夜太过粗暴,想来惹恼了楼儿。既然楼儿想耍着朕玩,那么朕就陪着楼儿演一出吧。”
“哎……”西楼失笑。算计来,算计去,也不知道谁玩了谁。
“不过那夜怕是楼儿自找的吧。何必呢?当真想得那么苦了?”
西楼一震,不欲再说此话题,索性转口道,“父皇,宫变在即,您可有什么准备?”
“朕以为楼儿应该有什么准备的?”月重天依旧含笑说着,听起来让人有几分沉醉,“楼儿若是当真出了城,可是去找你外公搬
救兵呢?”
“父皇早知道?”
“不过是猜想。想来你外公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被人谋害。不过看在他临‘死’前还帮朕除了陆明一党。朕也就不多加追究了。只
是……”
西楼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白玉小虎。“父皇,这是外公送给我的。不如送给你如何?”
月重天一看。这不正是自己搜遍整个夜华的另一半虎标吗。既然是将军送予他的,那么这算起来也是年关前的事了。
想到这里,月重天的声音低沉了几分,“楼儿,既然早己得了虎标,为何不早些给父皇呢?”
“儿臣一直以为,有些东西只能到必要的时候给予。本来是想用这个来保命的。不过现在想来,如果父皇想要对我下手的话,即
便再多的保命符也是无济于事的。”西楼慵懒地说道,倒似在说件无关紧要的事。
“放心。楼儿既然这么乖,父皇又怎么舍得要了你的小命呢?”西楼只是一笑而过,未置可否。
对话又重而回到了原题,“父皇,对于宫变,您到底做好准备了没有?”西楼这边倒是问得急切。月重天却依旧把玩着虎标,漫
不经心的样子。
“父皇……”西楼无奈,又是一声呼叫。
“楼儿,做太子可好?”
没想到月重天思来想去,竟又说到这个问题上了。西楼转而一想,脑中突然闪过‘与溪云有染’几字,淡淡道,“父皇,儿臣并
没有和溪云达成什么协议。所以要除去南唐,还得靠父皇您自己,不能假儿臣之手。”话到这里又是一顿,“父皇,即便儿臣做
了太子,也不会是个那么好控制的傀儡太子。”
本来还低垂着眼帘的月重天,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向了西楼。西楼依旧神色淡然的样子。在心底无奈一声叹息,月重天似是当真
疲惫了,“天色不早了。楼儿跪安吧。”
没有想到月重天会这般说来。西楼心里一震,莫非是碰到底线了,当即苦笑,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起身行了个礼,便退出去了。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月重天的声音,“好好待在琉璃殿中。”西楼踏出门外,不看卫敏一眼,径自朝琉璃殿而去了。
看来是自己多担心了。自己于他,莫非当真只是颗棋子而已?那么他于自己呢?想到这里,西楼好笑,当真是两个难搞的人啊。
三日后,入夜时分,宫楼上突然燃起一束火苗。西楼曾派陶淘告知,若是他将月重天迷晕时,便会点燃此火苗,预告之一切准备
就绪。
安成王见到此火苗燃起,便让早就潜伏在宫门外附近的人马,趁夜攻进皇宫。
守在城门口的侍卫,被无声无息地处理干净。月黑风高夜,数千个人影,纷纷潜进皇宫。一进入宫门,里面静得惹人心跳。
隐隐中似是有不好的预感。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安成王只道是西楼已经一切准备妥当,只要将月重天等人暂做囚禁,再把宫
中侍卫全部更换掉便一切皆可。
一个手势,示意几路人马纷纷向后宫的方向而去,另几路人马则向其他重兵把守的要道而去。可还未等这些人马从月乾宫前的广
场上散去。
一时间,竟从四面八方涌现出大量的火把。霎时间火光冲天,将月重渊所在的人马团团围住。
此情此景,月重渊暗叫中计了。再抬头望去时,月重天正依旧君临天下般负手立于月乾宫门外的高台上。而旁边却未见西楼。
还没等月重渊要开口说些什么,月重天便沉声问道,“安成王深夜带人潜入皇宫不知所为何事啊?”
他这话倒是问得客气,月重渊却是越发心里记恨,发狠道,“没想到我堂堂一个王爷,竟被个无知小儿耍得团团转。”话到此,
高声喝道,“西楼,难道不来和皇叔道别吗?”
音落,一人身着白衣缓缓从月乾宫侧走来,停到月重天旁边时,淡淡一笑,“皇叔安好。”说着,还深深一揖。当真气死人不偿
命。
月重渊气急,“西楼,多行不义必自毙。身在帝王家,迟早你会步我的后尘。”
西楼抬头,一愣,莫名其妙地看了看月重渊,又看了看月重天,随即皱眉,“皇叔,西楼不知您所言何事。西楼不过是按父皇旨
意,出来与您告别。”此话一说,倒是把自己此次暗算安成王一事全部推给了月重天一人,与自己竟丝毫没有关系。
月重天锐利的眼眸扫了西楼一眼。表面也不好再说什么,抬手一挥。双方人马已经缠斗起来,根本再没有月重渊开口的机会。
“楼儿到底是何想法?”月重天负手淡淡地看着眼前杀戮的场景。
西楼也同样漠然地看着腥风血雨的一切,却是未置可否。不过是不想把这个功劳揽在自己身上罢了。自己不需要在朝堂中肃立威
信。
许久,月重天沉声道,“西楼,无论你愿意与否,太子之位你势在必得。”西楼依旧如同闻所未闻,冷漠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第一次见到月重渊时,那人一身官服,春风得意。如今身处劣势,血雨之中早就失了往日风采,只剩杀红的眼,狰狞的脸。
人,辉煌,和没落,不过弹指一挥间。
杀戮的声音渐渐小去,通天的火光,照亮了这片血色的大地。明日等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它依旧会恢复如初。
无论这场杀戮多么惨烈,等记录到历史的时候,不过是皇上处决一个乱臣贼子叛乱的一笔而已。殊不知在这一笔之下是多少亡魂
的血。
空气中似是飘满了血腥的味道。西楼不欲再留,未与月重天告别,就拂袖而去。望着那远去的背影,月重天怅然若失。
第48章:灯会
盛安十一年三月,安成王叛乱,死于宫变之中。朝中党羽也一律处决。自此朝中党派更是鲜明。
以尚书令程忠明为首的属支持月西澈的党羽,以太傅严琼子为首的属支持月西楼的党羽,唯有太师一直意味不明。
不过当事人却从不关心这些。自那夜宫变后,西楼便再也不曾与月重天见上一面。似是当真到了冷战时期。
转眼间,已然到了开学的时候。习宫,西楼倒是乐意去的。毕竟多学些防身之术总是好的。但是对于尚书院,西楼即便再不情愿
,也只能去报道。后来才得知王公贵族凡年过十五者,可以不去。
这个消息对西楼而言,可说是天大的好消息。不过等听到后半句时,本还喜悦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去可以不去。不过每月必须上交一份文书。可以写诗稿,也可以就某些观点提出一些个人见解。套用西楼的话说,就是一篇现代
的论文。
更不幸的是,皇子过了十五,必须上朝堂听政。以便十六后入朝为官,亦或者为成为储君做打算。
原来到了十六还是只能搬出皇宫,住在夜华之内。只有过了十八,才有正式的封地,才能利落地离开皇宫。
这倒是好,不想见也得见。能偷懒,也不能偷了。
看西楼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陶淘边为西楼换着朝服,边疑惑道,“四殿下为何一大早就如此唉声叹气。可是昨夜没有睡好?”
“哎,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不去朝堂呢?”
陶淘错愕,眨巴着眼睛,打量了一番西楼,“四殿下,您不去朝堂,您想去哪啊?”
“去哪也比去朝堂好啊。”西楼抱怨,淡淡扫了眼镜子中的自己,勉强挂上虚假的笑容。当真是身不由己。
“这个么……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您想啊,四殿下以前不是一直体弱多病吗?”陶淘黑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圈,暧昧地笑了
几声。
西楼也跟着愉悦地笑了几声,末了还拍了拍陶淘的脑门,“陶淘,你好奸诈。”
“嘻嘻,承蒙四殿下夸奖。”
带着愉悦的心情,西楼上朝去了。站在指定位置后,月重天还没来,只能无奈地和几位大臣随意寒暄。
直到外面一声高喝,“皇上驾到……”各位大臣都纷纷站到指定位置。月重天进门,在路过西楼时,随意扫了眼,不过西楼却是
低着头。
等到月重天坐下后,就免不了又是下拜平身这一套。接下来就是有事上奏无事退朝。西楼整个过程中,未置一词,只是眼观鼻鼻
观心。
不过月西澈倒是就各位大臣提出的意见都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哎,就说嘛,多好的人才,选太子一定要选这样的啊。西楼感慨。
直到退朝,月重天走了,西楼还是低着头。宇宸见众位大臣纷纷离去,不免好奇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四殿下……”
西楼抬眼,睡眼迷蒙地看了看眼前的人。那人笑得像只偷腥的猫。
“四殿下睡得可好?”
“老夫倒觉得四殿下是在沉思。是吧,四殿下?”太师一边捋着他的胡须,一边慈眉善目地笑道。
西楼一愣,随即也跟着笑,“我的确是在研究一种方案?”
“哦?不知四殿下可否告知一二?”这话倒是引来了两人的兴趣。
“我在想,如何站着睡着,如何睡着了沉思。”西楼对着两人很是亲切地一笑,然后抬步朝外走去了。
宇宸和太师互对一眼,相视一笑,心知是被西楼摆了一道。
“太师觉得此人如何?可是人中龙凤?”宇宸意有所指。
太师高深莫测地朝西楼消失的门口看去,“的确是人中龙凤。可是却未必是池中之物啊。”宇宸一顿,了然一笑。
对着白纸干瞪了一天,西楼愣是写不出一个字来。想想,一年十二个月,每月一篇论文,那就是十二篇啊。
“啊……给我一台电脑……”西楼狂叫,正好被踏进门的月重天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