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未至(生子)上——曋渊
曋渊  发于:2013年06月26日

关灯
护眼

齐妃头七这日,萧洛带着众臣到安国寺中祭拜,看见许久不见的周承弼,萧海乐终是抬起头,似是想说什么,却也一言未发。待人走后,灵堂只余兄弟二人守灵。

萧轻弦挥手遣退了一旁伺候的人,看了一眼身旁身戴重孝的萧海乐,叹了口气叫道:“海乐。”

萧海乐不语,只是今夜按例他兄弟二人该当守灵通宵,自己躲了他许久,今夜也是时候该将话说清楚了。

萧海乐虽不说话,萧轻弦却知他在等自己说话,话到口边突然不知该如何出口,萧轻弦沉默了片刻方道:“海乐,我知道你怪我,只是当时情势危急,我也是迫不得已。”萧轻弦做事一向敢作敢当,何时像这般解释过什么?奈何萧海乐与霜翎一般,几乎成了他的死穴,逼得他不得不解释。

萧海乐依旧不语,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茶碗。

萧轻弦抬眼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话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与你知道了。海乐,你年纪也不小,不该是任性的年纪了。”

萧海乐紧紧地咬住嘴唇,兄长的话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当日他所行的苦衷自己也明明白白,这几日来对他视而不见,与其说是怪罪他所作所为,倒不如说是怨恨自己生在了帝王家。张了张嘴,萧海乐终是哽咽着声音叫道:“哥哥……”

一声“哥哥”叫的萧轻弦心中微动,萧海乐是自己看着长大,在自己心中总是当年的小小孩童,却没想到他已长大了,这样亲近的叫法便说明他并未怪罪自己,这其中的迫不得已,他早就会分辨清楚了。

萧海乐深深吸了口气续道:“我明白的,你若不那样做,母妃便会担上私干朝政的罪名,我……只是母妃离去伤心而已。”

萧轻弦叹了口气,一家人之间勾心斗角,为了一个皇位父不父子不子,叫人怎么不心生感慨。

萧海乐伸手入怀捏了捏怀中的一个小包裹,正是周承弼最后悄悄塞到他手上之物。不用拿出来,他便知那是前几日他下朝后叫周承弼带给周因的玉镯,这样不明不白的重新回到自己手中,究竟是周承弼所为,还是周因自己的意思……想起母妃生前所说,萧海乐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哥,母妃她说的,因因……可是真的?”

萧轻弦不语,这件事他不敢说与萧海乐知晓,本想慢慢想办法叫父皇改变主意,谁知竟出了这样的事,父皇定会更为忌惮自己,恐怕将周因许配给萧锁辞之意只有更加坚定。

看见萧轻弦迟疑的神色,萧海乐便知此言是真是假,端着茶碗的手一抖,“当啷”一声,茶碗落地,瓷片飞溅开来,萧海乐的衣摆也湿了大片,他恍若未觉,怀中的手紧紧握着玉镯,仿佛如此便能握住周因。

萧轻弦脸色也是阴晴不定,萧海乐与周因之事,在众人心中已是顺理成章,父皇这样棒打鸳鸯,伤了萧海乐的心,恐怕也要毁了周因一生。看着萧海乐瞪大的双眼中的茫然,萧轻弦眼神闪了闪,无论如何,自己也要设法阻止这桩婚事。

萧轻弦在安国寺守灵,只带了紫玉与几个小厮伺候,霜翎行动不便并未跟随。萧轻弦不在府中,霜翎也就每日到吴陌那里商量筹办医馆之事,不出几日,在吴家兄弟所住大杂院不远的地方,倒真开起了一家小小的医馆,后院几间小屋,吴家兄弟便搬到医馆中住。霜翎有意留意吴家兄弟与七王府往来,不时到医馆中小坐,吴陌请了王嫂在后厨煎药,每月几钱银子也算是帮衬他孤儿寡母一家,王嫂一来,四个年幼的孩子也必得带在身边,一时间小小的医馆倒也热闹非凡。

霜翎坐在小小柜台之后,提着笔给他兄弟二人记账,吴陌自然是坐在厅堂当中给人诊脉,吴映则是站在柜台后称药。王嫂的几个儿女,最大的梅子迈着小腿将吴映抓好的药材送到后厨给王嫂与两个弟妹煎,小虎便坐在霜翎腿上,瞪着圆圆的眼睛好奇的左望右望,还不是的抬头与霜翎“咿呀”几声。

忙忙碌碌,叫霜翎几乎忘了自己其实身处腥风血雨之中,闲下手便摸摸小虎毛毛的小头,正正他软乎乎的小身子遮住自己不同寻常的肚腹。这几日他都在吴陌的店中,那日一晃而过的人影仿佛是自己的幻觉一般再也没出现过,他却知那绝非幻觉,如若吴家兄弟果真有问题,与他们交好的慕容元枫也未必会干干净净。这些人究竟是皇上派下来的人,还是七王爷自己的人?若真如自己所想一般,夺嫡之事就更加复杂……

(下)

忙了一日,午饭也在吴陌家中用过,待霜翎回府时,已近掌灯时分。刚刚抬脚迈进府门,就听见身后有开道的侍卫喊道:“王爷回府!”霜翎停下脚步与府中仆人一起侍立,静待萧轻弦进门,心中不免暗暗奇怪,王爷这几日为了八皇子一直住在安国寺,今日为何会回府?

守门的小厮将大门拉开,只见门口停着两顶小轿,当先一顶自然是王府的轿子,后面跟着的一顶,轿帘一掀,走下来的确是萧海乐。霜翎心中一松,八皇子既然愿意跟着王爷回府,可见兄弟之间仍像从前一般,并无任何隔阂。

萧轻弦一进府门就看见站在一旁的霜翎,此时站在府门口的,若非在这里当值,便是刚刚回府,停下脚步微微皱眉道:“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府?”

霜翎尴尬的看了一眼萧轻弦身后的萧锁辞,自从知道自己有孕后便再没见过他,还盼他莫要瞧出什么不对才好。忍不住重新拉了拉身上的衣衫,将身形掩饰的更不起眼些,想了想此时不是告诉萧轻弦那件事的时机,便低着头答道:“属下只是在左近走了走,方出去没多久。”

守门的小厮自然不敢多话,萧轻弦倒也没再问,只问道:“用过晚饭没?”见霜翎摇了摇头续道:“过来陪我一起用吧。”

霜翎点点头,他虽不愿多见萧海乐,怕叫他察觉不对,却也几日没见萧轻弦,忍不住跟了上去。

萧海乐一直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莫说察觉有何不对,仿佛根本就没看见霜翎一般。看见萧轻弦向内走,便也跟着走,只是眼神一片空洞。

几人各自回房换了衣衫,再到厅中用饭时,霜翎终于觉出了萧海乐的异状,只道他是丧母之痛,抬眼看了萧轻弦一眼并未多话。只是时不时的给一旁伺候的小丫鬟打眼色,叫她们多布些菜给萧海乐吃。

直到一顿晚饭用完,萧海乐也未曾发觉霜翎身形的不同,他对三王府甚是熟悉,也不要人跟随,径自出去散步。

厅中只剩下霜翎与萧轻弦两人,霜翎忍不住疑惑问道:“八皇子这样子,似乎并不仅是因为齐妃娘娘之事。王爷,八皇子他究竟是怎么了?”

萧轻弦不语,抬眼看了霜翎一眼,眼神中尽是狠厉。霜翎却是恍然大悟惊道:“是周因?”确实听王爷提起过,齐妃娘娘死前所叮嘱的事情中,便有周因之事,丧母在前,一同长大的青梅竹马又要另嫁他人,萧海乐年纪尚轻,定然难以承受,难怪今晚是这般情态。霜翎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叹了口气。

萧轻弦坐在一旁冷笑道:“父皇欺我母子三人太甚,周因对海乐来说至关重要,我绝不会让她嫁与萧锁辞。”

想来是今日八皇子的反应彻底激怒了王爷,霜翎想了片刻道:“王爷,属下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萧轻弦抬眼看了他一眼,收了眼中的狠色道:“你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说罢。”

霜翎一怔,你我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王爷,正是你我之间,才有许多事不能说,能说出口的,全是无关你我的事。整了整心神,霜翎开口道:“王爷,属下前几日偶遇吴映,这几日皆在吴映家中。”

萧轻弦皱眉道:“吴映?便是那时赶出府去的那对兄弟?”原本是无足轻重的两人,霜翎却因他们二人险些没保住他们的孩儿,萧轻弦对这两人倒是记忆颇深。

霜翎点头道:“是。属下那日在他家院中看见一个人,身形熟悉,仿佛便是七王爷身边的人。王爷,吴家兄弟与慕容太医交好,属下恐怕此事并不简单。”

只因这两人地位太过低微,萧轻弦将他们赶出王府便没再多想,此时经霜翎一提醒,心中悚然一惊。吴家兄弟与慕容元枫交好,如若他们是父皇派来的人,便是父皇安插在自己身边的暗探,父皇也定然早已得知霜翎之事,只是直到现在都未出手,并非是父皇的风格,那恐怕这兄弟二人便是萧锁辞身边的人。他二人与慕容元枫交好,慕容元枫多半也会替萧锁辞做事,他是太医院掌院,这样一来,父皇的性命岂不是捏在萧锁辞手中?待萧锁辞娶了周因,稳定住朝堂的局面,父皇再无利用价值,他便可不费一兵一卒逼宫!萧轻弦饶是冷静,也倒吸了口冷气,多亏霜翎警觉,否则自己到时候怕是会不明不白死在萧锁辞手中。抬眼看着霜翎,萧轻弦道:“与虎谋皮,霜翎,你莫要轻易涉险,待我再派人……”

话未说完,霜翎打断道:“王爷,吴陌此人深藏不露,属下突然不再出现,恐怕他会看出端倪有所防备。王爷放心,属下自会小心在意。”

萧轻弦皱眉不悦,当日霜翎在地牢中的样子叫他难以释怀,但他也知霜翎所言有理,他与吴映相熟,在吴家暗中观察实在是最合适不过。沉默许久终于松口道:“也罢,我叫夜非跟在你身边,若有不妥,随时来报。”

原本想说自己乃是王爷侍卫,根本不需要暗卫跟随,但一对上萧轻弦的眼睛,读懂了里面的担忧与后怕,霜翎嘴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点了点头道:“属下知道分寸,请王爷放心。”

第三十九章

过了七七,萧轻弦与萧海乐便无需每日到安国寺中守孝,萧轻弦自有政务在身,三五日才有时间去上香而已,萧海乐却是清闲王子,既不用上朝,也无政务交到他手上,又兼他不愿面对萧洛,便仍旧住在安国寺中。

下了早朝,萧轻弦正要向外走,就见福喜追了出来躬身道:“三王爷留步。”猜测是萧洛召他有事,萧轻弦站住脚步道:“公公何事?”

果然福喜跑到近前笑道:“三王爷,皇上在御书房召见,请随奴才来。”

萧轻弦点了点头,跟着福喜走到御书房门口,两边的小太监推开大门,福喜站在门口弓着身子朝里面道:“皇上,三王爷来了。”

明黄的屏风后面萧洛嗯了一声,福喜转过身子笑道:“三王爷请。”

萧轻弦微微颔首走了进去。转过屏风,果然看见萧洛坐在龙椅上,手中捧着一本书。萧轻弦行礼唤道:“父皇。”

萧洛看见他进来,将手中的书放在案上道:“不必这么多礼,坐吧。”

萧轻弦谢过,坐在一旁小太监端过来的小凳上恭敬道:“不知父皇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萧洛沉默,眼睛直直盯着萧轻弦,半晌方笑道:“弦儿,前些日子我同你说过的东勺公主之事,东勺王派了使节将公主送来我元信,恐怕过几日就要到了。只是你身在孝中不得娶亲,你看此事该当如何?”

萧轻弦一怔,以东勺于元信的国力衡量,该当自己到国界处亲迎,东勺王也只要将公主送到国界处即可,这般将公主送到对国国都乃是攀附之态,以东勺的国力,实在于理不合。想了想仍是开口问道:“父皇,以东勺国力,何须这般焦急将公主送了过来?”

萧洛脸上仍带着平素的笑容,只是笑意依旧没有抵达眼底:“东勺王传信说原因你该清楚。”

萧轻弦立即答道:“请父皇明鉴,儿臣绝没见过那东勺公主,与东勺也素无往来。”这其间关系微妙得很,一不留神便是通敌叛国的罪名,萧轻弦无论如何也不敢轻易认同。

萧洛长长地“嗯”了一声,反而转开话题道:“东勺公主不日将至,弦儿觉得该怎生安置?”

自己身在孝中,万万不能娶妻,东勺公主已至京城,她未嫁之女孤身到邻国,瓜田李下难以摘得干净,绝无再让她回去的道理,萧轻弦脑中急急一转垂头道:“儿臣不能娶亲,想必东勺王亦能谅解,父皇不如传信与东勺王,让公主嫁与锁辞可好?”

萧洛眯着眼睛道:“嫁与辞儿?朕听闻东勺公主生得美艳,弦儿可舍得?”

萧轻弦一笑,仿佛颇为无奈:“事非得已,儿臣不想因我一人与东勺反目。”

萧洛呵呵笑道:“弦儿长大了,也算有担当了。只是朕已允诺将周太师之女许配给辞儿,周太师乃是我朝元老,亦得罪不得,你说若是将东勺公主许给笙儿可好?”

大皇兄?萧轻弦沉默了半晌方道:“大皇兄不喜参与朝政,恐怕将来父皇与天水开战,东勺不会轻易相助我元信。更何况周因年纪尚小,眼下还是以东勺公主之事为重。”

萧洛双目如炬看着萧轻弦:“你说的虽是有理,但辞儿尚有两位兄长未娶,东勺王诚心嫁女,只落个七皇子妃的名头,恐怕不敬。”

萧轻弦反倒微微笑道:“东勺王既是诚心,想必也对我元信皇子知之甚详,将东勺公主嫁与大皇兄那般不理朝政之人,恐怕才真是叫东勺王不满。儿臣以为,还是将公主许配给锁辞为好。”

萧洛终是呵呵大笑道:“弦儿此言有理,倒是父皇糊涂了。父皇这便差使节到东勺,以显我元信诚意。”

萧轻弦亦道:“此事是因儿臣而起,本该亲自到东勺赔礼,只是身在孝中不得远游。不过儿臣亦该修书一封一同带去。”

萧洛点头道:“甚妥,你先回去吧,晚些时候叫人将书信送进宫来,朕便派人到东勺去。”

萧轻弦站起身来躬身告退,竭力平稳着脚步,直到出了宫门上了自己的马车方才长长松了口气。父皇今日摆明是试探自己,他恐怕早就有心将东勺公主许配给萧锁辞,只是苦于东勺公主指名要嫁自己。如今母妃出了这样的事,自己身在孝中不得娶亲,东勺王定然会将东勺公主许配给萧锁辞,怕朝臣议论,亦怕自己不满,才有今日试探,如若方才自己露出一丝一毫不愿,日后父皇必将更加提防自己。

萧轻弦回到王府便修书差人送进皇宫,在书房中伺候的书童点墨看他事毕方走进来问道:“王爷,午时已过了,可要摆饭?”

他一提醒萧轻弦方觉腹中饥饿,只是他若不吃,府中旁人便不得先一步用饭,想都未想便开口问道:“霜翎呢,可在府中?”

点墨忙道:“王爷稍等,奴才去问问。”说罢转身跑了出去,不久回来道:“回王爷,大侍卫今日未曾出府。”

萧轻弦蓦地想起府中照顾霜翎的大夫李老曾与紫雯提起过这段时日霜翎饭量比往常会大些,腹中也常常会饿,叫她小心照料,此时已过正午,想必霜翎早已饿了些时候。心中不禁有些恼怒,淡淡瞥了点墨一眼道:“为何不早些来提醒?快去摆饭,将霜翎叫来与本王一同用饭。”

吴家兄弟的医馆门面甚小,兄弟两人也不敢随意挥霍,有些土生土长的药材便不肯从药铺中购进,昨日便说了今日要上山采药,霜翎身体不便跟随,只暗中吩咐夜非跟随两人,自己留在府中。萧轻弦回府并未召见与他,他也不便前去打扰。只是他素无用点心的习惯,待到午时,腹中已是饥肠辘辘,奈何萧轻弦迟迟不吩咐摆饭,府中众人也不得擅自开饭,他便只能忍着饿在房中等待,手中捧着的一本书早就不知看了些什么,只觉全副心神都用在了抗饿上。直到过了午时,只见萧轻弦书房里的点墨急匆匆的跑进侍卫院,一边跑一边喊道:“大侍卫,王爷那边吩咐摆饭,叫大侍卫一同过去用饭!”霜翎如蒙大赦,扔下书本跟着点墨到了萧轻弦院中。点墨将人带到便径自退回书房,霜翎独自走了进去。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