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A市消费水平和原先的S市看起来真是不能比，虽然我素来不是对金钱敏感的人，发现在S市要上百的车费在A市不过20出头时还是小小惊喜了一下，虽然我出行最终还是自己开车跟出租没有任何的交集。这一点也一度被要省下午饭打DOTA的蚊子深深鄙视过，原话是，“你这个不体谅我们革命同志的资产阶级！”

当时我摸了摸鼻子没敢告诉他，其实我特别羡慕他，毕竟他还必须跟家里死缠烂打才能拿到超支的生活费，而我，每次卡上的余额都是让普通人瞠目结舌但是我习以为常的天文数字又怎么样，之所以会这样的原因是老头根本懒得跟我说话，根本懒得承认还有我这个儿子。这些天文数字般的存款都是我自己接CASE挣的，跟老头没有半毛钱的瓜葛。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我咬着路上买的半串冰糖葫芦朝距离宿舍10分钟路程的学生生活部走去，也许寝室的问题不只那三双袜子？想到文轩那可怕的生活习惯我打了个寒噤，还是叫钟点工把整个房间整理一下吧，我可不想睡觉时蟑螂和苍蝇齐飞……谁说蟑螂不会飞！

肩上瞬间被放了一只手，我的身体被上面传来的力道生生顿住，这原本是个三流小说中经典的搭讪情节，说实话因为这幅漂亮的皮相从小到大我遇见过这种情况也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没好气地转过头去，“喂，老兄搭讪的时候，拜托看看清楚对象再说……啊。”

昔日熟悉的脸对着我轻轻微笑起来，“我终于找到你了，蓝。”

本人高澜，年方20，性别男。天性懒惰因而从小到大的绰号只有懒鬼等系列的同义词，本人对此也十分引以为豪，但是在生命中，会这样叫我“蓝”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就是上次打电话来的那个脑残情圣，而另一个……如今正坐在我面前，毫不顾任何形象地拆着一包杜蕾丝。

“……这是男寝，你觉得你带这玩意进来能干吗，蔚家二少大人？”我头痛地扶着额头，不管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这个男人一直都是这么我行我素得简直能和本人比肩。

“没有特别带进来，再说这也不是给你的，别误会。”蔚杰耸耸肩，“藏得挺深啊小样，本来还想着这次回国能不能顺便在A市旅游几天，现在倒好，全用来找你了，你想怎样臭小子？”

“真的是在找我么？”我挑挑眉向他展示手机收件箱，“你出国都是四年前的事了，难道这些消息都是四年前那个马子留下来的么？”

“……说得那么难听真是符合你的作风啊，你这个人面兽心的毒舌。”蔚杰被戳穿了谎言也只是无所谓一般地摆摆手，“虽然我觉得有点晚了，我哥回来了，应该已经跟你联系过了吧？”

“嗯。”想到那个人我的心又是仿佛被人轻轻捏了一下，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已经没有多少痛觉了。

“……你答应他没有？”杰点上烟。

“你觉得呢？”我一把抢下来，“这是我的房间，再说我还有室友，少把这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蔚杰吹了声口哨，“居然坚守住了阵地？你终于做了几件出乎我意料的事了呢。”

“人总要长大的。”我闷闷地将烟掐灭，“比如，曾经的蔚杰，也不是现在这种人见人烦得痞子样，难怪当时那个人会甩了你。”

“啧，真是无情的人呢。”蔚杰笑嘻嘻地将我这句吐嘈全盘接受，玩世不恭地挑了挑眉算是回答，“所以我一直觉得啊，我哥和我碰见你们两个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但是偏偏一开始，没人认识到当时最开始的选择才是最正确的，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么？”

他突然扑近我抬起我下颚，“蓝，他不知道你现在的地方，但是我觉得他迟早会知道，你不像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答应我，坚持住自己认为对的选择。”

“不要。”我冷冷回到，“我好不容易才有现在稍微平静一点的生活，凭什么你们这人渣两兄弟现在又要回来把我生活搞得一团糟？给我滚。”

“呵。”蔚杰看着我的脸，“我突然发现，原来你跟四年前一样的幼稚和弱智啊。”

我怒上心头抬脚就向他胯间踢去，蔚杰嬉笑着躲开，“啊呀~这样就发彪么？这一点倒是跟以前很不一样呢~还是以前的小绵羊好玩呢~”

“蔚杰，你最好在我打电话叫门卫大叔把你扔出去之前滚出去！”我装作愤怒地一脚踢过去，蔚杰的身手素来比我好上几分，在我没有刻意的攻击下倒也能游刃有余地躲闪着，几下之后顺手捞住我的手将我拉进怀里，“嘻嘻，要不是知道你是个男人，我还真想索性连你一起吃掉呢~”

“……蔚杰，你放手！”我的心瞬间漏跳一拍，“万一我兄弟回来了怎么办！”

蔚杰刚想说什么突然带着几分尴尬地放了手，我意识到不对劲转头看去，文轩站在门外，表情有点诡异地看着我们，“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啊，也许吧~”蔚杰勾起恶作剧的笑容，“小哥要一起来……”

我一脚将他踢出去，“滚！”

关上房门我面对着蚊子，蚊子沉默着做着自己的事，空气似乎凝结了一般。我试图说些什么打碎这恼人的沉默，但是第一次，我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话题了。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蚊子自顾自忙碌着，此时我别提有多恨那个家伙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出现了。

“喂。”突然蚊子有些突兀地开了口，我几乎是得到救赎一般抬起头，这让蚊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喂，懒鬼！你那是什么可怜兮兮的表情啊！”狠狠拍了拍我的肩，蚊子重新扬起自己一概的明媚笑容，“走吧，我今天不放倒你明天就不上思修课！”

我勾起坏笑，“拉倒吧你，我就没见过你在思修课出现过。”

“去~”蚊子一拳击在我胸口，“说好了啊，要是今天你不给我把你以前那些破事给老子一五一十交待清楚了就不叫兄弟！”

“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别被老子把小时候穿着开裆裤偷看女孩子裙子的事套出来哟！”

“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去，你个从小耍流氓的败类！”

那天是我记忆中蚊子喝得最疯狂的一次，我高中时玩得比较多因而酒量被锻炼得虽然谈不上好，但是一口闷一瓶啤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但是蚊子不一样，虽然一直喝酒都是他怂恿我去的，但是他是典型的一杯倒，而且喝醉了啥事也藏不住，我常笑他要是当特务绝对是最先背叛的一个，很有可能自己把老底都揭干净了还不知道。

学校的夜排档我们经常光顾，老板娘也跟我们相当熟悉，正要跟往常一样给我上一瓶青岛蚊子一杯白开水的时候却被蚊子阻止了，取而代之的是蚊子一手提一个酒瓶凶神恶煞一般看着我，“拼酒敢不敢死懒鬼！”

但是我觉得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不是灌醉我。

正如我所料的，蚊子喝完第一杯舌头就开始大了起来，我们挑了一个角落，喝醉了的蚊子提着酒瓶拽着我，“喝……喝啊你……！我，我今天非得……非得把你那些破事套出来不可！”

我笑着灌下一杯，“好！那么，你要听那些？”

蚊子摇摇晃晃地灌着酒，“嘻嘻~懒鬼，你不能喝也不用分成……两个啊~别，别作弊~我，我看见你在酒里兑水了~”他蹲在椅子拽住我的袖子，“呐，你……你跟，跟我老实说……！你，以前，以前真的是……那个……？”

我狠狠灌了一口酒，这点酒精对我来说算不上什么，但是我需要一个不清楚的头脑来为自己壮胆，“算是吧！”

“……呵呵，嘻嘻嘻~~~”蚊子迷蒙着眼睛看着我，“就，就是上次那个瘪三……？是，是你甩得他……还是，还是他，他踢得你？”

我犹豫了一下，说实话因为之前的事，我实在是害怕自己的事被抖出来之后高中的那一幕再一次重演，但是看着如今已经差不多烂醉如泥的蚊子，现在就是说出来，想必这个货色明天也不会记得多少吧？

“上次那个不是，我说了就是我一朋友。”我思索着措辞，张了张口觉得自己那点破事实在是有点丢人，狠狠再灌一口酒，“之前……我算是被甩的……吧！”

这话我居然说了出来，我曾犹豫过，但是如今我发现真的说出口之后也就是这么回事，蚊子还被女人甩过十几次呢，我被一个男人甩了有什么他妈不好意思承认的？

“切，傻逼。”不想蚊子直直的瞪着我冒出来一句，我愣了一下，他继续补充道，“居然甩你这么漂亮的，你说那个男人不是纯傻逼是什么？”随手扔掉手里的空瓶，蚊子咬开另一瓶青岛狠狠灌了一口，“反正你也长那么漂亮，老子……老子要你……也，也可以的吧？！”

什……

我一瞬间瞪大了眼睛，蚊子的表情很狰狞，似哭似笑亦真亦假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好像也醉了以至于居然听错了他的话，“死蚊子，你……你刚才说什么？”

“我，我说……我，我，我要你！”蚊子大着舌头吼叫道。

晴天霹雳。我呆了好一会才发现蚊子这话多么惊世骇俗，急忙看向四周，出乎我意料的是周围的人只是朝我们看了一眼就心临神会一般不再关注我们，庆幸之余我意识到看起来是我这副皮相让大家误会了，我头一次这么庆幸自己生了一张女人脸。

“蚊子……你喝醉了啊，不要胡说八道了……”我试图制止他的胡言乱语，喝醉了的蚊子力气大得出奇一把推开了我，“谁，谁他妈跟你……跟你开玩笑了！早知道……早知道你是那个……我……我他妈……”

“蚊子！”我一把捂住他的嘴，说逃避也好，说怯懦也罢，但是我在意识到他下面的话之后只能紧急叫停他，我，已经害怕再听见那句话了，不管是不是真的。

“ZZZZZ……”紧张了好一会我发现蚊子居然没有下文了，偷偷低下头，蚊子在我怀里烂成一堆泥就这么睡死了过去。

我暗自偷偷舒了口气，但是心上那个似乎已经有些陈旧的伤口在我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偷偷被撕开了一条缝，空气透了进去，息肉翻出来，慢慢地溃烂，化脓，带着几分恶毒地耐心等待着，等待着腐蚀我整个心脏的时刻来临。

03

等蚊子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黄昏了……无辜的蚊子趴在床上嗅了嗅嫌弃地皱皱眉头，“喂懒鬼，你真是懒到家了耶，房间里啥玩艺馊掉了你都懒得扔？”

我反手将那本马克思主义基本概论砸过去，想到这个我就来气，你说这个白痴没酒力我忍了，喝酒没品我忍了，昏迷不醒我也忍了，他喝醉了吐也就算了，还吐我背上一身！下次我再陪他出去喝酒我就不姓高！

“啊，暗器！”猝不及防中招的蚊子抱着头惨叫一声，“懒鬼！你就忍心将你唯一可敬可亲的兄弟兼室友送上西天么，太狠心了你！”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淡淡道。

“……你说你长那么漂亮嘴怎么就这么毒呢，最毒妇人心啊妇人心……”蚊子摸摸鼻子咬牙切齿地跳下床，“喂……所以我喝醉的时候没有发酒疯吧？我一点也不记得了……”

“有啊，有个极品的正妹见到你野性的样子对你一见钟情了，但是你抬手就叫人家滚。”我将手里的课本翻过一页头也不回道，不出所料身后传来一声狼嚎，“啊啊啊NANI~？！我真的就这么放弃了机会么！哦不这不是真的！！”

自顾自哀号了好一阵蚊子突然恢复成文艺青年的模样对我严肃地推了推眼镜，“作为一个团结友爱善解人意的室友，懒鬼你一定向她说明过我冷漠之下那颗热情的心了对不对？我相信你懒鬼。”

“啊？我是不知道她有没有了解到你热情的心啦，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她就哭着泪奔了啊。”我继续面无表情地忽悠他。

“啊啊啊啊NANI~~~~！！！”蚊子的哀号变得凄惨一百倍，“一定是你的美貌伤害人家了……你说你为什么要长得这么漂亮啊高澜！！你说你为什么不去毁容阿高澜！！”

……这是何等卧槽的要求。

我选择无视这个“为情所伤”的疯子，继续淡定自若地看书，你问我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怎么说，说你喝醉之后要我当你的女人还是你要当我男人？既然他已经忘记了昨天的话，那么我也必须当作毫不知情，这才是我们能够继续这样当兄弟的前提和基础。

“话说懒鬼~！”羊癫风抽完的蚊子这才意识到我的不同寻常，带着几分探究的目光仔细审视着我，这货不戴眼镜就是个弱智，戴了眼镜却眼神却多了几分犀利的感觉，从某个方面来说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我偏偏头。“干吗？”

“你受啥刺激了居然在啃书？”蚊子的表情像看见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一样。

“没啥啊，后天期中考，忘啦。”

“……NANI？？？？！！！！！”

我们的期中考没有任何的爆点可言，高数老头出的题完全超出了给的范围一如既往地阴险至极，这当然引起了以蚊子为首的一帮不学习分子的一阵鬼哭狼嚎。考场上18般作弊的风景在我大一的时候曾经觉得很有趣，但是看习惯了之后也最多撇撇嘴为被抓到的哥们道一句愿佛祖保佑你阿门。我素来主张考试什么的60分万岁多一分浪费，即使是这些考试对我这个靠自学已经读完博士的人来说也没有任何压力。

事实上蚊子也最多是嘴上哀号而已，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他学习是相当认真的，就算是装斯文肚子里也要有货才能装得像一向是他信奉的原则。至少比起揣着理想国装逼我更喜欢用半天来攻下一个重要的服务器，而他却能对此向哲学系的正妹侃侃而谈。

A市的冬天比S市冷得多，我披上一件以前最冷的冬天才穿的羽绒服窝在教室的角落调整了一下睡姿带着怨念瞪了一眼台上唾沫横飞的公共关系导师，这种老师真是不会体谅学生耶，不知道后排的学生要睡觉的么讲那么大声真是影响睡眠！

身边的蚊子最近钓了个日语院的正妹，整天跟人家用现学现卖的日语得瑟得不亦乐乎，不过至少我是一句也没听懂他在得瑟个啥，大概是老头当时的大阪腔影响了我的听力吧。不过也因为这样我被严令禁止在他泡妞的时候出现，理由是太容易造成误会了……我去，有种你倒是别让我帮忙打饭啊这个魂淡！

至于那件事，不知是因为太忙碌还是忘记了，总之蚊子没有再提起，我也乐得清闲不会自己找事，蔚杰在回去前又来看过我一次，其实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呢，因为习惯了寂寞，所以这才强颜欢笑地蔑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