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贺煜，他已经不期待能从贺煜嘴里听到事实了，因为他不再相信那个人。如果让他现在拿枪顶着贺煜，楚音遥不是下不了手，只是贺煜当初毕竟救过自己，如果不是贺煜把他带回贺家，也许十四岁那年，路凝夕已经死在那条巷子里了。另一方面，当时安栩告诉他，自己的父母是被严家害死的，如果真是这样，贺煜拆了严家，也算是给自己的父母报了仇。
一码归一码，就算楚音遥现在已经将对贺煜的感情全部放空，也不能忘恩负义，虽然这种恩义现在很难说清楚……可有一件事却是显而易见的——他与贺煜的种种从此将彻底斩断。
手机适时地响起来，楚音遥看了一眼屏幕上萧晟扬的名字，没有立即接通。
说实在的，萧晟扬给了他很多，甚至比贺煜还多，只是他不晓得这种给予有一天是不是也要收回，然后自己再陷入另一个万劫不复。贺煜千错万错，有一点还是对的，他教会了自己什么叫对亲近之人的防范之心。
他想平淡的过日子，但很多东西却要被迫考虑。
手机在响了良久之后自动挂断，楚音遥握着手机没动，不多会儿，电话再次打过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按下接通。
“喂？”
“你出门了？”萧晟扬的语调依然很平和。
“嗯。”他现在不太想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怎么了？”似乎发现他不对劲儿，萧晟扬问道。
“没什么，有事？”看了下手腕上的表，这个时间，萧晟扬应该在工作。
“刚刚有人送来一张图书大厦的购书卡，你别去书店了，上网查查想要什么书，让他给直接送家里。”萧晟扬坐在办公室的皮椅上，手里把玩着那张卡，刚刚秘书拿进来，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楚音遥。
“没事，反正我已经出来了。”
“嗯，如果没到书店就买点儿吃的回家去，晚上降温，早点儿回去。”其实那张卡什么时候用都可以，只是萧晟扬突然想打电话给他，便用了这个借口。
“好。”萧晟扬这么说，倒也免了他再去一趟书店，买两本书回来应付。
萧晟扬那边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晚上我早点儿回去。”
“不是有宴会吗？”昨天还告诉他不回来了。
“没什么重要的。”萧晟扬看看窗外，虽然说话还是那个态度，但总觉得小孩儿今天情绪不高。没多考虑，他准备去宴会上露个面就回家，其他的让宋琰处理。
“你有什么要吃的，我一起买回去。”冰箱里已经没有多少食材，反正都是买，一次性买齐倒方便些。
“我想想。”萧晟扬想了一会儿，将想吃的东西报给楚音遥，随后又说了会儿话，这才挂断电话。
楚音遥将手机放回衣兜里，萧晟扬刚刚那一通看似没什么营养的电话，倒是略微地让他转移了一下注意力。他对贺煜有不满、有厌恶、有失望，但却并不伤心。
也许潜意识里，他早已经将贺煜划出了生活的范围；也许是萧晟扬对他的侵入太过成功，让他在不觉中认清、也淡化了对贺煜的感情。所以在怒气过后，楚音遥更多的是对以后的打算，而且不是没意义地感情纠葛。
站起身，拍拍大衣上沾到的灰尘——对于自己的死，他肯定要讨个说法，应该杀的人他也不会手软，只是现在需要从长记忆，鲁莽行事他占不到好处。越是这种时候，他越不能失了理性。
另一边，罗笑发疯似的冲进贺家大门，贺家的佣人年后放假都回家去了，此时的贺宅显得十分安静，只有几个厨房帮忙的人在后院坐着，并没注意到他。几个在门外巡视的保镖见是罗笑，也未上前阻止，毕竟他是老大的人。
书房的门被从外面“砰”的一声推开，贺煜抬头看向门口，罗笑喘着气，眼睛死死地盯他住。
“这是怎么了？”贺煜站起身，将手里的书放回桌上，走过去，“这个时间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罗笑没动，眼睛依然停留在他身上，似乎想透过这具他再熟悉不过的身体寻找一些真实的影子。
“不舒服？”贺煜皱起眉，将人拉进书房。他看得出罗笑现在的反常，语气柔和下来，“哪不舒服，我打电话让医生来给你看看。”
正要转身拿电话，却被罗笑一把抓住衣领，发红的眼睛直视着贺煜，声音哑得吓人，“贺煜，我再问你一次，凝夕是怎么死的？”
贺煜一怔，很快收了心神，“不是和你说过吗？是严世华收买了纪叔……”
话还没说完，就被罗笑直接打断，“你说慌！贺煜，你还想骗我多久？”
“罗笑……”贺煜可以感觉到抓在他衣领上的手越握越紧，“你是不是听谁乱说了？”
“乱说？”罗笑愤怒地瞪着他，“乱说的那个人是你！你是害死了凝夕，那个指使纪叔的人分明就是你！”
从贺煜认识罗笑以来，就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无论是作为医生、兄弟还是爱人，罗笑对人向来非常谦和，所以一向温文尔雅的人突然变得如此暴戾，贺煜也有些无措。
“你到底听谁说了什么？”贺煜皱着眉，握上罗笑握得发抖的手，“坐下，我们慢慢说。”
“别再骗我了。凝夕根本就是你害死的，一切都是你在自导自演，为了你的地位，为了严家的生意，你什么都能舍弃。”
“罗笑，你听我解释。”看罗笑现在的状态，他可以猜到事情已经暴露了，但现在他必需保持冷静，才能想办法挽回局面。不管怎么说，他都不想伤害罗笑。
“解释？你拿什么解释？”罗笑的笑起来，此时他才发现，原来人愤怒到了极点，情绪上的表达并不是哭，而是笑，“用你给纪叔的钱？还是用你在我手机里装的窃听器？”
贺煜用力搂住罗笑，希望能用这种方式让他冷静下来，“我只是怕你有危险，才装了监听器在里面，不止你的，我自己的手机里也有。”对于罗笑，他的初衷完全是一种保护的姿态。如果罗笑遇到危险，他也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呵呵……贺煜。”罗笑依然你笑着，“我不信你，我现在不相信你！”说着，用力推开他，在贺煜没有防备的情况下，一拳打在他脸上。
罗笑并不是专业打手，出手的力道也有限，贺煜单手揉着有些发麻的左脸，没说话。
“凝夕跟了你十二年，帮你挡过多少子弹，流过多少血，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他对你什么感情，别告诉我你不清楚。当初你抱了他，这件事凝夕对我只字未提，你就当我真不知道？”罗笑已经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自己的爱人害死了自#己的弟弟，他痛苦的心都麻木了，而这个人还想解释。
“我和凝夕那只是意外。”
“意外？你能喝多少酒我会不清楚？我不想凝夕难堪，才什么都不问，你现在和我说是意外？！”罗笑推开贺煜，急步走到书桌前。
贺煜想上前阻止，却慢了一步。罗笑从抽屉里拿出贺煜备用的枪，拉开保险锁，双手握住枪柄。
“你冷静点儿！”贺煜不想再惹他，稍稍向后退了一步。
“我的冷静都被你磨光了。我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相信你的话，和你结婚。”罗笑抖着手握住枪，食指落在扳机上，好像随时都可能走火，“呵呵，还说什么凝夕会理解，我看他现在肯定恨不得我一枪杀了你！”
“罗……”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罗笑已经扣动了扳机，只是由于子弹放出后的惯性和原本就没准头的瞄准，这一枪并没打到心脏，只是伤了贺煜的左臂。
贺煜也趁罗笑因为失手而愣神的工夫，抽出一边书架上厚重的辞海，用力砸在罗笑的手腕上，枪因手指本能的张开落到地上，被贺煜快速上前一步踢开。顾不得手臂的疼痛和血迹，狠狠地把罗笑压在书桌上，手臂反扣在身后。
“贺煜，你NND放开我！”罗笑挣扎着，却根本不敌贺煜的力气。
“你先冷静下来。”贺煜手上微微用力，试图阻止罗笑的挣动，“我当时让人下海去救他了，只是车门被撞得变形了，凝夕卡在里面根本出不来。等捞上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的话？”罗笑不再挣脱，只是淡淡地开了口，“你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们结束了，你放开我。”
此时，听到枪声的保镖也集体冲了进来，看到这番景象，也不知是该过去帮忙还是退出去，这看上去只是情人间在闹别扭，但他们的老大也的确受了伤。
贺煜叹了口气，放弃了继续和罗笑解释的想法，准备等他冷静下来再说。
“带罗少爷回卧室休息。”说完，单手劈在他后颈，罗笑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看着他，这几天别让他出门。还有，去查查他今天见谁了。”
“是，少爷。”保镖恭敬地点了点头，然后准备分头行事。
“还有。”贺煜看看自己手上还在流血的枪伤，吩咐道：“去把医生叫来。”
“是，马上去办。”
两人的冲突在保镖的各自行事中结束，贺煜坐在沙发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手下的人蹲在旁边帮他先简单地处理伤口。夕阳渐落，似乎在预示着现在起，贺家将不再平静……
第57章：声音
拿着需要签名的文件走进总裁办公室，就看到一脸似笑非笑的萧晟扬，宋琰撇了撇嘴。自从他和凌宸的事被萧晟扬撞个正着，这位太子爷就更是不留余力地对他进行压榨，每每宋琰提出反抗，萧晟扬就一脸理所应当地道：“我把弟弟都给你了，让你干点儿活还不乐意？”宋琰无语，转而跑到凌宸那里控诉，然后得到恋人一番销魂的安慰。
显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宋特助报怨是假，蹭床是真。由此，萧晟扬便更给面子地继续煎炸，言曰：有利于促进双方感情。
“签字。”把文件往萧晟扬面前一放，宋琰走进茶水间给自己煮了一杯极品蓝山。
萧晟扬翻着文件，也没管宋琰在做什么。觉得没问题，便大笔一挥签下自己的名字，“宋琰，今天晚上的宴会我露个面儿就走，你自己应付吧。”
“嗯？你好歹是老板，能不能别这么无良？”宋琰端着刚煮好的咖啡坐到萧晟扬对面，一脸不愿恭维的表情，他也清楚萧晟扬不喜欢参加这种商业宴会，但还算是有分寸，只不过最近越发嚣张而已。
“有你在足够了。”萧晟扬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况且同去的还有他的美女秘书们，任何一个在那儿一站，都足以说明萧氏的地位。
“你回去陪音遥？”宋琰一语道破他家老板的想法。
萧晟扬挑挑眉，并未否认。好容易等到楚音遥闲下来，自然是要抽出时间多待在一起，另外，今天小孩儿心情似乎不太好，他回去也算是理所当然。
“你是美满惬意了，也不能因此占用我和宸的时间吧？”
“你可以带他一起去宴会。”
“他肯定不想去。”凌宸比萧晟扬还讨厌这种商业宴请，用他的话说，比道上混真枪实弹的人还虚伪一百倍。
将文件推还给宋琰，“骗他去。”
“我觉得你这是蓄意破坏。”让凌宸知道他骗他，那还了得？
“你应该拿出算计那些对手的本事，别总在凌宸面前装出一副纯良样儿。”萧晟扬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最后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以前见面就吵，谁也不让谁。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争吵没了，两人开始避而不见，到最后反而融洽得让人咋舌……
宋琰微笑着摇摇头，“你在音遥面前不纯良？”
萧晟扬转着手上的钢笔，淡淡地回道：“我有底线，但你没有。”
宋琰闻言，点头，“没什么不好。”
听不出是在说自己还是萧晟扬……
宴会在Z市的一家五星级酒店举行，到场的尽数商业名流，身边也不乏美女，甚至还有漂亮的男孩子，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似乎只不过是打着商业名义的一次玩乐罢了。
当然，带着助理秘书前来的也不在少数，萧晟扬就是其中的焦点。从进入会场就不断有人前来交谈，最开始的礼貌寒暄变成后来生意上的合作意向，让人有种无往不利的感觉。
在会场待了一个小时，萧晟扬和宋琰打了声招呼，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留下宋琰一个人应付那些想商谈合作的老板们。
车子停进车场，萧晟扬锁了车门，拿着一瓶酒上了楼。此时，楚音遥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系得松垮的浴衣可以看到身体偏白的肤色。
“拿的什么？”看了他一眼，楚音遥走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
“波尔多红酒，要不要来一杯？”萧晟扬走过来，将酒放到手边的矮柜上，下巴抵住他的肩头，呼吸间满是楚音遥沐浴过后清爽的味道。
“不用。”楚音遥转了个身，稍稍拉开两个人的距离。从之前在玖月因为没算好而喝醉的那次后，如非必要，他都不愿再多沾酒。
“喝一点儿不会醉的。”萧晟扬的眼睛顺着楚音遥白皙的脖子看到被匿于衣带中的小腹，虽然这个身体他抚摸亲吻过很多次，但却没有真正的进入过。
“你自己喝吧。”楚音遥自然觉察到了他的目光，错开萧晟扬走回客厅，顺便将衣带重新系了一次。
萧晟扬看着他的动作，笑了笑没说什么。脱掉外套，洗了手，又走回厨房将红酒打开，选了一个酒杯，倒了半杯。
楚音遥坐在沙发上，电视调到经济频道，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经济资讯。
萧晟扬走过去，将酒杯压到楚音遥唇边，微微倾斜，“尝尝，宴会主办方送的，年分不错。
说话间，酒已经倾到楚音遥唇上，只要一开口，酒就会顺势进入口中。楚音遥也不想把酒洒身上，便稍稍押了一口。醇厚的酒香从味蕾上蔓延开来，勾起他人继续品尝的欲望。
“嗯，不错。”给了一个很中肯的评价，楚音遥将视线转回电视。
萧晟扬也没再勉强他，端着酒杯坐到他旁边，“白天去哪了？”
“嗯？”
“通电话的时候感觉你心情不太好，遇到什么事了？”萧晟扬就着刚刚他抿过的地方喝了一口。
“没有。”冷静下来后，楚音遥就不再愿意去多纠结那件事了，解决问题才是前提，而这些他也根本不会和萧晟扬说。想来，这大概是横在他们中间最大的鸿沟，“可能是突然闲下来，有些无聊。”
“嗯。”萧晟扬也没多问，算是认同了他的回答，“下回要是再无聊，可以到公司找我。”
“看你签文件更无聊。”
“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很多事可以做……”凑过去，轻轻吻住楚音遥颈侧的皮肤，用力一吸，留下浅浅的绯红。萧晟扬从进门起就想这么做，只是还没满意够，脖子就被掐住。
楚音遥皱起眉，伸手扣住他的脖子，力道不算大，但也的确不会让对方觉得好受，拉开距离，抿着嘴角不说话。
萧晟扬一根一根掰开楚音遥的手指，不再去惹他，“有正事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