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沈天旻以为小鱼儿要一去不复返了，才见着那个带着帽子低着头的人再次出现。

“走吧。”

沈天旻笑笑，看来小鱼儿刚才是和那群人告别了。

H市春季的色彩很漂亮，H市的夜晚也很迷人，小鱼儿喜欢趴着车窗，看窗外的精致快速的飞过，只留下各种斑斓的色块，没有一些不堪的细节。

一路，沈天旻没有故意找话，只是偶尔红灯的时候瞥眼看看坐在边上的安静的人，此时小鱼儿的帽子已经摘掉，半开的车窗吹得他额前的碎发遮住眼睛，显得眼神有点迷离。他看着城市夜晚的色彩在那个人脸上划过。

“你喜欢香樟吗？”

沈天旻一愣，还没等到他反映过来，小鱼儿接着又道：“我喜欢香樟，从春季到夏季。”

小鱼儿没有再说话，沈天旻也没有问为什么。

也许是夜晚的气氛太好，这让小鱼儿突然觉得想伸个懒腰，听点音乐，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沈天旻也觉得今晚真的出乎他的意料，至少小鱼儿在他面前开始放松了。

酒吧离小鱼儿的学校并不是很远，二十分钟左右就到了。

“等一下。”

小鱼儿被叫住，手上塞了一个小药箱，等他反映过来的时候，沈天旻的车已经看不到了。

药箱里是一些外伤用的药，绷带等，沈天旻在吃饭的时候第二次遇到小鱼儿的时候就去买了，当时也没想着会今晚再遇到小鱼儿，只是觉得应该买一点，也许他的潜意识里希望再次遇上小鱼儿，这谁又能说得清。

第四章：相邀

三天后，小鱼儿回来时候，发现寝室边上的几棵垂丝海棠已经开到花尽了，粉色的花瓣夹杂的香樟的落叶，斑斑驳驳地铺了一地，突然间他想到了那个男人，在香樟季节遇到的那个有着一双优雅的手的男人。

小鱼儿嘴角轻微一笑，春天快结束了……

在工作日最闲得永远是学生，沈天旻虽然是自己为自己打工，也不是天天有得休息。上次吃饭的时候，他已经听到小鱼儿要出去旅行几天，所以他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唯一做的就是，他一时头脑发热，去花鸟市场买了几尾小鱼，直到全部在家里安置好了他才意识到，此小鱼非彼小鱼，他再怎么观察也没用啊。

小鱼儿回来的时候，恰恰是沈天旻一周最忙的时候，一边一人在寝室谁的昏天暗地，另一边，还有一人在写字楼忙得连饭都顾不上。

“小张，你说我像在办公室种一棵香樟……”

叫小张的秘书直接白了自己的老板一眼，最后还是公事公办地回答了一句不可能，然后蹬着鞋子她七八公分高的鞋子走了。

沈天旻摸摸下巴，看来还是得去找找啊，他估计也回来了吧，可是泡什么样的鱼饵，小鱼儿才会上钩呢。

小鱼儿喜欢戴帽子，不喜欢和人多打交道，戒心重，不爱麻烦人，喜欢喝牛奶，安静……

整个下午，沈天旻总结出不少，但是好像没有一样能够作饵的。

小鱼儿再次听到那个男人的声音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好像他已经预计到他会再次见到他。

小鱼儿白天走路的时候总是喜欢低着头，或者一直在出神，然而这次与其说是他认出沈天旻的声音，还不如说他是先认得沈天旻的手。

沈天旻一只手拿到他的眼前一晃，另一手拿掉了他的帽子。

小鱼儿先看到那双手，不用抬头看眼前的人，就自然想到了是谁，只是他似乎又忘了那个人的名字。他护住自己的帽子，抬头用他杏仁般眼睛盯着沈天旻，好像在说，你这人怎么这样。

沈天旻对上这样的眼睛，瞬间觉得自己做的好像过分了，于是，讪讪收手。

“上次，那个，我的车擦到你了，请你吃饭吧。”沈天旻觉得自己像在拐骗小孩，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

只是小鱼儿的反映一直让他意外，这次他又直接上了他的车。

过了灵溪隧道，到三台山路或者龙井路上的几家餐馆都布置得很有情调，而且这里的菜味道也还不错。

沈天旻虽然不是本地人，但是在这里开公司多年，总比小鱼儿这个来这里几年的学生强，当然他推荐的餐馆也不会差。

“我还没有你的号码。”沈天旻粗粗摸到和小鱼儿打交道的门道，看似会短路的小鱼儿并不笨，相反，很聪明，一眼就能看出你的目的，他认为合适就同意，他要是不喜欢就坚决不答应，就像上次他不会收他的钱，而他却两次上了他的车，尽管他们还不熟。

很快，小鱼儿就掏出手机，道：“号码。”

确定彼此存了对方的号码，沈天旻心里暗喜，算是又近了一步吧。

接下来的日子，沈天旻隔三差五地会打电话约小鱼儿吃饭，有时候是湖边小资的餐馆，有时候是大学边上的路边小吃。沈天旻的理由很多，但是鉴于他没有出格的行为，而且小鱼儿对他的手的印象很好，所以十有八九他不会拒绝。

一次偶尔的吃饭的机会，沈天旻发现小鱼儿网球打得很不错，于是约他的出来的借口又多了一个。

直到小鱼儿发觉他已经习惯接到沈天旻的电话时，香樟叶子已经完全换新了，这时的香樟色彩娇嫩而新鲜，但是也是最脆弱的时候，说实话，小鱼儿不是很喜欢，徒有外表，根本经不起烈日和风雨。

太阳的直射点还一直在往北移，H市日渐步入夏日。

又是一次大汗淋漓之后，沈天旻提出去他家换洗然后去吃饭，也许是沈天旻的眼神太过坦然，也许是沈天旻说的“家”这个字太过于温暖，小鱼儿居然点头答应了，等他觉得不合适的时候，沈天旻载着他快到家门了。

“随便坐，我去放水调水温，顺便帮你找一套衣服。”

小鱼儿点点头。

等到沈天旻出来的时候，发现小鱼儿快要和自家的小鱼亲上了。小鱼儿紧紧地贴着玻璃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鱼缸里的几条亲嘴鱼。

沈天旻突然冒出一点小邪恶。

“咚！”

“你干什么！它们马上就要亲上了！”

小鱼儿还是没有回过头，沈天旻清了清嗓子，想，我现在最想的是和你亲上。

“别看了，去洗洗，一会我们去吃饭。”沈天旻有贼心但是没这贼胆，也不是没胆，他看小鱼儿瞪了他一眼，然后慢悠悠地进了浴室，他想，这次看来是真的栽了。难道是因为小鱼儿的美貌？还是他不着调的个性？沈天旻有点想不通，但是他知道这是他有生之年第一次只想对一个人好，好好抱抱他，和他处于一室，而不是想直接拉上床的那种。

“唉，你们说刚才的那条小鱼儿是不是你们的同类？”沈天旻又敲了敲鱼缸，故意把几条嘴对嘴的鱼驱散了。

鉴于沈天旻不明小鱼儿的态度，不敢轻举妄动，小鱼儿洗澡的过程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而且时间不早，刚才的网球的运动量很大，沈天旻不想让自己的小鱼儿饿着肚子，所以赶紧去另一个房间的浴室去洗澡了。

等到小鱼儿洗完出来的时候，沈天旻不一会也出来了。小鱼儿擦着头发，看着只穿着牛仔裤的沈天旻有点反映不过来。沈天旻的身材很好，虽然早已过了学生时代，但是身材一点都没走样，腹部的腹肌明显，麦色的皮肤下隐隐显出力量之美。

沈天旻想，我不敢贸然看你小鱼儿，但是秀秀自己的身材应该没关系吧。而小鱼儿第一反映是，可不可以在沈天旻的肱二头肌上按个手指，他的下一个动作是看了看自己的上臂，然后再瞄瞄沈天旻，明显是在做对比。

“哈哈……”沈天旻最近和小鱼儿走得很近，看到小鱼儿的这个动作就想到这条小鱼脑袋里在想些什么，不自觉地笑出了声。

小鱼儿也意识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脸噌得红透了。

沈天旻知道小鱼儿脸皮薄，自己要是再笑下去保不准让他会恼羞成怒，于是道：“走吧，走吧，去吃饭，今天带你去吃一家很有特色的餐馆……”

其实请小鱼儿出来吃饭并不是一件可以随性而为的事，至少目前对于沈天旻来说。沈天旻带小鱼儿去一些比较有特色的餐馆，尤其是在景区，一点菜价都不低，而他知道要是不两个人AA，请一次两次还好，多了小鱼儿肯定不会出来了。所以他都是提前通过朋友，改掉他们的菜单价格，改在小鱼儿能够承受的范围内，这样就是普通要好的朋友吃饭，而且AA制，这样小鱼儿就不是太会拒绝。

这么下来，导致沈天旻的一些朋友都知道了这事，而他沈天旻都快成了H市他们一群同类人中的笑柄。

笑柄就笑柄吧，沈天旻倒不在乎这个，他是怕这样下去，小鱼儿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沈天旻社会阅历丰富，学识也不错，基本上吃饭都是沈天旻在讲话，最开始小鱼儿基本不怎么说，到了现在他有时也会搭上几句，沈天旻这样就觉得很乐了。

今天的气氛和前几次也差不多，两人一起结帐后，沈天旻还打算和小鱼儿在苏堤走走，散步回去，车嘛明天来拿。

“鱼峥！”

第五章：故人

小鱼儿猛然一抖，来自过去的熟悉的声音他好久没听到了，明明才四五年时间，而他以为可以逃离过往一辈子。

“哟，鱼峥，真是你啊。”

沈天旻看着对面走来的年轻男子搭上小鱼儿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但是这说话的语气，沈天旻并不认为这是一种善意的语气。

“鱼峥，你也真是的，怎么还是和以前那样害羞啊。”

沈天旻在边上因为不明情况，所以没有打断，但是他明显感觉本来和他在一起已经开始慢慢放松的小鱼儿，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变得僵硬，他轻微地压低了帽子，头更是低了下去，眼神游离在外，嘴巴嗫嚅着，终是没有说出什么。

“几年不见，你终于交上朋友了，怎么不介绍一下。”

沈天旻终于感觉那人说话的语气中有什么不对了，那年轻人始终带着一种俯视的口气，自觉比小鱼儿高人一等，甚至……

不觉中，他打断了那人说话，“鄙姓沈，是鱼峥的朋友，不知……”

“沈先生客气，我和鱼峥从小一个大院长大的。”这个年轻人显然是自幼顺风顺水着长大，他虽然看出沈天旻是个不简单的人，虽然说话客气，但是他直接就打断了沈天旻的话，就这一点，沈天旻就判断这个年轻人有着一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优越感。

“鱼峥，我听阿姨说你自从考上了名牌大学，就不要这个家了？改天回去一趟吧，他们怪想你的。”

还来不及沈天旻再问一些小鱼儿的情况，那人就不做任何告别之词，回到和他一起进来的一群朋友中去了。沈天旻微哂，现在的小孩啊……

小鱼儿还是有点出神，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连身子都有点弓起，恨不得这里所有的人都看不见他。沈天旻微微触了触他的肩膀，他居然剧烈的一颤。

沈天旻知道有问题，但是照现在这样的情况，不知道还要多久这条小鱼才会松口，不管了，豁出去了，要加快步伐了。沈天旻做了这个决定后，马上紧紧握住了小鱼儿有点冰并且微带点汗的手，不让他挣扎出来。

“我们回去吧。”还好，小鱼儿不是很抵触他，但是沈天旻还是暗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天的散步计划泡汤了。

之后，小鱼儿顺从地让沈天旻将他塞进车子，系好安全带，然后两人一路无声。

沈天旻看着小鱼儿木木的状态，没敢把他载回寝室，直接把人打包带回了自己的家。停了车，小鱼儿还是这个状态，沈天旻直接牵着他的手，把他领进家门，摘掉了他的帽子，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是没有反应。

沈天旻把人安置在沙发上，回厨房给他冲了一杯可可，放进他手里，直到小鱼儿呆呆地几口温可可下肚后，貌似有点回神了。

沈天旻没有多话，只是坐在他边上，看他喝可可。

“他们总是欺负我……”

沈天旻看小鱼儿没有情绪地说出“欺负”两字，心想，应该不止这么简单吧，要不然怎么他会反应这么大。

沈天旻想揉揉小鱼儿的头，他也这么做了。

“肩膀要借你靠一下吗？”沈天旻只是想逗逗小鱼儿，可是没想到的是，他真的靠了过来。

不一会儿，沈天旻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一阵湿热。

他在哭。

一直到沈天旻觉得自己的肩膀上的湿热渐渐变得干崩，他才动了动肩膀。呵，鱼儿好像睡了过去。沈天旻苦笑，这下倒好，他什么计划都不能进行下去了，早知道就早点安慰安慰他，他以为这条小鱼还会纠结很久才会消停，没想到一会就睡了过去。

沈天旻把人打横抱起，还轻轻掂了掂，太轻了。

把人收拾好，在床上安顿好之后，沈天旻并没有早早去睡。沈天旻不是单纯的人，他也不会逼自己喜欢的人说出那些他不想面对不愿想起的过往，既然是伤痛，并且他还没有走出来，那么何必又勉强让人去面对呢？

有时候，逃避是一个好办法，如果能有个人有个地方，能让你逃避的话，说逃避不是办法的人，总是找不到那个让你任性的人，让你栖息的地方，沈天旻愿意让小鱼儿逃避，直到有一天，那些事那些人已经不成为他需要逃避的对象。

“喂，小张，给我查一个人，他的一切。”

“好，尽快。”

小鱼儿可以逃避，但是对于沈天旻来说，那些小鱼儿的过往也许会让他心疼，但是绝不会是沈天旻值得逃避的东西。小鱼儿不想亲口说出来，他也不愿意逼他，那么只好麻烦小张了。

第二天，小鱼儿躺在床上，眼睛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确定他不是在做梦，才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走出房间。

“起来了啊，快去洗漱，准备吃早饭。”

沈天旻独自一人在国外求学多年，很多习惯也是在国外的时候养成的，比如说不喜欢私人空间被人打扰，为此他一般只顾钟点工一星期来打扫几次，很多生活的细节他都要自己动手，所以早餐他也会做一点，当然是西式的，或者是直接用微波炉加热就可以速成的那种。

“呵呵，还在犯迷糊，赶紧过来吃早饭。”沈天旻看着愣在洗漱间外的小鱼儿，觉得新的一天真是美好。

饭桌上的两人都没有提起昨天的事。小鱼儿是最好没有人提起，沈天旻也乐得纵容他逃避。

“你一会要去哪？送你回学校？”

“嗯。”

沈天旻看着小鱼儿专心对付他的荷包蛋，把蛋周围的边边一小口一小口咬掉，然后又把蛋黄戳了一个洞，啊呜一口，咬了大半。

小鱼儿坐在沈天旻的车里，把窗户摇下了一半，然后又趴在车窗上，眯着眼睛看进入学校后的树影斑驳，行人匆匆。

第六章：结局

之后的几天，小鱼儿一直没有沈天旻的消息，直到有一天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好像少了点什么，于是他纠结了，要不要主动联系沈天旻呢？什么理由呢？打球？吃饭？想去看看他家的亲嘴鱼？

小鱼儿的室友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他，难得有什么事能让小鱼儿这么纠结的，这个宅男纠结的最多的就是要不要出门，其他的好像真的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

“鱼儿，不想出去就别出去了，哥给你打包回来？”

小鱼儿看了看寝室的哥们，还是摇了摇头，闷声闷气道：“不用。”

“那这是闹哪样啊？在床上滚了很久了。”

小鱼儿一骨碌坐了起来，“我要出门。”

几个室友用了然的眼睛看看小鱼儿，果然又是纠结要不要出门。几个室友都很好，也很照顾他，本来小鱼儿也是人畜无害，再者小鱼儿年纪比他们都小，长得又好，大家都拿他当弟弟，很多时候能帮则帮，但是没有知道小鱼儿的性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