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屑落后的封建制度，他也明白皇帝在一个制度阶层中所处的位置，纵然平日冷静沉稳的他，也日渐焦躁，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希望最后真相大白发现原来是个误会。
这，应该是不可能的吧。
如花苦笑。做梦一般。
天牢里没有一丝光亮，如花已经不知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只能从送饭的次数来大概推断，
今天应该是第三天了。
这三天他过的很平静，没有堂审，没人探望，也没有刑讯。就在他以为自己被外面遗忘的时候，终于冒出了个人提他过堂。
重枷在身，他被人按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等待结果。
“堂下何人？”
熟悉的声音让如花一愣，情不自禁的抬起头来，就见书案后面坐着的二品大员，赫然是京中新贵那卓郡王！
不敢置信的如花一时出神，直到刑堂的惊堂木猛地拍下，才醒悟过来。他扯出一抹嘲笑，清声回道：“草民蒲城如花。”
“你可知罪？”
“草民冤枉。”
“哼。”那卓拿起一张罪状，朗声质问：“你与北冥三皇子勾结，妄图陷害钦王，谋害陛下，趁机引起苍宇打乱以使北冥有机可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何冤之有？！”
“！！！”这回被真正惊到的如花瞪大了眼睛，有些莫名奇妙。“我与谁勾结？”
“咳咳，”那卓瞬间有些不自然，但是在旁边监审的某位大人的注视下，还是拿出一个紫木匣子，并打开在那颗硕大的夜明珠之下的夹层，露出厚厚一叠信件敲了敲，“北冥三皇子萧君羽。”
看着那个眼熟的匣子，震惊的如花几乎就要吐血。此刻他无比的确定以及肯定自己被人玩了。
手段拙劣。
可是他无话可说。
双手紧握成拳，眼前的场景何其熟悉。一瞬间曾经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向他呼啸而来，如花眼前的刑堂渐渐变得模糊，随之清晰起来的，是这个世界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打磨光滑的红实木门，收拾整洁的大理石书桌，赤红的热浪，还有那个猫一样的阿碧——
……要不是看他有权有势那么风光，你以为我愿意理他……
……早一天能弄垮沈世钧，我就早一天能脱离他……
……难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看到他那张脸时有多反胃吗……
背弃在先，谋害在后，这真是一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啊。
如花低垂着的眼眸黑的越发诡异，本来表情就不是很多的脸上如今更是冷寂的渗人。
不过没有人注意到。
“谋害圣上，陷害国亲，哪一条都是要满门抄斩的罪名，你还不认吗？”
他慢慢抬起头，冷冷的注视着堂上的那卓：“若不认，当如何？”
那卓被他看的瑟缩一下，但随即就有些羞恼起来，神色复杂的劝道：“何必呢，若认了罪，看在同乡的份上，我便向陛下求个恩典，鸩酒一杯留你全尸，也免了那些折磨人的招数了。你……”
“非我罪，如何认。”如花冷冷的瞟了一眼，低下了头连一个表情都欠奉，彻底的沉默下来。
“你！！”那卓显然没有想到如花这般坚决，虽然自己做的有负当日誓言，可是山盟海誓的本来就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了。而且如花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理想就是封臣拜相，他应该会理解自己的。转念又道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于是毫无压力的一声冷哼，令人带他下去受刑，吩咐直到他开口认罪才可停刑，就甩手离开了。
如花双手向上被铁链吊着拴住，随即有狱卒将铁链调整高度，刚好让他双脚脚尖着地，整个人的重量都吊在了手腕上，找不到着力点。
不是不知道古代这些刑讯手段的残忍，可是那卓陷害的罪名实在是太严重了，恐怕他前一刻承认，下一刻就有可能被处斩。如花不惧死，但是他窝囊的死了那卓却情场官场两得意，他不甘心。即便没有把握最后事情会出现转机有人来救他，他也不愿让那卓这么容易就如愿以偿。
“啪！”
鞭子毫无预兆的落在如花身上，让他忍不住浑身一颤，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痛彻心扉的火辣。
“哎呦~头儿，看这小公子细皮嫩肉的，不如使回‘繁花落雨’，肯定好看。”一个狱卒举着一盆子盐站在一边，猥琐的盯着如花因被抽碎了衣衫而露出的白皙皮肤对掌刑的人道。
被他称作“头儿”的人摸了摸下巴，也笑了起来，“就他妈你小子鬼点子多，当老子不知道你心里那些个龌龊事儿么！成，等老子抽痛快了就出去歇歇。现在崽子给我站远点！”
如花还没来得及想明白那人什么意思，就见眼前一花，带着无数毛刺的鞭子劈头盖脸的抽了下来！一开始他还咬牙坚持，暗自数着鞭数，结果没到十下他就已经疼的失去意识了。掌刑者见他晕过去，便笑眯眯的停了手，用鞭子将他身上抽烂的衣服挑开，然后将提前兑好的冰盐水从头泼下，立刻将如花痛的清醒过来。
看见如花睁开眼睛，他兴奋的又开始抽了起来，直到抽的如花全身再没有一块完整的肌肤，破碎的皮肉四处飞溅，流出的鲜血在他脚下汇成一滩。
如花眼睛半睁半闭的看着自己的狼狈，忍不住苦笑：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繁花落雨，就是把他抽的鲜血四溅跟下雨一样么……明明是这么血腥的场面，竟让这些变态的狱卒起这样好听的一个名字。
那狱卒也发现了如花身上已经没有下鞭的位置，悻然停了手，上前扶起他的下颌，温声道：“小公子，我伺候的可还好？若是觉得没有尽兴也不要急，我们这里还有好些花样儿您没瞧过的，咱们慢慢一样一样来~”说罢一群人抬进来大大小小各种物什，整整齐齐的摆在如花面前。
这个变态……如花痛的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根本无法开口，只能在心中暗骂。等他看清楚摆在面前的东西后，才发现这些人的变态程度早已超乎自己想象。那些刑具光是看着，就有一种快要死去的错觉。
烙铁金针捋指铁钳，还有无数说不出名字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堆满了整间刑室。
第三十章
皇宫御花园。
“陛下，我还是觉得那个如花是被人陷害的……”当日出言询问刺客的白衣公子无忧坐在万俟傲瑞对面，端着杯子沉吟半晌，忍不住开口说道。
万俟傲瑞闻言失笑，想了想开口道：“无忧，你怎么还在想着这件事？怎么，想亲自查查看吗？”
“只查此事？”无忧眨眨眼睛。
“你说呢？”万俟傲瑞似笑非笑，“无忧，当年你姑姑亲口答应让你行走江湖权当散心长见识，朕无话可说，可以你的才华，朕还是希望你能回来朝廷为国效力。”
“哈哈~陛下您又不是不知道无忧这受不了拘束的性子，让我回来当官还不如要了我的命！”
“哦？朕不但知道你受不了拘束，朕还知道你在江湖上嫉恶如仇，听说还混了个什么雪衣少侠，怎么，少侠就不怕那个如花当真是被冤枉的？”
“嘿嘿，无忧觉得吧~陛下这般圣明神武，要论嫉恶如仇也是我等远远及不上的~有陛下在，无忧定然能开心肆意混江湖了~~”无忧讨好的叼着白玉做的被子，笑着道。他是真的真的不想被拐回来当官啊，尤其是回来后还要每天对着老爹那张了无生趣的脸……想想就觉得痛苦。
“哼，臭小子。”万俟傲瑞本来也没抱着能将自家侄子拐回来的希望，于是不置可否。
“不知寒皇叔怎么样了，这几天他府上闹得鸡飞狗跳，无忧一直找不到机会跟他聊聊天。”
“你放心，这次的事情跟你寒皇叔没有关系，但是为了防止有人想趁机作乱，朕将他接到皇宫里小住几日，等事情了了再说吧。”提起万俟寒，万俟傲瑞的眼神暗了暗，随即若无其事的安抚着水无忧。
“哦。陛下，苍宇和北冥，会打起来么？”
“……怎么，无忧可是打算改变主意回来帮朕？”万俟傲瑞并不回答，只是微笑看了过去。深藏不露的表情让水无忧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自己这个皇帝姑父真是腹黑啊腹黑。
“陛下想多了，就随便问问。无忧还想趁着年轻多走走呢~”话音刚落，就见一个穿青衣的小太监疾步朝着这里走来，站在亭外垂首禀报。
“陛下，皇后娘娘在正德宫设宴，请无忧公子。”
“恩，去吧无忧，你也很久没有进宫了，过去陪你姑姑好好聊聊天。你不在她老跟朕念叨着你。”
“谨遵圣命~陛下，那无忧告退了。”
“去吧去吧。”看着水无忧跟着那个小太监越走越远，万俟傲瑞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也慢慢皱了起来。“明广。”
“奴才在。”一个深蓝色的大太监立在万俟傲瑞身边，拱手听令。
“钦王爷今日怎样？”
“回禀陛下，钦王今日一切如常，辰时的时候曾要求想见陛下一面。”
“……嗯。今日先不见他，等过两日再说。”万俟傲瑞沉默了一会，又问道：“那个如花呢？”
“那卓上午的时候过了一遍堂，如花并不认罪，于是那卓便让人先给他过一遍刑，看架势是打算屈打成招了。”叫明广的太监一动不动，恭敬的回答着皇帝的每一个问题。
“蠢材！”万俟傲瑞听了忍不住一脸不屑，“都有证据了还逼什么供，他还真以为是在查案么！”
“那卓这般对待那如花，奴猜想应是心中不踏实吧。”
“哼，小人。明广，你明日找人送杯毒酒过去直接结案吧，省的折腾。等结了案朕再去见见寒弟……仔细想来，果然已经好久没有见他了啊。”
“奴才遵旨。”
昏暗的天牢在天黑后再无一丝光亮，彻底陷入了黑暗。如花气息奄奄的躺在角落里，长时间的折磨已经耗尽他所有力气，此刻他正意识模糊，疲惫不堪的半昏迷着。当最后一个狱卒也离开的时候，一个黑影闪身来到重犯囚牢门口，轻巧的卸下了门锁，矮身钻了进去，来到如花身边，轻声唤他。
如花恍惚中睁开眼睛，无力的看着眼前一袭黑衣的人，不明所以。
“公子，属下是千崇大人的龙影。大人走时吩咐要保公子周全，属下无能还望公子恕罪。”
如花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艰难的开口道：“事出仓促，与你无关。”
“公子，事不宜迟，请恕属下无礼。”说罢黑衣人小心翼翼的将如花背在身上，扯了腰带牢牢绑住，便向外潜去。
如花浑身上下早已痛的麻木，黑暗中他半睁着眼睛安静的伏在那名龙影背上，只觉得那人似乎对天牢构造相当熟悉，好像每一个有士兵看守的地方都一清二楚，能及时小心的绕过。
当二人又转过一个拐弯的时候，龙影当机立断侧身躲进了旁边突出墙壁的阴影里。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
“宋二，别怪哥哥没提醒过你，这人可是当今圣上亲自收押的，就算经了三堂会审，也都没定个明信儿下来，你现在动他，小心出漏子。”
“嘿嘿成哥，我也知道他是上头逮的，可咱这儿哪个不是上头逮的？进了这地儿，你见过出的去的？而且您是没见那小公子，啧啧，当真是细皮嫩肉风姿少见，那身段，那细腰……除了一张脸还算完整，整个人都被老大给折腾的面目全非了，这样玩起来才更有乐子嘛。更何况伤口那么多，再添一点也看不出来。”
如花猜测就知道二人在谈论自己，当下咬紧牙关又是着急又是庆幸，庆幸自己已被千崇手下所救，不必再经受着两个变态的折磨，着急的是这两人正挡在自己逃跑的路上，不知营救自己的人伸手如何，是否能不动声色的逃出去，逃出去便罢了，若逃不出去，恐怕等待着自己的后果会更惨。
好像感受到了如花情绪波动，龙影安慰般的轻轻拍了拍他，小心翼翼的将如花扶靠在墙边，随后身法极快的冲了出去，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已经转了回来，再无迟疑的背起他向前走去。
不一会，身后传来两声重物倒地的声响。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