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指柔——网游杯具帝
网游杯具帝  发于:2013年06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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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这关,我们便可离去,我自然是希望赶紧走,只怕多呆了一刻,露了马脚。

马车还没动身,却听有人突然道:“等等。”

老天,离仲你过来做什么!

“里面的可是御林军副都指挥使阁下?”

小安看我,见我傻愣愣不动,自作主张应了:“是。”

离仲默了会,继续问:“敢问阁下远道来此,有何缘由?”

我扑过去捂住小安的嘴,大哥我谢谢你了你千万别再说了,再说我就藏不住了!

没等到小安回答,离仲继续道:“是在下唐突了,阁下要务在身,想必不能四处张扬。——如今都然作乱,南夏夷国蠢蠢欲动,只怕即日要大兴兵戈,又有流寇山匪猛兽毒蛇横行遍布。此地危乱,并非阁下久留之地。”

我把小安扔一旁忘干净了,呆呆听他说话,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一路艰险,还望阁下小心。”

小安很隐忍地翻了个白眼,道:“谢侯爷嘱咐。”

“在下有一事想请教阁下……”

“请讲。”

我赶紧竖耳朵听,哪里知道离仲居然顿了顿,换了口气:“——不耽误阁下的要事了。”

马车轱辘辘远走越远,也离那个人越来越远,我的心里有几只小猫在闹,抓来挠去,逼得我坐立不安。

分开了这么久,终于听到他说话,我们之间也隔了一道马车帘子而已,那么近,一伸手就可以触及。

现在却又是彼此擦肩,越离越远了。

我在心里跟自己说,只看那么一眼,就一眼,看看他是不是病了,声音听上去也不是很精神,莫非是哪里不舒服?

巴在窗子处,偷偷摸摸掀一个角偷看他,还是我的那个离仲,挺拔的树一般,英气蓬勃,他正侧脸听谁说话,很是认真的样子。

看一眼,就赚了一年的梦,我决定多看几眼,多挣几年的清晰回忆和美好梦境。

他似乎是有所感应,扭过头看向这边。

我的心一个激灵,从炽热的夏跌到了飘雪的冬,忍不住倒抽口了气。

——

我的离仲,我的离仲。他怎么成了这样!

38.如梦(二)

什么承诺什么决心一下子都忘了干净,心里头一盆火在烧,渐渐燃起来,炙伤了心肺。我慌慌张张叫停,从马车上跌跌撞撞滚下来,眼里只看得到那一个人。

他也看到了我。

人群之中,他立在那里,静静看着我。依然是当年在京城,他还只是卉州的离公子,我还只是李小雁,秋风四起落叶如雨,他就立在那里,含着笑,等着我走过去。

眼神依旧明亮而温暖。

可是除此之外,都变了。

慌乱之下我摔了跤,小安过来扶,我不要,自己爬起来,顾不得满身狼狈,只向着他走过去。

轰隆隆的雷声一个接一个响起来,湿嗒嗒的水珠从天上掉下来,似乎有谁在说什么,在乱哄哄人来人往中,一切声音都变得嘈杂而不可辨识。他们奔跑躲避什么呢,难道春雷与风雨能摧折他们的骨头,毁掉他们的血肉?你看,我的离仲都变成了这样,他是遭遇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

雨水淋漓,很快就泼洒起来,我浑身上下都让雨水浸透,吸足水的衣物变得越来越沉重,拖着我愈来愈难以动弹,整个人像是跌进了泥沼,最后也只能被没顶。我们只有两步之遥,近得好像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吐纳呼吸,每一个细微的动作和表情,那么清楚的映在眼中。

我不敢再进一步了。

南疆的春雨丝毫不留情,它冲下来打在脸上的时候,简直有点疼。我慢慢伸出手,想要碰一碰那被雨水冲乱的发。

他的冠帽被打落后,像是劣质的墨汁被雨水冲刷过,外在的伪装褪去之后,只留下凌乱的几片灰黑色,枯萎的草在那里生长盘踞,是灰白里残余的生机。

“为什么?”

我喃喃问,不知道是要问他,还是该问谁,为什么呢,最后见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为什么就是他,偏偏就是他,被害成这个样子!

指尖颤抖地太厉害,甚至不敢触碰,不敢碰到那些黑发下露出来的灰白,不敢碰那火焰舔过一样的痕迹。

那一定很冷,很烫,都是可以要我命的温度,会死人的。

“怎么能这样?怎么能……”

我喜欢的这个人,恨不得用性命去换他好好活着的,视若珍宝的人,花了那么多力气才放手的,魂牵梦萦想了那么久那么绝望,也还期盼他能好好的这个人,怎么能遭遇到这些可怕的事情,被伤害成这样?

“疼不疼?”

左边脸颊那狰狞的伤痕,烙下去的那一刻,究竟有多么疼?像现在往心口上慢慢割刀子的痛能不能抵它的万分之一?

把灰发藏在冠梁之下的时候,想到它们的枯萎,会不会也像我现在一样,会因为不甘心不能接受而火上煎油中熬?

他抓住了我一直颤抖的不敢真正触碰他丝毫的手,手掌宽大,依然是以前的宽厚稳重,抓着的时候总是那么有力可靠,却不再那么暖,他反手包住我冰凉的指尖,对我笑了笑。

“小雁。”

雨声终于变得嘈杂起来。

他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永远都学不会……”他的细语渐渐变成了含糊的呢喃,然后放开了我的手,“听我的话么?”

他往后退了步,屈膝,参拜,如同他身后的人一般,对着身份尊贵的我恭恭敬敬低下头去。

“王爷。”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我也可以恨他的。

幸而雨水早已经将我们洗得满身湿漉,谁也看不清谁的脸上那些水渍是什么。我可以不至于太在众人面前丢人的勉强对他说:“侯爷,听说此处山川秀丽风光别致,本王心生向往,还请侯爷带着本王四处领略,可好。”

可笑的很,在这瓢泼的大雨里,我居然也能假惺惺跟他打这种官腔。

此时此刻,我不能再看他不能再跟他多说一句,只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来。

我死皮赖脸进了苦束城城主府,小安自然跟着,看我在那里团团转,终于忍不住问:“??”

我支使人出去买这个备那个,恶狠狠道:“你没见人家根本就不愿意看到咱们,更别说收留我们!”

不愿意就罢了,大不了自己找地方住!

小安:“是你。”

我知道!他只不愿意看见我!

江湖不见!他要的从此两别!最好我这辈子都别出现在他面前,看不见,遇不到!

我恨恨问城主府的下人:“你们城主呢?城主夫人呢?!”

噼里啪啦许多问题扔出去,只换来哆嗦着话也说不清楚的两句不知。

看小安,小安点头,表示知道,立即着手帮我去查。

我知道自己的脸色有点狰狞了,必然是很难看,可是打从我看他的那一眼起,之前想好的一切就全都变成了粉末,他不要我不愿意见我是他的事,与我又何干?我自己做什么,自然也不与他相干,人能防着别人对他使坏,难道还能管的了别人对他好?!

好吧,我也认了,反正我就是个无药可救的蠢货,成日吃饱了没事做就爱给自己找折腾。

我道:“他那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的事情?你们都知道,都是在瞒我一个?”

小安开始看窗沿上的雕花。

“他离开京城来苦束之前就已经……是因为什么?因为他进了傩族的禁地?为了给我采伤解草?九死一生九死一生,都说是九死一生,那就是代价?我活的代价?”

小安叹了口气,慢慢点了点头。

我的心随着他渐渐沉下去,铁石绑住了,死死沉进深潭里,砸出一个血淋淋的窟窿。

收到千里加急送来的草药时,红蜻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从傩族深谷迷地中出来的离仲情况很是不好,甚至他们断定他绝对是撑不过去了,那时红蜻就把禹翎给骂了:“倒好了!他醒来,知道那人为了救他死了,你觉得那蠢货会怎么样?!反正总不是高兴自己小命保住了吧!你看看你这做的都是些什么事!”

禹翎道:“本来我就是想他去的,否则何至于跟他说那些?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自己就说要去,我何必还拦着?”

于是那时红蜻就已经下了禁口令,谁也不许提起离仲的情形,无论他是死是活,红蜻甚至已经伪造好了离仲的口信,说要跟我永世不见,说他要娶亲生子从此逍遥自在,彻底断了我再寻他的念头。

离仲活了下来,然后留下了真正的绝别信,一去千万里,到了这南疆。

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坐着想了会,问小安:“你说这人好不好玩,欠了就非得还?欠了命就拿命还,他怎么不问问别人要不要收?”

“那你又有没有问过别人,要不要你的?”

小安难得说这么长的句子,他看我看他的眼神,又加了句,“红公子说的。”

我跳起来:“这不一样!”

我做那些本就是我该的,根本就不算他欠我什么!也根本用不着他付出这么大代价来偿还!

小安道:“红公子说,你得跟他吵,吵赢才算。”

我看着终于肯再见我的离仲,不知道眼里是痛的,还是愤恨的,一团炙热的火。

我们之间果然说不通,之前幻想过的温情伤感之类的见面全不知道丢在了哪里,彼此争执着,也不知要说服对方什么。

“回去!”

脚长在我身上,我爹都管不到,我爱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道:“我从来就不会乖乖听谁的话,向来我就肆意妄为。你莫非不知道?”

离仲道:“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明日官道清出来,你就回去继续做你的闲散王爷,别再不知天高地厚出来乱跑。”

我怔怔看了他半日,突然一低头,狠狠咬自己的手臂,他立即反应过来,一把攥住我,看着手臂上的血印子厉声喝道:“胡闹!”

“是你说天涯两安,从此不见,好,这辈子不见也罢了,我跟着你你不喜欢,没了我若是能让你开心快活,不见就不见了!你说的两安……这就是你说的!我以为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能好好的,”我在他怀里冲撞,恨不得立时挣脱他,好找到什么法子能抵消心中的煎熬疼痛,又只想就这么被他紧紧箍住,哪里都不用去,我想我真的是快疯了,喊出来的话都不成语句。

“我以为你会很好很好的!我想,或者有一天能在做梦的时候,魂魄能远远的飘去看你一眼,看你那么好,就可以安心,醒来必然是要以为自己做了美梦。要是能偶尔这么梦到一次,就能心满意足,撑着我到老到死,一辈子见不着你也可以!只要想着你好好的!”

可是根本不是这样!

我怎么会想得到,许是在我靠想着他慢慢把岁月度过去的同时,他在这偏远险乱的南疆之地,一个人带着满身的伤,发白成灰,一点一点老下去!

我怎么能想得到会是这样?

若是我听话了,乖乖的待在京城,那是不是过了几十年,甚至到我都快死了,我也不能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样?

等到终于咽气上了黄泉道,是不是我才能知道,就在我傻傻望穿秋水相思入骨的时候,我到底错过了什么?

是不是要到死了之后,我才知道我是要死不瞑目的!

39.如梦(三)

他不要我咬自己,我就咬他,狠狠的,在他肩头咬下去,非得要见血,要把那钻心剔骨的痛咬进他心里,让他知道他到底对我有多狠!

他仍然紧紧抱着我,任由我在他怀里疯了一样闹腾,久久才用手背遮了我的眼,慢慢道:“这么大的人怎么还喜欢哭?”

他的口气很像我家老四哄他的小猪,声音也低,温暖的气息吹在我的耳朵上,温柔的可以滴出水来,好像之前凶我赶我走的是另外一个人。

“不是向来油盐不进,只喜欢笑的么?”

那是在即安,我见天挂着个傻了吧唧的笑脸在他面前晃,我知道他那时候最烦我笑了,可我偏偏就喜欢强颜欢笑苦中作乐,反正他拿我没法子。

“笑累了不行啊?”我恨成这样,却还是下不了那么狠的心,折腾了半日也没真正咬下去,我把口水眼泪鼻涕全部都蹭到他身上,抬起头埋怨:“你穿这么厚做什么!”

还说我爱哭,哪只眼睛看到老子哭了,老子这是被雨淋的!

离仲他居然笑了,摸着我的脑袋像是在安抚一只小猫小狗。

他道:“世上怎么有你这般的人?小小一个人看着是傻的,却这么多小心眼。恨不得恼不得,也近不得,可恨可恶,可怜可爱。”

我抽抽搭搭问:“你说我可爱?真的可爱?”

他用力揉揉我脑袋,摇摇头,只道:“厨房备下了红糖姜汤,你多喝点。”

我知道他还是想赶我走,可我是铁了心,赖着不走!

小安已经全部打听清楚,离仲果然是孤身一人,浅香梦玉甚至黄莺都不在,城主府里除了几个老态龙钟的下人,鬼都没一个。他自己一个月得有三十日待在军营关塞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寨子里,城主府里一片荒凉,枯草都显得比别的地方乱。

我虽然向来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可我能学,留着做个小管家,也不见得就做不下了。

如我这般不要工钱,自己还往里头搭钱的管家,他上哪儿去找?就算他想赶,我自己在这里有宅子住着,他也赶不走。

畅畅快快喝了一大碗姜汤,又听话泡了个热水浴,我才终于平复了心里冰天火海的折腾,立即就下定了主意,然后底气十足又跑去找他。

离仲道:“这里眼看就要大动兵戈,兵荒马乱刀剑无眼,怎么是你能应付得了的?小雁懂事,听大哥一句,让他们送你回去。若是真喜欢南疆风光,我给宁王写封信,你先去和州住些日子?”

难道他以为我能一个人在和州舒舒服服吃喝玩乐?

“你一定留在这里,是要我分心给我添乱子?”

不就是打仗,老子不怕!且自有人来保护我,顺便还能保护一下苦束城城主。

“莫非闲王爷觉得在下人卑言微,自然也更担不起做王爷的大哥,所以大可以把在下的话抛掷耳边?”

我死死攥着他的袖子,不敢松开,就怕一个眨眼他就在我眼前消失了,大声回他:“呸!”

离仲见我油盐不进,怎么都说不通,脸一沉,开始生气了。

他冷冰冰道:“闲王爷。”

我:“诶!”

“莫非一定要听真话,你才知道好歹?”

我不怕听真话!

我死死抱着他胳膊,随他说什么,反正他觉得他欠我,我觉得我欠了他,我们之间早就算不清了,何况我已经想开了,他外祖父和我皇祖父之间的事情毕竟隔得太远太难分说辨析,留给我们的也不过是虚虚一把烟尘,握紧了也是空的。

若是他恨我家害了离老爷子,了不起我拿命来赔!

离仲果然道:“别闹了,小雁,咱们是该好好谈一谈。”

他说当年我们之间就应该说个清楚,可惜每次我都跑太快,又跑得太远,渐渐就把我们两个绕到了其他的路上,越走越见不到头。

“每次都是这样,你自作主张替我替我们下了主意。”

我怔怔看他,其实这些我都清楚,只是当做不知道罢了。也不管有没有用,更不会去想想,他会不会愿意我这么做。

在即安的五年,我想破脑袋,都没能想明白,有时候心里还会委屈,觉得我都已经把心全掏出来了,为什么他还是不懂,还不愿意好好跟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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