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含黛(第三部 生子)+番外——妖三
妖三  发于:2013年0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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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座希望你能与夏离成亲,至少,他能借由你,惦记起他曾经在莫谷……生活过的日子……”

唰的烧红脸颊,师烟一边慌乱摇头,一边申辩:“教主,夏离不会愿意同我成亲的,夏离心里唯有教主——”

官轻痕斩钉截铁道:“与其将他让给其他人,本座宁可成全你,因为你对他的真心,本座全数看在眼里,交给你,亦能放心。你俩……你俩若有子嗣,当令它远离战火,平安长大。”他说到“子嗣”二字时,身躯轻不可闻的颤了一下,师烟留意到教主放在小腹上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她诧异的想看个究竟,自家教主却住了口。稍微背过身去,阻挡了她的视线。

在气氛顿然凝固,两人各有心事的时候,锦鲤气喘吁吁出现在洞口,脸色极其难看。

他手里空空如也,没有寄命蛊。

“教主。”锦鲤挣扎着开口,“琉璃盏内属于夏离的那个寄命蛊,早已身亡,他……他当日不是用的自己心血滴浇蛊上,只怕用的是障眼法,插入的,是他护心蛊的血。”

******

寄命蛊,教内只有四大护法和功勋显着的人才能享有的吊命之蛊,生死关头可以妙手回春,拯救与之连命的主人一口气息。

师烟惊疑未定,看向教主怀里的夏离,身为外族、资历尚浅的夏离竟然也有寄命蛊防身——教主对夏离的偏爱,不,不应说是偏爱,应说是,果然很早以前就情根深种了吧……?

锦鲤踏入洞中,心情犹如打翻五味瓶,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轻声道:“教主,他骗了我们。”

“从一开始,夏离就是心怀算计,存心不良加入莫谷。”少年生平第一次有了给彻底愚弄的感觉,“亏我们如此看重他,给他身份地位,留他后路,救他脱困……原来自始至终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夏离把真诚待他的我们,都看成是大雅铁蹄下必然的牺牲品——教主,值得吗,如此煞费苦心,救这个立场鲜明的中原男人?”

官轻痕好久不语,几番想开口说话,却给腹内剧烈震荡的胎息,活活逼了回去。

原本轻抚在小腹上的手,由于心情猛然受到冲击,变为死死攥住衣衫,脸色唰的变成惨白。

——夏离,夏离,你竟是从一开始,便与我步步算计,你到底算到了哪一步,又拿了多少筹码来算计?

——与我耳鬓厮磨,与我甜言蜜语,种种都是做戏……

“教主,我们不能放过他,夏离太过分了,他将莫谷看成可以玩弄股掌的戏谑之物么……”

锦鲤还想再说,却发觉教主已双颊失去血色,身形摇摇欲坠。大惊之下住了口,在官轻痕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喘时,赶上前扶住教主微微后仰的身子。

一接到手,顿时觉得不对,眼角余光看见官轻痕由于身子后仰,而略微显形的腹部。

这下少年彻底懵了,教主身形清瘦颀长,骨架匀称修丽,怎会、怎会身上不见长肉,却唯独腹部有了凸出之感?

官轻痕抓住他手臂,急速喘了几口气,压抑声音:“稍后、本座再同你解释,呃……不要让师烟察觉。”

“锦鲤给教主渡真气。”心内焦灼,手掌按住官轻痕背部,就要传渡内力,官轻痕咬牙制止他,“去洞外把风,把师烟一同带出去。”

“可是……”心里顿时不安,难道教主要……

“本座腹中已有夏离骨肉,无法眼睁睁看孩子的父亲死在眼前。”清丽容颜染上一丝悲凉,官轻痕笑得分外苦涩,“锦鲤,如今他负不负我,都已经不重要。我会用自己那只寄命蛊,辅以全身修为,换取他一线生存之机。”

“自他离开莫谷,回返中原后,本座便与他终生不再相见。倘再见面,便是战火连绵,生死一决。”

第三十七章:诀别

人声消散,山洞复恢复宁静。篝火熊熊燃烧,分毫增添不了人心中暖意。

官轻痕抱着昏迷不醒的人,痴痴凝望火焰良久,思绪空白片刻。纷至沓来的情绪如走马灯,一一掠过心头,教这初尝情之一字滋味的苗疆教主,又悲、又怨;纵再想回复从前片叶不沾身的潇洒,终于还是无力抗拒,沦落到身不由己。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暗暗自嘲,官轻痕苦笑不已。心知怀中人伤势不能再拖,收敛心神,运起全身功力,缓慢注入软倒自己怀中的黑发男子体内。真气一丝一缕从他身上抽离,徐徐灌入雅同心四肢百骸,温暖的气息顷刻由五脏六腑传至冰凉指尖,眼见男子一点点恢复血色。

咬破手指,右手结印,画出几道诡异符印,半空飘荡一星淡绿光芒,缓缓朝官轻痕心口移去。官轻痕低头目视那点淡绿,突然间钻入自己心头,顿时一阵剧痛袭来,他身子一晃,“嗯……”

钻心的疼痛,猝不及防的漫卷而来,银白发男子身子簌簌发抖,痛得难以忍受,双手不自觉死死攥住衣袖,紧抿的唇瓣渗出一丝血丝。

那蛊在他心尖肆意汲取养料,毫不顾忌给主人带来的噬心痛楚。官轻痕额冒冷汗,秀美的眸子一片迷离,勉力撑持,不让自己因这骤然的疼痛失去意识。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他竭尽全力,抵抗寄命蛊在心间的噬咬折磨时,他腹中那个与寻常胎儿大为迥异的孩子,像感受到来自母体的痛楚一般,竟然惊惶的闹腾起来!

“啊——”对孩子的忽然起哄,毫无防备,官轻痕陡然一僵,失声低吟,“嗯、嗯啊……”

分明是还未成形的胎儿,居然像长齐了手脚一般,左冲右突,在他肚腹里折腾。一波波刺痛从腹下传递上来,官轻痕白了脸,咬住唇角的牙关又用上几分力。忍不住腹中那股翻滚的疼痛,抖抖索索:“呃,不,不要闹,……”

他此刻处境极其不利,一面给雅同心输送毕生功力,一面要承受寄命蛊噬心之痛;而他的胎儿,竟会挑这个危急时刻来凑热闹,折腾自己的爹亲!

——果然、是魔胎么,男人逆天孕子,而且是为了敌方的王爷……

晶莹细汗,慢慢爬满雪白衣衫,润泽的唇瓣,早已给咬破到血肉模糊。

双重痛楚的煎熬下,官轻痕眼前阵阵发黑。他凭借着最后一丝力量,把吸饱心血的寄命蛊自心口处吸出,颤抖手指撬开雅同心嘴唇,用仅余真气把寄命蛊渡入他口中,分解融化到血脉中去。

勉力做完这些,已是体虚气空,而孩子犹自挣腾不休。官轻痕再熬不住腹中骚动,捂住微隆小腹,喘息着朝雅同心身上栽倒过去。

“哈、哈嗯……”

黑发男人的面色已由死白慢慢变为正常血色,呼吸也渐渐有了均匀、绵长之态。自鬼门关走一遭,终究还是给官轻痕拉了回来。

官轻痕倒在他身上,感受到从男人胸膛处传来温暖而有力的心跳,一如那几个夜晚,雅同心抱着他,两人寸缕不着的相互依偎,他从男人身上感受到的温柔情意……

肚中胎儿似乎给来自父亲的安全感安抚了下来,渐渐停止对爹亲的胡搅蛮缠。

官轻痕倚靠着男人臂弯,知道他已脱离险关,但还听不见自己说话,于是放心轻喃:“夏离,……雅同心,”手心按腹,低低问道,“若你我二人间,不是如此立场,你会为了我,为了我腹中孩儿,留下来吗?”

回应他的,自然只有沉默。

两人身子相贴,气息交错,缓缓吐息中,官轻痕有种两人已经融为一体的错觉。

他抓过雅同心宽厚手掌,放到自己微凸小腹上,露出一抹似苦笑似快慰的笑容:“你摸摸它。它长得很快,才一个月,已经有三个多月的力道和大小。大概再过两个月,就要呱呱落地。你猜它会是什么模样,像你还是像我?”

“虽然我仍然不大清楚,这个孩子是如何在我腹中孕育,但它已是你我最后的纪念。哪怕为了怀念这段镜花水月的时光,我也甘愿赌注一场,再如何艰难亦要将它产下。”轻笑起来,“唯独希望,至少不要在战场上再与你相遇,莫让你见到我身怀六甲、却心狠手辣对待你国子民的样子……”

雅同心的黑发落了一缕下来,垂落在官轻痕颊边,如同两人曾在小屋中共处的那次一般,漆黑如墨的黑色长发,与剔透晶莹的银发勾连在一起。官轻痕想起上次自己是怎样微皱眉峰,手指轻挑着解开两人纠缠的发丝。

他痴痴凝视着鬓边互相缠绕的青丝,黑白相间,错落得分外美丽。看得太过专注,一时间,根本移不开眼神。

“我听说,你们中原有个习俗,夫妻若能同心结发,便可白首千年。”

喃喃细语,柔和声线里,满是浓郁得化不开的情愫。指尖凝力,微一勾动,纠缠一处的发便翩然落下,飘飞入官轻痕手中。

官轻痕闭了眸,手心紧紧攥住那两缕轻柔若羽毛的发丝。

“趁此刻你未醒,我亦仍在梦中。便允我结发吧。”

恩爱两不疑,相要以终老。

******

雅同心捂着阵阵剧痛的脑袋,眼冒金星醒来时,发觉自己正躺在一辆疾驰不停的马车内,旁边是焦急不安的师烟泫然欲泣的脸。

“我……没有死……?”

声音沙哑,喉咙干涩,像吃了满嘴的大漠风沙。雅同心忍不住呛咳,一边咳,一边吐出一些黑血来,胸口的窒闷感却是大大好转。

他记得自己在蛊罐中同漫天遍野罩上来的蛊虫拼死搏斗,护心蛊亦护在他身前搏命保他,但终究双拳难敌四掌,给众多毒物咬得奄奄一息,再无力气。昏死过去前,他想着此生愧对雅少慕和南尧月了。

——岂知再度苏醒,他不仅没有在阎罗殿上,活动活动四肢,虽稍许僵硬,但仍能自主控制,体内也感觉不到毒素流转。竟然除了虚弱外,别无异状。

师烟一个猛子扑过来,抱住他大哭:“臭夏离,坏夏离,你昏了三天三夜终于醒了,我好担心,我好担心!”

“师烟,是你救的我?”

抬起疲弱的手,轻抚趴在自己身上的少女脑袋。

谨记着教主的交待,不许吐实;师烟一滞,埋着头不让他看出自己的心虚:“当、当然是我救你,不然还有谁!”

“又让你为我冒这么大风险,如此牺牲,”雅同心歉意道,“夏离真是过意不去……”

“不用你过意不去,反正我做都做了,都是我甘愿的。”真正甘愿为你付出一切的那个人,笨夏离,你根本不知道……

觉得再给他说一两句,自己眼泪又要掉下来了,师烟赶忙转移话题:“你现在感觉如何?力气恢复了么?还有哪里不舒服?”

雅同心活动活动筋骨,有点余毒过后的疲软,大体还好。

“无妨,应是无碍了。师烟,我们现在是在何处?”

“回中原。”

“回中原?”大吃一惊,雅同心挣扎着就要起身,师烟猛力按住他,不准他乱动,“躺好啦!”

“这是在回大雅的路途上?”

“莫谷已经容不下你,不回大雅,难道你想再给雏护法他们捉住,折腾得半死重新丢到蛊罐里去一次?”

“我不是那个意思……”犹豫半晌,心底浮现那个白衣白发的男子身影,临近最后,他也始终不曾抬头看过自己一眼……

师烟看着他,道,“不管你以前在莫谷什么身份,遇到过什么人什么事,从你被揭发的那一天起,就什么都是过眼云烟了。我反叛了教主,辛辛苦苦把你救出来,绝对不希望你再冒险回去,你懂不懂?”

懂,怎能不懂?

这个世间,又有谁,能比他更加清楚身份的差异,立场的鸿沟?

他和他,从一开始相遇,就注定分离。

慢慢将绷紧的身体松弛下来,雅同心苦笑着重新阖眸,轻语道:“我明白了,回去便回去吧。这样也好。”

对谁都好。

第三十八章:烽火

巍峨宫殿,挺拔庄严。

再度踏上熟悉的王城土地,雅同心万般心绪难以厘清。车!辘隆隆行进中,他倚在车壁上,借着师烟打开的帘子向外眺望,恍若隔世。

师烟自幼在苗疆长大,不曾见识过广阔辽远的中原平地,自离开西南地区,一直瞪大好奇双眼,四下打量,惊呼赞叹不绝。雅同心微微笑着看这个天真无邪的少女,思忖她心中民族、立场的理念尚不坚定,能够很快接受外来人与事物。

带她一同来到大雅,或许是正确选择。

前几日便接到驿站传报雅同心回城的消息,雅重月上完早朝,摒退众臣,和雅月圆一并立于白玉台阶下,等候雅同心马车驶进宫门。

数月得不到雅同心的近况回报,虽有鸿雁往来,但大都讲述莫谷详情,涉及四王爷自身的不过寥寥几笔。雅重月九五之尊,再如何操心政事,毕竟还是记挂这位流落苗疆异教的手足兄弟。

“同心!”雅月圆最先看到一辆马车,在经过宫门士兵盘问后,得到放行的车夫扬了几鞭,快快将车驾赶了上来。一个苗疆打扮的少女探出头来,愕然注视马车停下后,立于前方的面容肖似的两兄弟。目光从身穿明黄色龙袍的雅重月脸上,转到目光温和的雅月圆。

呐呐回首对马车内喊了一声:“夏离……”

夏离?

雅家兄弟愕然,相互对望一眼。

他们几兄弟中年纪最小的那个,素来最爱惹是生非的小弟弟雅同心,给师烟搀扶着蹒跚走下马车来,对兄长们扯出一缕久别重逢的微笑。雅重月打量他眼底隐藏的哀伤,数月之别竟然全然像换了个人,成长也沧桑了许多。

“同心。”皇帝前行一步,克制住自己情感;雅月圆却已扑上去,把一身是伤的弟弟抱在怀里,未语,声先颤抖:“……”

雅同心拍拍兄长的肩膀,疲惫的笑:“月圆,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给抱到尚未痊愈的伤处,雅同心轻嘶一声,忍不住稍稍痛楚的皱起了眉。

雅月圆立刻放开弟弟,把人上下打量,然后去掀弟弟衣裳,查看伤势。

无比自责:“若我当日与你共同进退,或许你今日就不用受这么多苦——”

“……你要检查我哪里有伤,犯不着大庭广众下脱我衣裳……”试图用调侃口吻把兄弟见面的浓浓担忧冲淡一点,雅同心还没说完,他那自幼一起长大的兄长已一巴掌拍到他脑门上,“住口,不要再逞强,快跟我进去上药!”

雅重月冷冷道:“月圆照顾你安心疗伤,稍事休息,朕要问清楚那邪教的一切。”

“皇兄,关于莫谷……”

皇帝隐忍的口吻中,是不再藏匿的风雨欲来:“光凭他们在朕皇弟身上留下的这些血淋淋伤口,朕定然让他们付出成倍代价!”

皇帝着实恼了,好端端大雅四王爷,给整得半死不活的回来中原;亏大雅起初一直没有对莫谷动真格的,想着区区苗疆邪教闹不出多大动静——最初就不该心软,容忍他们肆意壮大,听闻他们甚至还用死尸炼蛊,制作活死人军队!

“莫谷确然必须攻下,——”雅同心禁止自己去回忆那个雪色身袍的身影,回到中原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夏离,而是四王爷雅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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