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恺之用最快的速度回了华中县，找到跟着若水回来的人，知道了魏风走之前对他们的嘱托，魏恺之不由地更加担心，马上雇了船朝锦州去。在船上，听船家说前段时间一条去锦州的船遇到了河盗，船上好像没有人生还什么什么的。

他说了什么魏恺之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只是想着，若水该不会就那么恰好地是遇到河盗了吧。之后又安慰自己，魏风和他可能只是没办法联系自己或是留在华中县的人罢了，这条河上这么多的船，哪可能就那么巧呢？

船行到支流和干流交接的地方的时候，船家本来要继续去锦州的，可是魏恺之不知为什么坚持就要往这条支流走，而这时候这个方向正好是顺风顺水的，船家只说这样要多付钱，然后就照他吩咐往这里走了。

到了这里，才看到有那么多的人在混战，而更巧的是，竟然就遇到了贺华光和若水……

魏平刚才也看到了，若水是被贺华光抱着走的，他好像是昏迷了。可是怎么会这样呢？魏平自然是不知道若水发生了什么事的，而魏风又不见踪影，现在公子又不清醒……这么多的情况，真让魏平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如果魏风现在出现的话，可能还能找到症结所在。

魏平和魏恺之才刚在船舱里坐定，魏风就跳上了甲板，直把船家吓了一跳，心想这莫不是河盗的漏网之鱼，可是一个人来打劫一整条船也太可笑了吧。幸好魏恺之的手下还有留在甲板上的，他们自然认识他，于是直接让他进了船舱。

“魏风……”魏平才刚想到要找到魏风，没想到他就出现在了这里，“你怎么会来的？”

魏风正要回答，却发现魏恺之不对劲，“公子怎么了？”

“说来话长，你先告诉我若水公子怎么了？”

魏风在魏平的对面坐下，简单地跟他说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你说，若水公子身上中了蛊？”魏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自从到了南疆以后，他们几乎一直都是在一起的，应该不会有人有机会对他下手的才是，那么很可能在他到南疆之前就已经有了那种蛊。那么是谁呢？

难道是惠通？

应该不会吧，他没有理由那样做才是。

“公子又怎么了？”

“哎……刚才贺捕头不是带走若水公子了吗？公子他，大概是受了什么刺激。”魏平顿了顿，“不过，刚才你到哪里去了？”

“我……”魏风语塞，“我不想和贺捕头正面冲突，想到把若水公子交给他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所以就……可是我没想到你们会来。”

魏平叹气，“算了，这也不能怪你。现在还是先去曹源县吧，看有没有机会把若水公子带出来。”

“曹源县？”魏风皱眉，“你确定公子见到大人的话不会变得更糟吗？”

第二十三章

魏恺之现在再见到若善的话，情况会不会更糟？

没有人知道，可是魏风和魏平却知道，不能再冒这样的险，不能再让他置身于那样的环境中。那么，就想办法偷偷到曹源县衙带走若水吧。既然他身上中的是蛊，那么只要带他去找惠通，一定都会有办法的。

“那这样吧，”魏平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对魏风说：“刚才贺捕头很有可能已经看到我了，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了，晚上就由我去找大人和贺捕头，劝他们让我带若水公子走。”

“干嘛不直接把人抢出来？”

魏平摇摇头，“算了，不要再陷公子于不义了。”

魏风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于是也就同意了，“对了……”

“什么？”魏平看着突然严肃起来的魏风。

“没，没什么。你自己小心吧。”魏风其实想跟魏平说贺渊和关井云的事情，但是想想还是觉得现在时机不对，又生生咽了回去。反正既使到时候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一定要救出他们两个。

夜幕降临，魏平独自走上了岸，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跳上了曹源县衙的墙，然后悄无声息地跳了进去。以前若水来这里的时候都固定住在那一间房间里，魏平猜想这次也是一样，于是悄悄地走了过去。

房间的灯还亮着，魏平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洞，往里一看，果然若善就守在床边，而若水依然昏睡不醒。贺华光不见了人影，若善也靠在床边打盹……如果现在带走若水的话。哎，还是算了，既然决定了来见他们那还是光明磊落的吧。

“谁？”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了魏平的思路，他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看，是贺华光。他手上端着一碗黑糊糊的药汁，警惕地看着自己。

“贺捕头，我是……”

“我见过你，你是魏恺之的手下？”贺华光几乎是肯定地说。

“是。我今天来，是想请大人和贺捕头让我带若水公子走。”

“你想带他去哪里？”贺华光越发地警惕。

“华光，谁在外面啊？”两人的声音虽不算大，但是已经足够惊醒睡得并不熟的若善，他轻声地问。

贺华光没有回答若善，只是看了一眼魏平，低声对他说了句“跟我进来吧”，然后就率先走进了房间。贺华光把药放在桌上，走到若善身边，伏在他的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若善看着魏平，微皱着眉。

“大人。”魏平恭恭敬敬地对若善行了个礼，又把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你要带他去哪里？”

“大人应该也让大夫看过若水公子的情况了。之前遇到河盗时受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但是若水公子身上中了一种奇怪的蛊，我想，带他去找惠通的话，应该可以让他醒来的。”顿了顿，魏平想到若善和贺华光可能不知道惠通是谁，于是接着说：“对了，惠通是南疆的一个蛊师，在用药方面也很有造诣，治好若水公子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若善犹豫着不知该不该答应，贺华光找来的那个御医（见《贺贺，文物双全》番外四~）诊断过之后也判断出若水是被人下了蛊，可是现在真的要让眼前这个人带若水去找什么蛊师，他又放心不下。

“惠通和公子的交情很好，把若水公子交给他不会有问题的。大人请放心。”好像生怕若善不会同意，魏平赶紧补充。

“我……”若善还是犹豫不决，他抬头看着站在身边的贺华光，拉住他的手摇了摇，想让他替自己决定。

贺华光自然也是知道若善心中所想的，但是他又何尝不担心呢？南疆那个和魏恺之交情很好的蛊师？恐怕那个人跟明尘也脱不了关系吧，这样的人太危险了，到时候一个不小心，再对若水造成什么伤害，要他们如何面对？“魏恺之现在在哪里？”贺华光沉着脸问。

“公子他……”

“他还是我下午走的时候那种状态是吗？我让他想好了来找我，可是现在来的是你，所以他还是没有清醒是吗？这样让我们怎么能放心？”

魏平无奈，只好把魏恺之的情况都跟他们说了一遍，最后还加了一句，“实不相瞒，如果若水公子迟迟不醒来，公子的情况只怕也会越来越糟，到时候会发生什么，真的就很难说了。”以前因为对若善的爱，魏恺之可以不顾一切，做出那些疯狂地事情，那么现在呢？如魏平所说，如果若水一直陷入昏迷醒不过来，魏恺之又会怎么样呢？

“恺之他……”若善没想魏恺之会变成那样，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听到魏平说的时候他的心里也不好受。他有点忐忑地问贺华光：“我，我能不能去见见他？”

贺华光看着他又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神情，那是他一贯无法抗拒的，可是这次的事情却不能这样由着他。

“不可以。”

贺华光看着和自己同时说出这句话的魏平，很是疑惑，挑眉看着他。

“大人有所不知，现在就算若水公子醒来站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能认出来那到底是大人还是若水公子，如果大人现在出现，只怕会更无法收拾。所以……”

若善很沮丧，自己的朋友处在那样的境地，自己连担心都不可以，连见他一面都不可以了吗？

“你听话，现在重要的不是去不去见魏恺之，而是能不能放心把若水交给他们的问题。以后只要时机成熟，我绝不会阻止你。好不好？”贺华光轻声哄着若善。

“贺捕头这是同意了吗？”

把若水留在这里也没办法让他醒来，再加上魏恺之的情况，贺华光权衡之后还是决定同意魏平的请求。“我和你一起去码头，若水醒来之后让他立刻给我们来信。”

“等若水公子醒来我一定立刻转告。”魏平激动地说。

“不过，大概要多少时间若水可以醒来？”

“这个……”魏平为难了，这个问题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可是惠通那么厉害，想来也是不需要太多时间的吧。

贺华光从他的神情中明白他也不知道，于是点点头，“好吧，一个月。如果一个月还没有音讯，我会不惜任何代价把若水带回来。还有就是，现在贺渊和关井云……”

贺华光话没有说完，可是魏平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既使是为了贺渊和关井云，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对贺华光和若善背信弃义。“我明白。”

若善不舍地抓着若水的手，他是多么想看看若水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样子，可是那又不知道是多久以后的事情。好像自从自己上京赶考以来，他们兄弟就是这样聚少离多了。

“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贺华光轻声安慰若善，然后抱起若水和魏平一起走了出去。

“要小心。”若善心里有很多想说的，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只说出了这么几个字。语言，毕竟太轻了……

在岸边把若水交给魏平的时候，贺华光思绪万千，他心里没底，把若水交给他们，到底是对还是不对。“记住你答应我的。”

“一定。”魏平接过昏迷中的若水，郑重地点头。“贺捕头请回吧。我替公子，谢谢贺捕头和大人。”

“你们照顾好若水就够了。”贺华光说完已经转身走了。希望，真的如他所说，惠通可以让若水没事吧。

魏恺之仍然愣愣地坐在船舱里，没有任何表情，魏平抱着若水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魏风，看到魏平顺利地带来了若水，一阵惊喜，然后赶紧吩咐船家走，好像生怕贺华光会反悔追过来一样。

船动的时候魏恺之终于抬了一下头，看到了若水，他的表情变了一下，随即恢复了之前的样子，走上前去从魏平手里接过了若水。魏恺之其实还是不太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但是却非常执着地想要抱着他，不让他再离开自己。

把若水紧紧地抱在怀里，魏恺之眼睛也不眨地看着他，就像怕他消失一样没有一丝一毫地松懈。

船是不能到南疆的，因此魏恺之他们到了下一个码头的时候就上了岸换走陆路。又辗转了几天，终于到了南疆，找到了惠通。

惠通看到若水的样子，又听说了路上发生的事情，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把他放下来吧，我马上替他医治。”惠通一边忙着准备解开若水身上的蛊需要的东西一边对魏恺之说，可是等他准备好了之后回头看魏恺之，却发现他还是保持着紧紧抱着若水的姿势傻站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下好了，两个都出了问题。惠通在心里叹息，还真是麻烦。他推了推面无表情的魏恺之，想要直接把若水抱到床上，谁知才触碰到魏恺之，他就收紧了手臂，夹杂着惊恐和威胁大吼了一声，“他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他！”

第二十四章

惠通愣了一下，神色复杂地看着魏恺之。他现在明显神志不清，可能他连自己抱着的人是谁、连自己刚才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他表现出来的就是对自己的所有物的一种占有。

“我要救他，你不放开他我怎么做？”惠通耐心劝他。

魏恺之紧抱着若水往后退了几步，眼神空洞，语气却坚定，“不可以，他是我的，你不能抢走他……”

现在这样的魏恺之就像一个护着最心爱的东西的小孩子，那么脆弱又那么倔强。

可是，你真的知道你现在护着的人是谁吗？你知道自己对他真正的感情是什么吗？

惠通在心里叹息，终于伸出了手，一个手刀砍向魏恺之的后颈，魏恺之失去了意识，可还是坚定地站着，双手更是丝毫没有松懈，眉头依然皱着。叹着气让魏风进来，帮忙扶着他，然后惠通掰开了魏恺之的手，抱起若水放在了床上。

若水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之前他帮惠通试过的那个蛊。

蛊的名字叫做“离心”，它可以在人受到致命的外伤的时候救人一命。但是也仅仅能够保住性命，种了蛊的人还是会昏迷不醒，如果不能在半月之内解开身上的蛊，这个人既使之后醒来也会失忆。而如果一个月之内还没有解开蛊的话，这个人将永远陷入昏迷，直到老死——或者饿死。

在个世界上，除了惠通以外，基本上没有人能再解开离心。

而现在，离半个月的期限已经不远，如果不尽快解开若水身上的蛊，他会非常危险……

如果在种蛊的半年之内若水没有受伤的话蛊虫就会自然死亡，惠通根本没想到若水会遇到危险，而且再见到之后由于魏恺之的关系，他也没来得及处理这件事。可是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带他出去，看好他。”惠通让魏风带魏恺之出去，并千叮咛万嘱咐他在自己走出房门之前千万不能让任何人进来。

惠通又在房门口摆好火炉，然后关好门窗，点起了特制的熏香。若水体内的蛊虫嗜好这种香味，等下惠通配合施针，用内息催动若水体内的蛊虫运动，最后蛊虫便会从施针的部位爬出来。

解蛊时施针的穴位全部都是死穴，而且对顺序和力度都有不同的要求，但是因为这些部位刺下去时都会有因为蛊虫的存在减小对若水身体的伤害，所以只要惠通在过程中不出差错的话，若水就不会有危险。

当然了，要惠通不出任何的差错就要求他必须完全专注，不能分心，否则若水体内的蛊虫通过各大死穴侵入五脏六腑，若水也就没救了。

确定都准备好了，惠通深吸一口气，解开了若水的衣服，第一针扎在了若水的人迎穴。

施针的手感受到了强烈的脉动，惠通却莫名地紧张，连手心都浸出了薄薄的汗。扎好针后，惠通运气于掌，手掌隔空用力从头顶滑动到人迎穴的位置。如此重复了两三次，一条细细的、大约半寸长的白色小虫顺着银针爬了出来，缠绕在银针的针体上，而银针通体也随之变成了黑色。

惠通舒了口气，拔出银针丢进了门口的火盆里。而蛊虫虽然不会被火烧死，却会因为离开了人体而不能存活，不出半刻钟就会死去。

接着依次是膻中穴、鸠尾穴、巨阙穴、神阙穴、气海穴、关元穴、中极穴……只剩下乳根穴、期门穴、章门穴和商曲穴四个穴位，惠通额头上的汗已经开始往下淌，他却不能分心去擦一擦，现在是很关键的时刻，绝对大意不得。

惠通伸出右手迅速地在衣服上擦了一把，然后拿起银针，对准了乳根穴，正要下针的时候，却隐约听到了外面魏风和魏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