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潜忍不住反问，“你什么时候有很紧张？”他看青涩，依旧温柔，只是在那双不时闪动着精明的眸子里，后者是没有办法说谎的。

“我的确不紧张。”他道貌岸然的说，“但不代表我不在乎你们骗我。”

——什么叫倒打一耙？今儿夏潜算是知道了。

也许真的是夏潜想得太多，没过几天，这件同性新闻就消失在版面上，被刷到千层以下永不翻身了。

让他意外的是，竟然在这个时候得到了一个老熟人的联系，他们约好在餐厅见面。顾非凡是他三年前去M市旅游认识的人，也是他的第一个男朋友。两个人只短暂相处过两个月，但却让他毕生难忘。比起男朋友，两个人更像是交心的朋友。

今天，顾非凡只随便的穿了一身休闲装，看上去随意又不失气场，一举一动那浑然天成的沉稳十分的有魅力。当他的眼睛扫过你的时候，你会觉得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漠。所以当他对你微笑的时候，你会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眷顾。

唯一的一点遗憾，是他的左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不难看出年代的久远。经过岁月的磨炼，那道疤痕并没有消失，所以也不难推测当时他伤的有多重。

“你看上去跟过去不同了。”他的声音很低沉，波澜不惊的像是一池湖水。

夏潜随意的搅动咖啡，“是吗？”他端起杯子放松的笑了起来，“有什么不一样？”

顾非凡抿了一口咖啡，“你很满足现在的生活。”他总是这样善于观察，任何微小的变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是啊。”他淡淡的看着面前的人，“我想，我刚刚找到了一个可以分享未来的人。”

顾非凡闻言也笑了起来，他道，“真不知道除了我，还有什么人能配得上你。”他端坐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夏潜，像是在等待答案。

夏潜无奈的勾起嘴角，“别露出这幅表情看我，当初我就说过，你完全符合我的审美观点。”他放下咖啡杯，“所以你的样子会让我动摇。”

顾非凡收回有些放肆的目光，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很开心，“我来H事办一些事情，所以想到你。”他露出回味的表情，“不管怎么说，那两个月让我很舒服。”他没有任何轻浮的意思，只是夏潜的性子实在他让他喜欢，安静又文雅。

“那段日子的确值得被珍藏。”他笑的不留痕迹。

值得被珍藏，所以不会再次享用。

“你也能说会道起来了。”

对于这个评价夏潜失笑，“如果你整天对着一个只会强词夺理的人，也会变成这样。”

他们相视而笑，竟把对方看做唯一一个交心的朋友。

“我对H市不熟，有时间的话当我的导游吧。”顾非凡询问，没有一点强迫的意思。

“当然！”

第四十三章：跟踪不入流

青涩在最近的三天里，发现夏潜的行为值得怀疑，早出晚归不说，还不跟自己在一起！他知道跟踪是很不入流的手段，但却不得不这样做。他带着帽子，帽檐压的低低的，还没忘了带上眼睛，主要是怕眼睛看不住人导致跟丢那样卑劣恶果。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休闲装，全面武装的样子难免引人注目，但他不在意，并坚定的认为脸皮厚就是自己的优点。

他用一种得以将人千刀万剐的眼神看着酒吧的牌匾，夏潜每天就是为了来GAY吧？难道他变心了？

这件事他真的冤枉了人，在过去的几天，夏潜一直陪着顾非凡在H市的知名景点转，今晚才约好来这里看看。

“你这是做什么？”在他瞪到眼睛发酸的时候，夏潜竟然站在门口，出现在他面前，“为什么不进来？”脸上露出很不理解的表情。

——让我进去？他怎么不心虚？难道是我的怀疑出错了？

他清了清嗓子，心里却发虚，“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夏潜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纸，展开，轻笑，优雅又温柔，“这是你的跟踪计划表以及理由。”

“……”青涩瞪了瞪眼睛，既然被发现了，就直接潇洒的甩掉了硬是抢了赵琦的帽子，“你没什么想要解释的？”

“我的一个朋友从M市来玩，我当导游。”

青涩听了脸上才露出点笑意，“是女人？”一定是女人！女人！

“男人。”希望破灭。

他专注的看着夏潜的眼睛，怀疑道，“只是朋友？”

“也是曾经的男朋友。”夏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虚，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他装出来的，说完，他赶紧将青涩拉到一边的角落里解释，“曾经的意思你理解吗？”他重申曾经二字，脸上的表情也十分认真，“曾经就是过去式，跟韩亦一样。”

青涩不断的深吸气，想了又想还是问出了自己认为最重要的问题，“那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

“你有处女情节？”夏潜露出轻蔑的表情，然后抓住空隙迅速的回答，“是。”还刻意压低了声线。

有人不会放过这个问题，他摘下眼镜拿在手里，用那双有点近视的眼睛认真的看眼前英俊的人，“前面的还是后面的？”

“你这是什么问题？”夏潜继续轻蔑，“都有。”他又迅速回答。

这话听在他耳朵里就整个爆炸了，他晃着夏潜的肩膀，露出深受伤害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李逸说你是圈子里的TOP！”我本以为你的第一次是我的！

夏潜清了清嗓子，有点脸红，“后来是。”说着，他惊讶的看向青涩，“你有……那什么情结？”说处女又不太对。

“当然没有。”青涩果断摇头，“我只是觉得，觉得……”青涩磕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只是曾经认为他算是夏潜某种意义上的第一个男人，肯定的事被打破，还没有一点缓冲的余地，一时有点难以接受。“你确定是曾经？”他又重申。

“当然！”夏潜说，还在他的唇上落了一个吻。

青涩笑了笑，只是有些阴霾，他重新戴上眼镜认真道，“我一定要看清这王八蛋是什么人，有那点比我好。”

对此，夏潜淡笑不语，他知道，这人就是说的狠，没有那么没分寸。

酒吧里是刻意被制造的阴影，刻意制造的糜烂，刻意制造的放肆。人们恰巧喜欢这样，因为在这种种刻意中，他们才能得以放纵。在这里，每一个的脸都是模糊不清的，所以你不必在意被任何人看见你的丑态。

角落里，有一个人是安静的。他穿着黑色的暗纹衬衫，夹着烟的手握着酒杯，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一份浑然天成的自信。青涩站在不远处，总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有些眼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二人落座后夏潜介绍，“这是我现在的男友，青涩……”

话未完，夏潜就感觉到了明显的变化，他甚至警觉的没有继续进行介绍。

顾非凡微低着头，嘴角的弧度倨傲，食指划过脸上早已淡去的伤疤。

青涩本就觉得这人眼熟，那人脸上的伤疤更是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笑，讽刺又冷漠，看的夏潜心惊。

“顾非凡是吧？”他冷眼看向夏潜，那种冷漠和沉怒只有在那个巷子里见过一次，“我们认识。”他转过头，再次看向顾非凡。他不会责备自己没有在第一眼认出眼前的人，这个人的变化太大，虽然隐约有曾经的轮廓，但那举止和言谈，跟他记忆中的大相径庭。

“好巧。”顾非凡放下手指，抬起眼，复杂的情绪没有人看得懂，“你还好吧。”冷淡、疏离，难以接近，真正的顾非凡。

青涩听了只是勾起一抹冷笑，“很好。”说完，他毫不犹豫的起身，临走前，用一种近乎于悲怆的眼神看了眼夏潜，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不敢回头，怕只要看上一眼，自己就永无翻身之地。他害怕，怕自己克制不住做出过分的事，丢掉留住夏潜的筹码，但他也不能忍受自己的人跟顾非凡有任何的关系，哪怕只是曾经！

因为顾非凡总是会抢走他喜欢的东西，任何一件，而他，也永远不是那个人的对手。

顾非凡三个字，像是来自远古的警示，带着一抹虚幻的色彩，又真实的让人不敢与其抗衡。

他点燃香烟，站在空无一人的街道，看满天的繁星。那忽明忽现的星光像是握不住的幸福。

路灯下的倒影是寂寞，缭绕手边的烟雾是孤单。

“你们认识……”酒吧里，夏潜握着被子，指骨泛白，他甚至不敢跟上青涩。他知道，这两个之间一定有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抱歉，影响到你。”顾非凡疲惫的揉了揉眉心，他十分确定，在看见青涩的时候他也很震撼，本以为再也不会遇见这个人的。“如果有必要，我会跟他解释清楚。”

夏潜苦笑，“就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想要见你。”

顾非凡放下酒杯，“是啊。”他淡淡的笑了一下，眼底没有任何情绪。

那晚，夏潜甚至记不得自己怎样回到寝室，脑子里乱乱的，理不出任何情绪。如此慌乱的惦念一个人，还是第一次。不知为何，他竟有种再也回不去的感觉。

就像青涩永远无法忘记过去，他也永远无法忽视夏潜跟顾非凡曾经的关系。

两个人能安安分分过一辈子的最大理由，不是有多爱，而是对方没有做出真正令你伤心，伤心到难以忘怀，伤心到有些恨的事。

人，是很脆弱的生物。任何一个细微伤口带来的痛，都能让他们铭记那种感触。

如果，那个你爱的人，带着你最深处的伤每天站在你的面前，你能接受吗？

是爱？还是痛？

隐忍？或放弃？

如果爱，得以安生吗？

如隐忍，得以长久吗？

第四十四章：色诱的含义

让夏潜没有想到的是，青涩竟然在第二天出现在了寝室的门口，手里拎着早餐，挂着孩子气的笑意。

“有吃饭吗？”他问，看寝室没有别人，便大大方方的走进来，将早饭放在一边的桌子上，“我们昨天不是说好要去李逸那里玩吗？”他说，背对着他，用轻松的语气掩饰自己真正的心情。

夏潜面无表情的低着头，半晌后又勾起那浅浅的笑意，“好。”假装很好吗？事到如今只剩下了假装？

他们走在街上，看上去是并肩而行。细心观察，他们的步履并不一致，一个稍稍匆忙一些，一个故意缓慢一些，一路上相对无言。

青涩意识到了二人之间的安静，他转头，却没能及时勾出一抹笑意，“很快就到了。”他说。那眼中的隔阂让夏潜止住脚步，那也许不到一米的距离给了他一种天涯咫尺的感觉。

他突然觉得，自己没有一点力气再继续装模作样的游戏，“青涩，我们要一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被问到的人没有说话，不转头，不动，留给夏潜不负责的背影。

“你可以怨我，或者冲我发火，但你不说，不去提起！要这件事一直挡在我们中间吗？”他觉得自己快要被这个人逼疯了，甚至有一种冲上去给他两拳的冲动。慌乱和恐惧攥紧了他的心，竟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在意到这种程度。

许久过后，青涩终于转过头，“你怎么能不懂？”他说，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是那语气卑微的像是一种哭泣。“我不能容忍，也不能跟顾非凡分享一样东西，哪怕是曾经。”

夏潜感觉到痛楚，放在身侧的手指收紧，痛楚让他有种缺氧的感觉，也让他清醒。

“如果你不说、如果你不再提起！”青涩大喊道，“我们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无力的看着夏潜，感觉所有的感觉都被掏空，“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知道我爱你的……”到最后，那声音低到近乎于呢喃。

夏潜努力的让自己笑的一如往常，不在乎被吸引了的视线走上前去，他拥住夏潜，用卑微的语气说，“我们可以继续的，我爱的是你。”他环住他的身体，退后半步看着那双深邃的眸子，

“青涩，我爱的是你。”

青涩笑起来，只是那往日孩子气的笑意参杂着苦涩，“我知道、我知道。”他重复，指腹划过那张英俊的脸，“只是每次看见你，我都会想起最讨厌的人，我们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不好吗？”

他说，没有意识到夏潜的僵硬，“我们当做不认识那个人，然后在一起……”

夏潜退后一步，离开那个曾给了他太多温暖的怀抱。

“我明白了。”他说，终于在无法保持那份假装淡然的笑意，“就这样吧，青涩。”

青涩有些慌乱的摇摇头，“我不要跟你分手。”

“那又怎样呢？”夏潜看他，狭长的眼中是无助，也是明了，“看见我，你会想起另一个人，即使我不说，你会忘吗？”

他有他的骄傲，他愿意放下自尊去祈求，是因为他希望能留住他们最真的感情，“我们还能像从前一样吗？你能做到吗？”

青涩答不出，即便是能强词夺理的他，也不能否认，夏潜说的都在理。“你看，所以只能这样了。”他摊手，言语中是少见的匆忙，“如果有一天，你还能像从前一样对我，我们还会在一起。”

青涩站在原地，任由夏潜的身影被人流掩埋。他们相爱，又不愿卑微的假装没有改变，他们需要的是，当初那份可以肆无忌惮，没有任何顾忌的爱。

这种感情，是追逐爱？还是追逐那份爱的极致？

他颓废的靠在路边的墙上，看来来往往的人群，他苦笑。

——为什么没有留住他呢？是没有勇气了吧，如果被拒绝，如果没结局，他还会再次义无反顾吗？

“也许要冷静一下。”他自言自语，脸上的表情麻木又空洞，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

冷静一词跟青涩不熟，当他再次看见韩亦的时候就再次验证了这点。

其实二人擦肩而过，并没有任何交流，只是错身之际，韩亦接了一通电话，说了‘夏潜’二字。

青涩都不用回头，就知道韩亦一定笑的欠揍。他也的确这样做了，他需要一个爆发的气息，韩亦刚好赶在这个当口。

“艹你妈的韩亦！你给我离夏潜远一点！”

韩亦指着冷笑着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已经不再是你的了。”

听闻此言，那张帅气的脸上顿时乌云密布，深邃的眼底是一种濒临暴怒的气息，但他反常的放开手打量韩亦。愤怒过后他意识到不对，这人不是吃亏的主，竟然挨打不还手一定有问题！

青涩觉得，韩亦这个人心眼太多，一定在算计什么事。韩亦的为人他清楚，可以忍辱负重，直到得到想要的东西。“别再来惹我。”他警告，利落的离开，心里却一直有一团疑云挥之不去。

不过多时，来电显上的电话号码让他眼睛发亮。这两天他想了很多，也去找过陈暮，他理所当然的依旧爱着夏潜，只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过去，不过为了喜欢的人，他愿意改变。

这通电话，就是一个契机。

他按下通话键，却没有开口，期盼着那柔和的声音想起，只要是几句简单的问候，他就可以放下任何尊严去承认自己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