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晚上廉亲王自得其乐,幻想皇帝身有各种见不得人的隐疾,一直到天色将明才精力不济渐渐昏睡。
睡在身边皇帝被他整晚忽而急促时而绵长轻微的呼气声折磨地无法安眠,好几次想要翻身而起把人捉起来大吼一声:“不想睡就陪朕做点儿别的!”但他终究还是想起了胤禩瘦得几乎膈手的身子、身上未曾掉痂的伤口,也还记得刘声芳的推测。
刘声芳说“若想王爷保得精气不损身子得以暂时恢复,当节制房事,静心休养一段时间为宜。”可怜的老太医是抱着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他实在无法面对皇帝的询问:如何让王爷尽快再度有孕?术业有专攻,皇上奴才真没这方面的经验啊。
……
第二日朝会,皇帝将许国桂参允俄的折子公议,并当庭斥责廉亲王,谕称老九老十老十四几个从来都听老八的,朕给了你机会望你能教诲几个小的过而改之。谁知你非但不行教诲,反倒言语煽动几个小的恣意妄为。朕对你们施泽不知感恩,晓以国法有不懂害怕。既然如此,朕也不能一味姑息,一切当秉公办理。终于对滞留张家口不赴蒙古,并且纵奴滋扰百姓的敦郡王发下上谕:夺爵,逮还京师,圈禁府中。
廉亲王跪在地上,一切最坏的猜想都成为现实。皇帝没有任何姑息的意思,昨夜偶现的一脉温情都是虚情假意,只为他晕头转向再迎头痛击。
皇帝也在想同样的问题。老八不能留京城了,四九城就这么大的地界,到处都是老八的眼线势力。朕接下来要解决隆科多和老九他们,老八从中作梗兴风作浪可不好。还是早早打发了去修园子,顺便清心寡欲远离俗物,养养性子。听说他最近同福晋倒是黏糊得紧,就老八这样的破败身子还老想着女人,不知所谓。
命廉亲王主持修建畅春园的上谕刚刚下来,西北传来大捷。
胤禩身为总理大臣,闻听奏报自是带头发表了一通天佑大清皇上福泽深厚的言论。他心里也当真认为老四运气真是顶好的,大清耗资巨大拖延经年的战事居然就在这个时候胜了。哎,年羹尧看来的确有两把刷子,可惜跟了老四,怕是鸟尽弓藏的日子不远矣。
接着是安排年羹尧回京述职,西北余贼仍未肃清,年羹尧上折子请暂缓两个月入京。皇帝无不应允,更是下旨命各省地方大员在此之前共赴京城,谕称:同迎大清功臣、朕之恩人。张廷玉向皇帝委婉暗示,这不是不有些过了?年羹尧平定青海有功,也是皇上任人得当,哪里称得上是朝廷的恩人?
亢奋的皇帝哪里能听得见这些。他登基之后处处政令不畅,为了保年羹尧更是下令全国陪他一起勒紧腰带省银子做军饷。多少人等着看他笑话,如今西北大捷,打了这些人多么响亮的一记耳光,难道年羹尧算不上是朕的恩人么?
张廷玉暗示廉亲王与怡亲王一道上疏劝谏,胤禩又不是傻了,如何会出这个头。怡亲王第二日也病休了,一连几日不能上朝,上疏什么的也不了了之。
虽然没有明着上疏直言皇上,但大臣私底下的议论皇帝还是有所耳闻。这不免让他生出心事无人懂的愤怒来,连老十三也不懂朕的心么?皇帝素来是个越挫越勇、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性子,在心事无人懂的情况下,待年羹尧越发黏糊,西北官员升迁调动,事事征询年大将军的意见,要问‘你舍不舍得’。
胤禩某日又被宣召入殿议政,议着议着自然留宿皇城。皇帝意有所指拿了一本折子递给他,让他阅后抒发感想,敷衍的不行,少于五百言的不行。
胤禩愁得眉头可以夹死蚊子,这样君臣互吐情意发嗲卖萌的折子读起来需要极大意志方能维持面上神色不改。
折子内容再寻常不过,是江西南赣总兵缺出,朝廷拟用宋可进,年羹尧奏称他不能胜任,请以黄起宪补授,皇帝准奏的折子。只是皇帝在朱批中写道:“尔之真情朕实鉴之,朕亦甚想你,亦有些朝事和你商量。”
胤禩阅后面色忧郁,绞尽脑汁在脑中撰文。这折子不过两个重点:一是皇帝对年二的言听计从;二是皇帝对年大将军日夜思念。
皇帝瞧他一副不甘不愿的面孔,又明叹暗讽道:“朕有亮工、大清有亮工,实乃幸事,若还能得像亮工这样的重臣良将十数人,何愁国家不治?”
皇上你又忘了十三弟,胤禩很想提醒一句。不过他也有自知之明,这番话分明是讥讽自己只知扰乱朝纲,不知为国分忧。只是皇上,臣在先帝丧仪上为国库省银子被你斥责居心叵测不忠不孝,一边紧缩国库一边大修园林,我大清到底是穷还是不穷啊?
廉亲王在皇帝虎视眈眈逼迫之下终于吐出长篇颂文,歌颂自古罕有的明君贤臣。皇帝听后稍具满意,命他立即研磨默诵成稿,更是加赞一句:写下来,不但朕心倚眷嘉奖,朕世世子孙及天下臣民当共倾心感悦。若稍有负心,便非朕之子孙也;稍有异心,便非我朝臣民也。
胤禩写完脱力几乎举不起笔来,脸色惨白胃部翻涌,不免一手轻轻掩口跪下向皇帝请罪:“皇上体恤臣工,臣本当受宠若惊。只是身子不争气,不得侍奉圣上。请皇上容臣先行退避,以免污了内殿。”
皇帝从明君贤臣共铸铁血江上的畅想中刚刚回神,正看见老八一脸要吐不吐摇摇欲坠的模样,心中一怔之下继而止不住的高高飞扬起来:老八这是有了?
行动再次先于深思,皇帝来不及喝退内侍宫女就亲自屈尊上前双手拉起廉亲王,不顾体统连拉带抱将人按在炕上。苏培盛惊得险些跌倒,忙上前接手安置王爷。
皇帝这才回神,暗恼自己太重情义,对着老八都能如此优待,连老十三也未曾享受如此尊荣。不过他到底不想当众表白,于是借口宣太医,将闲杂人等都撵了出去。
刘声芳一路赶来,一句请安的话都没说利索便被皇帝踢去给王爷诊脉。刘声芳号完左手换右手,最后并未觉与先前结论着有何异常,至多是王爷今日脾胃违和,胃气上涌,心神不宁罢了。
皇帝听说王爷无碍却是眉眼陡然下沉,怒意夹杂在霜雪中漫延开来。其实他在等待这段时间也发觉事情不是自己想的那般。刘声芳每隔十日都要被打发去给老八过脉,前一次也不过七八日前,这段日子他可没让老八侍寝,如何就会突然有了?
老八你这破落户!身子差到让朕差点丢人现眼。皇帝心头口不择言,没发觉将自己也一道儿骂了进去。这也难怪,皇帝内心里至多只认十三为兄弟,从未将老八看做手足。在他看来,老八就是结党乱政的魁首,是朕锐意改革的绊脚石!
撵走了刘声芳,皇帝才觉又做了傻事。廉亲王夜宿内廷,半夜急招太医,而且是常年替老八写脉案的那个,明日传出去于朕的名声大大有损。横竖责罚亲王的名声已经背上,朕何不坐实了去?
胤禩经由一番折腾已经不想吐了,他此刻已经顺着皇帝的思维往下想。老四对年羹尧的宠幸到了不顾体面的地步,恩遇之隆的确古今罕见。年羹尧的性子他可是清楚的很,丝毫不知收敛、张扬而不可一世。他必定也自认为是大清皇帝的不世功臣,这才述职,怕是能闹出大动静儿来。就看那时老四是先忍不了自己还是忍不了年羹尧了。
皇帝一回眼正好瞧见老八斜靠在迎枕上魂不守舍,眼角微微上飞正在出神,那双招子里面全是盘算。皇帝登时怒了,朕体恤你来回奔波之苦让你宿在内殿,又替你延医问药帮你调理破烂身子,就是为了养肥了你来算计朕?
“批了半宿折子,膀子疼,你来替朕捏捏。”皇帝敲敲肩膀,往暖炕上一歪,大方吩咐。
胤禩环视一周,才发觉人又走光了。夜深人疲惫,他实在不想再起争论,只能无奈起身上前,手搭在皇帝肩上胡乱揉按。哎,老四还真是把他当奴才,现实侍寝、再是更衣,现在更是离谱,再来是不是贴身服侍衣食用度了?诶,也不对,十三弟不专司这一块儿?
“你没吃饭?让你捏肩你当揉衣裳?再阳奉阴违就滚出去跪天井。”皇帝不耐烦不满意不高兴。
胤禩踌躇了一下,老四进来虽然时常宣召,但还算规矩,至多令他吟诗作文听他畅想大清盛世天下太平,然后陪睡充当枕头。相比之下罚跪可不合算,他忍了。(八爷因小失大,你会后悔的)
29、逢彼之怒
胤禩觉得自己堕落了,没有原则地堕落了。若是往昔圣祖在时,有人说他某一日会身在内殿龙榻上,亲手服侍皇帝松肩桥引,他一定会冷笑一声再命人打杀了去。能得他甘心屈身服侍,除非是兄弟们的笑闹。其中指的兄弟,自然只有九弟十弟十四弟几个。
可惜如今这是事实。
皇帝已经解开龙袍仅着常服中衣,歪斜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手里握着的一册金刚经要落不落。胤禩在他身后跪坐了,十指慢慢移动,力度以看不见皇帝皱眉为准。哎,想不到有一天他也要学那后宫妇人的把戏,曲意逢迎。
须臾之后皇帝呼吸渐渐平稳,胤禩松了手。犹疑一刻越过皇帝就要下榻,却被原本以为歇下的人一把拖回,按在下面:“八弟要去寻谁?”
胤禩也不慌乱,正色答道:“皇上连日疲乏,臣不忍让皇上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皇上还是准了臣去外间歪一晚上。”
两人离得实在太近,近到只能看见对方的眼睛。昏暗中皇帝一笑,一语双关道:“那是奴才睡的地方,八弟何苦自甘堕落与伊为伍?”
胤禩毫不退缩:“全天下的人可不都是皇上的奴才,何来为伍一说。只是臣在这里烦扰皇上,实在于心有愧。”
皇帝自觉是个实干派,而非像老三那样只会拽文,像老八那样只会耍嘴皮子,像老十四那样只会讨好皇考太后陷害哥哥。既然和老八说不通道理,也就无需再娓娓相劝,皇帝直接问道:“不日圣旨就该传到张家口了,你说等老十回京,是直接放宗人府还是另外赏个宅子?”
另外赏宅子?敦郡王府没入充公是吧?胤禩冷眼直视,道:“皇上总该顾忌着人伦亲情,莫要将兄弟赶尽杀绝才好。”
这话果然挑起皇帝怒火,他一手掐住胤禩脖子,微微用力,一边道:“朕若要赶尽杀绝何苦与你说起?分明是老十几个不省心,处处抗旨说混话。你求朕既往不咎不如想想那什么来求?空口无凭一句人伦亲情也太容易了些。”
胤禩原本被他压着呼吸就嫌辛苦,如今更是喘不过气,憋得心口生疼,只能手脚挣动。难以言喻的邪火再度胀满,皇帝松了手低头啃在胤禩下巴上,重重咬上一口:“想好了没有?”
胤禩浑身颤抖,老四你可以更无耻吗?但他管不住自己的嘴,在深思之前已经先一步问道:“皇上能如何网开一面?”事关弟弟,他无法等闲视之,若有万一希望,他也总该一试。
皇帝心中升起浓重不快来,他自己也有些分辨不清。这原本正是他所希望的,手中握着老八弱处,予取予求,老八不得不向他低头请求宽恕。可事到临头他居然有些期望老八能稍微硬气一些,坚持原则,像朕一样刚硬不折。
虽然略有波动,但皇帝仍是压下不快,他不愿在这场毫无悬念的君臣对持中露出些许动摇之意。于是他继而说出早已想好的话:“只要老十识趣,夺爵闭门思过,把拖欠国库的四十万两银子还清了,朕不为难他。”
胤禩不动,连眼睛也不眨,脑中尽是互搏——他到底该不该、能不能信一次老四。
皇帝却不给他多余时间,将腰身往前一顶,气息微微重了:“八弟可曾想好了?”心中怒气已经渐渐掩盖了本意,他不会承认原本想看老八自甘侍奉屈身承欢才有了今日试探,事到如今早已变了味道。
胤禩闭了眼,久到皇帝不耐,才伸出颤抖的手去解他的衣襟。皇帝眼中杀意闪过,又消失无踪。既然你做了选择,朕又何苦为你不值?
八弟,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你的确是个运筹帷幄的人才,可惜你还不够铁石心肠。拖后腿的人就应该抛弃,哪值得你倾心相待?
……
这一晚皇帝一改近月以来的常态,毫无节制地折磨胤禩,逼他失去理智、逼他失声痛哭、逼他失神求饶。但这还不够,他厌烦了毫无新意的一味镇压,好几次他都察觉老八睁着眼睛暗自走神数窗棂格子数烛火跳动——这实在太侮辱男人的自尊了!
皇帝气得失去理智,不管不顾命苏培盛去取助兴事物来,苏培盛一个阉人哪里敢把太监取乐用的物件拿出来招惹杀身之祸,最后只能悄悄让徒弟端了一碗黄酒调的鹿血来交差。
胤禩被压在床褥间,口中被迫灌下腥甜微咸令人作呕的浓稠液体,一碗倒有半碗抛洒在枕上地上。很快身体发热,晚间几乎未食的腹腔有如一把烈火熊熊燃起,热气渐渐下涌,汇聚一处。
皇帝难得不嫌弃他一身汗渍血渍腌臜,亲身俯就吻去他颈侧嘴角红黑痕迹,拨开他额角散乱的乌发,察觉里面混杂了两三根银白细丝,一番折辱的心思渐渐又散了些。三日前他去年氏宫里坐坐,也看见她极力隐藏的白发,才惊觉自己年纪已知天命,虽然雄心不改,但终究体力比不得早年,彻夜筹谋第二日仍能廷上辩驳。
八弟,你也一把年纪了,何苦来哉?收了那些小心思,安安分分地(随朕)过日子不好么,非要暗度陈仓在朕眼皮子低下耍心计。
手臂粗的烛火燃尽,不甘不愿地挣动摇曳几番,才陡然转暗只余一缕青烟扶摇直上。黑暗中礼义廉耻也可以暂时忘却抛开,胤禩抓着皇帝肩头推拒的手渐渐转了方向,嘴里溢出难耐的低低沉吟。
皇帝终于得逞畅快一笑,抱了人翻身将人置于其上,逼他自行动作取悦圣躬。却又死死箍着那人的腰不让他躲闪起身。凭什么二人欢好总是他更出力,总该让老八也学学如何侍奉,知道他平日有多辛苦。
胤禩翻转之间已经找回神智,撑着胤禛胸膛就要爬起来,却被皇帝察觉意图,身下陡然大力挺动,击碎他的退却的念头。这样的姿势比以往更为深刻,内壁绞紧了滚烫的热楔,力道大得几乎穿透肚腹。有什么东西,像是雨后土里的新芽,带着点雨露就要破土而出,无可阻挡。
“……”有人在暗处低低喘息,温热的东西抛洒出来,沾湿皇帝下腹,又在辗转厮磨间染回胤禩身上,最后冷却成冰,消匿无迹。这已不是第一次,甚至不是第二次。
皇帝执着地不放过他,不顾身上之人痉挛脱力软到的身子,有条不紊震动下身继续顶撞抛低,一只手再度抚慰对方,从腰臀到胸前,再往接合之处慢慢滑去,听耳边甘美喘息低泣渐重渐长,如泣如诉。
八弟,地域或是黄土低下,朕总要一个人陪着。悖德相欢的罪名,朕也会拖你一起来担。
……
寅时三刻,皇帝传了香汤热水,只唤了苏大总管一人入内时候。廉亲王昏沉不醒,连被搀扶进出汤池也没哼一声,兀自歪头昏睡。
皇帝总归不再年轻,整晚操劳作孽的后果初现,一脸菜色上了步辇,抬去上朝。廉亲王自然在皇帝的授意下告病了,理由都是现成的。
他们都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一个重要的人。皇帝以为紫禁城早已是铜墙铁壁无人胆敢窥伺,但他忘了有一个人可以正大光明过问某些事。
景仁宫主子整夜未眠,昨夜是十五,皇帝只在下朝后过来坐了两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丝毫不顾及她后宫之主的颜面。这已是惯常,谁叫皇帝执意为圣祖守足三年孝,有这样一个借口还真是没有一个言官敢谏。
入了夜乌喇那拉皇后读了几页杂书正欲就寝,忽然听见下人来报,说是看见太医院刘医正与养心殿太监一道往养心殿方向发足狂奔,那架势仿佛是皇帝得了急症。
皇后几乎坐不住,但她不敢冒然前往。一来是皇帝与她并不亲近,之余面上些许尊重,那传讯之人也是偷偷摸摸看见养心殿传召太医,她虽是后院妇人未曾亲自经历帐殿夜警,但也只窥伺帝踪是何等大罪;二来是据说今日廉亲王被皇帝留下议政,宫门下匙之后未曾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