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九霄 上——紫陌
紫陌  发于:2012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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斥堠队不拼死相救,或许他已经被当成普通儒生格杀。

我道:“他没有令信,怎么会让他出城?守城的是谁?”

秦霜海道:“听他们说,龙靖羽拿的是殿下的信物,上面有殿下的名讳。”

那块玉佩!我恍如遭了雷击,再也不能多言。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当初给他那块玉佩,如果我在城头的时候能不威逼于他,

如果我对他多容忍一些……

我晃了一晃,竟是站不稳了,低声说道:“霜海,有没有查明,他被囚于何处?”

秦霜海吃了一惊,道:“殿下该不会想去营救龙先生吧?我已设法派了人去营救,但都被发现了,但没有全数覆没,据回来的士

兵说,好像看到了燕帝慕容离,可能是慕容离亲征。臣虽然知道殿下对于龙先生十分重视,但进入燕军营地十分危险,还请殿下

为了南朝社稷,好好保重。”

“他到底被囚于何处?”我没理他,又厉声问一次。

我从未对秦如此说话,他像是被吓到了,呆了一呆,说道:“还请殿下三思。”

“好,我不去就是。”再纠缠下去,秦霜海肯定是死谏,便撒了谎。秦霜海无奈之下,只好告诉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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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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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启做事不够小心,于是我没让他去,让他在城内接应。

入夜之后,我带了周喜出城。

我二人都穿了普通士兵的软甲,连头脸都用黑布蒙起来。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不幸的事情,至少也不会被人看出。

这是我第一次想到死。或许是一直以来都认为自己无所不能的吧。这次太过凶险,是生是死,竟是有些渺茫。

如果真的死在这里,天下江山再也无望,还说什么抱负?

但我不能让他陷入危境,坐视不管。城中将士勇猛的多不胜数,但武功高强的只有寥寥几人,秦霜海是主帅,当然不能去,其他

人不是有勇无谋,就是行事莽撞,这件事太过凶险,而那个人是我最爱的人,我不能不小心谨慎。

我唯一担心的是龙靖羽那个死硬脾气。他虽然厌恶我,但也不会倒戈相助,如果他坚持不肯为慕容离所用,慕容离不知会怎么对

付他。

夜色凄迷,出门时候一钩弯月悬于中天。脚步落在草地上,毫无声音。

周喜的轻功有如此进境,令我打消不少忧虑。他的武功跟我是一路,正是我萧家绝学,如果勤于习练,一日千里并不稀奇,只是

这套武功太过刚猛霸道,若不小心,极易走火。周喜过于勤奋,只怕身体容易受损。

离燕军的营地还有半里地,已能看清营中方位布局。此时天边一道微亮之光,迫近黎明,正好是防守最疏松的时候。

用手臂扼断两名燕兵的脖子,将尸体拖到一旁,我们换上死人的衣服,堂而皇之地去进了敌营。

终于找到秦霜海说的地方,守卫却只有两三人。我按住正要进去的周喜,摇了摇手。

虚者实之,白天秦霜海已经派人来过这里,可能现在已经布下了暗哨。只怕龙靖羽被移到别的地方,这里已经变成一个陷阱。

一路沿着营帐旁边找寻,我们小心避过岗哨。如果我是慕容离,龙靖羽若不降服于我,我如果不杀他,也会点他浑身穴道,让他

混在心腹的兵营中,混迹如同普通将士。若是有人来救,一个个军营找过去,即使能够找到,也过了大半夜时间。

但慕容离毕竟不是我。与他对阵两年,我虽然没有见过他,也知道他为人狂傲,自诩爱才,不会屈就了龙靖羽,定是将他放在一

个最最尊贵荣宠的地方。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极远的地方一顶单人帐篷十分簇新,若不细看,也分不出来。附近守卫不算森严,但从岗哨可以看出,里面

的人起居定是被人控制。

将四周守卫兵士无声无息地干掉后,我走入帐中。龙靖羽果然在里面。我吩咐周喜去盗两匹骏马,顺便把带来的一袋巴豆放入马

槽之中,周喜应声离去。

他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好像已经人事不知。想必是慕容离担心他用了什么巧计逃离,索性让他昏迷不醒。再次见到龙靖羽的容

颜,不知怎地,我手心有些出汗。按一按他的脉息,没有被点穴的迹象,可能是中了迷药。心里一阵剧痛,倏然窜上心头。

他只有在睡熟的时候才是这种毫无防备的样子,若是醒着,我说三句,他便要反驳我三十句,野性难驯之极,但每一句都让我难

以反驳。文武百官要是再有一个像他这样的,我也不愿登基为帝了。

我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发愁,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迷药,但愿医官能解。我将他抱起,大步走出帐外,此时正听到有人呼喊,

似乎那两具尸体已经被人发现,登时便有急令,全军戒备。

远处传来喧哗,隐约有打斗的声音。那是慕容离的骑兵营。我心里一惊,多半是周喜被人发现。

我正打算弃了周喜离开,已看见他带着两匹马向此处飞奔过来。我心中大为不悦,若是他露了行迹,还逃往此处,我定会杀了他

周喜到我面前,勒马而立,勉强摔下马,向我跪倒在地。我看见他背后被人一刀划过,软甲裂开,已经皮开肉绽。他武功高强,

受此重伤,多半是被人暗箭所伤。

“殿下,恕臣来迟!臣路上遇到一队人马,已经全部搏杀。”他挣扎着跪下行礼,我见他已经重伤,不忍再苛责他,说道:“罢

了,你带龙先生离开,我断后。”

“臣愿意断后,请殿下成全!”周喜沉声说道。

“你现在还能动武么?”我哼了一声,若是要他断后,也就跟让个死人断后差不多,不用片刻就会被人追上。

周喜看见我动怒,不敢多言,行了一礼,翻身上了马背,从我怀中接过昏迷不醒的龙靖羽,拍马离去。

我从一具尸身上找到一张硬弓,搭上带来的一支响箭。拉满了弓,望了望燕营上最高的架台上绣有“燕”字的大旗,瞄准,松手

,响箭脱弓而去。

满山遍野竹哨呼啸声良久不绝,已经远远盖过了马蹄声,听入耳中,令人只觉一阵轰鸣。周喜带着龙靖羽到底往何处去,竟是连

我听不分明。

系着大旗的绳子被箭射断后,响箭速度丝毫不减,裂帛穿云而去。但那个大大的“燕”字,已随风飘飘悠悠地落了下来。

架台之高,足可让全军看到,登时整个营地的燕军大哗。

我刚射完箭,已有一队人马,往此处而来。

好快!从集合到出兵,竟然只要一箭的时间。慕容离的军队精良,可见一斑。我心中暗赞,拾了一杆长枪,跃上周喜留下的另一

匹马,拍马而去。周喜在马槽中下了巴豆,燕军营里此时除了这两匹马,再无神骏,我若是能出了营地,便不必担忧。

但只纵马行了几步远,燕军便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这是阵法!

我心中一凛,早知此行会有一场恶战,不料来得这么快。

第9章

我单骑单剑冲出重围也不算难,但如果周喜没有带龙靖羽出围,下次还想袭营,怕是更为不易。

骑兵步兵纵横交错,但没有人上前迎战,像是只要把我围住。我勒马而立,抬头看时,对上一道鹰隼般的目光。

只见正中一匹骏马上,主帅银色战甲,夺目异常,气势凌厉,凛凛有虎狼之姿,左肩上停着一只雄鹰,脸上却用青铜面具覆着。

当年兰陵王因为面目太美,难以服众慑敌,作战之时便带了丑陋之极的面具。难道这人也是有绝世的容貌么?据说慕容离最恨他

人谈论他的容貌,只怕原因便在这里。

我笑了笑,想不到与劲敌初次见面,竟然彼此都是遮住脸的,这“面”也不算是见到了。但竟然会如此巧合,不知算不算英雄所

见略同?

“你是何人?竟敢穿着我大燕兵甲,闯入我大燕营地?”一个副将厉声大喝。

我嘶哑着声音说道:“老夫隐居已久,名讳不提也罢。即使燕国王宫,我也能来去自如,区区燕营,又算得什么?”

“好一个来去自如。”慕容离一声清啸,他肩膀上的巨鹰已经一飞而起,向我脸上面巾啄来。这巨鹰是驯养之物,攻势已隐隐有

高手风范。

我手中枪杆一振,枪尖轻颤,直刺鹰腹,那鹰斜过身避过,羽翅在枪杆上一击,向我俯冲过来,劲风凌厉,竟使我微微一窒。

我手上只觉得一阵大力直压枪杆,这扁毛畜牲,力量竟然大得惊人。能避过我这一枪的高手已经不多,更何况是一只畜牲,我运

气于掌,击在它头上,立时化掌为爪,抓住它的脖子,轻轻一拧。

这只巨鹰脑浆崩裂,仍然冲势不绝,让我不由得微微往后一仰,坐骑也被惊到,不安地动了几步。我将死鹰掷于地上,运气缓缓

说道:“恕我不奉陪了。”虽然被重重围住,不能带马冲出,却可以用轻功飞越而去。

慕容离道:“果然好身手,但阁下不是来救人的么?怎么独自走了?”

我吃了一惊,只见他身后分开一条道,有人夹着一个少年出来,竟是龙靖羽!

我心中一凉,周喜终于还是没有冲出去。即使我此时能将他抢回,但带了一个人,还是难以走脱。

眼下似乎只有一条路,就是我放弃救人,独自回去。

慕容离道:“你杀了我的宠物,我也没放过你的同伴。但你那同伴只有半条命,自然不能跟我心爱之物相比,说不得,只好从阁

下身上讨回来了。”

他竟然杀了周喜!我吃了一惊,沉声道:“你还想留下老夫不成?”

“阁下武功高强,非同一般。你想救人,我也想试试这新排的阵法是否有些妙用,不如我们打一个赌如何?”

“说。”

“你若是能单枪匹马破我阵势,我便让你带走龙靖羽,但你若是不能,就只有留下来受死,你看如何?”

他对这阵势如此成竹在胸,可见凶险之极,我有些犹疑,但看见龙靖羽被人夹在腰侧,仍是昏迷不醒,心里微微一痛,大声道:

“阁下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

我道:“老夫答允你就是!”

慕容离轻轻笑了一阵,道:“阁下不肯露出真面目,这阵势人数如此之多,也不知你有没有同党混入其中,到时鱼目混珠,你没

有冲出阵,却让人冒充你,谎称已经冲出去了,那该当如何?”

他竟是要看我真面目,难道是被发现了么?我不动声色,说道:“老夫面如风干橘皮,有什么好看?”

慕容离淡淡笑道:“阁下猿臂蜂腰,本是青年之姿,最多不过二十五上下,却偏偏自称老夫,岂不是刻意欺瞒?你既然不肯,我

也不能强逼于你。不如在你身上做个记号,我也好辨识。”

心中一凛,说道:“还请阁下明示。”

“你在身上烙一个花纹,如何?”

只怕记号是假,要我受刑是真。如果真的被烙一下,剧痛牵动全身,只怕这阵势便闯不过去了。我紧紧盯着慕容离的眼睛,那里

面只有阴狠之意。大笑说道:“慕容离,只要我闯出去时你不毁约,我此时答应你又何妨?”

燕军听得我叫燕帝名讳,喧哗起来。慕容离伸手一挥,登时全军肃静。他淡淡道:“果然爽快,来人,烙具伺候!”

北燕蛮荒之地,烙马烙奴隶,总是常有的事,烙具便也寻常。命令下去,只过了半晌,便有人抬了一盆炭火过来,那炭火正是炽

烈之时,蓝光妖异,渺如轻烟。

慕容离将一块略厚的铁片嵌入一只长柄铁棍,命人将铁片一端扔进炭火中,道:“这花纹烙铁昨天才做好,还没有人用过,绝对

公平。不知阁下要谁帮忙?”

“不必了,我自己来。”我若是被人像畜牲马匹一样烙上印痕,受此屈辱,日后如何执掌天下?如果一定要烙,也只能由我自己

动手。

只听燕军窃窃私语声音响起。想必是没有见过能残忍到在自己身上烙印的人。我也没听他们到底说的什么,慢慢脱下身上的战甲

,解开外衫,露出左臂,感到冷风吹到赤裸的肌肤上。

靖羽,但盼你能感念我一片痴心,日后不要再跟我怄气。

只怕是痴心妄想。看了仍然昏迷的龙靖羽一眼,我忍不住苦笑,右手转动烙铁手柄,让那块玄铁片通体烧红。这图案刻的是一朵

奇怪的花,重瓣妖娆,花蕊却是有种难以言喻的诡异。

不知道这是什么花,倒妖异得很。我心中一动,烙铁已经烧好,手柄也已经有些发烫。我举起烙铁,慢慢靠近左臂,按了下去。

皮肤感到的是一阵奇异的冰凉,才是灼烧的剧痛。我强忍着没有发出呻吟,轻烟过处,发出一阵烤焦的肉味。

第10章

烙铁渐渐变成黑色,移开时,左臂上现出焦黑的花形。我将烙铁掷入炉中,说道:“慕容离,你还有什么条件,一次说清罢。”

慕容离慢慢说道:“阁下果然非同一般。大燕最敬重的便是勇士,孤也不瞒你,这烙铁中淬有迷药,平时无毒,只有淬火之后才

显现出来。但毒性不烈,只是让人晕眩半个时辰而已。”

半个时辰!我吃了一惊,转目看时,只见那烙痕从焦黑中渐渐渗出幽幽蓝色,八成是中了毒。只怪我小觑了慕容离,竟然如此不

小心,着了他的道。

我拔剑便要将那烙痕连肉剜出,慕容离悠然开口道:“这烙铁已经浸入药物三年,虽然只是烙在皮肉,但药性深已入骨。你若是

不信,剜了试试,定然连骨头都被糁了蓝色。除非生生把一条手臂砍下。蝮蛇螫手,壮士解腕,阁下如此英雄,当不会吝啬一条

手臂。”他说得闲适悠然,颇有幸灾乐祸之意。

我微微运气,气血果然有些阻碍,但若真的斩下一臂,就要上他大当了。慢慢压下毒性,我道:“多谢关怀,在下暂时无事。”

即使他不用诡计,明言要斩下我一臂,或许我也会答应。

竟然连生平志向也不顾了。

或许这并不是迷恋,是真正的爱情吧。

我竟然这么爱他。

这激烈的感觉使我心头像撕裂一般疼痛起来。

强忍着没去看那个犹自昏迷的人,我穿上衣衫软甲,跃上马背,一手抓住缰绳,喝道:“慕容离,上吧,让我见识见识你的兵法

战阵!”

“爽快!”他赞了一声,目中锐利如刀,喝道,“布阵!”

他虽然是主帅,但主持阵法的人却是身旁的副将。只见那副将拍马上前发号施令,登时骑兵如潮涌动,尘烟滚滚。兵甲与刀枪在

光下耀眼已极。燕军号称十万,今日一见,即使没有十万也有两三万,凭一把长枪就想冲出重围,我是疯了吧。

我催马冲上前去,马速极快之时,猛然将手中的长枪投出,风声凌厉,枪已脱手,向那副将射去。这一枪我已用了全力,那副将

只避开一点,便被投枪射中,穿胸而过,摔下马来。此时阵势已经启动,燕军呼喝声音如同巨浪,一波一波盖过来。

趁着主持阵术还没换人,我拔出长剑,一按马鞍,人从坐骑上一跃而起,向燕军中杀去,几个士兵见我如此凶悍,登时面露惊惶

之色,或许是我方才对自身的狠厉让他们感到骇然,稍稍往后退了退。但他们这一退已让我取得先机。手中快剑疾如厉风,我只

觉得这口青钢长剑刺入皮肉的声音越来越刺耳。

杀人如斩草。

可惜杀人终究不是斩草,斩草不会有鲜血流出。一剑刺入一个温暖的肉体,拔出剑时,还是热的鲜血喷到我脸上,鲜红一片。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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