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小人儿，这个是要做什么？”矍看着手中那罐子形状的木制器具，口很大，下面很小，成一个锥形的器具。
唐菲看了眼矍手上的东西，没忍住脸色一红。那是他制作的简易的罐子，不过看那个样子，有点知识的人都知道那根本就不能被称之为罐子。实在不是做木匠的料，一个罐子居然被做成了尖椎样。
一把夺过，唐菲微带尴尬的咳嗽声：“罐子，装东西的。”而后转过脸就不再看那人探究似的眼神。唐菲继续手上的工作，将那些辣椒果子通通磨成粉，绞碎。
手上是一根较粗的木棍，而果子放在下面的木块上。木块显然是刚刚制作的，表面上还没有完全干燥，带着点树枝浆液的清香味。
将碾成的辣椒粉通通都放在了里面。矍看着唐菲怪异的动作，忽然银色一闪，调笑的意味甚浓。
挑指，轻轻沾了一点那个粉就直往嘴里送。
看着那个满是诱惑的动作，还有那慵懒的眼神，明明白白的含着调笑的意味。而唐菲却一动不动，略微屏息的望着眼前的人。
才刚一放入嘴中。矍脸上的笑容忽然卡在了那里，嘴角抿了抿，唐菲注视着那人的表情。
看着明明有被呛到却死装面子的样子，那苍白的脸色忽然闪过一丝尴尬，细细的眉眼一皱，甚至那额上虚挂的三根黑线，慢慢的又开始泛起了红色，估计是被憋的……
转头，开始轻笑，这个人……还真是……
笑着笑着不知怎么就笑出声来，看到唐菲不再掩饰的笑容，那晶亮的黑色闪着水光，扑朔迷离的样子，还有那抖动的肩膀。
本是装着一本正经的矍，脸色闪过一丝尴尬，但随即被那灿烂的笑容迷惑了。好美，那眉，那眼，那小巧煽动的鼻翼，还有那抖动着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般，轻飘飘的闪着。
一时间也不觉得嘴里的辣味有多么难受了，没忍住，也跟着咳嗽了出来。
樊进来时，看到的正是两人齐笑的样子，那灿烂的笑脸是有多久没看到了。
至从那个晚上之后，每次看到自己的眼神就会迅速的转头，当做没看见。睡在一张床上的时候，他不再像往常一眼往他怀里钻，宁愿冷的发抖在角落边窝着。
当自己想靠近他，才将手触碰到他。他却会像是被什么脏东西碰到般，急忙的甩开，那种被嫌恶的态度和决绝的拒绝，那被推开的手上似乎还残留着相处的温度，最后却都冷却了。
每当看到这样的菲，他的心就像是被剜了一个洞，钝钝的酸痛，一阵窒息，而后又疼的厉害。
那连一眼都不曾施舍给他的人，如今却在另一个人前笑得那样灿烂和美丽。为什么？他到底哪里做错了？是有什么惹他生气了吗？
樊转过头，不去看那令心狠狠窒息了的一幕。怕再看下去，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将那个人给狠狠的撕了，但他知道不能，那样做的话，菲会生气，会难过。他不想他难过，默默走进，将处理干净的猎物放在置物架上。
而看到樊进来的刹那，唐菲脸上的笑容忽然间就凝滞住了。黑色的眼眸暗淡了下去，低头，开始埋头做自己的事。
矍似乎是瞧出了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种窒息闷闷的感觉，总觉得这几天这两个人有问题。
樊转过头时，看到唐菲身边的辣椒果子用完了。顺手从木架上取了几个，给唐菲递了过去。
唐菲似乎很专心，看到那递上来的果子，顺势一接，才刚触碰到那张大手。
“啪——”
忽然像是触电一般，迅速抽手推开。
那黄白色的果子撒了一地，而樊看着那手上空无的一切，目光呆愣。
三个人忽然都静止了下来，窒闷的空气开始在屋内蔓延，矍看着眼前傻掉的两人，忽然眼神似是怀疑的皱起。
真的……很不对呢……
唐菲似乎也觉得刚刚做的有点过了。但也不能怪他，这几天以来，他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状态。甚至以前在撒哈拉探险的时候，也没有这种时刻神经紧绷的时候，似乎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慌，从而引起强烈的反弹。
金色的眸子随着那滚落的果子撒了一地，眼神越来越远，远到看不清那其中所含的意义。金色的细碎长发遮住了寥落的表情，隐在平静的假装下。
唐菲看到那慢慢垂下去的手，那粗大强壮的手臂，此刻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般，再没有一丝支撑的力量，就那样蹲下，开始捡拾地上的果子，颤抖的手指轻轻的捻起果子。
一颗，两颗，三颗……
那郑重的态度和缓慢的动作，仿佛那脚下的不是果子，而是最珍视的宝贝。而或是，那碎了的心……
没有放弃的捡了干净，好像只要捡回来了，就又可以拼凑了。
将果子重新放到唐菲的木块上，而后，高大的身影没有抬头，转身，出了门。
那身影映着慢慢暗下来的天色，挡住了门口灌进来的光，背对着，本是强健高大的身躯，却显得落寞和悲伤，让人看了不禁想落泪。
紧紧盯着那背影，眼神一刻都离不开，似乎他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了……
银色的眼眸开始泛起了深思，还有隐约可见的心疼。这个人，明明眼神这么痴迷，明明是一副想哭的表情，却硬是没有让眼泪往下掉。
像是易碎的娃娃，轻轻一碰，似乎就能完全的破坏了。
怎么办？看到他们不和，他应该是最开心的才对，他们说好了个凭本事的。能让他幸福的人才够资格站在他身边。
可是现在，他让他哭了。那眼泪没有流下来，却比流下来更让他心疼。眼泪仿佛都流进了他的心底，心被炽热的温度瞬间就烧痛了。
一点防备都没有，就这样快速的，决绝的，狠狠的，烫伤了。
“小人儿……”手指轻轻的抚上那张娇嫩的容颜，心心念念的容颜。
“不去追吗？他会走哦？”那轻柔的语气带着诱哄的语调，像是讲一个古朴的故事，声音娓娓道来。
会走？
瞬间这两个字扎进心里，
会走？
瞳孔瞬间极具放大。
会走，
颤抖的手指想要抓住些什么。
会走……
想到了什么，眼神的光又瞬间慢慢消散了下去，
真的会走……
好痛，好痛……
樊会走呢……
那手指深深的嵌入木块，可当事人却像是毫无知觉般，那咬紧的唇瓣，泛起了丝丝血红。
矍眼神一紧，掌起他的脸，深深的看进那双毫无光明的眼睛。
“你在干什么？既然不舍就去追回来啊？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懦弱了？”大吼声在耳边炸开，在耳边一震一颤。
“当初，你不是还要进死亡森林去找他的吗？连那种恐怖的地方你都肯为他去闯，现在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消失了呢……”
对啊，怎么忍心看着他消失了呢？那森林中第一次相见时高大矫健的巨兽，额上金色的毛发随风凛凛摆动。那金色缱绻望着自己的眼神，那在寒风下将自己护于羽翼下的人，那临走前落寞的背影和颤抖的手指……
怎么会……忍心呢？
樊……
第三十五章
看着那跑出去的身影，矍不知怎么的，心里涌上一阵苦涩感。
叫他去追还真的去追了，这个傻乎乎的，到底有没有想过他的感受？不过，就算想了，他或许也会追出去的，因为，那两个人，有一种难以隔断的联系。
天色还没有完全暗下来，希望那个人能得偿所愿，至于那个樊——这次帮他，并不代表他会就此放手。
踩着地上厚重的雪，制作雪橇的想法更加深厚了。该死的，樊到底是去哪里了？
其实这几天以来他也想了很多，想过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会不会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呢？想到雌性会生小孩，但他是百分之百的男性，绝对是不会有小孩的。如果樊知道了，会不会失望呢？
刚刚听到樊说要小孩的时候，唐菲确实是下意识的排斥，怎么可能是男性生小孩，这颠覆了他一贯的思想方式和逻辑，他无法接受。
可是后来慢慢的，却是对樊那种希翼和渴望的无法接受，怕他知道真相后会不会失望？会不会——不理他？
这些问题一直纠缠着他，使得每次想起那晚，看到樊期待的眼神，还有那浓重的丝丝柔情，心里就会窒息的一痛，无法面对他，无法面对那宠爱的眼神和希翼。
无法坦然接受那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怜惜。
要是他知道了……知道了的话……
怎么办？
他第一次这样恨自己的懦弱和胆怯，遇事从来冷静的他，为什么在面对樊的时候，什么事情都会变得一团糟。从没有这样恐惧过，害怕失去。难道真的只有从未得到过的人才不会害怕失去，最怕的就是得到后才失去吗？
这个世界的夜晚从来都来的特别早。看着空旷的四处，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冰晶还在那里闪烁着光芒，却难得的，唐菲没有欣赏的心情，只觉得那刺伤人的眼睛，冰的，却灼痛。
樊会回去吗？回去死亡森林？
不行！他决不允许那人就这样一声不吭的走。
得快点找到他，必须马上找到他，然后跟他说清楚，如果他真的不再愿意理自己了的话，那么……他也不会强求什么了。
他要听他亲口说！
可是，他到底去哪里了？难道……
眼睛渐渐的睁大，他会去那里吗？
不再多想，总要去找找看的。想到这里唐菲就急速向上次那个温泉的地方赶去。
可是，才绕过一个雪峰，眼前出现的身影让唐菲差点崩溃的理智都找回来了。
那健硕高大的身子，还有那亚麻色的头发，剑眉刀眼，散发着凛冽的气息。
那个人是——赛——
唐菲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太晚了，赛已经看到了他。
怎么会是他？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难道不怕和雪狼族发生战争吗？
唐菲瞬间冷静下来，为了刚刚的慌乱，再怎么说这里也是雪狼族的领地，他应该还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而赛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地方碰到唐菲，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就朝唐菲走了过来。
“唐菲。”他在叫他，唐菲冷冷的看着他，对于曾经对自己出过手的人，觉对不会是朋友。
“你怎么会在这里？”向后迈一小步，心里却飞速的打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做？
赛看到唐菲那警觉和防备的姿势，不觉微微叹了一口气，看来当初对他不好的记忆太深刻了。
但是，如果当初就知道那个兽人会是那个男人的话，那么他们或许就不会将他带出来了，这样或许就可以避免部落发生的悲剧了。
“那个兽人……找到了吗？”虽然没有明白赛的意思，但唐菲还是点点头，如果那个兽人指的是樊的话。
看到唐菲这个动作，赛整个人的眼睛瞬间闪亮了起来，那种急迫和欣喜，跟当初要唐菲做守护者时简直一模一样。
有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这个人，是来找樊的。
但是，他找樊做什么？
“你找樊做什么？”不觉就问出了口，唐菲觉得自己还是打听的清楚一点，若是这个人有什么不好的企图的话，也可以防范于未然。
赛微微一愣，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表情过于明显和急切了。听到唐菲满是敌意的问题，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误会越来越大了。
“我是来道歉的，那次，将你带出了森林……其实，当时我们以为你身边的兽人已经死了，而你一个雌性在那样的地方会很危险，所以……至于后来发生的一切，你给我们带来了圣光，所以……”
“所以，你们就打算绑架我？”
“所以，你们就打算强迫我？”
“所以，是我活该……”听着唐菲一句接一句的嘲讽，赛没忍住脸色微微一青，当初确实是他们做的过分了，尤其是他自己，甚至还打算用暴力手段留住他。不过幸好他没成功，不然后果就不可估计了……
因为那样，已经给部落带来了差点无法挽救的灾难。
“可以告诉我那个兽人在哪里吗？”这时的语气带上了诚恳，那眼光也似乎弱下去了，带着点点请求，唐菲不可否认，心微微一颤，好像这个人找樊，也不一定是会有坏事。
略带怀疑的看着赛，“告诉我，你找他做什么？”
赛看着那双漂亮的黑宝石眼睛，最后还是妥协下来，或许告诉他也没什么，因为他是守护者。
“那个兽人，哦……不，他是圣兽，是我们部落信仰的圣兽。我们需要他的守护。”
圣兽？！
被那个词震撼了！唐菲当然知道圣兽是什么？在那个部落的时候，就已经粗略的知道了这个世界的历史。
但是，虽然早就知道樊的身份没有这么简单，可是，圣兽？樊？
怎么可能？
“等等，你说的什么信仰？那是什么？”唐菲迫不及待的问道，他需要把事情搞清楚，似乎从认识樊以来，他对樊的认识可谓是很贫瘠，什么都不知道。
“信仰？其实在兽人世界里。有两大圣兽，光明圣兽和黑暗圣兽。而不同部落所信仰的圣兽是不一样的。”
“就像我们豹族，信仰的则是光明圣兽，而雪狼族信仰的则是黑暗圣兽。所以，我们两个部落向来不和。”
“那次你走后不久，他就来到了我们部落，当时在没有弄清楚情况下，双方就动了手。直到最后那金色的兽型现世，我们才知道，原来他就是我们一直所信仰的光明圣兽。”
说完，那亚麻色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唐菲，没有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而此刻的唐菲却陷在了无限的震撼里，脸色渐渐苍白下来。
樊是圣兽？樊去过豹族找他？
“怎么可能？圣兽不是……不能离开死亡森林的吗？”那颤抖的字眼从苍白的嘴中吐出，黑色的琉璃质的眼神此刻却涣散着，茫然而没有目标。
“是的，圣兽是无法离开死亡森林的。他们出来是要付出代价的，他，是来——找你的。”
“那天直到最后，他口中却吐出了你的名字。那时候我们才恍然大悟，他就是那个在你身边的兽人。”
其实，赛没有告诉唐菲，初见樊时的震撼，还有那疯狂和毁天灭地的气息，只是紧紧几个闪电般的动作，就几乎让部落的防护队全局崩溃。
那金色的眼眸和霸气的张扬，此刻还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
那天的情形是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血腥，死亡，恐惧！
从来没想过，他们所信仰的圣兽居然会置他们于死地，而不是庇佑他们，那瞬间被颠覆的形象和意识，他们才了解到，究竟他们做了多么愚蠢的事情。
致使，他们才知道惹怒了信仰的圣兽，失去了圣兽的庇佑。
而唐菲已经无法活动了，那外面的冰天雪地都不及心里的震撼，圣兽？樊？死亡森林？代价？
对了，代价？
樊出来找他，到底付出了什么代价？
茫然的眼神忽然活了过来，不行，他要尽快找到他，找到他。他会不会不再了？会不会消失了？不会不不理他了？
会不会？
转身，不再注视其他，向着心中认定的目的地狂奔。而赛看到那瞬间跑到起来的唐菲，正踏步想要追上去，却忽然被一个出现的身影给拦住了。
冰蓝色的眼眸闪着神秘的光彩，黑色的纹身细细密密的盘错在腰际和脖颈。那交错着的胳膊，和浑身散发着危险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