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梦 下——凤初鸣
凤初鸣  发于:2012年04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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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小白得意地晃头:“当然,做为天下第一神偷,连门都打不开,还偷个屁呀。”

叶鸿拱手为礼:“多谢相救。”

侯小白纳闷之极,叶鸿素性高傲,眼里不容人,尤其看不起做贼的,哪怕是神偷贼王。现在如此谦逊温和,简直与先前判若两人

侯小白歪头打量他,终于发现不对劲,惊叫:“咦,叶鸿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还有你的嘴怎么……啊呀,臭狐狸你掐我干嘛?”

萧临风远远地背手而立,并没有上前搭话,与叶鸿眼神相交之时,一切皆了然于心。

程思凡笑嘻嘻揽着花庭月的肩:“恭喜你终于砸碎核桃硬壳吃掉核桃仁儿了,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叶鸿狠狠瞪他,真想剥了狐狸皮当垫子坐。

花庭月脸红得如滴血,说不出话来。

只得清咳一声对叶鸿说:“我请他们来帮忙,事先没告诉你,怕你不高兴。”

他知道叶鸿性子极高傲,不屑于接受帮助欠别人人情,所以他邀请帮手的事并没有告知。

叶鸿“嗯”了一声,冷冷的眼神扫过花庭月肩上的爪子,程思凡自觉地收爪离开。

“啊啊啊……,天呀!”

洞内传来韩朝阳的尖叫。众人循声看过去,见他打开了宝库门,发现里面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足有数百之多,死状可怖,有的

是被杀,有的是被封在宝库内活活闷死的。不少人手里还死死攥着珠宝不撒手。

程思凡有些不忍,感叹一声:“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何苦?”

花庭月也有不忍之色,叶鸿握住他的手,轻轻说道:“当时我面对众多敌人,不得不把他们引到宝库……”

“我明白。”

如果当时叶鸿不打开宝库,放这些人进去,否则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人,总有力尽被杀之时,说到底,还是贪欲害了这些人。花庭

月虽然珍惜生命,讨厌杀戳,可是也不得不理解当时的无可奈何,这些人与其说是被叶鸿所害,不如说是被心中的贪欲所害,自

作孳与人无尤。

叶鸿手上用力,握紧他的手:“以后,我不会轻易杀人了。这是最后一次……”

花庭月感激地朝他笑笑,这个人,是世上唯一肯为他改变,肯为他放弃的人。这样的人,让他怎么舍得放手。

韩朝阳带着官府的人接手了宝库,清理尸体,清点宝物。

叶鸿任务完成,也不再理会他,和花庭月,萧临风几个人到附近一处有泉水的地方好好洗浴休息了一番。

夜色中,一堆篝火燃烧正旺,火上烤着一只肥羊,侯小白很仔细地用刷子在上面刷油刷酱料,羊肚子里还塞满了糯米无花果之类

,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远处,叶鸿和萧临风负手而立,望着遥远的群山,在暗淡的星光照射下,悠远朦胧。

“此间事了,你打算怎么办?”萧临风问道。

“不知道。”叶鸿有些茫然,问剑山庄已毁,而他又毒入筋脉,武功倒退千里,就算因为寻得宝藏之事皇帝会赦免他的大逆这罪

,他在江湖上结仇无数,处境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只是有一点他很清楚,就是不能让花庭月受半点损害。

“我一生追求剑道高峰,自学成以来罕遇对手,叶庄主是在下生平所见难得的对手,所以,我希望你能长居无双城,你我也好早

晚讨教。”萧临风诚心邀请,他知道叶鸿性子高傲,必不肯接受他的庇护,所以提出要与他切磋剑术。

叶鸿淡然一笑,道:“剑神名号,以后要落在萧城主头上了,叶鸿再无力与新剑神一较高低。”

“这话怎么说?”萧临风很惊异。

叶鸿简要说了自己在驱毒未尽时,强行输入内力为花庭月续命,已经毒入筋脉,不能激引内力,很难施展上乘剑术。

萧临风震惊过后,有些不满,道:“你以为我与你讨教剑术是为了争那剑神名号吗?”

“自然不是,你是世上事剑至诚之人,在你心中,剑只是剑,你从来没想过要用剑为自己攫取什么利益,包括声名。这一点叶鸿

衷心佩服。”

萧临风对剑术至诚至纯,心如明镜白雪,无欲无求,并不象他利用剑术达到某种目的。正如先前花庭月说的那样,从对剑的诚意

来看,萧临风已经无愧于天下第一剑客称号。叶鸿从不服人,但是对萧临风是发自内心佩服。

两个登顶剑术最高峰的人,彼此惺惺相惜,高处不胜寒的寂寞,只有他们才能体味。

在萧临风心里,从来只有剑,没有什么剑神之类的名号,并没有想过从此以后没有人能够撼动他天下第一剑客的威名,只是单纯

为叶鸿惋惜。遗憾少了一个可以促使他攀登剑术高峰的对手。思忖一番,道:“我在一秘密所在有处山庄,庄内有一眼药泉,这

是我闭关练功的地方,无人知道,你可以去那里,借药泉沐浴之利,将毒逼出来,我用内力助你一臂之力,会更快一些。”

叶鸿很是感激,经过这些天的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情感波动,他对什么都看得极淡,道:“多谢萧城主美意,只是我对剑已经没

有那么用心了,剑属凶器,我杀孳太重,幸老天见怜,让我重见天日,我不想再执剑。”

萧临风不赞同:“这话不可如此说,剑虽主凶,终是人御剑,而非剑御人。”

叶鸿心中一震,看着他。

“你不拿剑,如何保护自己要珍爱的人。”

叶鸿默默无语,手指摸向剑柄,只有剑,能让他觉得安全,也能带来安全。

“你……说得有理。剑虽属凶器,若使剑之人心有仁义,则剑亦为仁义之剑。”

萧临风点头,一股相知相惜的情谊在两人之间悄然升起。

篝火边传来侯小白中气实足的一声吼:“他妈的再不来我一人全吃了。”

程思凡欢呼一声跑过来,忍着烫撕下一条肉吃到嘴里,含糊不清地叫好。

听到喊声,叶鸿才觉得饿极,记不清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这会子觉得身子阵阵发虚,待过去一看,见程思凡揽着花庭月的

肩,一手拿着酒壶,两人头对头不知在说什么悄悄话。

隐约听见“核桃”什么的,只见花庭月脸色发红,面露窘态,不知道被程思凡怎么取笑。

叶鸿皱眉,对萧临风说:“萧城主想与我切磋剑术,我有一个条件,不知道可否答应?”

“什么?”

“问你要一样东西。”

萧临风有些惊讶:“只要我有的,必双手奉上。”

“这东西你肯定有,”叶鸿微微一笑,“我要你的酒。”

“酒?”萧临风愣住,完全反应不过来。

“对,你藏在城中的窖藏三十年的好酒,我全要。”

萧临风明白了,了然地一笑:“好,我答应你。”

烤羊外酥里嫩,香美之极,西北的烧刀子也浓烈适口,与江南绵软的令人微熏的桂花酿完全不一样,是属于江湖好汉的烈酒。

程思凡酒量最好,和侯小白拼起酒来不分胜负,其他人受他们影响,也放开痛饮。

叶鸿向来不喜饮酒,但是朋友相聚,心里畅快,不防多喝几碗。

他独居不胜寒的高处,多少年绝情弃爱,心无旁鹜,已经不知感情为何物。

“友情”,这两个字所代表的情感好象在极陌生极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对他来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可以拥有。

现在品味起来,如同碗里的烧刀子,热烈、奔放,令人浑身发热,可以鼓起全身的力量来面对无数艰难险阻。

此时此地,不是喝醉的地方,可是这里有可以放心喝醉的朋友。生平第一次,叶鸿放松警惕醉得不省人事。

大漠的冷风吹到脸上象被刀子刮过生疼。

不知过了多久,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只见天色大亮,篝火已熄,地上扔了一地酒壶酒碗肉骨头。

叶鸿揉揉脑袋,宿醉方醒,还有些头痛发晕,这辈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只记得昨晚喝了不少,程思凡还唱了歌,好象还有

花庭月也唱了。

“你好点没有?喝点蜜水吧,可以解酒。”耳边传来花庭月温柔的声音,给他端来一碗蜜水。

叶鸿喝下去,边喝边打量四周。

“他们几个呢?”

“走了。”

“怎么走了也不说一声。”叶鸿略有抱怨,他出身皇族极重礼仪,和花庭月这样的世家公子相交还不觉得什么,对小狐狸这些江

湖草莽的随性随意还不太习惯。

“你还好意思说。”花庭月绷着脸,“你酒量不行就别喝那么多,结果发起酒疯,把他们吓跑了。”

“我做什么了?”叶鸿心里一紧,他出身高贵,向来注意自己的仪态,无论何时何地都端庄雍容,却不知喝醉后做了什么不堪的

事。

“你又哭又笑,说萧临风是皇帝私生子,还揭了人家母亲的老底。把人家搞得难堪之极,结果他气跑了。”

“什么?”叶鸿惊呼一声,脸色发白。

“还抱着小狐狸,要和他睡觉。”

叶鸿脸色开始发青。

“还企图脱侯小白的衣服,说要找他的做贼家伙,要跟他一起偷东西。”

叶鸿快要晕倒,低头看地,地上没有缝,抬头看四周,周围连棵歪脖树也没有。他怎么会沦落到这一步,简直是鬼上身了,以后

可怎么见人。

“还有……”花庭月停了一下。

“还有什么,你说吧。”叶鸿咬咬牙。

花庭月犹豫了一下,道:“我说了之后,你可要挺住。”

“说吧,我挺得住。”叶鸿攥紧拳头。

“我说了你可不能恼羞成怒,可不能打我。”

“不会的。”

“还有就是……”花庭月才说出来,“你上当的样子很好玩。我刚才是骗你的,你醉了以后只是睡着不醒,小狐狸他们叫不醒你

,只好先走了。”

“你……”叶鸿气得说不出来话,捉住他的手腕翻手一拧,把他脸朝下压着。

“哎,哎,你说过不生气的,也不会打我的。”

“我不会打你。”叶鸿手上用力,“我掐你。”

“疼……”

“知道疼就好,”叶鸿气狠狠掐他,“我上当的样子再好玩你又看不见,有什么好玩的?”

“你再不松手,我就把你的糗事告诉小狐狸他们。”花庭月准备反击。

“我有什么糗事?”

“你在石洞里的时候哭了,这么大的人还哭,传出去羞死人。”

叶鸿想起在石洞里毫无形象的大哭,窘迫不堪,咬咬牙松了手,暗道这家伙真是表面老实,内里蔫坏。

花庭月揉揉被他捏疼的手腕,笑得很狡黠:“以后你惹我的时候,我就把这把柄亮出来。”

叶鸿瞪他一眼,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惩罚他,直到他求饶为止。

不对,就是求饶也不能轻易放过他,定要做得他下不来床。

夕阳西下,天外晚霞给荒凉戈壁染上一抹艳丽的色彩。暮光中,叶鸿抱着花庭月行在黄沙古道上。

“你向萧临风要那么多酒做什么?你又不好酒。”

“你猜猜看。”

“我猜……”花庭月忍住笑,“你是想把这些酒当着小狐狸的面泼到阴沟里,活活气死他。”

“唉……,这会子你居然聪明起来了,让你猜对了。”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小狐狸很不好惹,你这般整他,他肯定会报复你。”

“哼……”叶鸿哼一声,“谁叫他取笑你,他敢报复,我正好回击再教训他一顿。”

“你好大醋劲。”花庭月无奈地笑笑。

过一会儿,又说:“子翩,你这样很累,还是放我下来罢。”

“你腿上有伤,骑马会颠得疼。”叶鸿没有说,这样抱着他,可以防止哪个不长眼的在背后放暗器伤着他。

“接下来我们去哪?”花庭月把头靠在他胸前,很温暖很舒适。至于以后去哪里,他也不想考虑,只要和至爱的人在一起就好。

叶鸿考虑了好久时间,花庭月自幼眼盲,受家人疼爱,亲情对他来说极为重要,如今为了他,与亲人反目,他嘴上不说心里肯定

难受之极。

他已经失去视力,怎么忍心再让他失去亲情。

“回你家。”

最后,叶鸿做了决定,不管花老爹如何震怒,再多的难堪,他也全数接着。经过这许多死里逃生的事,他也知道珍惜手中所有,

没必要再去争那些闲气。

花庭月很震惊,万万没料到叶鸿会做出这个决定,父亲是出了名的骂人不带脏字,损人不带重复的主儿,而且还厌恶叶鸿到极点

,可想而知会给他什么样的脸色和难堪,再想到叶鸿被父亲所害,心里难免记恨,再受些闲气,不拔剑才怪。到时候闹得不可收

拾,他在中间很为难。

叶鸿仿佛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说:“你放心,不管你父亲给我什么脸色,我尽数接着,不和他冲突就是。”

花庭月默然,心里感动万分,回家后父亲会如何反应可想而知。想叶鸿在江湖上地位无比尊崇,却甘愿回家看老父的脸色,忍受

难堪,只是为了他不再有遗憾,能够与此人相伴终生,此生何其有幸。

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把头埋在他怀里。

“好,我们回家。”

夕阳余光如火焰燃亮西边半个天空,照耀着两个回家的人。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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