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抓住了汉克，说我们再不说的话，他就是我们的下场……」贾斯汀下意识的往我这边靠了靠。

「然后呢？他们……对汉克做了什么？」

贾斯汀的神情变得有些迷蒙：「然后，他们就在我们面前把汉克身上的骨头一根一根的全都捏碎了，从手指开始，『喀嚓、喀嚓』的捏过去。汉克痛得直叫，让我们救他……可是，可是我们压根动不了！他们嫌他吵，把他的整个舌头都给扯了出来，他说不出话，就一个劲的吐血。捏完了手臂再换腿，等捏到最后一根大腿骨的时候，汉克已经只会喘气、抽搐了，他们还是没有停手、还是没有停手，继续捏，盆骨、肋骨、脊椎，喀嚓、喀嚓、喀嚓……」

说到这里的时候，贾斯汀的眼神没有焦距，蜷缩着身体，完全沉浸到了自己的回忆中。我能感受到自己手掌下的身体一个劲的颤抖着，听到他在那边模拟骨头断裂的声音，这是精神处于高度紧绷状态的结果，如果再不插手的话，一个弄不好他整个精神状态都会崩溃。

我还指望他能够再透露更多的消息出来，于是加重了手上的力气，死死地扣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都过去了，你要做的是告诉我们所有的一切，这样才能找到凶手，帮你死去的伙伴报仇……」

我说到凶手这两个字的时候将手狠狠一收，掐了一下他的肩膀，贾斯汀因为痛楚将身体一抖，双眼渐渐有了光彩。

「对，报仇！」他重复了一遍我的话，像是有了动力。

「告诉我，为什么不能动？」

这是一个疑点，根据贾斯汀所描述的，并不像是他们几个人都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而是更微妙的东西，像是一种能力……

贾斯汀顺着我的提示把话题接了下去：「那时候就像被人把腿黏在了地上，绑住了手，封住了嘴，叫都叫不出来，更别说动了。一直到那大个子折磨死了汉克，

转过头来对我们说下一个是谁，那时候我们才可以活动了。布威推了其他人一把，要他们赶紧逃走。我就从那边铁网的破洞钻到这里来了，躲在冰箱里，也不敢离开……」

「你说布威推了其他人一把？这么说，你当时并没有跟他们在一起？」我注意到了他话中的意思，也顺带解开了对他能够从那两人手中逃出来的疑惑。

「没有在一块，布威气我抢他的话，在你们面前落了他面子，罚我不准接近他们。」贾斯汀缩着脖子，我从他领口处往下看，宽大的领子正好让我从这个角度望下去把他身上的瘀青看了个清楚。

这个「罚」恐怕不只是不准接近他们这么简单吧！

我也没揭发他，应该说我现在也没有兴致来思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现在横在我眼前的重要事情有两点：一、貌似除了我们还有其他人对这种药水感兴趣，而且对方还不是普通人；二、要怎么处置贾斯汀，让我带着他不太可能。

本来我对于修斯就是拖累了，只能依靠他来保护我，不需要再多一个拖后腿的家伙。但现在员警就在铁网那一边，我们在这里动手会暴露身分不说，也很容易把其他人的死的嫌疑也引到我们身上……

「让我跟着你们，他们没发现我，我可以帮你们指认。而且、而且……」贾斯汀的感觉果然很灵敏，明明我并没有泄露出一点的杀意，他还是本能的察觉到了危险：「我跟踪过那些给我们药剂的人，我认识他们身上的标记，也知道除了我们他们还给了谁这种东西，我可以帮你们找到他们！」

很好，果然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样为自己争取生机。

贾斯汀说的是真是假，我还不能确定，不过既然他敢这么说，那肯定还是有点交易的筹码在手上的，多跟少的差别而已。我虽为有了新的线索高兴，更多的却是对将来的担忧——多了一个累赘和不明势力的第三方，事情会朝什么方向走下去我自己都推算不出来了。

边上突然传来了「喀嚓」一声，将我从沉思中唤醒的同时，也让边上的贾斯汀如遭电击一样跳了起来，张大了嘴巴好险没有叫出来。

我转过头去，只见修斯正饶有兴致的拿着一根枯枝，见我们望过来，手指一动，又是「喀嚓」一声。然后，一个人在那边「嘻嘻嘻」的笑了起来……

真是恶趣味！

我移开视线，装做没看见修斯，再仔细地确认一遍周围还有没有其他人。除了修斯依旧在不间断的制造那「喀嚓、喀嚓」的噪音外，四周没有任何异样。因为基本上都是报废的家俱电器和汽车之类的东西，这边垃圾山堆得很高，从这里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就连铁丝网我也都没见到。

以我的性格，向来是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而且正常人跟异能者的差距有多大我是了解的——现在我已经可以确定那两个人同样是异能者了，只是不知道等级——就算贾斯汀说的是真话，可要是对方是有意放他一马，好引出我们呢？

「你过来的那个网洞隐不隐蔽？距离事发地点有多远？」我朝着贾斯汀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跟着我们。既然已经知道事情的整个经过了，那我们也没有必要再去看尸体，来分析情况。

「很难找到，」贾斯汀松了一口气，深呼吸一下，伸手指着一个垃圾山后面说，「从那边过来需要绕过两幢屋子，从一楼的窗口爬过去，后面还堆了很多木板，得钻到里面才能看到破洞。」

「那好，我们现在先带你离开这里，具体下一步要怎么做，等我打听完消息回来后再做决定。」

贾斯汀显然不打算求助于治安官，也不是寻常人能够对付的，再说丢失了药剂，他还得担心有人找他算帐。没有在这儿多做停留，我拉着修斯和贾斯汀匆匆远离了垃圾场和废墟。

幸而现在天色已经偏暗，镇上又出了这种事，留在外面的人不多，而且贾斯汀也知道些偏僻的小道，因此我们直接从旅馆后门顺利的回到了房间。

旅馆费是一早就支付掉的，想必他们也不想跟我和修斯这两个形迹可疑的家伙打交道，连一次客房服务都没见他们来过。这也方便了我们，不然，像修斯上次那样浑身是血的回来，要是正撞上还不把人给吓死。

我交代了贾斯汀几句，再看了一眼一脸无所事事的修斯，将身上的东西先确认一遍，这才转身走出去。

我的目的是去拿那应该已经准备好的假证件，只是这没有必要让贾斯汀知道。

这个镇子并不大，细查下去迟早会查到我和修斯头上，到时候，我们两个人都没有证件，而且又曾经在布威他们出事前打听过他们的聚集地，怎么看都有重大嫌疑。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哪怕我们这么一来倒是落实了「畏罪潜逃」的罪名。不过，寻常人能将我们怎么样呢？没有照片，仅仅根据他人的描述做拼图多少都会失真，不搭交通工具，鬼才知道我们会去哪里。再说了，还有个「幸存者」可以推出来证实事情跟我们无关。

至于贾斯汀，我们跟他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我们提供庇佑，他带我们找出幕后黑手。我们不是同伴，不需要什么都说清楚，也不需要为他考虑到底。

第四章

地下酒吧依旧是群魔乱舞的状态，我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尽量避免和那些已然沉迷的人摩擦起纠纷。吧台前两次过来都没什么人，省去了我还要避让的麻烦，

那个沉默的酒保依旧面无表情的在擦拭他的杯子，见到我后对着我点了点头槿作打招呼，倒了一杯冰水，然后默不作声地将杯子从台面上推给我。

我早已发现他将东西压在了杯子底下，于是不动声色的取过水杯，另一只手将底下的证件翻了个面。

证件做得跟真的一样，烫着我的头像，上面的编号也不知道是不是确有其人，但只要不是放到检验机中核实，一般的检查是不会被发现我这张证件是伪造的。

我对着他微微颔首，表示满意，然后将尾款推了过去。

交易完成，直接离开酒吧，我松了口气——事情总算是解决了一件，剩下的一样一样慢慢来吧！

总觉得曾经想要的平静生活离自己是越来越遥远了，大概是因为身边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修斯在，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这样子下去也不错……原本避之不及的事情，现在却主动插手，果然是待在他身边久了，大脑思考回路也不正常了吗？

我纠结着自己是不是也跟着修斯向变态进展这件事，竟然忘记了自己还在离开酒吧的路上，放松警惕、忽略身边威胁的下场，就是被人揍了一拳剥掉外套后拖到了一旁的黑巷子里。

腹部被狠狠来了一下，丝毫没有留情，疼痛虽然还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但胃部的痉挛让我只能跪倒在一旁作呕。袭击我的三人开始急不可耐地各自翻我的口

袋，似乎是算准了我没有能力对抗他们，更何况还有两个人过来按住了我。

「该死的，才这么点！」抓着我头发在我身上乱掏的人叫骂起来，原因很简单——从我身上搜查出来的金额没达到他的期待值。

「你确定这家伙就是肥羊？」那人踢了下在翻我外套的另外一人。

另外一人硬挨下这一脚：「肯定没错，我亲眼看着他三天前来这边找费尔德，你也知道要弄到那个东西，没有一大笔钱他们是根本不会办的。要不是那次让他跑了，哪里还要等到今天。」

「是啊，大哥！上次他跑得快，这次我们等了他三天总算是抓到他人了。能办得起证件，肯定不会就这么点钱，就算他身上没有带我们不是还能让他带我们去拿吗……」牢牢抓着我胳膊的剩余一人也跟着插话。

我算是听明白了，这边这两人从三天前就盯准了我，看来上次过来还是大意了，还居然被发现到我跟那个酒吧店员的交易。那次我利用巷子绕开了他们俩，与之不同的是，这一次还多了个所谓的大哥，而且……

「大哥，看我找到了什么！」翻着上衣的那人举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来就着从远处投射过来的看板的光瞧了一眼就兴奋不已的捧着它给其他人看：「这回发了，是『维纳斯的诱惑』！」

看来不止我一个人觉得这药剂跟致幻剂相像，那大哥简直就是一把夺过那金属盒子，掏出一支举到眼前贪婪的注视着。

「等等，这里怎么只有四支？」他颠来倒去的看了好几遍，最终铁青着脸过来逼问我：「不是有十二支吗，其他的呢？」

「没有了！」我在大脑中飞快的分析了一下目前的形势，决定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真的没了，我，我卖了其中的一些，来做的证件，这些是仅剩下的了！」

从布威他们手上拿到的总共是九支药剂，一支被修斯当场打进身体里了，剩下的我分成两半，四支带在身上，四支则塞进了修斯口袋里。我装出一副怯弱样，畏畏缩缩的看着他们，眼光则往四处飘移，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鬼。

「居然敢骗老子！」那大哥上来扯着我的头发把我拖起来，伸手抽了我一记耳光，再踹上两脚，「再不老实说出来东西都藏在哪了，我就把你剁碎了喂狗！」

「不，不知道……」我咬着牙，他那一脚正踹在我膝盖上，要不是我身后有人正扭着我的胳膊，我还真站不住了。

「居然不说……」那大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起来，从盒子里取出一支注射剂，拿到了我面前。

「你自己知道这玩意注射进去后会有什么下场，你是要自己说呢，还是我们让你说？」

我皱眉，虽然这东西修斯用了没什么异样，但我可不保证自己使用也同样可以完好无损。

「大哥，这也太浪费了吧？这样一支值不少钱呢……」找到东西的那人咽了咽口水，看着那支药剂一脸的不舍。

「你怕什么，只要他说了，还不知道能弄到几盒回来呢！」

……

原先还在追问剩下的几支，现在已经变成了「盒」，果然是贪心的家伙，就这么肯定我一定有吗？

「还有一盒，放在我住的旅馆房间，我藏在床头柜里了！」我装出畏惧的样子，扭着身体想要远离他紧贴着我的注射剂。

「还有没有其他地方？」那大哥的眼里满是贪婪，作势要将药剂扎向我。

「没、没了！」我摇着头否认。

「哼，我看你是自找罪受！」他突然脸一板，手一动，就把药剂往我身上扎了下去。

我心中顿时一沉。针头扎进我的肌肉里，注射器中的液体通过外力的挤压从针口冒出，冰凉的液体缓缓地注射进身体，让我顿时心跳如鼓，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液体作用起来很快，我身上的力气一下子就被抽空了，整个人软绵绵的往地下瘫去。身后那人很配合的松开了手，任由我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滋味不错吧？这大半支的『维纳斯的诱惑』可是有些人想要都得不到的，现在就免费让你尝尝了！」那位「大哥」看着我冷笑，用脚尖踢了踢我。

「大哥，这剩下的一点就给我吧！」边上那人眼巴巴的看着他手中剩余的约五分之一的液体。

「给你，给你！就知道嗑药，迟早自己都栽进去！」

「我就尝尝，嘿嘿嘿嘿！」那人看着东西到手，二话没说就往自己身上扎了进去。

「真不亏是高级品，效果真……快……」最后那几个字的声调已经变了，这种药本身的作用就很快，只是效果就……

我缩着身子，忍受着身体的颤抖，带着看好戏的心态注视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如此浓度的药剂，就算是我们都承受不了，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正好我还不清楚普通人用了这种药后会有什么后果，这些人简直就是自己送上门来让我做实验的啊！

那具躯体上发生的变化显而易见，即便是有衣服的遮掩也依旧能够清楚的看出变化。骨骼如同某种柔软的物质一般扭曲变形，就像是将一株藤蔓的生长过程用千百倍的速度快放，上面覆盖的肌肉也跟着膨胀，只是生长的方向全然没有条理，突然多出来的一团团的肿瘤般的肉块挂在那已然变形的身体上。

药剂促使肉体的疯狂成长只是短短的几秒钟而已，这种非自然生长的结果是超越了人体承受范围的，那些骨骼在促长的同时缺乏必要的元素脆化而承受不住增加的重量，「喀嚓」几声后折断。断口戳出肌肉露在外面，皮肤表层被暴增的肉块撑开、撕裂，鼓胀的肉块连着筋拖拉到地上，血液混合着淡黄色的组织液流淌了一地。

这整一个过程下来一分钟没到，而那人更是早在最开始的十秒之后便停止了叫喊，像这种地方，从某条偏僻的巷子里传来惨叫之类的声音是不会引起别人好奇心，过来一探究竟的。

我忍受着身上持续传来的刺骨疼痛，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剩下的两人，他们从目睹自己伙伴的变化开始便愣在了原地，全然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的样子。

吃力的用手取出藏于身上的刀片，夹在指间，那人变成这个样子，他们又没有第一时间被吓走，那么一旦回过神来，我就会成为他们攻击的目标。

就和我预料的一样，这两个人毕竟见过血的，虽说刚刚那一幕情景血腥了些，怪异了些，到底没能擎溃他们的心理承受底线。东西是我带来的，注射也是我先，现在我没有产生变化，而另一人死了，就算是笨蛋也该知道问题出在我身上。

药效还在身体里面激荡着，这种药物果然是专门针对异能者的，能使普通人扭曲变形的药剂到我身上后产生的作用，就只是促使身体活性化而已。只是副作用大了点，我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被千万把细针刺了个遍，所有的意志都放在了克制这阵剧痛上，就是平常经而易举的翻出刀片的细微动作也让我痛出了一身的冷汗。

那两人已经清醒过来，将视线从那一堆血肉和骨骼混杂的残骸上收了回来。

「大、大哥，乔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