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然苦着脸低声说,“儿臣怎么会慢待他呢。他是身上有伤,还没有痊愈。”
“身上有伤?”单影奉一皱眉,关切的问御逸,“你受什么伤了?怎么受的伤?”
御逸浅笑着说,“多谢太后关心。在下与人争斗,受了些内伤,在这里调养多日,已经好了很多了。”
“与人争斗?”单影奉似乎有些惊讶,又打量了御逸一遍,“看御逸贤弟不像是会与人争斗的人啊。”
御逸叹了口气,轻声说,“都是因为一些积怨,在下处事有不妥之处,惹怒了别人,这才有此结果。说起来,真是惭愧。”
单影奉摇摇头说,“不怕御逸贤弟笑话,我原本出身草莽,与人争斗之事,我最为清楚,有些时候人不找事儿事儿找人。”
御逸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禁又叹了口气。
越然见他心情低落,连忙安慰,“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别再想了。”他又不满的对太后说,“母后,你想知道什么,一会儿儿臣告诉你就好,御逸有伤在身,你就不要再多问了。”
单影奉看看他,笑着说,“好,我也正有此意。我和你父皇也累了,就先回去了,一会儿你到我们那儿去,我们还有话要问你。”她说着站起身,拉着越弥往外走。
见他们出了祥轩殿的殿门,越然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回过头去看御逸,他仍呆呆的望着殿门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御逸?”越然一把揽过御逸,轻声问。
“我觉得上皇和太后似乎有什么疑惑没有说出来。”
“哟,兔子耳朵这么灵?连人家没说的话都听出来了?”越然想缓解气氛,故意调侃到。
御逸抬头看着越然,满脸无奈,这使越然也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只好咳嗽一声,掩饰一下,然后说,“御逸你别担心,一会儿朕就去和父皇母后说清楚。”
“他们会不会……”御逸低下头,小声说着。
“会不会什么?”越然轻声问。
“他们会不会赶我走?”
越然的心像是一下被揪住一样,痛楚和酸涩的感觉一涌而上。
“哈哈哈……说什么呢。朕是皇帝,朕不让你走,谁能赶你走?哈哈哈……”越然紧紧抱着御逸,这样说着。
然而说这话的时候,越然心里却是清楚的,事情到底能怎样发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天以来他一直担心这件事,没想到父皇和母后这么快就发现了御逸,没想到他们竟然似乎有所察觉,更没想到,一向淡然处世的御逸,竟然会担心自己被赶走。
是因为他留恋朕么?所以才担心被赶走,所以才会忧虑?
越然俯在御逸耳边,柔声问,“御逸,朕陪着你好不好?不管到哪里,朕都陪着你,好不好?”
御逸轻轻靠着越然,手搭在他宽厚的后背上,沉默了许久。
御逸不知道自己此刻为何如此害怕,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害怕被赶走么?害怕离开这宫殿?不是。御逸闭上眼睛,感受着环绕着自己的温暖,感受着抱紧自己的双臂,感受着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那强健的心跳声。害怕,是害怕他不再这样对待自己了吧……
“陛下……”御逸深吸了口气,轻声说,“陛下真的会陪着我么?”
“说好的相伴一生一世,朕当然会一生一世都陪着你。”
“那……陛下可不许反悔……”
越然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拉起御逸,捧着他的头说,“这话以前都是朕说的,你也学会了?”
御逸脸上泛着红润,不自在的拨开越然的手,转身低声说,“学会了又怎么样。”
越然留下来和御逸一起吃了午饭,下午去御书房独自思考了许久,然后才摆驾去了上皇和太后暂住的虔享殿。
虔享殿内,越弥和单影奉正围坐在暖榻上聊天。越然没用人通报,直接走了进去。
越弥见到儿子来了,似乎挺高兴,他坐直了身子冲着越然招手道,“然儿快来,坐为父身边来。”
越然白了他一眼,靠着单影奉坐了下来。
“母后近来身体可还好?”越然拉着母亲的手轻声问。
单影奉笑着拍拍越然的头,“你父皇和我身体都好。你在宫中一切可好啊?”
越然点点头,“儿臣有几位皇兄皇弟相助,一切都好。”
“然儿啊。”单影奉仔细看着自己的儿子,说,“母后看你精神似乎比以前都要好很多,人也有朝气了。告诉母后,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越然微微笑着说,“母后说对了。确实是有好事发生在儿臣身上了。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坐在他们对面的越弥使劲儿往这边凑了凑,插话道。
单影奉也有些好奇,眼前这个儿子从小到大也没因为什么事情高兴过,这次是什么事儿能让他称之为天大的好事呢。
越然略微顿了一下,才说,“儿臣找到了能与儿臣相伴一生的人,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儿么。”
越弥和单影奉对视了一眼,神情中都有些惊讶。
“然儿所讲之人是谁?”单影奉问。
越然深吸了一口气,说到,“就是方才父皇和母后在儿臣寝殿内见到的那个人,御逸。”
一边说出这句话,越然一边观察着两个人的脸色。只见他们彼此看了几眼,都皱起了眉头。
“然儿。”还是单影奉先开的口,“刚才,你父皇和我在你寝宫见到的,似乎是个男人。”
越然点头道,“他确实是男人,但他是与众不同的男人。儿臣喜欢他,不在乎他是男人还是女人。”
越弥皱着眉头又往这边凑了凑,低声说,“然儿啊,你后宫不是已经有了皇后和两个妃子么?为何还要找一个男人和你相伴一生?”
“他不是儿臣找来的,是上天赐给儿臣的。”越然说到此处,不免有些得意,“儿臣对他一见钟情,如今他也对儿臣动了真情,我们是两情相悦。”
越弥嘿嘿笑了一下,不屑的说,“你也知道一见钟情?两情相悦?”
越然立时瞪着他吼道,“我怎么就不知道!”
单影奉也瞪了越弥一眼,申斥道,“他不懂,你懂?”
越弥一昂头,说,“我自然懂,不懂还能娶到你么?”
“呸!”单影奉白了他一眼,转头又对越然说,“然儿为何说他是上天赐给你的?”
越然拉着母后的手,望着她低声问,“母后先说,你会不会反对我们二人在一起?”
单影奉又拍了拍越然的头,笑着说,“就算我反对了,你能听我的么?你们父子都是一个样子,认准了什么就不会回头,这点母后知道的很清楚。”
越然松了一口气,但仍心存忧虑,又说,“母后先别急着应我,御逸……身世有些不同,不知母后听了之后会不会……有其他想法。”
“身世不同?”越弥不甘于被丢在话题之外,又插嘴道,“然儿别怕,当年父皇迎娶你母后时也曾忧虑过你母后的身世会不会遭到你皇爷爷他们反对,可你皇爷爷他们见了你母后之后都被她的风采折服了。你母后当年,那可说的上是一代侠女……”
“你闭嘴!”单影奉皱着眉头推了越弥一把,不满的说,“谁让你讲当年的事情了?你能不能听然儿把话说完?”
越弥自知理亏,便闭嘴不说了。
越然叹了口气,接着说,“父皇母后看到御逸之后,是不是觉得他身上带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单影奉和越弥都点点头。
越然接着说,“不瞒父皇和母后,御逸,他不是凡人。”
这下单影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就连越弥的样子都变得认真了起来。
“不是凡人?然儿此话怎讲?”单影奉沉着脸问。
越然稳了稳心神,说道,“御逸他亲口告诉儿臣的,他是天地精华幻化出的兔神。我也亲眼见到过他变化。”
单影奉和越弥互相看了一眼,都叹了口气。
“然儿,让母后先告诉你一件事。”单影奉说,“想必你也纳闷,为何你父皇和我隐居多年,又突然间回到这皇城中来。”
越然点头同意。
单影奉接着说,“其实,我和你父皇虽是隐居,这赤焉国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们却也都一清二楚。这几年,皇城之中屡次发生的灭门惨案,你父皇一直很挂心,最近一段日子,类似的案件又频频发生,前几天我们又听说护国法师南流和尚在皇城内圆寂了,我和你父皇都很担心两件事情是否有什么关系。而且,还有一件事情让我们非常疑惑,那就是,我们收到了一封书信,书信上说,皇宫之内有了妖物,然儿你身处险境。”
说到这里,单影奉拉紧越然的手,“你父皇和我都很担心的安全,所以才决定回来看看。”
越然听母后说着,心中自有些盘算,他皱着眉头思索着,没有留意到越弥和单影奉都在仔细观察着他。
“然儿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越弥说。
越然点点头,对越弥说,“父皇有所不知,这段时间皇宫之中,皇城之中确实都出了不少的事,个中缘由都很复杂,然儿也不能完全理清头绪,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从御逸开始说吧。”越弥皱着眉头说,“方才在你寝宫内我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他就是那信中所说的妖物,奉儿也和我想法相同。我们本来以为你不知他的身份,刚才还合计着怎么办呢。”
越然摇着头说,“御逸是兔神,并非什么妖物。”
三个人围坐着,越然便将如何在狩猎的时候射伤了御逸带他回皇宫养伤,御逸如何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又讲了当年国内鼠患的缘由以及除去鼠患的经过。讲到此处,越弥和单影奉显然都十分吃惊。没想到当年的事情竟然还有如此隐情。最后关于南流的死,越然没有全部说出来,只说是南流年老体弱,见了御逸之后受了惊吓所致。而且越然也没提御逸所说的“一劫”之事,关于御逸与鼠族的恩怨,也只是提及了必要的部分。
事情讲完,越然终于长出了口气,再看越弥和单影奉,两人似乎都还有些疑惑。
“照你这么说,御逸不是妖物?那么是写信之人不知其中原委了?”越弥问。
越然皱着眉头说,“那信中说的倒也未必不实。但不知这写信之人是谁?”
单影奉叹了口气说,“这新是人用箭射到门上的,至于写信之人,我和你父皇也找了一阵,却没有头绪。”
越然心里一动,暗想,能瞒过自己的母后而把箭射到他们门上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只是如今还不知道这人不知是敌是友。
“然儿为何说信中所言未必不实?”越弥问。
越然又对他们说了越永前几天来说的那些由凯焰将军报上来的事情。
越弥叹了口气,说,“没想到,我赤焉国,竟成了妖物横行的地方。”
越然有些烦躁,高声说,“父皇尽管放心,有儿臣在,就不会让那些妖物在我赤焉国中为所欲为的。”
越弥和单影奉都没再多问什么,越然又坐了一会儿,便辞别了他们,匆匆回了祥轩殿。
特别篇:兔子、狼、虎
(这是发生在御逸还没有遇到越然之前的事情,三个兽神聚在一起喝酒……)
冰原。狼族居住的地方。
御逸推开门,一阵冷风吹进来,御逸裹紧身子,打了个寒战。
“哈哈哈……小逸啊,你看你,一阵冷风就受不住了,还是回来吧。”屋内一个爽朗的声音传出。
“是啊小逸,赶快回来,不然感冒了!”另一个声音中也透着雄壮的气息。
御逸皱着眉头看看外面的风雪,长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关上门,回到屋中。
“雪狼兄,你们在这冰原是怎么生活的啊……这么冷……”御逸一边嘟囔一边坐回桌边。
桌边坐着的头发雪白的壮实男人给御逸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说,“我们狼族常年都在这里,已经习惯了。你是兔子,当然受不来这寒冷。”然后他又一指对坐在御逸身边的另一个浓眉虎眼的男人说,“你看霖卓兄,不仅不嫌冷,还把身上的毛给剔下去才来的。”
御逸看了一眼旁边坐的男人,不禁掩面而笑。
那男人头上原本就有些颜色不匀的头发如今又缺了几块,光秃秃的甚是现眼。
“雪狼你是不是活腻歪了?老子受了别人的气也就罢了,怎么到你这儿了还得受你的气呢!”霖卓瞪了一眼雪狼,端起眼前的一大碗酒,一口气喝光,然后抹抹嘴说,“小逸也是,捡什么笑儿啊?我就是看不上他雪狼对外面吹牛,什么自己住的地方终年积雪啊,好厉害吗?老子住的地方不也都是雪吗?所以我才剃了毛儿……”
他一边说,还一边捋了一把不太长的头发,甩了一下头。
御逸实在忍不住,终于大笑起来,“哈哈哈……霖卓兄,你是遇人不淑还是心甘情愿的啊?”
雪狼也大笑着说,“我看他多半是打架打输了,不然能逃到我这儿来么……哈哈哈……”
“胡说什么呢!”霖卓虎目圆瞪,抄起酒坛子给自己的碗里倒满酒,接着说,“你们两个是不懂,我堂堂虎神,怕什么啊?我是让着那人类。不就是个人么?就再怎么能耐,我一巴掌下去,不也成肉馅儿了?我就是心地善良。兔子,你说,我善良不善良?有没有你善良?”
御逸端起酒杯喝了一口,不置可否的说,“上次你去我山里,可是心满意足走的吧?”
霖卓嘿嘿笑着挠挠头,“你那山里真是好啊,我的山上就没有……”
雪狼也笑着说,“没有?被你吃光了还是吓跑了?”
“扯淡!”霖卓端着酒坛也给他倒了碗酒,“你是没去过小逸的那斗阳山。我跟你说啊,漫山遍野的,到处都是……”
“你也下的去口啊?”雪狼鄙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御逸说,“你就由着他?”
御逸叹了口气说,“雪狼兄,你还不了解霖卓兄的为人么?我哪儿能拦得住啊……”
“怎么着小逸?你心疼啊?不然我回去把我那里的虎崽子给你几只算是赔罪了!”霖卓拍着胸脯大义凛然的说。
御逸连忙摇头,“不要不要。你那儿的什么我都不要。”
“怎么?”霖卓有些意外的问。
“我怕毛儿被剃光了……”御逸平静的说。
雪狼顿时把一口酒喷了出来,一边咳嗽一边笑。
霖卓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推了御逸一把,高声说,“你这兔子!喝酒!”
三个人欢笑着,御逸喝了一小口酒,雪狼和霖卓都一口饮尽一碗。
喝了酒,霖卓又说,“说实话啊,我觉得小逸其实最应该把毛儿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