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流苏就这样被楚忆暮抱着下了三层楼梯,走出医院的大楼——楚忆暮竟还是不放下他,只是抱着他散起“步”来。
记得第一次见面,自己就是这样被他抱着迷迷糊糊的来到了医院——之后,也是因着那段时间自己的身体太不好,时不时的也被
他宠溺的抱在怀里走走。就是那样不经意的一次次拥抱,却让雪流苏恋上了那温暖的怀抱,那舒服的抱法——既然如今他坚持要
抱着自己“散步”,那自己就舒服的享受在他怀里的温暖好了。
两个人一面进行着这独特的散步,一面一路聊着——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分别,又经历了那样一场劫后余生,他们有太多聊不完的
话。
就这样边走聊边了一阵,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咳嗽”。雪流苏微微在楚忆暮怀中抬起些身子,就看到了那一群高振飞“麾下
”的学生会的小弟们。
几个男孩子,拎了一推东西,看着他们有些意味深长而又带着几分喜悦的笑着。
“怎么了?”见雪流苏在他怀中挪动身子,便也回头去看——趁着他看到那一群男孩有些发怔的空当,雪流苏轻轻挣脱他的怀抱
,攀着楚忆暮的肩站直了身子。
“你们几个小子,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什么时候学生会被高振飞教成这种偷偷摸摸的组织了?”雪流苏倒是没什么不好意思,
很大方的慵懒的笑着看向那些学生会小弟。
“哪敢啊?雪师兄。”拎着东西站在最前面的男孩忙笑着道,“我们是怕打扰了你和楚大哥。——看来你和楚大哥已经和好了?
”
“是啊,我已经向苏儿负荆请罪了。”看着这一群充满青春朝气的男孩,楚忆暮也俏皮的说了句,随后便轻轻把那个单薄的猫儿
一团搂在怀里。
“恭喜恭喜。”另一个男孩看着楚雪两个人亲密的样子很夸张的抱拳笑道,其他人也随声附和。
“雪师兄,楚大哥的确对你很好,以后你别再闹脾气出走了。”另一个男孩看着雪流苏依旧苍白的透明的面庞,有些心疼的笑着
劝道,“你闹脾气任性,生了病,楚大哥和我们看着也都心疼啊。”
“行——真是的,我还要被你们这些师弟教训。”雪流苏有些倔强的道了句,可是脸上依旧挂着明媚的笑容。
“不敢不敢,”那个男孩子急忙辩解一句,又道,“那不打扰你们了,我们先把买的补品和吃的送师兄的病房里去——高主席忙
着去实习,特意吩咐我们一定给你带来。”
几个男孩子又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后,拎着大包小包匆匆跑远了。
“你瞧瞧,你们编的我失踪后怎么得病的理由,是让全天下的人都把我误会成任性不讲理的人了!”雪流苏待得那些小弟走后,
有些无奈而嗔怪的对楚忆暮道了句,楚忆暮却只是把他搂的更紧些,道,“那你就索性任性好咯,反正你什么样子我都爱。”
上次身体未复原加上这次的大病,雪流苏足足在医院住了半个多月才出院——医生要求静养至少一个月的医嘱,再加上如今已经
到了十月末,楚忆暮是无论如何都不同意雪流苏像上学期那样病了一大场后拼命补课程——于是直接来了个“先斩后奏”,替他
办了这个学期的休学手续后,再耐心的告诉他这件事。
对于这样时刻让自己贴心的恋人,雪流苏自然也并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不高兴——安心养着就养着吧,也免得让自己的恋人总是时
刻担心自己会不会在学校忽然不舒服。
但是对于那些让他牵挂的事,楚忆暮却也是细心的为他安排了一些在不伤害他身体的情况下的“行动日程”。
比如,去监狱看庄严。
“楚忆暮,我也好想见他——可是想着我们毕竟是造成他伤害的根源,最后还是他舍命要救我,我都有些不还意思见他了。”雪
流苏伏在楚忆暮怀里,喃喃的道。
第五十九章:执子之手(中)
庄严此刻正待在监狱中——似乎应该是借了那个方钰的力吧,自己住的监狱牢房是单人间,如果牢房也分“三六九等”的话,自
己住的牢房应该算是“高级牢房”了。
真的没想到,那个神秘的主顾方钰,居然和雪流苏定下过那样的约定——想不到,竟还是那个柔弱的人儿让他免于被那样的主顾
抛弃后面临因贩运毒品判死刑的命运——在法庭上,那个所谓的卧底“阿宇”证明他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贩卖毒品,那个抓捕
他的警察局长也拿出一些所谓的证据来证明他的无辜。
呵,这个方钰,真的是一手遮天的商业神话——曾经触及过雪氏财团巅峰的庄严,也只能对这样的商业神话仰望和感叹。
可是,一丝疑惑却是在心头泛起:一开始发现雪流苏来找他是另有目的后,就认为雪流苏能找到他不是请了什么私家侦探,就是
凌老头从楚忆暮口中得知了自己爱雪流苏有多深,瞒着楚忆暮给这个小家伙制定了这么吃尽苦头的“救人计划”。——他万万没
想到,雪流苏的这场营救计划的初始根源竟是因为方钰的告知。
那么,方钰在自己遭难时忽然出现救了自己是不是有一些巧合?他口口声声说是看到自己遭到人生重创后才在心中酝酿了这个计
划,可是既然他心中早就对“人心的底线”那般好奇,又早就凭借商人的敏锐看透了自己和雪流苏的关系——那么这一切,会不
会是他早就计划好的呢?在自己开店没几天时就遇到的破产危机,甚至顾家派出的打手,雪遇若手上忽然拿出的硫酸,这些会不
会太巧合了?
口口声声说这些事和自己没关系,他庄严才不信呢!
不得不承认,自己的骨子中有着极强的不择手段的欲望。经历了那样一场生死边缘的轮回后对欲望的平淡已经随着半个多月枯燥
的牢狱生活而消失的所剩无几。他知道,心头强烈的疑惑一旦得到证实,那么他对方钰复仇的欲望将开始燃起。
然而,没人能解答自己的疑惑,他只能过着这种徘徊于疑惑与复仇的欲望之间的孤寂的牢狱生活。
“有人探视了!”——徘徊于疑惑与仇恨间思索无果时,狱警忽然传唤。
隔着探视房间内厚厚的玻璃窗,庄严见到了那个纤瘦如猫儿一般的孩子,
那是他心底唯一的一片柔软,唯一的一片空灵的净土——在不去刻意压制对他的爱后,雪流苏又成了那个只要轻轻来到他身边就
能激起他的疼爱的孩子——被疑惑与仇恨缠绕的苦闷内心也因他的到来而使心中泛起一片喜悦。
他也看到了楚忆暮,那个至今想起也会令他在心头隐隐泛出恨意的男人——可那种恨意已经不可能再有滋长蔓延的趋势,只是闷
闷的于胸口徘徊——他已经明白,只要有那个纤瘦单薄的孩子存在,自己就不会再对凌家的任何一个人喷出仇恨的火焰。
“庄严,还好吗?”那个熟悉的冷淡慵懒的声音在话筒中响起,隐隐透着一丝不好意思的意味来,神态中也隐隐泛出一种忸怩之
态。
庄严看着这样神态的雪流苏,半个多月来第一次露出了笑意——苏儿这孩子,表面上看来清秀安静,可实际上却倔强大方的很,
几乎从未见过他脸红的样子。
如今,是因为觉得为了楚忆暮而亏欠了自己而不好意思吧?
“好,我的牢房像个单人间,除了寂寞一些,简直不像在监狱生活呢……”对着话筒,他柔声回答着那个孩子的话——经历了那
么多的变故,也只有面对雪流苏,他才觉得自己还可以笑,心还不是完全冰封着的。
“楚忆暮,苏儿怎么还那么瘦?你有没有好好照顾他?”与雪流苏聊了一会儿,他示意那孩子把话筒给楚忆暮,语调冰冷却没有
敌意的对着话筒道。
“他身体恢复的慢,还不是拜你所赐?庄严,我到还没找你算账呢。”——楚忆暮的回答,同样冰冷而没有敌意,甚至脸上还露
出淡淡的笑容。
他是他痛苦和沦陷的根源,他是他杀死爷爷的凶手,彼此之间恨意难消——然而因为雪流苏那样一个单纯倔强的孩子存在,这两
个男人之间竟维持住了一个善意和解的平衡。
“是,我有错,可错的根源可还是在你。”庄严冰冷而不卑不亢的道,“所以,请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爱苏儿。”
“等苏儿毕了业,你们就要去国外结婚了吧?”想到那孩子的幸福,庄严嘴角露出一丝真诚的祝福的笑意,“只可惜我那时还身
在监狱,如今又家徒四壁,没什么好送你们的。”
“不,庄严,你有!”一直如一只乖觉的猫儿一般伏在话筒旁听着楚忆暮与自己谈话的雪流苏,此刻却忽然抢过话筒,开口道。
“你忘记对方钰的仇恨——就是给我们将来结婚最好的礼物了。”
听的这话,庄严一时怔住——苏儿这话,是承认自己心头的疑惑了——那一切都是方钰一手谋划的!
可这孩子为什么对自己如此坦诚——既然今天肯对自己坦诚,那么当初在和自己风餐露宿的那段日子里为什么不说?
“庄严,我在来的路上,就想好再也不要骗你了——你那么信任我,疼爱我,再骗你我真的过意不去。”
“而且我知道,我骗了你两次,这次再替方钰开脱你也不会相信我了。”
庄严听了这话,有些感慨的叹口气——的确,即便有人告诉他方钰的无辜,凭他的性子和经历的苦难,也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的告知——包括雪流苏也未必能让他信任。
他只会继续凭自己查询关于方钰是否设计自己的真相。
这孩子,果然是自己的知己,那个和自己心意相通的软肋。
他凝视着那个他至爱的猫儿,等着听那猫儿接下来要说的话……
第六十章:执子之手(下)
“我知道,你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能说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可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雪流苏伸出那纤弱苍
白的手贴在“玻璃墙”上,有些急切而激动的道——似乎希望将手穿透这墙,拍到朋友的肩膀,让他感受到自己的恳切和真诚。
“方钰的势力,根本是你碰不得,也复仇不得的,你会没命的!”
“所以当初,我明明知道如果把方钰的计划告诉你,会让你对凌家和楚忆暮的仇恨有所减轻——我去劝他们放过你,也会容易些
——可是我还是没这么做!我不能让你对这么个大人物产生仇恨!”
“我不允许你伤害楚忆暮他们,可也不希望你受到伤害!”
看着那苍白而清秀的容颜,听着那因为激动而颤抖的声音——似乎那孩子每一瞬间的表情都拨动着他心里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那就是方钰所谓的“人心底线”——无情如他,也终究越不过这道障碍线,终将让他折服于那道障碍线上。
嗨,也只有这个孩子,才可以让他轻而易举的放下已经纠结于心的仇恨——只是为了让那个孩子不要再难过。
甚至他开始有些后悔——早知道这个孩子如此为自己着想,就不该一气之下刻意压制对他的爱,让那孩子被折磨的难过了那么久
。
“好了,苏儿,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不向方钰复仇了,好吧?”庄严开口道,“不过……你是不是也不要再这样一副不好意
思的愧疚的样子了啊?——你脸都有些红了。我这辈子注定是栽在你手上的手下败将,都会去听你的。你应该觉得很骄傲才是啊
!”——呵,也只有面对这孩子时,自己才能依然说出这样带着些幽默调侃的话来吧?
“我……哪有!监狱里太热了而已。”或许一向是坦率大方的样子,被人忽的这么说有些不高兴吧?庄严看到那孩子的眼神立刻
显出倔强反驳的神色来——庄严不由得笑了,这个理直气壮和他顶撞的雪流苏,才是原来那个和他关系极其亲密的朋友。他们之
间关系的破裂终于彻底弥合了,和好如初。
在人生的风雨中摸爬滚打半响,幸而他还没有丢失这个朋友。
楚忆暮和雪流苏从监狱里走出来才发现:十一月份的天,已经飘起了雪花。披上晶莹白雪的世界,看起来分外安宁纯净。
雪流苏提议看看雪景再坐车回去,于是两个人便在附近银装素裹的林荫道旁散起步来。
楚忆暮下意识的把雪流苏一团搂在怀里,生怕寒风会冻坏了他——尽管出门前,已经确保那只娇贵的波斯猫穿的足够厚了。
“苏儿,其实我好像也是头一次看到你不好意思脸红的样子呢!”楚忆暮打趣着道,语调中是满满的疼爱。
“呵,好啊你,笑话我是吧?”雪流苏缩在他怀里,指尖轻轻伸出摩挲着楚忆暮的羽绒服,不服气的轻笑,“别忘了,是谁在那
个爱八卦的凌姐面前,被她一提到我们怎么亲密就偶尔会脸红来着?我可比某人大方多了,好不好?”
“哪有笑话你——只是觉得你那样子很好看——和你平时倔强又乖觉的样子比,各有千秋。”——楚忆暮说到这里忽的停下脚步
,侧过身子揽住了那个孩子纤细的腰,低下头柔声在他耳边说道,“我知道让我们这么大方坦率的苏儿不好意思不容易,所以我
可以耐心的等啊。等到我们去国外举办婚礼那天,等到我们真的要开始一起生活那天——我想那一天会让我们都心跳失速,心跳
失速的话嘛,脸就很容易会发烫。”
最爱的人就在面前,连每一声呼吸都清晰可闻,爱人有力而此刻有些加速的心跳也感受的一清二楚,——偏偏那个一向很老实的
人此刻竟有些坏坏的说着对那一刻美丽迷人的憧憬,那个充满着新奇紧张的一刻——他们将来的新婚之日。
这种场景,真的很容易让人心跳失速——楚忆暮也说得没错,引起的反应真的是面颊有些微微发烫——真是奇怪,凌姐和那些学
生会小弟怎么八卦自己,自己都可以面不改色的和他们说笑,可为什么楚忆暮和自己提起这么一个令人动心而期待的时刻时,自
己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和情绪了呢?
“才不会呢!爱你我光明正大,和你结婚也是天经地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是不是跟高振飞学的啊,也这么自以为是的乱想
!”——明知道自己不擅长说谎和伪装,雪流苏依旧倔强的反驳着,可是那一瞬间因为心跳失速而在神情上的“泄露”却被恋人
敏锐的捕捉到。
“是吗?那为什么我看到你刚才的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啊?”——楚忆暮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