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八折吧。」

赵匡胤觉得美人儿说得也有些道理，可是他从事秘密间谍活动，身上没带这么多金子，此时不能立即掏腰包进行赔偿，他的脸皮

儿不禁有些发烧。

「没钱赔吧？」少年将小算盘收回怀里，笑眯眯地看着赵匡胤没有先前财大气粗的迫力，他才背着手慢吞吞地再迈前一步，「不

如你用别的东西来偿还这笔外债吧。」

「没问题，只要我做得到的……」

「那你把自己抵押给我，做我的仆人。」少年打断赵匡胤的豪言壮语，说出他的要求，顺便还上前锤了锤大元帅的胸膛，似乎对

他所选择的仆人这身足以荣当健美冠军的肌肉很是满意，「有你在，应该没人敢伤害我了。」

「什么？我赵匡胤堂堂男子汉，膝下只跪老天爷和父母……最多还算上我老婆，要我去当别人的奴才，绝对不行！」赵大元帅一

口断然回绝。

「哦，原来你叫赵匡胤，这名字倒不错，比我以前那十六个仆人的姓名听起来都要威风点。不过不方便我叫呢，这么长笔画又多

……不如你跟我以后，我就叫你十七吧。」

「什么十七？我姓赵名匡胤，可不是你家的阿猫阿狗。」

「可是十七很容易记嘛，可爱又上口，叫起来很方便啦。」

「不要这样叫我，听起来像傻瓜。」

「那又有什么关系嘛，大不了你叫我六公子好了，我姓李，在我家排名第六，这样一来大家的称呼里都有个数字，这不是很公平

么？」

「那怎么成，十七后面也没有公子两个字，怎么算公平？」

「你是我的家仆，名字朗朗上口方便主人叫就成，还想要什么尊称啊？」

「什么时候我答应做你的下人了？」

「那你就不要嫌十七后面没有公子二个字。」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说到底你就是不愿意担当这份责任。」

「唔……」

「你杀了我的下人，没有人给我打点回家这一路上的穿衣、吃饭、办理投店住宿、代买车船票，指点沿涂的风光景色，还有保障

我的人生安全……如果我以后再遇上像你这样的人惨遭横死，那岂不是很冤枉么？」

少年说到这里，脸上的蛮横强硬之色旋风般退却，露出一副泫然若泣的神情，两只可爱的猫眼里也瞬间布满了水雾，转着转着，

似乎快积成滴从眼眶里落下来。

叹，想他堂堂的大周朝元帅，竟然在江南的弹丸之地欺负一名不到二十的少年？赵匡胤也觉汗颜，最让他受不了的却是眼前这个

小美人儿先是眼瞳红红、而后又是双手捂脸的模样，可招人疼呐，看得人胸口直发烫──

不过就算这样，原则还是不能放弃的。

「我可以护送你回家，但不能当你一辈子的仆人。」这是最后的让步罢？赵匡胤拍拍美人儿的肩膀，下了最大的决心说道。

「那做十六年好了。」少年闷闷的在指缝后开口：「正好一个奴才赔一年。」

「不行、不行，那太长了，我还有要事在身，绝对不可能在江南逗留这么久。」

「十年吧，整数很吉利呢。」

「最多一个月！」

「五年！」

「三个月！」

「二年！」

「六个月！」

「那就一年了，再推你就不是男人。」美人儿当机立断，「十六条人命呐，还有他们一家老小将来的生活开销，顶你一年的为奴

时间，这笔买卖你已经很赚了。」

赵匡胤细细一想，也觉得他似乎真的占了一个天大的便宜，再加上柴荣的密旨里也没明确说让他几时回朝，所以他迟疑着点了点

头。

「就这样说定了。」少年语声愉快地说着，放下了捂着脸的手掌，露出的那张脸上甜笑晏晏，先前快要哭出来的可怜巴巴神情早

已如风卷残云般消失不见。

「我叫李从嘉，你要牢牢记住自己主人的名字哦。」

「先说好，我只是护你一年平安，其他的事……」

「其他的事你当然也得做，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李从嘉笑容可掬，「作为一个好仆人就要随时领会主人的心思，我拍

出什么声音，你必须知道我想要你做什么。

「什么？」赵匡胤张口结舌，感叹自己位高权重，一时难以理解如此高深的为奴之道。

「呐，我像这样拍一声就表示你现在应该从行李包里给我把镜子拿出来，如果不注意仪容，蓬头垢面的怎么见人呐？

若是两声，表示我渴了，你去给我找水来；若是打了一个响指，说明我累了需要休息一下。

不同的声音代表不同的意思，你必须全部都要学会并领悟哦。」

「什么意思？」赵匡胤怒道：「你当驯狗吗？」

「奴才有宠物可爱吗？当心我告你歧视动物！」

「算了，好男不和……美人斗。」赵匡胤在嘴里小声嘀咕一句，瞧着李从嘉转头时从他那身绫罗绸缎里露出来的一截白白细细的

脖子，拼命忍下伸手掐过去的冲动。

「那么，乖仆人，现在护送我回金陵吧。」李从嘉非常开心的对着赵匡胤眨眨眼，灵活地翻身骑上了赵匡胤那匹大白马，神气活

现地指了指他身后的位置。

所以身负重任、才刚刚抵达江南就沦为奴才的大周朝元帅加金牌密探赵匡胤，如今也只好跟着跃上马背，认命地搂上这个临时主

人的腰，策马向前奔去。

第二章

「十七呐，你觉不觉得今天的太阳有些毒呢？」李从嘉昂头眯着眼望向天空说着，他背后的人立即伸出一只手来放在他的额前，

替他遮住阳光。

「我叫赵匡胤！」遮挡阳光的人没好气地大声说出他的名字。

「十七，怎么天这么热呢？嘶，连阵儿风也没有。」

于是放在额上的那只手稍稍远离了一点，乖觉的为继续暗示他的李从嘉扇着风。

「嗯，我说十七，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喂饱你的马呢？怎么它跑这么慢？」

所以这句话说出口以后，跨下的骏马立即就在某人的催促下加快了速度。

「我叫赵匡胤！」仍是无可奈何的再次申明，说话的人不明白为何这个李从嘉的胆子这么大？也不怕自己恨得一口啃了他。

「十七……」

「你别太过分！好歹我也是……」

「也是什么？」李从嘉回头兴味盎然地看着赵匡胤，圆圆的大眼睛里透着些捉摸不定的兴奋，大有抓着一点苗头就想兴风作浪之

嫌。

「好歹我也是习武多年的人，又比你年长，你多少也得尊重一下我吧。」赵匡胤连忙打着哈哈儿掩盖过去，呼出一口气来的同时

不自觉收手抹了抹额头渗出来的冷汗。

尽管他天纵英才、武艺高强不惧暴露身份惹来危险，可是如果让南唐的人知道周朝的元帅大驾光临，对于从事间谍活动毕竟不太

好。

「那你多大？」

「上个月才过了28岁的生日。」

「哇，你真的比我大上10岁呢，以后叫你大叔好了。」

「……」

「怎么？又不高兴了？」

「相比之下，十七听起来也比大叔这两个字好。」

「原来你这么喜欢我给你起的十七这个名字啊，那我还是叫你十七吧。」

「得了，你若以后不好好叫我的名字，这个赔偿随时作废。」

「那好吧。」李从嘉悻悻地说着，伸手摸摸座下白马背上的毛，一抹、两抹，当是扯赵匡胤的眉毛。

「对了，有件事一直想问问你。」赵匡胤策马奔得一阵之后开始有技巧性的提问。

李从嘉偏头静候下文，态度居然还算配合，很是让赵匡胤满意。

「我看你穿得这样好，又生得白白嫩嫩，出门还有仆人跟着，家里应该也很钱吧？为什么你的仆人要和土匪混在一块？害我误杀

了他们而被你敲诈勒索？」

「你说错了二点。第一，你杀的那十六个人都是我的手下，他们全部都是土匪，没有什么混在一块的说法；第二，我按照正当的

司法程序向你提出合理的赔偿要求，并没有当你是冤大头，你现在不是一个铜板也没有从腰包里掏出来吗？」李从嘉微笑，「如

果你再说敲诈什么的话，当心我报官告你诽谤。」

「你的意思是：你是强盗头儿？」赵匡胤只觉江南人士也忒诡异了，这么个让他一巴掌就能拍死的文弱公子哥儿，竟然是一群亡

命之徒的头目？当真是人不可貌相。

「我这个头儿还没有正式就任呐，你别以为土匪一定该杀了，他们也有家人，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有主人，你杀他们的时候总得问

问我吧？」李从嘉不爽地抱怨。

尽管明白打狗也得看主人的道理，可是赵匡胤现在开始思考：既然他杀的全是社会败类，那么他们以前所定的口头赔偿是不是不

用履行了？

「你怎么当上强盗头儿的？」赵匡胤试探问道，如果确定小美人真的也是打家劫舍的人，他一定立即抽身就走。

「这说来话长了，记得上个月那日，天气实在是好，云飘得高，天空也很蓝，风更是非常轻柔，小鸟的叫声好清脆……」

「你扯远了吧？说重点！」

「这不就是快说到了吗？」李从嘉翻了一个大白眼，「或许是因为天气太好了，所以我心情舒畅之下和我老爸展开了一场辩论，

讨论人类遗传学相关的问题……

看样子以你简单的大脑不明白这门学术……那我说直白点，就是研究我们男人究竟需不需要找个伴儿，和女人进行生孩子等有关

传宗接待的问题……

啊，忘了说，我是站在反对方那一面的，这场辩论绝对算上精彩哦。」

赵匡胤嘴角抽搐几下，耐着性子强迫他听下去。

「我老爸说不过我，恼羞成怒减去我一半的零花月钱，所以我出来随便走走散散心。前不久来到这里，觉得景色还不错，决定住

上一段时间。嗯，想到第一次遇上我那些手下那一天，真的很巧呢──

因为那日小雨，我原本并不打算出门，偏偏午后雨停了，为了看彩虹我才换了衣服出去的。经过前面西大街明月楼的时候，我还

顺便进去坐下来要了一碟包子和一壶乌龙茶……」

「够了，别说废话！快讲你怎么和那些人混在一块的！」某人的头上已开始冒烟。

「喝了茶吃了包子，接下去就认识他们了嘛。和你一样在山路上遇到的，谁让彩虹在山里看比较好？」李从嘉摊摊手，「他们拿

刀对着我想抢我的钱，不过最后呢，大家却很我的听话，全部都是当仆人的好料子。」

「你用钱收买了他们当你佣人？」

「没有，我只是指出他们的赚钱方式存在着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将直接关系到整个山寨的经济运行。你想啊，如果只是窝在山里

打劫单身游客，能捞多少油水？」

「……」

「所以我建议他们转换经营方式，去选择一些名声很坏，也很有钱的大户。嘻，只要半夜迷晕守卫闯进去，提刀在财主老爷肥肥

的大腿上轻轻一划，那么白花花的银子不就滚滚而来了吗？」

「……」

「这样干了两次之后，收益比他们以前全年的工作回报都要高，所以大伙儿推我当首领了。要知道这年头，混黑道的也是讲脑子

的，而不是靠蛮力。」

「……」

「如果你没有杀光他们，我还想去打劫进贡给周朝的供物。听说今年送去的金器、银器还有纱罗锦缎都上千哦。如果全部抢走的

话，定会大赚一笔。」

「你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如此无法无天！你也不怕大周一怒之下将你们小小的南唐踏平。」赵匡胤替唐人担忧，很好心地提醒

。

「切，踏平就踏平好了，反正长江以北的十四州都因吃败仗割让给周朝了，我想说不定那里的老百姓如今过得比江南的人还要好

呢。」

「可是……」

「没有可是啦，你以为人人都想当皇帝么？既然大伙儿都说在周朝的领导下大家有饭吃、有衣穿，那谁当这天下之主可不都一样

么？要知道官越做越大，扣在其身上的帽子就越大，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所吞的苦果子也更涩嘴呢。」

「你真这么想？难道国破家亡的感觉你也可以忍受吗？」

「只要天不蹋下来，我照样可以吃饭、睡觉、旅游，人生如此美好，若不好好享受那才冤呐！做皇帝的人太不懂得这个浅显的道

理了，每天只想着打啊，杀啊，去抢别人的地盘和大小老婆啊……活得这么累，真是没追求、没大脑。」

这倒是呢，赵匡胤点点头，他也不想打仗，他觉得坐在湖边发一整天的呆、和喜欢的人一块说说话、钓钓鱼的，该有多好。

不过打仗既然是他赵匡胤谋生的工作，他每月按时领了柴荣发放的工资，所以这个工作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干下去了，毕竟他不愿

意背上不负责任的坏名声。

「只可惜在我按照绿林规矩，亲自去干上一票表示加入的决心和荣升首领的仪式时，你却把他们都送上西天了……

唉，我最初不过只是想打晕你，可没料到你练过铁头功，也不知你是不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

不过当时我都拼命给你使眼色了，你怎么就不明白配合假装晕一下呢？我也不会全部拿走你的钱，最多意思一下啦。

结果你却……

我所有的乐趣呵，都被你剥夺了！」

原来这个小美人不是被逼才去打劫他的，难为自己还曾想过救他，赵匡胤对于真相完全无语。

「所以你现在别打想开溜的主意，乖乖做我李家一年的乖奴才，我不会亏待你的。」李从嘉笑嘻嘻地说道。

「这么说还有工钱？」这算是赚到的外快吗，回家应该可以瞒过老娘的双眼不用上缴吧？

「不仅有工钱，一周还可以休息两天哦，随便你安排时间，我这个主人待你够好吧？」

赵匡胤想了想，终于认命：金陵是南唐的重要城市，这李从嘉既然住在那里，听起来家里还挺有钱，说不定会认识一些官场中人

也方便他刺探军情。

「啪。」李从嘉姿态美妙地抬手打了一个响指，唤回赵匡胤因暗自盘算而神游天际的思绪。

怎么了？没有明白前面的美人儿回过头那半嗔半怪、半怨半恨的眼神，赵匡胤努力张大自己的双眼，毫不示弱的回瞪过去。

「咳咳。」李从嘉再次将他右手的么指、食指和中指伸出递到他背后的赵匡胤鼻尖前，合着这三根手指头用力打了一个响指。

「干嘛？」赵匡胤横眼。

「你的记性儿跑拿去了？我以前不是说过这个代表我要休息一会儿吗？我看你八成是未老先衰，脑子不好使，要不要在前面打尖

休息的时候我叫店小二给你炖些猪脑汤，以形补形好好补补你的脑子！」

赵匡胤长长叹了一口气，没有反驳李从嘉这句话，因为他觉得猪脑汤还挺美味，如果等会儿真的喝到也算不错；至于自己是不是

没脑子，那就见仁见智了。

在前面镇上的酒楼大门外停下马来，赵匡胤忙着把累得够呛的大白马交给店小二，令他把坐骑拖下去喂草喂水；李从嘉早已一溜

小跑窜进底楼大厅，点了一大菜饭菜。

「你要这么多东西一次吃得了么？」赵匡胤跨进来的时候眼见这般情景，不由吃惊。

「这桌子上的每样菜我都非常喜欢，当然想同时尝尝嘛，只吃一两个菜太不营养了，人活着要学会享受生活的哟。」

「我们两人怎么可能吃得了这么多？你也太浪费了！」

「切，反正又不是我掏银子，我干嘛这么省？」

「什么，你的意思这顿饭我请？」

「那是当然的了，不止是这一顿，在我回家以前的所有饭费与住宿费，你都要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