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就是了。真抱歉破坏了大地之神在你心目中的美好形象。”
索菲苏亚明白他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救了自己了，他是神灵，控制生死当然很容易。
西莱挑了一本书，走向卧室，索菲苏亚仍旧跟在他身后。
“你教我点魔法吧。”索菲苏亚找到了新的目标。
“那群仙子们分给你的够你用了。”西莱坐到摇椅上，打开书看了起来。觉得光线有点暗，又变出了一小撮橘红色的火浮在空中
照明。
“不，你也看到了，我的能力有多弱。我想保护我的子民，我想变得强大。”
“这句话很白痴。”西莱眼睛一直盯在书上，“据我所知，你们那里非常和平，就算有战乱，也是你先引起的。”
索菲苏亚刚刚的兴致像是被这句话浇灭了，他的声音稍稍降低了些。
“可是他们告诉我除了自己国家的人，其他的任何生物全都是邪恶的。”
西莱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看书。
“也许……也许他们说错了……但我并没有觉得我做错了。”
“索菲苏亚。”西莱慢慢地合上书，转过头看着索菲苏亚的眼睛，那认真的神情倒真有几分神灵的样子。
（其实我很想吐槽：什么叫有几分？本来就是吧！）
“你知道你所做的事意味着什么吗？”
索菲苏亚摇了摇头，他有些害怕现在一副认真样子的西莱，他从没怀疑过自己做事的正确性，确切的说是不敢怀疑。索菲苏亚很
怕犯错，所以索性把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定义为正确。
“你发动了战争，首先受到伤害的是邻国的居民，他们会受伤，会死亡；其次是你的军队，他们也会有伤亡；你让别的国家为你
们准备过冬的粮食，但你难道不去想想他们在冬天吃什么吗？有的时候，仅仅是几句言语上的冒犯，你就会下令囚禁他人，就算
真理掌握在你这一边，但你没有决定生死的权利。还有，因为一时兴起而做出的荒唐事，肯定也有不少吧。但你并不清楚你这么
做的后果，不，是你从来不会考虑后果。”
“我……”
“你那些大臣们的话给你了很丰富的理由，没错，他们是在利用你的年幼无知，但你若想做一个贤明的君主，不是应该亲自去调
查一下事件的真伪么？”
西莱接连不断的话语把索菲苏亚逼得毫无退路，每一句话都凌厉得像是打磨的万分锋利的剑，每一把剑都直直地刺向问题的中心
。
索菲苏亚从来不敢去想自己做了什么，但此刻西莱却把他最害怕的事实全部说了出来，他很想反驳点什么，不过完全想不到理由
。
错的果然是自己，而自己不仅不反省，居然还想找什么理由来反驳、推翻西莱的话。
索菲苏亚好像突然看到了他内心丑恶的部分，难怪所有的人都不喜欢他，他做错了这么多事，还有来没有认过错，一心认为自己
是对的。这样的人，怎么还会有人觉得是个好人呢。
他还可笑地盼望着出现一个用真心爱他的人，不过这怎么可能。
“原来我干了这么多坏事。”索菲苏亚慢慢把头低了下去，没有再看西莱。
西莱才发觉刚刚自己的话是对一个孩子说的，这未免有些太严厉了点。
“怪不得，所有的人都讨厌我……真正邪恶的人其实是我吧？我……是不是害死了很多人？”
索菲苏亚语气沉重得让西莱的心跟着向下沈了沈。
西莱开始后悔刚刚太激动就把所有的事实全说出来了，还是用那么直的说法，哪怕稍微拐弯抹角点也好啊。
“这……其实也不全是你的错……”西莱又开始了手忙脚乱的安慰，“你，你又不懂这些事，你不该掺进来的。”
“我只是想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们，但却伤害了别人么……这样的保护，算什么东西啊！”
西莱默默地看着索菲苏亚转过身，他瘦弱的肩膀在颤抖。
现在西莱几乎想用那本书把自己砸死了。干吗莫名其妙告诉他那些事，不知道又能怎样？
不过……
他若是不知道的话，兴许还会像以前那样……
西莱不能偏袒索菲苏亚，做错事的的确是索菲苏亚，他必须承担。
“我，我先睡了。今晚我在外面睡好了，不打扰你了。”索菲苏亚向着另一个卧室走去，“还有，明天我会回去的，谢谢你这段
时间的照顾，西洛艾斯。”
索菲苏亚像是丢了魂似的慢慢挪动着，走到门边的时候还差点被门框绊倒。
这件事给他打击这么大么……
第12章
西莱站在门口，身体倚在门框上，看着抱着一张大枕头躺在床上的索菲苏亚。
“索菲苏亚？”他敲了敲敞开着的门，“我进来了。”
“哦，嗯……”索菲苏亚扔掉枕头，迅速地用被子蒙住了头。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这些的。”
西莱坐到床边上，观察着索菲苏亚的反应。
“没关系，那都是事实。”因为蒙着一层被子，索菲苏亚的声音有些听不清，“那本来就是我不对……只是……”
“只是什么？”
“我没想到这个错误竟然会这么严重。”索菲苏亚慢慢地把被子拉下来，露出两只大眼睛注视着西莱。
“西洛艾斯，我要怎么赎罪呢。”
“别叫我西洛艾斯，还是叫我西莱吧。至于赎罪，只要你是诚心诚意的，多做点善事就好了。”
“这样做就行了么？可是我害死了这么多人……”
“可以的。”
“对了，西莱！”索菲苏亚好像想到了什么，突然坐了起来，“你能用你的能力，让那些死去的人复活么？”
“索菲苏亚……”
索菲苏亚的这个要求，西莱是办不到的，即便他是神灵。西莱正在思考该怎么对满心充满希望的索菲苏亚说。
看着西莱难为的样子，索菲苏亚就知道了自己这个提议是不可能的，“西莱，办不到么……”
“嗯，很抱歉。我只能让灵魂还暂且没有离开身体的人复活，他们死了很久，灵魂早就进入了别的世界，我，我没办法……”
“我知道了……”
“先不要想这件事了。”西莱伸出手揉了揉索菲苏亚的头发，虽然并不长，但仍旧十分柔顺，“你……明天真的要回去吗？”
“嗯。我偷偷跑出来太久了，父王和母后会担心的……”
“你是发自内心想回家么？”
“这段时间在这里过得很快乐。但我必须得回去……”索菲苏亚也露出了少有的认真模样，西莱能看出他眼中显露出的那强烈的
责任感。
“西莱，你是我最最尊敬的神灵，你永远是最伟大的。”说完，索菲苏亚向前倾了倾身子，抱住了西莱。
索菲苏亚的身上有一种甜甜的蜜糖的味道，就像他的唇一样甜美。西莱回想到了他们刚认识时，那个自己强迫他的深吻。
正想着的时候，西莱感觉有东西碰到了自己的嘴唇，有些痒痒的。
“晚安，西莱。”
西莱回味着那个晚安吻，甚至忘记了对索菲苏亚说声晚安。
他一直在那里坐到索菲苏亚睡熟了，才静静地离开。
没有什么东西是永恒的。
西莱重复默读着书上的话，他想到了很久之前的事。
久到他忘记了是什么时候，那时他还与大家一起住在小村庄里，有很多心地善良的朋友，人们和睦相处，生活平静而美好。
可是他与他的朋友们不同。西莱拥有永生，但是他朋友们的生命是有限的，他们会逐渐衰老，最终离开西莱。
西莱曾经用自己的神力让他们复活，但因为重生后仍旧是原来的年龄，已经很老了的他们还是会很快死去
“求求你不要再让我活过来了，死对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有一个朋友曾经这样对西莱说过。
西莱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有多傻，他只是想让大家能永远陪着他。
这种做法又好像有些自私。
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西莱最终放弃了与规律的抵抗。他看着他的朋友们一个又一个衰老、死去；然后结交新的朋友，再看着他
们离开自己，一直这么重复下去，直到西莱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他是神灵，他拥有极高的法力、尊贵的神权、永生的权利，可这又怎么样。
所以西莱就离开了村庄，独自住在了这片没有朝暮，没有四季的林子里，大约住了几百年了。索菲苏亚是这几百年来第一个跟他
说话的人，西莱本来只是想跟他开开玩笑，随后再把他送回去，可现在看来，当初就不应该把他带回来。
那时竟然对一个孩子起了那种念头，西莱真怀疑自己还算不算是个神，就算是，大概也是最失败的那个吧。
可索菲苏亚刚刚还说他是最伟大的。
第13章
“西莱。”
索菲苏亚的声音很是时候的传了过来，西莱转过头，看着身上披着被子的索菲苏亚。
“睡不着么？”
“嗯。我还是想跟你一起睡。”索菲苏亚用询问的语气试探着西莱。
“你还是害怕吧，胆小鬼。”西莱尽量把话说得轻松些，虽然他现在的心情并不轻松。
“可以么，西莱？”看到西莱笑了，索菲苏亚也松了口气。
“为什么不可以？”
西莱觉得，索菲苏亚躺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大的满足感，不像以前，总是感到很空虚。
“西莱，作为神是一种什么感觉？”索菲苏亚翻了个身，靠在西莱身上。
“说实话，我觉得很寂寞。”
“寂寞么……我也经常有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多久了，我身边的人会变老，会死去，但我不会。所以我感觉我总是一个人。”
索菲苏亚沉思了一会儿，像是在想什么很复杂的问题。
“你有没有想过放弃你永生的权利？”
“想过。”
索菲苏亚所说的，西莱不知道想过多少次，但最终还是无法痛痛快快地放弃。
“其实我很怕死，我见证过太多人的死亡，那是件恐怖的事。”
“死亡么……我当时没觉得有多恐怖，记得那次我真的很难过，所有人都讨厌我，还莫名其妙被你那样耍了。我几乎找不到活下
去的意义。但现在不这么觉得了。”
西莱把身边的人拥到怀里，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
“那次，真是对不起了。”
“没事。现在回想过来，如果是你的话，也没什么了……”
“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话说到一半，索菲苏亚没有再继续下去。
四周一片寂静，能够听到窗外呼啸的风声，还有那些奇怪的鸣叫，不过索菲苏亚一点也不觉得恐惧。
有西莱在这里，没有什么东西能吓到索菲苏亚。
“西莱……”
“嗯？”
“你喜欢我么？”
在微弱的光芒下，西莱看到那双每次都几乎会让自己失控的美丽眼睛，那里充满了自己最期盼的某种情感。
西莱感觉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大脑，导致他暂时无法思考。
“我……”
“除了父王和母后，真心对我好的人只有你了。我曾经很喜欢哥哥，但后来我发现那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
西莱，我好想永远和你在一起。这句话索菲苏亚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但他是真的很像跟西莱呆在一起，哪怕他不去继承什么王
位。
西莱的脑袋都快炸掉了，怎么会不喜欢呢？
怎么会不喜欢呢……
只是害怕失去啊。
所有的人都会离开自己，这是注定的事情，索菲苏亚也一样，他不可能永远与自己在一起。
因为害怕失去，索性就不想拥有。
“索菲苏亚……”西莱把怀中的人更紧地抱住了。
“西莱？你哭了？”索菲苏亚惊讶地感觉到了西莱掉在自己脸上的泪水。
“没有……”
第14章
“索菲苏亚，你真的打算回去么？”
“这个问题你好像问了很多遍了。”
索菲苏亚今天的早餐吃的比平时还要慢好多倍，一小杯牛奶要分十几次才能喝掉一半。
“那你……还会再回来么？”
“你这家伙，这不是废话么。我会回来看看你的。”
只是不能每天呆在一起。
速度再慢，早餐也是终究是会吃完的。西莱把那件纯白色的大衣送给了索菲苏亚，然后把他送到了森林的出口。
我会时刻和你在一起。西莱记得自己还这么对索菲苏亚许下过诺言，没想到分别就来的这么快。
那个时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西莱默默地注视着索菲苏亚离开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了为止，他才转过身向家里走去。
天气好像变冷了好多。现在外面差不多是秋天了吧？要是索菲苏亚在这林子里一直呆到冬天，说不定还能看见罕见的林中雪。那
他一定会很开心的，打雪仗，堆雪人，西莱想到那个场面，情不自禁地就笑出声来了。
没关系，等下了雪，可以邀请他过来玩。
只是那时候，他大概就是国王了吧，怎么还会有时间出来玩。
西莱打开家门，顿时觉得这个家好空阔。
刚刚盛放过早餐的盘子还摆在桌上，不过西莱可没有收拾的闲心。
他走到书房，把平时索菲苏亚爱看的书全部找了出来，放在一起，他惊讶地发现，竟然全是与大地之神有关的书籍。
索菲苏亚离开这才多长时间，西莱却觉得像是分开了好几百年一样，心都被人掏空了。
记得这书房里好像有个什么能看到一切的象牙管，只不过好久没用了。
就拿那个来看看那他吧。
不行，越看才越不会忘记，还是忍忍吧。
西莱收回了刚要取出象牙管的手，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逊毙了。
一天，两天，三天……
再没有人再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地乱评价自己的穿衣风格，再没有人用难听的话间接夸自己的饭菜好吃，再没有人每天跟在他后面
像那团火球一样，再没有人晚上把他当成抱枕一样抱着才睡得着……
西莱后悔自己怎么这么轻易地就肯让索菲苏亚离开。
早知道就应该向索菲苏亚表明自己的心意，什么神，什么国王，都扔到一边去，只要他们是互相喜欢的就好……
就算会失去，可也曾经拥有过。
西莱冲到书房，把那只布满了灰尘的象牙管从书本之间抽了出来，书掉了一地。
他抹了抹上面的灰尘和蜘蛛网，然后举起来，对准了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