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我今生还来世 上——川晓
川晓  发于:2012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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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阿似乎真的忘记了几日前发生的事情,整天忙碌着不见人影。间或在饭桌上见了黎南,也是淡淡微笑着,话自然说不了几句。然而多数时候,黎南是见不着灵阿的,无法控制的是他有些想他。

这想念并不深重,毕竟时不时能见上一面,但是却犹如风湿病人在阴天的感受,隐痛。

“笃笃”的敲门声在湿润的空气中显得有些沉闷,黎南施施然放下书,懒懒道,“进来吧。”

几日不出房门,人已经锈了,半点精神也无,灵阿看了,不心痛是不可能的。毕竟不是说忘就忘的?如果都是说说而已,世间哪来的痴男怨女?

灵阿悠悠开了口,“这几日窝在房中做什么?”

黎南浅笑,“看书、睡觉。下着雨呢,不想出去。”

“哦。”灵阿转过桌子,站在黎南面前,看了看,在旁边位置坐下,拿出一个蜡染布的袋子,不大,挂在腰上刚好。黎南看着灵阿,灵阿道,“商队到这里也就是这几天了,这个送你,算留个纪念。我这里没稀罕东西,所以磨了药做了几样常用的药丸子。红布包的是治外伤的,外用;蓝布包的是治风寒之类,内用;黑布包的是解毒用的,内外皆可。你日后在外面飘着,总有用得着的地方。”

“嗯。”黎南接过那个深蓝色的袋子,有些沉,外表看来只是暗沉,该是灵阿随便找了块布裁的,揣在怀里,装作漫不经心的问道,“你这几天还很忙吗?”

灵阿摇摇头,目光落在黎南手上拿倒了的书上,“新娘子已回了门,没什么可忙的。天气潮湿,不过和长生一起整整草药,省的发霉了。”

黎南点点头,察觉到灵阿的目光,自己顺着看去,顿时有些尴尬,忙将书倒回来。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过了很久,才道,“你送了这个给我,我却没什么好送你的。家里东西都变卖了,身上除了一块我哥哥送的玉佩,没有其他值当的东西,也便找不出什么送你,你,你别见怪。”

灵阿也不笑他,淡淡答道,“无事。我注定一生寡居在此,要身外之物有何用?”

黎南听了这话,很想找点什么理由反驳一下,但他发现,根本找不到,只得点头道,“……也是。”

灵阿似乎没有听到,低下头喃喃道,“原来是你哥哥送的,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了。”

灵阿说完离座,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黎南才慌慌张张的叫住他,“等等!”

“嗯?”

黎南本来只是不想让灵阿走,但叫住人以后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突然看见窗外雨已经停了,忙道,“那个,雨刚好停了,我们出去走走?”

灵阿疑惑的看了看黎南,点了点头,“也好,你在屋里待了这么多天,是该出去走走了。”

两人走在雨后的林子里,空气中全是清新的味道,时不时从树上掉下一颗水珠,重重的砸在地上,溅了开去,散成一颗颗晶莹的小珠子,打在地上或树干上,眨眼就不见了。黎南却些刻意的去追寻这些小珠子的踪迹,虽然说是他叫灵阿出来的,但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始终是要走的,所以和灵阿说什么其实我也喜欢你之类的,完全没有意义,说了,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

可是,这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是和锦罗分开,和陈临春分开时所没有的,他真的有了不舍的感觉。是不舍,不是其他。哥哥入赘商家时,他是恨;锦罗留在枫叶镇时,他是不解;陈临春醉酒时,他是无奈。可是现在他不舍了,也迷惘了。

从鸡髻花地旁边经过的时候,黎南仿佛看到灵阿红衣赛血,银发胜雪,立在一片鸡髻花中,嫡仙一般的人物。似乎有点不能置信,这样的人,真能喜欢上自己吗?

黎南忍不住瞟向灵阿,生怕灵阿发现又连忙收回视线去,如此几次,灵阿先受不了了,“黎南,我哪里没对劲吗?”

“啊?没有,没有。”

“那你怎么老是看我这边?”

“想起一些事情。”

“哦。”灵阿本来有很多话要说,可是看黎南的样子,还是忍住了。

此后两人再无话说。

吕雷来找黎南时,黎南正在睡午觉。

吕雷“噔噔噔”跑上来,三两下把黎南揉醒了,黎南看清来人,道,“阿雷,干什么啊?”

“快起来,商队的人到了。”

“真的?”黎南“腾”的坐起来,套上鞋袜,和吕雷往外走去。

下楼的时候两人看到灵阿站在自己房门口,吕雷道,“苗父,你过去吗?商队的人到了。”

灵阿摇摇头,“不了,没什么事,我便不过去了。我只是问问,黎南今晚还住这里吗?”

黎南道,“嗯,这时候也难得搬动了。上次我们说的那个鸡髻花的事情,我过去就和齐三爷说了?”

“好,你们去吧。”说完,转身进了屋。

吕雷拉着黎南下楼,问道,“你和苗父怎么了?”

“没怎么。”黎南不想谈这事,转了话题,“你的新娘子呢?”

“回娘家去了。”

“回门也用这么久的吗?”

“哪里是回门啊?我们这里都这样,要过几年才到我家住的,刚成亲的时候只是农忙时或者过节时过来。”

“和我们那里习俗确实很不一样。”

两人说着进了吕家大吊脚楼,齐骁早看到黎南的身影,激动的跑过来,“黎南,你没事啦?”

众人脸上都有点挂不住,好几个月了,就是伤筋动骨也该好了。

黎南将齐骁从手臂上扒拉下来,“早没事了。”转向齐缪和林巍然,“齐三爷,这趟赚了多少啊?”

齐缪破天荒的不与他为难,淡笑道,“赚了多少干嘛告诉你啊?你又没跟着我们跑。”

黎南搔搔头,“好像也是。”

众人都笑起来,黎南也没觉得不好意思,又说了几句,齐缪道,“你去收拾收拾,我们明天就走了。”

“哦,有个事,我给你说一下。”

齐缪掩不住脸上的倦色,“晚上再说吧,我累了。”

“还是现在说吧,要你做主的。”

“有什么事和我说吧。”一直没说话的林巍然突然开了口,黎南看了看齐缪,齐缪点点头,道,“你们说,我去睡一觉。晚上说给我听。”

“嗯。”林巍然对他点了点头。

齐缪又和吕蜂客套了几句,出去了。齐骁过来问道,“黎南,什么事?说来听听。”

林巍然笑道,“骁儿,你哥走了,这里不是该我做主吗?”

齐骁道,“哼,谁知道你给三哥吃了什么迷药?”

林巍然哈哈大笑,“黎南,你说吧,等会儿我快笑死了。骁儿太好玩了。”

黎南以为齐骁一定会像小狮子一样扑上去,结果齐骁只是气呼呼的坐到一边去了。吕蜂和吕雷在旁边看着,道是这家兄弟感情倒好。

等众人静下来,黎南便开始说,“寨中苗父那里有许多药材,其中有一味鸡髻花,很多,但是用的少,苗父希望能通过商队带出去,让更多的人能用上那味药材。”

“寨首不过问这事吗?”林巍然问道。

吕蜂道,“苗父的事情,我哪里能过问?何况,苗父做的是造福万民的事情,我等自然是任凭苗父做主的。”

林巍然点点头,“如此甚好!黎公子,苗父要什么条件?”

“咦,你听过这味药吗?”黎南奇怪的是林巍然问都不问关于这药的事情,这么确定能赚。

“不管怎么说,能让此地苗父生了这种心思的药,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你且说说,那苗父究竟要什么条件。”

黎南脸上不自觉的浮上笑来,“苗父心地善良,只是希望能帮更多的人,倒是没有提过要条件。”

林巍然是地道的商人,自然知道即使不用银两,再怎么也得以物易物,便道,“这样好了,我从货物中拿出一些送给苗父,当作交换,如何?”

“这……”

“黎公子,我们是商家,不能平白无故的拿走人家的东西,这是规矩对吧?”

“既然这样,那随你的意思吧。”

“那好,你去和苗父说好,什么时候合适让人过去取货。我也先去睡一觉,昨晚遇到一点事,没睡成。骁儿,你去么?”

齐骁怒道,“你去你去,我才不去呢。”

林巍然笑着和吕蜂父子道别,缓步走了出去。

吕蜂也站起来对黎南道,“黎公子,老夫还有些事儿,请自便。”

“寨首你忙,不用管我,我和齐小公子出去走走。”

等两人客套完,齐骁拽着黎南就出去了。

“慢点慢点,你急什么?”黎南扯着齐骁慢下来。

“黎南,我看看你的伤口。”齐骁说着就蹲下去扯黎南的裤脚,黎南忙把他提起来,“就两个小洞,早看不见了。”

“哦。”齐骁站起来,看了黎南两眼,道,“我怎么觉得你瘦了?”

“是吗?可能是有点水土不服吧。”

“怎么可能?你看我,跑了这么远都没有瘦。”齐骁举起自己的小胳膊,抖了抖。黎南被他逗乐了,道,“可能你比较能吃,哈哈……”再也忍不住笑出来。

齐骁突然松了口气般,“你终于笑了。喂,到底怎么了?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黎南愣了,齐骁推他,“快说啊。”

黎南扯了个笑,“没事,可能有些想家了。陪我去牵马出来洗洗,明早好套鞍子。”

齐骁虽然有些不甘心,但看黎南脸色并不很好,心想,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哦。”

两人一起来到灵阿的吊脚楼,长生正在生火,虽然说他心里知道黎南今天晚上不会在这边吃饭,但是还是早早的便开始做了。黎南和齐骁过来的时候,他应该是察觉了,但是依旧一个劲的趴在灶台前,不肯起来。黎南有些无奈,道,“长生,怎么不肯和我说话了?”

长生用袖子擦擦脸,该是不小心沾到了灰,脸都花了,眼角还挂着晶亮亮的泪珠,“没有,我正在生火呢。”说着还扯了一个难看的笑出来。

“哦,我牵马出去洗洗,你忙吧。”说完领着齐骁往后面去了。

齐骁道,“黎南,那个孩子喜欢你啊?”

“哪里,不过是相处时间长了有些舍不得。你也只是个孩子而已,怎么还称别人做孩子了?长生可比你能干多了。”

齐骁嘻嘻笑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喜欢上别人的。”

两人牵着马出来,长生却不在那里了,齐骁有些奇怪,黎南道,“可能拿柴去了。别管那么多,走了。”

洗完马回来,黎南看到吕雷站在灵阿的吊脚楼下,心想,该是林巍然他们过来了吧。栓好马上去,果然如此,大厅里站了四个人,灵阿,吕蜂,齐缪和林巍然。显然实在谈生意,见到黎南上来,几人都看向这边,黎南忙道,“你们忙。”说着就要往自己房里去,齐骁拽住他道,“又不是什么重要事情,我们就在这里听听他们怎么说。”

灵阿道,“确实不是什么重要事情,况且这事也算你搭的线,留下来也没什么。”

黎南只得找了张凳子坐下,齐骁挨着他坐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货物的多少和什么时候取货而已,几人先前似乎已经达成了协议,不过又多说几句客套话而已。

林巍然道,“苗父心里如此良善,何不在常德去开间医庐,到时候所救治之人怕会更多。”

“我不过是受了先师一些教诲,略懂一些岐黄,开医庐的本事却是不够的。何况,我的职责,更多的是守护此地,所以,林公子不要笑话了。”

“林某贸然了。既然这样,我们待会儿就派人过来搬药材,行吗?”

“无妨,我早已准备妥当,随时等候。”

说着,林巍然和齐缪起身告辞,齐缪从齐骁身边经过的时候也叫上了齐骁,齐骁虽然不愿意,但还是跟了上去。黎南欲起身离去,齐缪却道,“你反正都住在这边,多待一会儿好了。我看苗父也是重情重义之人,你好好和他道别,今晚在寨首的宴席上再见。”

三人走后,黎南听到吕蜂对灵阿说道,“苗父,真的不提什么条件吗?”

灵阿垂下眼睑,“已经说好了,就没有再反悔的说法。你去吧,等会儿叫人过来帮忙搬东西。刚刚不是还加上了其他许多东西吗?”

“好吧,那我就走了。”吕蜂经过黎南身边的时候,道,“黎公子,烦请帮帮苗父。”

黎南点点头,“自然。”

很快,吊脚楼中只剩下黎南和灵阿,两人相视久久,最终,灵阿重重叹息一声,回房去了。

黎南越发觉得茫然,怔怔坐了许久,直到齐缪林巍然过来搬东西。

真正忙活起来便还好些,黎南帮着搬了东西,才知道灵阿这吊脚楼中究竟装了多少药材,其中不乏珍贵的。灵阿每样留了一些,便让人通通搬下楼去。

众人将药材打包装上马,运到下榻的吊脚楼外,只等着明天上路。

忙完这些,已经是傍晚时分,吕蜂招呼着大家到他那里用餐,黎南心里琢磨,灵阿该不会去。

林巍然却道,“苗父德行高尚,能同苗父一起赴宴也是我等的荣幸,还请苗父不要推辞。”如此这般,吕蜂也请灵阿过去,灵阿只得跟了去。

黎南直觉林巍然有些不对,可是他说的话有仿佛句句在理,况且,他好像也没有理由要整他。

宴上,商队的人挨个跑去敬灵阿的酒,黎南心想,灵阿不喝酒,一定会想办法推辞的,没想到灵阿却像他在吕雷婚礼上那般——来者不拒。黎南心中焦急得很,也灌了不少酒。

结果灵阿回去的时候走路还是稳稳当当的,根本用不着他扶,但也有点不对劲,看也不看他,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看着灵阿进了房间,黎南郁郁的回了屋子,明天要早起,还是早点睡吧!

这晚上黎南做了一个梦,灵阿拉着他的手和他说喜欢他,他想回应,但是却张不开口。

第二天早上起来浑身汗湿,仿佛挣扎了整整一个晚上似的,黎南匆匆换了衣服,骑了马往吕家吊脚楼而去。他没有和灵阿道别,他有点害怕,见到灵阿,到底还能不能下定决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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