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照季前辈的说法，齐非凡对他那么冷淡，是为了保护他罗？

童心侧着头思考，脑海中闪过相处几个月下来的点点滴滴，越是回想越是迷惘。任凭他思绪如何纠结，就是看不出齐非凡想保护他的端倪。齐非凡捉弄他的时候，看起来明明就很高兴呀！难道前辈是骗我的？

想到这里，童心不禁狐疑地偷觑了季遇一眼，接着又摇摇头。

不对，前辈绝对不会骗人！

唔，他最不会用头脑想事情了——童心抓了抓头发，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就这样，正式来……五、四、三、二、ACTION！」

高台上飘下来导演的声音，让童心猛地回神。他瞪着眼睛，仰望高台上两条纠缠的人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台下铺妥安全垫，另外还有安全网备用，小捷万一掉下来应该不会有事，问题在于，小捷掉下来之前，齐非凡要拉住他的手，以他左手的状况……少年推开男人，脚下一个不稳，跌落悬崖。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男人一手撑在崖边，一手抓住少年的手臂。

镜头前，少年与男人之间紧张的气氛，渲染到整个现场。不只是导演、摄影师和灯光师，所有的工作人员也全都屏息地看着这一幕。

齐非凡的额角渗出一滴冷汗，左手臂爬上来的疼痛，几乎麻痹了他的知觉神经。

「不好，看来得替少爷买个保险！」季遇眼神一凛，拿出手机，拨了几个号码，几秒钟后，低声说道，「江医师，晚一点我会送个笨蛋过去……喔，对，不是死人，是我家的浑小子……」

齐非凡的疼痛，彷佛传染给高台下的童心。童心脸孔皱成一团，好像正极力忍受着锥心之痛。

「卡，OK！」导演一喊卡，其他人立刻一涌而上，将朴尚捷拉上来。

朴尚捷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然后走到齐非凡面前，「你的手……」

齐非凡挑眉，脸上又是风轻云淡的冷然，似乎刚才痛苦的表情全是在作戏。      「……不，没什么！」朴尚捷伸出手，「你好像没有我想像中的差劲！」

齐非凡瞄了朴尚捷的手一眼，并没有握上去，反而倨傲地轻笑，「你错了，我比你想像的更差劲，因为只要是我看上眼的东西，就绝对不会放手！」

朴尚捷愣了一下，随即苦笑，「我知道！」说着，耸肩走开。

齐非凡笑得游刃有馀，童心却是看得冷汗直流，当导演喊卡的瞬间，他浑身的力气就像被榨干似的，瘫软地倒了下来，幸而眼捷手快的季遇及时捞住他。

「喂，现在放松还太早，待会儿还有两场戏才结束耶！」

第七章

在齐非凡那只青一块紫一块又肿得媲美德国香肠的手臂血管爆裂之前，季遇怀疑，童心那双瞪得又大又圆的眼珠子可能会先凸出来。于是，季遇用眼神示意，要季家的专属家庭医师江海赶快替齐非凡上药包扎。

「不用担心，他只是看起来严重，轻轻撞一下，哪有这么不济事，对不对，江叔？」季遇用手肘顶江海，要他配合安慰瞪得直勾勾的童心。

「是啊！别人撞一下，一天就消肿，我们的小少爷撞这么一下，没十天也要七天才能痊愈，还真是一点都『不』严重呀！」江海一边清洁消毒齐非凡的手臂，一边埋怨地觑着季遇，好像在责怪他照顾不同。

季遇翻了翻白眼，有口难言。

「七、七天？」听到江海这么说，童心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我就说不可能没事的！呜……都是我害的……都怪我……」童心急得双手握拳，拼命敲自己的脑袋。

「哇，再打下去就真的要变笨了啦！」季遇连忙拉住慌乱的童心。

「小家伙，我没事！这点小伤过几天就好了，不用担心！」齐非凡灿笑。他虽然不喜欢看童心难过，但还是很高兴看到他为了自己而惊慌失措。

「呜……骗人……你明明骂我反应迟钝……呜……」

童心的不领情让齐非凡愕然——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混帐话啊？我不记得有骂过小家伙呀！见齐非凡哑口无言，季遇投来幸灾乐祸的一瞥，仿佛在说：你真是自作自受！

「小少爷，这些草药能清热，有助于消肿。请你先忍耐一小时，我和少爷有些事要谈，一会儿再进来看你。」

江海在齐非凡的左臂上敷上一层厚如烂泥的草药，然后拉着季遇往外走。在开门之前，还不忘对童心眨了一下眼睛。

「做什么？我还没说完耶……喂……」季遇的声音消失在关上的门之后。

原本吵闹的房门里，终于只剩抽抽噎噎的童心和不知所措的齐非凡。

「小家伙，江叔的医术很高明，这点伤对他来说只是小case，很快就好了，你别哭了！」齐非凡不擅长安慰人，见童心脸上布满泪痕，只能用有限的词汇安抚他。

提心吊胆了大半天，再加上先前被斥责，童心积聚在心中的委屈，在看到齐非凡恢复平常的态度之后，全部爆发出来。一是担心他的伤势，二是不再惶恐不安，结果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哭得更凶了。

齐非凡哪里知道童心刚忙的纠葛，见他哭得 一发不可收拾，只好扶住他的后脑勺，将他按向自己的胸口，让他哭个尽兴。

「呜……都是我不好，否则你也不会受伤……呜呜……你骂我好了……我就是笨，我就是呆，做什么事都慢半拍……呜……你为什么不骂我……你骂我呀……」

「……可是你刚才不是怪我骂你吗？」

闻言，埋在齐非凡胸前的童心僵了一下，几秒钟后，又开始啜泣，：「……那你打我好了，我让你打回来……呜……你的手坏了，我也让打坏一只手……」

齐非凡吁了一口气。

就是舍不得小羊挨痛，才会挺身救他，自己也才会受伤。打他？没事干嘛找难受！

「我的手没事，而且如果你的手坏了，我的痛不就白挨了吗？」齐非凡笑着拍了拍童心的背。

「……那你只可以打我，就是不许骂我！」童心停止哭泣，而耍赖似的说。

这是什么怪逻辑？齐非凡皱眉。

「你不答应，我就继续哭！」

「好，我不骂你，也不打你！」

齐非凡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哄三岁小孩，偏偏像个孩子般撒娇的童心也很可爱，只有这是地他才会黏着自己不放，让他忍不住心想，偶尔弄哭小家伙好像也不坏……「不行，可以打！」

「……」哎唷，撒娇和变态是两回事耶！再说，他没有SM的嗜好呀！

「我要哭了喔！」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

「那——你不可以把我当成小小的替身！」

「好好……等一下，你说什么？」齐非凡陡然眯起眼，贴在童心后背有手掌不自觉加重力道，音调沉了下来，：「你怎么会知道小小的事？」

「……」

「季遇这家伙，我要宰了他！」齐非凡咬牙。

「不是前辈说的，我……我是自己知道的……」童心的头越埋越深，声音也越来越小，：「而且，你刚才答应不骂我了……」

「我不骂你也不打你，但不保证不会揍扁季遇！」

「难道你还爱着小小吗？」童心一急，不禁脱口而出。

没想到，话一出口，不仅他自己吓到，连齐非凡也愣住。

本来就把头埋在齐非凡胸口的童心，别说抬头了，现在更是连动都不敢动，全身僵硬，大气不敢喘一下。

齐非凡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幽幽叹了一口气，：「呼，我不知道你听到了什么，我对小小没有任何特殊感情。我确实觉得亏欠他，毕竟事情是因我而起的，可是那不表示我跟他之间就有什么暧昧。」

季前辈根本没有提到齐非凡和小小有超乎工作之上的情谊，是他自己的臆测罢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助理，怎么可能做到这种地步，所以他才会猜想小小一定是很喜欢齐非凡。可他不懂的是，为什么自己要在乎这种事。齐非凡喜欢谁，或是谁喜欢齐非凡，都跟他无关啊！他这样无理取闹，就好像……好像在吃醋一样……吃醋？童心的心猛地颤了一下，被 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吓了一跳。

「你不相信我吗？」

见童心久久没响应，耳根还泛红，齐非凡有些着急，怕他以为自己在说谎，他想把童心拉开来解释，可童心却反而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背，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无奈他只好随口说，：「小家伙，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听到『吃醋』两个字，童心就像是被雷击中，倏地弹起来，一手插腰，一手指着齐非凡的鼻子，心虚地叫道，：「谁、谁吃、吃醋了？我才没有喜欢你，你、你少往自己的脸上贴、贴金！」

「呵，开玩笑的啦！难道我还不知道你喜欢谁吗？」齐非凡轻笑，眼底却有莫名的失落一闪而逝。

童心的胸口忽地闷窒了一下，眼睛有些酸涩。他觉得齐非凡好像变了，不再是之前那个老爱开玩笑般的拐弯抹角说喜欢他的齐非凡。

他觉得自己也变了。以前齐非凡说喜欢他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有病，可是现在他的态度却让自己很懊恼——懊恼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不舒坦就对了。

见童心不说话，齐非凡以为刚才的话让他想起了朴尚捷。

「小家伙，如果你忘不了他……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你想去他那里……」

「啊？去哪里？」童心回来神，一脸茫然，不知道齐非凡没头没脑的说的是谁。

「……不，没什么……算了，没什么……」齐非凡扯了一下嘴角，摇摇头。

在意识到自己对齐非凡产生异样的情愫之后，齐非凡的一举手一投足似乎都莫名牵引着他，就连他不在面前时，也会不由自主想到他，正在洗碗的童心，忍不住蹲下来，抱头无声呻吟：呜，我该不会是生病了吧？

「你在做什么？」齐非凡一踏进厨房，就看见童心蹲在地上，便好奇地跟着蹲下来。

「哇——」如梦魇般在脑海中萦绕不去的脸孔，忽然放大数倍出现在眼前，吓得童心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你、你、你——」

「我、我、我——我是来请你帮我泡杯咖啡的！」齐非凡拍拍他的头，笑着走出去。

童心惊魂未定地站起身，赶紧洗完剩下的碗，他突然觉得，与齐非凡共处一个屋檐下，对心脏实在不太好，但另一方面以隐隐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以前总希望离这只大野狼越远越好，现在却突然对他好奇了起来。

他记得在参加某个节目录像时，主持人曾经问齐非凡喜欢的情人类型，当时他好像回答：「聪明、温柔、善解人意。」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不由低落下来。果然，像他这种既不聪明也不温柔，跟善解人意又不熟的家伙，怎么可能会有人喜欢呢？难怪小捷会弃他而去，齐非凡也爱捉弄自己……童心的沮丧，齐非凡看在眼里，可是不明所以。

他一边啜饮咖啡，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第一百零八遍叹气的童心。

自他左手受伤以来，童心就变得很奇怪。有时候莫名脸红，有时候莫名叹气，显然是有很烦恼的心事，但既然是以下，他就不便直接问。难道他是为了自己受伤面感到内疚？齐非凡忍不住又瞄童心一眼，没想到童心正好也抬眼偷瞧他，两人在空中四目交会。

童心像触电似的，旋即红着脸别开头。

这个动作使得齐非凡的困惑更深了——小家伙不会是病了吧？

念头一闪，齐非凡担心走到童心前面，一手贴着他的额头，一手贴着自己的。嗯……有点热，但是不像发烧！

突如其来地感受到齐非凡的大手传来的温热，童心倏地一惊，迅速弹开，往沙发深处缩去，：「你、你在做什么？」

「小家伙，你很奇怪唷！」齐非凡童心的反应这么大，不禁摩挲着下巴，狐疑地凝睇着他，：「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齐非凡不知道童心的心情转折，而且一心认定他余情未了，所以自然就不会联想到他近来怪异的举动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

「才没有！」童心心虚地否认。

眼看投球不成，齐非凡决定从小羊身边的人下手。而说到最亲近小羊的人，除了家人这外，当属季遇了。

虽然他对季遇将小小的事抖出来很不谅解，可是一想到童心，他谅决定暂时撇开『私人恩怨』。于是，趁着童心洗澡的时候，他拨了通电话给季遇，转述童心奇怪的言行。

没想到季遇听完后，毫不客气地大笑。

「原来全国女性同胞的梦中情人竟然这么纯情！如果被你的粉丝知道，你的形象说不定会大打折扣喔，可爱的『小弟弟』，哈哈哈！」

「你说什么？」齐非凡警告地低语。他就算不懂，也听得出季遇在嘲笑自己。

「就像我以前说过的，天王也是人，面对爱情，一样会变得无能。」季遇宛如在看好戏似的，愉快地说，：「为了让我们无能的天王年清楚现实，我就勉为其难送你一个小礼物。这个礼物应该快到了，你要心怀感激地收下唷！」

「你在找机会么哑谜？」齐非凡有种不祥的预感。

「佛曰：『不可说。』」季遇笑着挂断电话。

齐非凡拿着手机，坐在客厅发呆。

按照季遇的说法，小家伙的烦恼应该和感情有关。这几天，小家伙面对他时经常手忙脚乱，只要他一靠近，小家伙就弹得老远。难道他是因为朴尚捷的关系而开始疏远自己？

齐非凡握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因为过度使劲而颤抖。也许他不该答应与朴尚捷接演同一部戏，也许他对自己太有自信。也许在这场赌局里，他一开始就没有胜算，他只是在假装。

聆听浴室门后传来的淋浴声，齐非凡的目光慢慢黯淡下来。

叮咚——就在这时，门铃忽然响起。

齐非凡瞄了玄关一眼，纹风不动。

来访的人见许久无人应答，不死心地又连按了几下门铃。

齐非凡心念一动，想起刚才季遇在电话里说的『礼物』。迟疑了一下，还是站起身，朝大门走去。谁知，这一开门，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

正在洗澡的童心，隐约听到门铃声，连忙抓过一旁的毛巾简单擦拭头发和身体，套上T恤和长裤，三步并两步跑出来，结果看到齐非凡与戴着棒球帽的僵滞在客厅。

「小捷？」

朴尚捷拿下棒球帽，看着惊讶的童心，：「我想跟你谈谈。」

原来朴尚捷就是你给的答案吗？齐非凡闭上眼睛，在心里回应季遇。

「咦，现在吗？」童心迟疑地看看朴尚捷，又看看齐非凡。

「小家伙，我出去吹吹风！」齐非凡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你上一次酗酒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广告代言被抢？戏剧男主角遭到撤换？专辑主题曲被盗？现在又是为了哪桩？」季遇手肘抵着吧台，手掌握拳撑在太阳穴上，看着把酒当水喝的齐非凡。

「少管闹事！」对于季遇这个胳臂往外弯的叛徒，他可没有大度到一笑置之，偏偏这家伙还明知故问，更令他不快。

「笨儿子，千杯不醉跟酒精中毒是两回事耶！」季遇伸手想抢齐非凡手上的酒杯，却被他一手挥开，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小童心哪里好，值得你这样伤神？」

「……」

「我以为你喜欢的是更聪明知性、更懂得察言观色的人，为什么会是小童心呢？当初你告诉我因为他而你想跳槽到星颖时，我想你只是觉得好玩，也才会把他安排到你身边当助理，可是我并不知道你是认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