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谦:……
闻静思:这题臣替陛下答吧。
徐谦(感动):还是闻相体谅下官,请分公事私事两方面回答。
闻静思(笑):公事上,臣勤勤恳恳,陛下这几年来,多有嘉奖,应该没有不满之处。而陛下勤政,百官皆知,臣对此也十分欣慰。私事上,臣以往躲过陛下,不愿接纳陛下,因而陛下多会对此埋怨。陛下对臣一片真心,处处维护,臣在私事上,并无微词。
徐谦(奸笑):据传闻陛下曾数次强迫你欢爱,闻相就没有不满的时候?
闻静思(大窘):……
萧韫曦(冷笑):你从哪里得知此事?
徐谦(得意):臣要为陛下诊病,需翻查陛下的起居注,上面清清楚楚都写着呢。
萧韫曦:不错不错。
薛孝臣(冷汗):徐太医,你又跑题了。
徐谦:您的毛病是?这什么题,编剧审查的时候应该将题目措辞严格按照公文语句来写,毛病一词,用在这两位身上实在是有失大燕体面。
作者(乱入):自我批评也是人的一大进步~
萧韫曦(笑):朕的毛病现在看来都不是毛病。
闻静思:臣专注政事时,有时会忘记周围事。在私事上,不太听人劝。
徐谦(点头):这个不错,要是闻相当初听下官和雁迟的劝,也不会弄得后面那么麻烦,下官当日可差点掉了脑袋。
雁迟(叹气):当日宫中传出消息,说的也不清楚,我魂都吓掉了一半。
闻静思(愧疚):今后我会注意。
闻国公(摸胡子叹气):你要是会注意,老父都要见佛祖了。
闻静林:知子莫若父。
徐谦:对方的毛病是?
萧韫曦:静思很有自知之明。
闻静思:陛下上题说的是。
徐谦:这题回答的真简洁。
萧韫曦:相同的题目太多,实在该精简之后再来问朕。要是奏章上有这样啰嗦,朕早就扔了。
闻静思(笑):陛下不喜这些虚言。
孙毅(行礼):臣等今后会注意,多谢闻相提点。
徐谦:对方做什么样的事情会让您不快?
萧韫曦(摸下巴回味):现在几乎没有,原先朕求欢,静思总会拒绝。虽然欲进还退很有情趣,但是朕……还是喜欢静思主动些。
闻静思(脸红大窘):陛下……这些事还是私下说罢。
徐谦(呆):这是什么状况,还没到后五十问呢,陛下太激进了吧。
萧韫曦(笑):你不是总想着问后五十问么,朕总是要吊吊你胃口的。
徐谦(淡定):咳咳……闻相这题的答案呢?
闻静思:陛下把私事当成公事的时候,或者因私事而废公事的时候。
徐谦:您做的什么事情会让对方不快?这题和上题差不多,跳过跳过。下一题是:你们的关系到达何种程度了?
萧韫曦(伸手指数):夫妻,君臣,朋友。
闻静思:君臣,夫妻,朋友。
徐谦:为什么你们两个的答案会不一样?
萧韫曦(叹气):这个朕替静思答。在朕的心里,静思是第一重要,因此先是夫妻再是君臣。但在静思的心里,朕无论对他多好,都是大燕的天子。他能保证对朕一生一心一意,但是不能确定朕是否对他一心一意一辈子。因而,先君臣,再夫妻。
徐谦(叹气):闻相其实心里一直都是不安的吧。
雁迟(叹气):实在是古往今来这种百年好合的例子太少的缘故。
闻静云:愁云惨雾的都可以点香了。
(冷场一分钟)
徐谦:两个人初次约会是在哪里?
萧韫曦:约会?
徐谦:可以说成私下非公事见面,比如说游园或者郊游什么的。
萧韫曦(回忆):他丁忧回来,先皇刚好举办秋狩,朕带他骑马野炊。
闻静思:臣那时年幼,马术不精,劳烦陛下指教了。
萧韫曦:无妨,朕挺怀念能和你同乘一骑,现在可没这种机会了。
徐谦:为啥?
萧韫曦:他害羞嘛!
徐谦(笑):难道陛下在马上做小动作?
萧韫曦(坏笑):年幼时没有,现在说不准。
徐谦:那时候俩人的气氛怎样?
萧韫曦(苦笑):静思没当太子侍读时,性格很还是很有孩童的活泼天真,与朕在一起真的是怎么高兴怎么来。后来在先太子身边,性格变了很多,与朕的来往少了,见了也不愿多说话。朕还是很怀念那个投壶赢了硬要朕拿心爱之物当彩头的闻家长公子。
闻静思(笑):难为陛下还记得那些事。
徐谦(好奇):当初在先太子那边究竟是怎样的。
闻静思(黯然):徐太医,跑题了。
闻静林(悲伤状):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
闻静云(怒发冲冠):笑声不闻声渐消,多才却被无才恼。
闻静思(汗):没有那么夸张吧。
徐谦:那时进展到何种程度?
萧韫曦:同龄玩伴。
闻静思:正是。
徐谦(失望):臣以为那时两位起码有点看对眼了。
萧韫曦: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幼年时一定要给对方好感,这是基础,基础要好,感情才能深厚,往后才有发展机会。朕和先太子比,那真是一个天上仙,一个地底泥。
徐谦(恭敬):陛下目光远大,臣佩服之极。
闻静林(恍然大悟):难怪当年大哥被选上太子侍读,差点哭了。
萧韫曦(懊恼):哎,朕就亏在生母是妃子,不然,早就讨了静思在身边呵护了。
徐谦: 经常去的约会地点?
萧韫曦:当年秋狩之后,朕经常和他出城郊游,也去闻府玩,观岚亭也常去。
徐谦:现在呢?
闻静思:现在政务繁忙,多是在宫中会面。除了正德殿,永宁宫中的烟波阁也常去。
徐谦:您会为对方的生日做什么样的准备?
萧韫曦:朕曾想以千秋节的规格替他操办一次,结果被静思严厉制止了。那次朕最后只答应了三件事做礼物。
徐谦:哪三件?
萧韫曦(斜眼):爱卿打听国家机密,是不是要叛国啊?
徐谦(冷汗):陛下又扣人帽子。现在不时兴叛国了好吧。
闻静思(笑):监督礼部将圣节办好。
萧韫曦(邪笑):真的如此?
闻静思(脸红):……
萧韫曦:朕记得今年的礼物,去年的礼物,前年的礼物,大前年的礼物可都是OX@#$
闻静思(忙去捂嘴):别说了。
徐谦(大悟):原来如此,嘿嘿……
程梦瞳(叹气):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中。
孙毅(挑眉):程令,陛下真该调你去翰林院。
萧韫曦(拿开手):程爱卿的调令是静思下的。说是他更擅长做实事。
程梦瞳(大礼):多谢丞相提拔。
徐谦:跑题跑题。继续继续。
五、明月照我如冰雪
安定好了叶晚枫,朝中琐事接踵而来。
宗家阖族在朝为官的人不少,全族下狱,六部九寺五监有了不少空缺。幸好宗家重文,并不曾过多指染军部,因而军事大权仍牢牢掌握在萧韫曦手中。此时适逢秋闱结束,春闱未开,不好直接提拔上来填补隙缺,各部一时忙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下面的人实在忙不过来,就将鸡毛蒜皮的小事夸大了利害推到上层,上层再往上推,一层一层,直推到中书令孔毅和薛孝臣桌前。两人年纪一把,久坐之下腰酸背痛,没几天就双双告病回府休息。结果,闻静思不得不暂时揽下中书省的事,日日夜夜守在贤英殿,审批大小文书。期间又一次剧烈腹痛,比上一次更甚,吓得雁迟怒火上窜,这边费了好一番口舌劝去睡下,那边转身就闯入萧韫曦寝宫,请了皇帝过来。萧韫曦将桌上三叠高高的文牍,案卷,簿册一本一本翻过,脸色阴沉的吓人。次日早朝,孔毅和薛孝臣被请入广贤殿,萧韫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给闻静思赐座。早朝赐臣子坐,大燕开国以来这是头一回,闻静思自是不愿破例。萧韫曦并不勉强,狠狠地将推脱事务的官署斥责一番,又处罚了几位长官才算面色稍霁。百官心惊胆战,俯首称诺。看着闻静思憔悴苍白的面容,有心虚,有惭愧,有艳羡,有不屑。孔毅与薛孝臣相视一眼,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一事,暗叹陛下是在给闻相立威。不论百官如何去想这早朝赐座一事,萧韫曦这一顿发作都颇有成效,摆在闻静思案上的文书当日就少了一半。
各部忙碌之中,禹、弁两州传来佳讯。孙文渊、程梦瞳到达禹州建昌府,宣读圣旨,宗丰年等五位官员、两州四家粮商,抬高粮价,弄虚掺假,谋取暴利,被积恨已深的百姓,当场活活打死。两人又因治旱有方,救援粮食发放有序,暴民全数散退,逃往其他州郡的百姓也陆陆续续返回家乡。这些消息是闻静思在百忙之中,唯一的安慰。
十月二十五,萧韫曦下令百官休朝一天,因为这一日,宗家于西市,诛灭九族。
大理寺在西市布下刑场,皇帝亲自监斩。
四百名御林军把持场内,六百名十二营卫士分布场外各处戒备。街道人头涌动,黑压压占了整条东西大道。两旁商铺酒楼客栈的高层都开了窗户来看,一时间千家出动万人空巷。
闻静思坐在诗琴坊有凤来仪第四层的雅间里,窗外刚好对着刑台。台上跪着宗维及直系亲眷,皆是反缚手脚,身穿囚衣。大理寺卿魏玉英站在观刑台上,手持圣旨朗声宣读,声声震耳,直达青宵。闻静思在那一条条罪名中,想起数年前在翰林院瀚文阁曾见过宗维当年及第的试卷,真真是锦绣文章,一片忠心报国的赤子情怀。可惜为官近五十载,官衔越做越高,权力越掌越大,而年轻时的抱负与志向,在权力与富奢中,渐渐磨得只剩下当年试卷中的一道墨迹,不复存在了。
雁迟见闻静思面色郁郁,轻声道:“宗家退出朝政,往后政局定会清明起来,那些怠慢政令的,或是阳奉阴违的情况也会慢慢少下去。大人实在不必忧虑。”
闻静思收回目光,凝视雁迟清明的双眸,淡淡地道:“我并非担忧朝局的变幻,比起朝局,更让我担忧的是人心。陛下兢兢业业,忧怜百姓,决策从未疏漏,可是处于下位者,若自身德行不够,便易行差踏错,被眼前蝇头小利所惑,坏了决策的本意。所谓‘贤者多财损其志,愚者多财生其过’就是这个道理。毕竟权力财富之甘美,不是每个人都能抵御的。今日宗家灭门,定是陛下要百官以此为深诫。”
雁迟点头应是。这时,观刑台上响亮的一声:“时辰到!”刑场外围百姓中发出一连片叫好。
闻静思与雁迟探出头去看,恰好是一排刽子手斩去宗维及妻妾的头颅,地上霎时鲜血四洒,蜿蜒成溪。闻静思轻叹一声,坐了回来,不忍再看。雁迟依旧靠在窗前,眉眼弯弯,兴致正浓。
宗家九族共有二百八十一人,除了外放做官的四十七人当地处决,在逃者不过十余人,大理寺及提刑司发下海捕文书,一经捉拿,就地正法。因此今日备下三十名刽子手,来斩二百二十余颗头颅。
雁迟看上片刻,“咦”了一声,笑道:“大人,叶公子也来观刑了。”
闻静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叶晚枫怀抱女儿,在最前排的人群中踮脚观望,可惜人山人海,他身形单薄,推推搡搡间,竟被人挤到后面去。闻静思不禁轻笑道:“你带他上来看罢,不见到宗义之断头,他一日也摆脱不了过往。”
雁迟领命而去,过了许久,两人才上得楼来。闻静思见雁迟面色肃谨,叶晚枫满目黯然,愕然道:“发生什么事?耽搁这样久?”
叶晚枫向闻静思致礼后安坐在一旁,雁迟解释道:“方才我下去寻叶公子,叶公子道今日行刑的宗家众人中,没有宗义之。我起初不信,后来细细观察,果然没有宗义之的影子。就私下去问魏大人……魏大人说……”说到此处,他看了叶晚枫一眼,才道:“宗义之耐不住牢中酷刑,吊颈自尽了。”
闻静思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向不安的叶晚枫道:“叶公子无须担心。魏大人刚正不阿,断不会有所偏私,放他出牢。再者,魏家与宗家一贯政见相左,大理寺诸多官员又与宗家有仇,假公济私,私下用刑,也是不可避免的事,但终归是知法犯法,背地里为之。既然魏大人能够直言,断然不会有错了。叶公子尽管放心就好。”
叶晚枫这才真心笑了出来,浑身上下再也无此刻这般轻松。“小民相信丞相。”
闻静思道:“今日偶见你,正好有事说与你听。昨日陛下批示,凡已有备案被宗家迫害之人,皆可到官衙领取赔偿,数目多少按事情大小轻重来分。我报了你因言辞顶撞,被私囚为奴役。粗略来算,也可分得五十两,够你父女二人过活二三年了。”
叶晚枫忽来钱财,并不多惊讶,双膝跪地拜了三拜,闻静思忙示意雁迟扶起,却听他道:“多亏丞相上折请愿,小民才能有此大福。丞相恩情,如再生父母。莫说三拜,就是三百,丞相也需受得。”
闻静思诧异地看向雁迟,雁迟笑道:“前几日我回府取大人衣物,见着叶公子担忧大人近况,随口聊了几句,因而透了口风。”
闻静思笑笑,不置可否。三人交谈片刻,叶晚枫便起身告辞带女儿回去哺喂。他人一走,闻静思追问道:“宗义之是怎么回事?”
雁迟正色道:“魏大人说,宗义之被砍去手脚,做成了人彘,放置在地牢中。”
闻静思“啊”的一声惊呼,骤然听到如此残忍的的手段,竟有些手脚发凉,许久才缓过来,颤声道:“谁下的令?”
雁迟道:“陛下。”
两人面面相觑,心中一片寒意。闻静思认识萧韫曦二十年,从未见他对有仇之人下如此毒手,一时想不通宗义之触着他那片逆鳞。忽而灵光一闪,问道:“哪日下的令?”
雁迟道:“大人去大理寺的那一日晚。”
闻静思神色一凝,喃喃道:“难怪,难怪。当日陛下定是在后堂,把我与宗义之的一席话都听了去。”
雁迟这才恍然大悟,笑道:“就算没听全部,仅是最后一句,陛下也会下此重手。”
闻静思摆摆手,止住话题道:“罢了罢了,此事往后莫提,凭得恶心人。”
两人又坐了一刻,楼下百姓议论纷纷喧喧嚷嚷,刑台上血流成河,空中也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随风吹进窗内。闻静思越坐越难受,便打算就此回府。他起身刚走上两步,下腹一阵剧痛,眼前一黑,足下顿失力道,就要往后仰倒。雁迟眼疾手快一把捞在怀里,只见他双目圆睁,面容白中透青,神色痛苦,几乎要翻滚起来,连忙用胸膛紧紧压制住,以防他无意中伤了自己。然而十息之后,疼痛散去,闻静思一具身子就如同水里浸过一般冰冷。雁迟见他这般摸样,不禁心如刀割,红了双眼,颤抖着手翻出药丸,喂他服下。闻静思觉得腹中胎儿躁动不安,然而四肢乏力没有一丝劲道,只缓缓挪了手放在腹上,却无法轻柔安抚。雁迟见他脸上慢慢回了血色,捏着汗巾将他额头颈项的汗擦去,一手揽着他后背,一手绕过膝弯,将他稳稳抱起,大步下了楼。幸好百姓争相去看刑场,诗琴坊后院里空无一人,否则叫有心人看见这一幕,万一传入皇帝耳中,闻静思真不知该如何解释。
雁迟抱着他上了自家马车,两匹骏马并排缓慢前行,车内平稳,只偶尔车轮碾过坑洼,才稍稍起伏振荡。雁迟坐在他身侧,一手扶着肩膀,斜着身子让他靠在自己胸膛上。低头便见羽翅般的双睫,淡薄的双唇,鼻端荼蘼的芳香紧紧缠绕在心头,心中忽然一酸,脱口却道:“大人,告诉陛下罢。”
闻静思闭着双眼,沉默许久才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