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 中——俞洛阳
俞洛阳  发于:2012年05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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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城墙上原地转了两圈,看起来果然是很为难的样子,薛枭忙献媚道:“陛下若亲自出马,拿他不是手到擒来?届时挑了他的

手筋脚筋,陛下您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赵元采长眉微挑,斜睨他一眼,心道:“你懂个屁!挑了手筋脚筋,成了个废物,还有什么意思!”接着目不转瞬地盯着萧谏看

,轻笑道:“爷哪有这空闲亲自去逮他?东齐的各路大军都到位了吧?”

薛枭道:“到了,杨宝桢走西路,钟若塔走东路,如今已攻到绛县、晋城。”赵元采道:“传令下去,死死守住,多拖几天,我

那老岳父他性急,我这三舅哥他耗不起多长时间。这次谁若是后退一步,我就亲手剁了他!我这还忙得很,还得赶着干一件大事

去。也罢,临走前,让我先逗逗这小美人儿,拿弓箭过来!”旁边立时有人递上了他专用的弓箭,赵元采张弓搭箭,对着萧谏连

放三箭,势如闪电,去若流星,萧谏听得风声不对,举刀格挡,连着隔开三箭,双臂竟是一阵酸麻。

他心中一惊,这羽箭来势甚是熟悉,心中暗道:“难道又是赵元采?”眯着眼往城头上打量,城上各色旌旗招展,一面黑色的大

麾下站了一个人,看得不甚清楚,却似乎就是在洛阳城外抢走百里蓉那人。萧谏跟着反手取弓抽箭,他的弓是他和林再淳研究了

半夜才改装过的,射程比一般的弓箭要远一倍有余。他跟着连珠九箭射出,赵元采没料到他能射这么远,待见羽箭来势凶恶,忙

闪身躲避,身边惨呼之声连连,瞬间五死四伤。一枚羽箭贴着赵元采的脸颊过去,带起一股冷风,饶是他见过大世面,也惊出一

身冷汗,不禁笑骂道:“死小子!爷跟你开玩笑,你倒当真了。等我回头闲了再收拾你!”一甩衣袖,反身下了城楼。

萧谏见赵元采走了,在城下忽然急躁起来,已经听到了后面东齐的鸣锣之声,却故作听不见,就想带人强攻,被薛枭一通铺天盖

地的箭雨给扫回来,他一不留神,臂上中了一箭,疼得直哆嗦,接着被聂世焕派副将过来强行唤回。高淮在后方观战,看他负了

伤回来,顿时怒从心头起:“萧谏,你疯了不成?哪有这样强攻的?”

萧谏道:“赵元采在城里,冲我射箭的就是他!”心道:“我若不强攻,你定要又说我和他眉来眼去。”

高淮闻言蹙眉思索,挥手让他回营,道:“让林堂主给你包扎伤口去。瞧你那样子,明儿你别出战了,换人。”

第二日东齐换了人接着去城下叫阵,却再也不见赵元采出来观战了。组织兵马强攻了几次,耗损甚大,却无甚成效。于是两方将

士相持不下,拉锯一般在这方圆百十里僵持着。

杨宝桢和钟若塔的兵马和高淮遭遇了同样的命运,阻滞在两侧前进不得。

这一僵持,就是三个月。

眼看着梧叶飘零,白露为霜,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接着北燕那边捷报频频传来,大皇子高鸿带着兵马,一路势如破竹,已经攻

到了燕国的京都附近。

消息传来,侯老七和远在晋城那边的钟若塔都焦急了,侯老七过来探听高淮的意思,高淮笑盈盈地看看他,道:“师父着急,可

是因为那个约定?”侯老七道:“现在的东齐,上至百官,下至黎民,谁不知道?只有殿下您还在这里稳坐钓鱼台,不慌不忙的

。师父都替你着急。”

高淮道:“师父想想看,这本来很隐秘的一件事,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了?是谁传出去的?”

侯老七道:“想来是大皇子。”

高淮道:“不对,没有必胜的把握,大皇兄虽然很张狂,也不会贸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传出去。”他顿了顿,道:“是我让人传

出去的。”

侯老七目瞪口呆,半晌方道:“为什么?”高淮道:“天下皆知的事情,父皇就没法出尔反尔了。我落在大皇兄的后面,本来也

情有可原。赵国的兵力强过北燕甚多。我也没打算抢在他的前面,就先在这里僵持着好了。天冷了,马上会下雪,不适合大举进

攻。”

然后金陵那边来了八百里加急邸报,高淮被高帜痛骂了一番。高帜气愤之余,恨不得爬起来御驾亲征,可惜身子不好,手足酸软

,也只能过过嘴瘾。于是干脆连聂世焕和辜永一块儿骂了,问道三殿下在这里磨磨蹭蹭,为什么辜永也不拿出监军的气派来,督

促大军前行。辜永有口难言,被高帜骂得狠了,便也实话实说,虎符被三殿下收走了,如今他和聂世焕勾搭成奸,沆瀣一气,自

己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

高帜听到消息,怒道:“什么?这个废物!怎么连虎符都让淮儿拿了去!待朕再下一道圣旨过去。”旁边的云丞相劝道:“圣上

,三皇子大军被阻隔在那里,心中想必也很焦急,您再催促于他,情急之中,难免失误。皇上还是容他自己斟酌为好。”

高帜勉强平息了怒火,愤愤然道:“这孩子果然不如他大哥!朕倒有心抬举他,也须得他自己争气才行!不行了就老老实实做个

亲王算了。”

高淮在军中却收到了另外一个消息,赵元采在赵国的临汾附近大肆搜罗美女,打算赶着充实后宫,等过新年的时候好大大的奢侈

放纵一把。因临汾美女天下闻名,早已不知被他搜刮了几次了,所以这次圣旨一下,立时怨声载道,民不聊生。有女儿的人家都

赶着要把女儿嫁人,因此赵国的国君又下一道圣旨,临汾左近九个县郡,三个月内不得有婚嫁事宜,否则按律法严惩。

结果临汾的百姓,在征集美女的过程中,就和官府有了两次小小的冲突,接着引发了几场暴乱,虽然很快被镇压下去,但却隐隐

有风雨欲来之势。

这消息传到了东齐的皇宫中。高帜闻听,立时道:“多好的机会,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抓住呢?”于是就发了一道加急密令给高

淮,责令他趁着赵国内乱立时发兵偷袭临汾,届时可沿着渭河河谷一路向北,直接杀奔太原城下。

高淮收住密令,扣下不发,慢慢踱出了军营,对着那一脉绵长的太行山怔怔地发呆。有些山顶上已经闪烁着银白色的积雪,山腰

里却遍布黄栌、槭树、槲树等各色的红叶树,叶子落了一半,余下的却依旧流光烁彩,云蒸霞蔚,灿烂无比。

他一晃眼间,见萧谏和林再淳正在不远处的一块石头上拿着萧谏那张弓在仔细看,便慢慢踱了过去。没想到林再淳看他过来,竟

然起身道:“三殿下,我想起来了,我的许多药晾晒在外面还没有收拾,我要督促着五大天王收拾去,不然他们总是背着我偷懒

。”而后林美人施施然扬长而去了。

林再淳虽然躲得不是很刻意,萧谏却也尴尬起来,高淮倒是不在乎,在他身边坐下,随口问道:“赵国临汾那边的事情,你知道

了吧?”

萧谏点头,高淮道:“虽然赵元采的好色天下闻名,但你说一个人好色能到这种地步的吗?年年出来搜罗美女。这也太荒唐了吧

,有这样的皇帝吗?”

萧谏道:“古来君王好多这样的。要不人家怎么说后宫粉黛三千呢?三千人再加上侍奉的宫女啥的,就得要很多很多。皇宫小了

还装不下呢,因此需得不停地扩建才行。”

高淮道:“那他宠幸得过来?他不累?”

萧谏道:“估计很多都闲置在那里吧。不然闺怨词怎么那么多?长门赋又是从何而来?三哥,你……大军阻隔在这里,你就不急

?你管人家后宫干什么?他要宠幸不过来正好,那就累死他。”

他看着高淮,郑重地道:“三哥,如果是真的临汾百姓暴动,倒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放过就可惜了。”

高淮道:“别人给的机会总是不可靠,自己创造的才安心。放过这次机会,以后还会有更好的机会。”

萧谏道:“可是在这里不上不下,进退维艰的,哪有什么机会呢?我都着急了。”高淮听他语气急迫,侧头看看萧谏秀雅灵动的

眉目,清澈如水的眼睛睁得大大地望着前方,依稀还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稚气。他许是从小被人伺候惯了,自己不太会束发,长长

的头发便胡乱用发带扎在头顶,有几缕就乱纷纷地垂在白皙的脸颊边。

高淮心中突然被感动了,知道萧谏是真心地在为自己着急。想他一片痴心,而自己却经常训斥他,总是想不起来要待他好一些。

这转瞬间他的心仿佛一池死水荡起了波澜,一圈圈地泛滥了开,侧头对着萧谏微笑道:“你急什么呢?是想回翠袖书院了?还是

想你妹夫了?”伸手摸摸他的胳膊,问道:“你伤好了没有?动起来还疼不疼?”

萧谏道:“好了。”

高淮嗯一声,道:“天冷了。这北边说冷就冷,比起金陵的气候差远了。”他的手一路顺着萧谏的手臂按下来,摸到他的手很凉

,便将他双手纳入自己的袖中。萧谏瑟缩了一下,尔后也没有挣扎,由得他握着。

第五十二章:中计

高淮笑了笑,接着道:“实则我也很焦急。”

他说完这句话,不再多说,只是对着金陵的方向怔怔出神。这般怄了一会儿,萧谏又先憋不住了,道:“三哥,我看不出来你焦

急。那个约定,皇帝给你和大皇子的约定,可是大家都知道了。你是怎么打算呢?你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若是大殿下掌控了东齐

朝堂,他会放过你吗?”

高淮道:“他当然不会,不过……我也不怕他。不就是个玉玺吗?我会想办法的,你不用担心。”

他拧眉思索片刻,缓缓地道:“我前几天给父皇上了折子,大皇兄和二皇兄都有封地,就我没有,我想跟他讨要洛阳和河南郡这

块地方。结果今天父皇给我发了密令过来,催促我出兵偷袭临汾,这就是把洛阳给我的条件。幸而那时候兵符收过来了,不然父

皇的密令直接发给聂将军和辜大人,他二人虎符一合,便可直接调兵,我连说话的余地都没有。”

萧谏道:“怎么现在想起来要封地了,这也不是什么很关紧的事情。”

高淮道:“我不想再回金陵了,那儿给我的记忆很不好。实则如果天下一统,我觉得金陵作为国都并不合适,太偏南了一些。六

朝烟柳如梦的说法,还是有道理的。洛阳作为国都比较好,只要关中放的是自己人,西路没有威胁,便可坐北朝南,掌控天下。

”他顿了一顿,转头郑重地问道:“你觉得不回金陵行吗?”

他的手在袖子里握着萧谏的手,轻轻地无意识地划着道儿,萧谏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心思,震惊之余为难起来,支吾道:“我当

然是想了。我这个……别处的饭我吃不惯。不过三哥,我……”他想说我还是想跟着你,高淮却一声轻笑打断了他的话:“你这

理由,听起来像个小孩儿。”

萧谏道:“那你想怎么样?在这里盘桓流连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三哥,我想了想,我们不偷袭临汾,临汾俗称‘卧牛城’,素

来易守难攻。若果然中了埋伏就麻烦了。实则若是能走北燕的地盘就好了,从太行东侧出兵向北,同样可以取道太原,两面夹攻

的。可惜大皇子必定不准我们从那边行军。”

高淮道:“我也曾经有这打算,知道我大皇兄不会好好让路出来,便死了这条心。这个倒不关紧,倒是上一次半夜那次敌军偷袭

,却是一件大事,必定有内奸从中做崇,我私底下查了许多回,却始终没有端倪。”

提到那次偷袭,萧谏皓白如月的脸突然一下子涨得绯红,高淮看看他的脸色,道:“怕什么呢?没有关系的。”伸手轻轻拨了一

下他鬓边的散发,顺势在他脸上揉了一下,触手光洁紧致。他心中一荡,笑道:“看你这头发乱的。天这么冷,你也没办法跳到

河里洗澡了。晚上去我营帐中吧,我让他们准备热水,我给你洗。这次谁再敢闯进来,我打断他的腿。”

萧谏上次已经被吓破了胆,闻言结巴起来:“不……不用了。”

高淮柔声安慰道:“不怕,没关系。”话犹未落,忽见几个人急匆匆地往这边行来,萧谏连忙把手从高淮的袖子里抽出来,站起

身来。

高淮见领头的是辜永,却微微蹙眉,他看到辜永手中执了一卷黄色的东西,像是圣旨,心中暗暗叫起苦来。

结果果然是高帜的圣旨来了,责令高淮立即取道翼城,发兵攻打临汾,不得延误。高淮无奈,只得接了圣旨,挥手令辜永等退走

,辜永不走,竟然扑通一声拜倒在地,郑重地道:“三殿下,下官和聂将军的家眷已经被大内侍卫和御林军看管住了,皇上说了

,若再由得三殿下在这里延误军机,就……就满门抄斩。皇上的脾气,殿下是知道的,还请殿下体恤下官,饶了下官满门老小的

性命。”

高淮叹口气,心道:“父皇这手伸得真长,管得真宽啊!”便道:“你放心吧,我待会儿就回中军帐,你们在那里等着我。”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辜永,萧谏看高淮愁容满面,问道:“三哥,你在担心什么?”

高淮道:“赵元采好色,天下闻名。不过我还是要弄清楚,他是不是真的就好色到这种地步。这边大军压境,他还有心思去张罗

美女往后宫里填塞。你不觉得很怪异?”

萧谏一怔,道:“你是说,他在骗人?”

高淮道:“我说不清,只是觉得太碰巧了些。据说赵元采每年年尾的时候都往宫里收人,我把往年的记载翻出来看了,今年早了

二十八天。而且临汾是军事重镇,按理今年我带着兵过来了,他该重兵防守才对。探得的消息他却并没有驻扎多少兵马在那里,

全都呈扇形集中在这一带。我觉得,也许他故意制造了假象骗得咱们去偷袭临汾。临汾若到了咱们的手中,那么沿着渭河河谷,

就可直达太原城下。赵元采并不傻,这条路,他不会不防备。可是父皇逼我发兵,我们赶到临汾,万一中了埋伏,若是阳城和沁

水的兵马再撵上来,连退路都没有啊!”

萧谏道:“你说的对,不然我先带几个人,去看看虚实。你的大军稍缓,随后再跟过来如何?”

高淮道:“不行,你还是跟着我,我另派人去。”

他带着萧谏回转中军帐,聂世焕和辜永、侯老七等人早已等候在此,一个个脸色沉重肃穆,高淮沉吟片刻,道:“父皇下了圣旨

给我,想必大家都知道了。不过我认为还是谨慎起见,先派几个人去探听虚实为好。聂将军,你觉得谁去合适?”

聂世焕还没说话,韩凛就主动请命了:“三殿下,末将愿意为殿下解忧,去一探虚实。”

韩凛的行动很快,两天后传回讯息,临汾那边果然一点防备也没有,赵国国君派出的官员在城中大肆强征民女,百姓怨声载道,

民愤极大,临汾太守就把附近所有的兵马约有五千人调动起来,守在城中,专一提防百姓暴动。

于是高淮和聂世焕在辜永的催促下分派人马,中路军以聂世焕的八万人马为主,另有三万是当时洛阳守城兵士。聂世焕分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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