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顾少爷！”伊森重重地锤击顾晨涵的肩膀，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他们当这句话是玩笑，却在不久的将来双双中招。

爱情总是来的没有理由，更罔顾凡人总是连恶魔无意的诱惑都难以忍受。

第六章

城市黑暗阴沉无人关注的角落里。雷欧正面踹飞一个黄毛小子，手肘往后一抬，连一个眼角余光都不给，直击后面偷袭者的门面。

地上躺倒数个呻吟不止的少年，五颜六色的头发不复往日惯常的嚣张，各种闪亮的耳饰在黑暗中闪烁着挣扎的光芒。

雷欧左手捂着肩膀，甩动右臂松动肩关节。刚才的一轮打斗中绷带早已散落，手臂上的肌肉纠结出美丽的线条，曾经受伤的部位光洁如初，麦色的皮肤反射着微弱的月色。

除去躺在地上的少年们不算，还有三个人站在现场。眼神倨傲的雷欧，从头到尾都靠在机车上玩PSP的林妙，还有和雷欧形成对峙状态的高文远。

高文远何人？市一高的老大，高凌风的堂弟，地上少年们的头头，雷欧的夙敌。

当然，雷欧从来没把这个年轻的孩子看在眼里，敌人更是谈不上。今天是这一周来第几次了，被堵上，一通混战。每次都不花多大力气地就能摆平这些个小混混，可惜次数多了有聊也变得无聊了。

雷欧就这么站着，和高文远眼神对望，对方的眼神里透着倔强，这点是令他欣赏的，但是倔强背后的固执却让他心烦。

太多次了，本来以为打个几架，对方输多了自会放弃，却偏偏对方像不要命似的带了一批又一批的人来找他麻烦，明知来一次被打倒一次，却仍然前仆后继。

雷欧重重地叹口气。

“高文远，你觉得这样有意思么？”雷欧扫视着地上的少年们，少年们被他扫过的眼神看的心里发毛，“天天带些废物来，你不嫌累？”

“我手下多的是人。”高文远就这么看着对方，黑暗而深邃的眼神，透出他的阴狠。“你揍了风哥，事情没那么容易就了结的。”

“真受不……愚蠢的人类。”雷欧偏过头喃喃自语。

高文远的小弟有几个恢复了元气从地上相互扶持着爬了起来，一边退回安全位置，一边警戒地看着他。

“这样吧，我也懒地天天陪你打架玩。你弄个说法，我们一次解决算了。”

“一场定输赢？”高文远挑起眉毛，他有着一张长相偏女性的脸，眉毛细细弯出优美的弧线。

“没错。老规矩，你定玩法我定地方。赢家提要求，输家无条件执行。”

“如果我赢了，叫你去给风哥磕头认错，你肯？”

“哈～”雷欧嘲讽地笑了，顺手拍平衣角的皱褶，“你赢了再说。”

“你输了不承认怎么办？”

“你可以请你的叔父辈出来主持，我怕到时你自己输了不认账。”雷欧长腿跨上机车，转动钥匙，机车发出节奏的轰鸣声，“想好了通知我，别拖延太久，我已经没什么耐心了！”说完，转动车头载着林妙同学呼啸而去。

相互扶持的少年看着机车远去残留的尾气，面面相觑。

“妈的，一群废物！”高文远美丽的脸庞扭曲的吓人，森冷的目光一个个从受伤不轻的少年脸上掠过，“平时狠三狠四啊？关键时刻一群人搞不懂一个人？废物！”

“远哥……”某个少年轻呼。

“闭嘴，都给我滚回去，处理伤口。”高文远烦躁地手一挥，细长的眉毛拧出一个结。

不行，老子一定要想个一次搞定的办法……

“夜色”的灯光总是闪耀着迷离和诱惑，配合常驻歌手低声的吟唱，有人觉得那是来自天堂的圣歌，有人觉得那是恶魔的呢喃诱惑。

伊森天天光顾“夜色”，他自己也说不上原因，就是到了时间就走到这里。

体育馆冲突事件过去一周，雷欧的处分在第二天便通报学院。

严重警告处分，并且一年内禁止参与校级以上正式比赛。

这个结果很中庸。据说副会长对结果很不满，她觉得过轻，而篮球队觉得禁赛很不合理，他们觉得过重，吵吵嚷嚷地直到会长发脾气双方才偃旗息鼓，暂时算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作为当事人的雷欧始终对结果无动于衷。他会载着林妙一起上学，机车从校园呼啸而过。上课的时候总是趴着假寐，却在测验的时候交出完美的成绩。

伊森知道自己在不自觉地注视着这个男人，偷偷观察他的生活。但是和他的距离却始终没有缩短，充其量从最初的陌生人，没人知道的一夜情对象，到现在的同班同学关系。

伊森有时候问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在学校间的接触不能拉近彼此间的距离，雷欧对他的态度从来都和对其他同学是一样的。于是他天天来“夜色”，希望在“夜色”能再遇到他一次吗？他心里也不确定。

退一步说，如果在“夜色”遇到了又怎样。对他说什么？伊森也没有真正考虑过。事实上，之前的事情他做的相当好，手脚干净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线索。明明确实发生过的事情，却没有办法去证明它的存在，伊森自嘲地笑了。

霍夫曼大踏步地走来时，伊森正在和身边的女伴调笑着。今天在“夜色”遇上的，只是几个眼神的交流就轻易地搭过来的女人。

“伊森，有消息。”

伊森亲吻了女孩的额头，在耳边低语了几句。女孩不满地走开，让开座位给霍夫曼。

“是个好女孩不是么？很听话。”

霍夫曼坐下，看着走开的女孩曼妙的背影说：“又一个栽倒在你裤脚下的羔羊。”

伊森向霍夫曼举杯致意，舌头抵住杯口，喝下杯中蓝色的酒。今天点了“人鱼之泪”，是杯色彩艳丽如海之蓝色，初入口你能尝到海洋的微咸口感，而后味却饱含苦涩与酸楚。人鱼为爱情流下的最后一滴泪，化入海洋中，只有大海感受到他最后的也是最初不变的爱。

“你查到什么了？”

“sorry，伊森，还没查全。不过我查的时候收到的消息，你一定要听的。”

“先说来听听再说。”伊森看着手里空了的酒杯，杯底残留的那点蓝色就像最后留下的那滴泪，在昏暗的灯光下闪过一点细微的光芒。

“高文远和雷欧今天生死一决。”

“高文远？跟高凌风什么关系？”伊森放下酒杯，心里莫名地泛起苦涩。

“堂弟。市一高和附近的少年帮派势力老大，父亲的背景涉黑，将来应该会子承父业。”

“哦？他这算替高凌风出头？”

“嗯。事实上，这几天双方的冲突不少，高文远堵了他几次，不过打输了。后来是雷欧打烦了提出的，一次定输赢，由高文远选玩法，他选地方。这很符合规矩。”霍夫曼绅士的对送上冰柠檬水的美少女露出微笑。

“继续。”伊森难的认真的表情吓到了霍夫曼。

“比飞车啦，不是比俄罗斯轮转，你不要一副这么凝重的表情。”伊森紧绷的身体泄露了一丝紧张，霍夫曼喝了一口冰柠檬水继续说，“高文远甩了话说让道上有兴趣的都可以去，他请了叔父辈很有分量的大佬出来当裁判。他好像很自信自己肯定会赢，生怕雷欧耍赖似的。”

伊森站起身，扔下钱，拿起手机和烟，看了还在喝水的霍夫曼一眼，头一甩说：“走，详细车上说。”

“我就知道你会感兴趣……喂，等我一下啊！水总让我喝完吧……”霍夫曼急匆匆放下杯子，跟上伊森的脚步。

第七章

雷欧和高文远约在了西郊一处修到一半的高架路上。约定的时间还没到，已经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高文远带着小弟，一大帮染着花花绿绿的头发，看打扮就知道绝对是不良少年的半大孩子们。雷欧骑着平时上学的车，后座载着林妙同学，接受一群不良少年的夹道欢迎，当然欢迎词并不怎么好听就是了。

林妙掏掏耳朵，嘴里叽叽咕咕不知道说些什么。

雷欧停下车，并没有关闭引擎，机车规律地发出轰鸣声。他拍拍了林妙的大腿，林妙从车后跃下，体态轻盈还不耽误手上玩PSP。

伊森和霍夫曼达到的时候，双方已成对峙的局面。高文远派了心腹小弟阿齐出来。

阿齐是专玩改装车的，驾驶技术也是一流，高文远对他信心十足。他一定要雷欧输，然后去给风哥磕头认错。

两辆车并排而立，高文远重申一次游戏规则，声音不大，够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

规则很简单，目的地是高架断桥的尽头，目测大约在1公里的长度，起步后时速不得低于160，谁先停下车谁就算输，全程落后于另一方的也算输。

两边骑士点头表示清楚规则，远处黑色奥迪车里的人也打了手势，示意可以开始了。

高文远拍了拍兄弟的肩膀，冲他一颔首。他美丽的脸庞露出微笑，是出于对兄弟的信任和获胜的自信。

两辆机车发动着，排气管发出咆哮的声音。倒数三，二，一，手臂一挥，两辆机车不分前后地飞蹿出去，高速运转的发动机轰鸣声响彻全场。

伊森注视着其中一个背影，除了心脏鼓动的声音外，他什么都听不见。那样的高速那样的距离，是另一种极限玩法吧……

他仿佛觉得自己问了霍夫曼一句话，却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了什么。

阿齐对自己的车和技术拥有绝对的把握，他知道自己能在最佳的那个点按住刹车，他的车性能良好也绝对能在他控制的范围内停下。他按计划控制刹车的时机，顺便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完全出于他的预料，事实令他惊恐的睁大双眼，对方居然完全没有停车减速的意思。

阿齐在预定的点上停住车，车身横在断桥的尽头，多一分就会冲出桥头。他只觉得一阵冷风呼啸吹过，他的对手完全没有停下车，他看着他拉高车头，整车飞出去，身姿华丽地在月光映射下留下一个完美的剪影。

伊森在那一刻觉得自己几乎呼吸停顿心脏停止跳动。

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停车？伊森看着飞舞在半空中的车手，他站立着身体，双手脱把，脚尖稍稍借力，整个人向后跃起，身体在半空中划过。所有人的视线那一瞬间被空中闪过的绿色光亮吸引，再回神时，那人已经从空中消失，稳稳地借由屈膝的力量缓冲，修长笔直的身体挺立在断桥的桥头。

风吹起茶色的发丝，月光给发丝镀上层叠的金色。乌云散去，硕大的圆月从身后升起，所有的人静默了，直到巨大的爆炸声震回所有人的心神。

伊森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样的画面。

爆炸产生的火光照亮半边侧面，火光和阴影在雷欧的脸上交互成奇妙的线条。他高高地傲立在桥头，神态如同端坐高位的王者，修长笔挺的身姿，衣角与发梢在风中飞舞，他半垂着眼却遮不去眼中的精光，而身后衬着一轮圆盘似的银月。

如神降临……

伊森抓着车门的手指用力到指尖泛白，胸口鼓动着一种强烈而复杂的感情。之前是因为紧张，现在却为这样的身姿所折服……所心动……

心动，只在一瞬间……

“雷欧～”林妙早在比赛开始就眼尖地发现伊森的座驾，仗着厚脸皮加同学情谊硬是窝上车。游戏玩好，正好比赛结束。林妙关掉快没电的PSP，揉揉酸痛的肩膀。从后窗探出头，朝着缓缓走来的雷欧欢快地挥手。

“伊森可以借我们搭车哦。”

“会不会太麻烦？”雷欧向伊森点头示意，后者回以一个和煦的笑容。

“精彩且出乎意料的表现！”

“谢谢。”雷欧坐上车，带上车门，“我可是有练过的，不要随便模仿。”

“嘿嘿……”林妙笑的软软的，糯糯的，“我们去‘夜色’玩吧，司机兄认识地方不，让雷欧请客～”林妙趴在驾驶座的上，靠近霍夫曼的耳边轻声细语地说了一个地址。霍夫曼点头，熟练地发动汽车，调转车头。

坐在副座的伊森偷偷看着雷欧，后者正转过头看着被人群包围着，心有不甘面露愠色的高文远。他偏女性化的脸透着一种含义不明的悲伤。

在叔父辈的干涉下，即使仍旧心有不甘，高文远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失败，接受雷欧提出的条件。

“唉！可惜了车啊，改装花了好多钱的说。”林妙嘟囔着，扑进雷欧的怀里。

雷欧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他软软的短发，收回了视线，半垂下眼帘。

伊森回过头看向前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不愿暴露出他雀跃的心情。或许今晚是个契机？一个拉近双方关系的机会……

夜色中，驶向已知的地点和未知的将来……

第八章

午夜十二点以后的“夜色”才是真正狂欢的开始。

迷迭香比往常更浓郁一些，气氛也显得暧昧不已。到处可见耳鬓厮磨的人，更有角落里热吻着，相互抚摸的热情男女。

伊森随着林妙进了vip区域的隔间，是相比普通区域视野更好，环境更幽静的区域。

林妙跳上舞台，和台上热舞的演员一起跳起贴面舞，曼妙的身段，火辣的舞步，让共舞的人群愈加兴奋起来。随着音乐节奏的加强，有人脱去了上衣或外套，激情地扭动身躯。更有人直接拉过身边的人，不论认识与否，同性或异性，直接拥抱着火热的亲吻起来。

雷欧习惯性地往皮质沙发上一摊，连坐姿都谈不上的姿势实在难称优雅。相对来说，伊森的坐姿算的上是正襟危坐了。

他拍出一根烟，凑上雷欧的唇边，后者食指一点推拒开递烟的手。手指和手指间产生温和的触感，伊森用点烟来掩盖他的些微激动。

摊坐着的男人，虽然和自己同龄却无法让伊森用除了男人以外的词汇来形容，就着瓶口喝啤酒的样子随性而肆意。偶有酒液顺着嘴角流淌，也会被他粗鲁的用手指擦掉，再送入唇齿间吸吮干净。

伊森借由燃起的烟雾，掩饰着观察的视线。

舞台上晃动的人群，在迷迭香的氛围里，借由肢体的暗示，灯光闪烁中如群魔乱舞。身边来来往往，有意欲加入舞池的，也有从舞池里相拥而出退下休息的。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下，身边的男人仿佛格格不入一般的安静，安静地一个人喝酒。和在学校一样，无论身边多么喧哗多么吵闹，这个男人总是安静地趴在他的课桌上。懒散着，微醺着，像蛰伏的猛兽，外表安静而无害，实则是伪装的假象。

霍夫曼兴致勃勃地加入到了热舞的人群，音乐一变成了欢乐的集体舞。少了之前的暧昧和诱惑，多了年少轻狂的奔放和热情，转个圈，交换着舞伴，手挽着手再转个圈。

玻璃瓶从指尖滑落，磕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伊森将视线从舞台上转回身边，身边的男人已经整个窝进沙发里，头歪

靠着把手，可能是因为睡姿的关系而不太舒服地皱着眉头。

伊森动作轻缓地靠过去，左手撑在座椅边沿，右手轻轻地拨开睡着的男人散落在额头的碎发，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

雷欧因为这近似安抚的动作而发出呓语，压在身侧的手动了动，手指爬行着，在触及伊森撑在边沿的手指后，带着试探勾缠在一起。

“文森……文森，别走……”近乎祈求的叹息。

伊森听见了，这样的距离想装作没听见都难。压下涌上喉头的苦涩酸楚，看着身下的人睡梦里沁出的泪挂在眼角，脆弱不堪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