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请函……什么邀请函？伊森用眼神询问身边的人。

回头再慢慢跟你说。雷欧同样用眼神回答。

第五十六章

告别旧年，迎接新年的夜晚，是群魔乱舞的夜晚。在这新旧交替的特殊日子里，用心底最深沉的黑暗欲望，呼唤从无尽深渊而来的魔物，以血肉作为祭奠，祈求自己的欲求得以实现。

美丽的魔物，

我祈求您的垂怜……

我愿奉上我的血肉、我的灵魂……

只求我的愿望得以实现。

伊森在今夜踏入“夜色”后，唯一的感觉便是，这是个群魔乱舞的世界。比往常更浓郁的，也有些不太一样的香味，如淡淡的雾气般飘散在整个室内。

在人群中游走着的美丽女孩们手举托盘，顶着尖尖的猫耳或长长的兔耳，身后是或长或短的尾巴，姿态曼妙，体态轻盈。客人从她们的托盘里随意拿取饮料，和她们调笑，她们或会拍开客人的咸猪手，或是反击回去。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只是看上去……

“那个是……”

“狐狸！”雷欧拉紧了好奇着东望西看的伊森的手，在他再一次提出疑问的时候，低声回答他。

“有猫、有狸、有兔子、还有狐狸……”伊森难掩兴奋之情，扳着手指细数着。

雷欧拉紧他的手不放，以免他在左顾右盼间被人群冲散。挤过在小舞台边围满的人群，如果这些都能被称为“人”的话。

“你们来的太晚了……”雷帕得将喝多了酒，有些上头兴奋不已的路益绵按回座位，对着刚刚才到的雷欧和伊森小声抱怨。

“我看不晚，还没到时间不是么？”指了指舞台上正在跳钢管舞的狐女们，雷欧笑起来。

“喂！晨涵去哪里了？”伊森在喧闹的环境里不得不在雷欧的耳边大喊。

“会有人招呼他的，你别担心。”

大部分的“人”带着面具，参加这场名为“献祭之夜”的化妆舞会，部分不带面具的，他们所露出的真实面貌，也会令普通人觉得是精心装扮后的样子。

所谓的邀请函，只是用种特殊手段，送到被邀请人身边的特殊信函。收到邀请函的人会受到上面的暗示，不自觉地前来参加舞会。在入口处，将邀请函换成特制的面具，面具的额头部分有一块美丽的宝石。会真实地反映出带着面具的人或非人，是怎样的属性。

“我去找找看……”伊森在人群里环顾着，却看不到和表弟相似的身影。

“面具上的宝石如果是透明的，表示他是人……如果是黑色的，别随意让他知道你的名字。”雷欧阻止不了他的行动，却也不想他在这里出事，于是告诉他关于面具的小机关，“找到他就立刻带他过来！”

伊森连忙点头表示理解，走前还当着外人的面亲吻了雷欧的嘴唇，极短的一吻，却表示了他们的关系匪浅。

“你的小朋友很热情……”雷帕得的口吻微酸，拉过醉醺醺的路益绵也是热情的一吻，直吻得喝醉的老男人晕倒在他的怀里。

“你的小棉花糖也很热情。”雷欧举杯示意。

【你们聊的很愉快嘛。】陆行风带着诱惑的嗓音和金特有的“嘶嘶”吐信声同时响起，金的半身盘卷着陆行风的手臂，高昂起头，吐着信却行礼般地点了点头。陆行风披散着长而卷曲的头发，遮住他几乎光裸着的身体。从腰部以下是粗壮的金色蛇尾，行走间蛇鳞与地面的摩擦声几不可闻。裸露的皮肤反射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像是撒满了金粉一般。

当路益绵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伊森正拉着不知喝了多少，似乎有些醉意的表弟过来。

两个魔物和一个半神停下了交谈，看着新加入的人类。

“嘿，老兄，你的尾巴做的很逼真，酷毙了！”顾晨涵反复摸着陆行风的蛇尾，惹得他不快地一甩尾巴，才傻笑着收回手。

“谢谢你的赞美。”陆行风闭着的眼，准确地看向顾晨涵傻笑的脸，冷冷地笑起来。【他就是小猫的那个凡人？】

金的蛇吻轻点着他的脸，像是在安抚他的不满。

【为这么个东西，付出那样的代价，值得么？】陆行风用手指摩擦金的下巴，却面带嘲讽之意。

【那是他的事，他的选择，我们无权干涉。】雷帕得将醒来的情人搂进怀里，不顾他的抵抗紧紧抱住。“乖一点……”

【年轻的雄性，是金最喜欢的。】

（我可以吃掉他吗？）

【小猫会生气的。】雷欧捏住金的七寸，将垂着脑袋委屈的金扔回陆行风的怀里。

【我只是说说而已……】陆行风用手指勾住金缩回的细长身体，金色的小蛇在陆行风的手腕上游走，然后乖巧地盘卷成手环。

原本剧烈的音乐声渐小，回荡起一种悠远古老的乐器发出的乐声，反复的几个音节似乎扣在人的心上，使得原本各自欢乐的人们逐渐安静了下来，将关注的视线投向了同一个地方。

【开始了，小猫努力的成果，你们不看吗？】雷欧淡淡地说着，同时朝着二楼黑暗的角落举高了酒杯示意。

舞台上升起巨大的透明帷幕，从后方射来的光，将影子投在帷幕上。随着清脆明快的乐声，时而是跳跃的猫咪们，时而是舞动的人影。从帷幕上只能看出隐约的身形，纤长的体态，头顶是尖尖的猫耳、身后是细长抖动的尾巴，随着乐声舞动着。

当明快的乐声结束，巨大的帷幕轰然落下，舞台正中落下的光束照亮了舞台中央唯一站立着的人。全身黑色装扮仅仅衣领是白色长毛的林妙，静静的站在舞台的正中间。黑色的猫耳半垂，黑色的猫尾也耷拉着。

乐声渐响，少年特有的清亮嗓音，带着淡淡忧伤的鼻音，将一曲经典的《Memory》诠释一新。月光下的回忆，曾经的美好，将来的悲戚，无论好的还是坏的，都会在很久很久的未来，成为最重要的回忆。简单的舞步，配上肢体语言，将一只猫咪复杂的内心表达得淋漓尽致。

细细聆听的话，还是能发现他的唱词和原着有明显的不同之处。少了几分老猫年华逝去后依旧高傲的沧桑，多了一种因为年轻才特别迷茫，却又洞悉危情的怆然。

当光随着音乐一同消失，林妙所扮演的黑色猫咪依旧静静地站在舞台的正中央。所有观众还沉浸在歌声中不能自拔，就听到从四面八方响起无数蝙蝠翼拍打的声响。仿佛数以万计的蝙蝠正呼啸着倾巢而出，随着临近午夜钟声的响起，一种压抑的气氛渐渐弥漫开来。

毫无防备的猫咪带着一种惹人怜爱的无助和毫无防备矗立着，舞台的灯光缓慢地变换着，光暗明灭间可以看到他脸上精致的妆容，被金色勾勒得细长的眼线，反衬着闪着破碎月光的银色眼瞳。

一双苍白的手，从他毫无所觉的背后探出。尖利的指甲透着血色的红，手的主人包裹在黑色的斗篷里，与整个黑色的背景融为一体。猫咪的下巴被苍白的左手托起，露出纤细线条优美的脖子，苍白的右手横过腰间，使得无力的猫咪向后靠着，被浓重的黑色包围着。

低低的叹息声，透过话筒被无限放大，传遍室内的每个角落。

黑与白两色形成最强烈的对比，红色是其中最妖艳的点缀。红色的长指甲……红色的眼睛……红色的……血。

同样苍白的脸和闪着红光的眼睛隐藏在黑色的斗篷里，一闪而过。纤细的脖子上瞬间多了两个血洞，细小的血流蜿蜒着画出最美丽的线条。黑色的斗篷无风却高高扬起，将少年包裹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从舞台中央消失不见。

灯光在同一时间全部亮起，大量的群舞瞬间从各个角落跃上舞台，台上台下同时沸腾起来。

尖叫声，嘶吼声，淹没在巨响的音乐声中……

不断变化的灯光，节奏强烈的音乐，令所有人都摆动起身体，配上各种妖异的装束，真正是群魔乱舞的场面。

摒心静气看完表演的众人情绪爆发出来，拉着身边的人喝酒、跳舞，互道“新年好！”“新年快乐！”。受这样的气氛感染，伊森早在第一时间抱着身边的人，热烈地吻到一起。路益绵也已经被吻得瘫软在雷帕得的怀里动弹不得。

顾晨涵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只是这时候，已经没人分心关注他的动向。

这是个迷乱的夜晚，被称为“献祭之夜”的夜晚。也许在部分人看来，不过是一场精彩的演出，可在另一部分“人”看来，却有着别样的意义。

【很顺利！】

【为今夜的顺利干杯？】

【为今夜的顺利干杯！】

【啊……滚蛋，咬的我痛死了！】

大恶魔收起他们巨大的黑翼，露出带着尖牙的微笑。

血色的眼睛透着满足的笑意，苍白的手擦去唇边最后一丝血痕。

无论是作为“祭品”还是“主祭”，完美的配合为今夜画上完美的句号，结束了旧的一年，新的一年又将开始……

第五十七章

大年初一的早上，宿醉未醒的伊森被人从床上挖起来，带着头疼，迷迷糊糊地洗漱完，换上衣服，坐上车，待清醒时已经到了顾家的大宅门口。

顾艾丽接过雷欧手里的小礼物，热情地拥抱了他，也拥抱了还靠着窗户揉着太阳穴的儿子。然后是两个不算薄的红包塞进到两个孩子的手里。

一句“新年快乐”换一个红包，挺有意思的。

顾晨涵居然比他们还要姗姗来迟，也不知道昨天到最后跑到哪里去了，伊森已经醉得只认得“老婆”谁也不认识的时候，也早已经想不起来关心这个表弟了。

衣衫凌乱的顾晨涵风风火火地回到家，像受了什么刺激一样直往自己房间钻。

顾晨涵的父母各自应酬去了，剩下的佣人也被顾艾丽放了假，宅子空了下来，却也过的更像普通人的日子。

做几个拿手的小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聊天。吃过饭，跑出去买了一堆烟花爆竹，等到晚上在空旷的地方放个够。表兄弟两个拿着点燃的仙女棒，在院子里追着打着闹着，欢乐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院子上空。

伊森的父母订了初五的机票回NY市，临走前一晚，和伊森长谈了一夜，谈了很久很多。初五那天，雷欧一起送机，他看到伊森在飞机起飞后，隔着车窗流着泪，他摸着他的金发，替他擦掉了眼泪。

学校在元宵节前就开学了，还没从过年的全然松弛中恢复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考试拉紧了头皮。被接二连三的考试折磨一番后，元宵节也过了。整个年，算是正式过完了，生活又转上了平淡的轨道。

伊森继续被令他头疼的数学折磨着，好在身边有个方便老师随时随地可以替他解惑。当然，解惑后，还能解决些别的问题。

伊森觉得，雷欧是他交往到现在，最好相处的情人，没有之一。

比起以前花在那些情人身上的心思，花在他身上的心思连十之一二都没有。是他对自己太没要求，还是没有身为情人的自觉呢？伊森有时候会思索。

雷欧的生活规律，除了学校就是家里。固定的交友圈子，基本上常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还都有带自己去过，还充分享受过特权待遇）。有工作的时候会废寝忘食，不工作的时候最大的爱好是睡觉。自己做什么就吃什么，虽然很少做家务，但是在自己忙不过来的时候还是会帮忙（虽然忙的时候很少）。一切大小事情和决定都顺着自己，他的反应只有两种：讨厌或不讨厌。如果讨厌的话，最多也就是让自己一个人去（比如跟顾晨涵他们聚会，特别是有高家两位少爷在场的那种），还是在确定安全的情况下。

自从霍夫曼带来消息后，生活还算平静，据说那要自己命的单子到现在还高高挂着没有人接，也不知道算是个什么情况。倒是雷欧，有几次晚上在那里网聊，用那种他听不懂的奇怪语言，问他却说没事，神秘兮兮的。

当冬去春来的时候，KK突然出现了。

微卷的棕色短发，天空般湛蓝的双眼，笑起来脸颊一侧有浅浅的酒窝，鼻梁上还有点点雀斑。很阳光，很可爱的男孩子。

他笑着扑进伊森的怀里，拉下他的头就是热情的深吻。伊森被他吻的措手不及，连表情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惊悚和尴尬糅合在脸上。舔着冰激凌的林妙瞪大了眼睛，而雷欧冷冷地看着，冷冷地笑着。

KK闯入了伊森平静的生活。用一种誓言“夺回所爱”的姿态，搅乱了他的生活。

下课时，永远准时等在校门口。像贤惠的小妻子一般，接过他不怎么沉重的书包，笑呵呵地挽着他的手臂，亲昵地在他耳边低语。

伊森觉得，雷欧应该嫉妒，可是他没有。就算是从双人行变成了三人行，他也不过是冷眼旁观着，旁观着另一个人和自己亲热。

“你根本不知道伊森喜欢什么，不是吗？”KK近似挑衅地看着雷欧。“可是我知道！”KK笑着，骄傲地昂起头。

“你不会觉得嫉妒吗？”伊森拉着雷欧的手臂，近乎指责的眼神用力瞪着他。

“嫉妒？嫉妒什么？”雷欧更无辜的看着他，“嫉妒他知道你喜欢什么而我不知道？”雷欧摸着他剪短后愈发毛茸茸的脑袋，“我知道你喜欢毛绒玩具，喜欢偏甜的口味，喜欢节奏强烈的音乐，喜欢看那种感情细腻的电影……或许不是那么具体，但是我想，我更知道你讨厌什么就够了。”

“我比KK活的时间长，在他死了以后，我还会继续活下去，我为什么要嫉妒一个我生命中的一个过客呢？”

“不，不是这样的……”伊森觉得自己心绪乱了，“你爱我吗？如果你爱我的话，就应该嫉妒的。你果然还不爱我……”一种凄凉的感情像乱糟糟的棉絮缠在他心头，“可是我爱你……”

“爱……什么的，我真的不明白……”雷欧笑得很无奈，却也特别残酷。

“对，我忘记了……是我太急躁了……”伊森拉扯着自己短短的头发，安逸了太久，KK的出现又再次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了。

雷欧突然觉得，不喜欢看到伊森这样，他那种痛苦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他按住了伊森蹂躏自己头发的手，细细地吻着他的指尖，吻他的唇。有些凉意的唇，火热的舌。伊森咬了他，将他推倒在床上，泄愤似地啃咬着他的皮肤。比往常急促的鼻息喷洒在胸口，在皮肤上游走的唇颤抖着，委屈的泪滴落下来，灼烧的感觉。

伊森哭了，扑倒在被他啃咬得凄惨一片的胸口，哽咽着，抽抽嗒嗒地委屈着。他的耳朵贴着胸口，能听到心跳的声音。和人类不同的节奏，更缓慢一点，沉稳地跳动着，似乎从来不会改变节奏一般。

你也有心啊……为什么就不懂爱呢？

“我……”

伊森感觉到雷欧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脑袋，可是想听的话还是没听到，只有他一声悠长的叹息。

第五十八章

伊森不见了。

那天周末，KK约伊森吃饭，雷欧有事要办，便只有伊森一个人去赴约。

这本是一个很平常的约会，吃饭，聊天，逛街，喝咖啡。晚餐时分，伊森接到雷欧的电话，他要忙到很晚才回家，让他自己解决晚餐。于是KK更是高兴，缠着伊森一起吃晚餐，饭后还拉着他去酒吧玩。

问题就在那酒吧。

也许是心情的缘故，伊森并没有留言到他被KK拉进了一间他不熟悉的，平时也从来没来过酒吧，甚至连酒吧的名字都没有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