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说……”
“被解开了。”朱颜道,“我不清楚是什么时候,但是他身上的言灵一定是被解开了。”
晋楚淮一惊,能解开言灵的就只有言灵,强行解开或者攻击只会连累到施术者,今天看见莫语身边虽然有些麻烦,可的确没有受伤体虚。
他也只能想到是他表哥解决了表弟无意间犯下的错误这一个答案。
至于时间轴的问题,到底是聪明的表哥在邀请他们之前就消除了表弟身上的隐患,还是他在他们达成协议后迅速地完成了自己应做的事,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
虽然真的让人很不爽。
不过,解决问题,为什么不解决得彻底点?
朱颜显然知道晋楚淮在想什么,微笑着揣测道:“大概就是抱着上位者想看戏,或者路人想围观的心情吧,这么变态的人又不是没有。”
“不过,一个恶灵的话,应该比较好解决吧。”
“朱颜你……”晋楚淮皱起眉,自从朱颜不告而别从海岛回来以后,他总觉得这个朋友有些变了,但想细究的时候又觉得什么都没变。
海岛上的那场谋杀案最后不了了之,晋楚淮和百里翼也稍稍打听过,似乎之后从海里打捞到了一把疑似是凶器的刀——当然,他们知道肯定不是——同时打捞上来的还有个失踪的国防兵的尸体,他们想,这大概就是朱颜男朋友的尸体了。
但朱颜就像是完全不知道一样。
“我怎么了?”
朱颜话音刚落,那边浴室的门也打了开来,湿淋淋的阿白跑出来,围着房间绕了一圈,叼了挂在沙发背上的衣裤,又跑了回去。
朱颜愣愣地看着满地的水渍,怒喝一声跳了起来,踩着柔软的沙发几步跳到了浴室门口,踹着已经提前一步被锁上的浴室门骂了起来。
晋楚淮摇摇头,离开前帮朱颜关上了大门。
晋楚淮出去的时候百里翼正在冲澡,等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百里翼搓着头发看着电视,见他回来,百里翼随口问道:“怎么了?这么晚?”
“没。”晋楚淮换了鞋,正准备关门,一阵阴风直接甩上了大门。
晋楚淮一惊,百里翼跑过来把他护在怀里,连拖带拉靠上墙,观察自己家的动静。
半晌,一切如昔。
晋楚淮恍然大悟:“不对!出事的是朱颜那边!”
Act.16 执念
白虹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两只狼在一边甩毛,浴室的门被朱颜踹得震天响,可怜的门锁岌岌可危。
白虹苦恼地夹在毫无悔改之意的宠物和其暴戾的主人之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倒是小黑镇定地把爪子搭在抽屉的把手上,熟练地拉开了抽屉,叼出吹风机给白虹,示意他先解决他们瘪下去的毛。
白虹听话地接过吹风机,插头和插座接触的一刹那突然爆出一簇火星,整个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跳闸?”
白虹低头看着门缝,也没有丝毫灯光透进来,只能说整间房都停电了。
朱颜停止了暴力式的强硬开门方式,对门内的人道:“白虹,出来,不对劲。”
白虹掰了掰被阿白落下的门锁,又小心地推了推,终于确定地说道:“开不开。”
朱颜恨恨地啧了一声:“你让开些,让小黑来,阿白你注意点那边的状况。”
白虹点点头,退开一些距离,又担心道:“那你那边怎么办?”比起自己这边一人两狼的状态,在外面的朱颜似乎更加危险点。
朱颜握着随身携带的玉刃,干净的脸上已是一片斑驳的红痕,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没事,暂时不用担心我。”
她的脖子上仿佛被冰做的剑刃贴上,朱颜微微低头,却没看见任何东西。
“你果然看不见。”耳边有人在说,“不过你现在可以听见我的声音是不是?”
朱颜提起玉刃,脖颈上的冰凉瞬间消失,耳边的声音也突然飘远。
“你身上的执念,比我的还可怕。”陈杰平说,“为什么他能把你当朋友,却对我避如蛇蝎?我们明明是同一类人!”
“别开玩笑了!”朱颜冷笑道,“我和你是一样的人?脑补不要太过分!我才不会暗恋得像做贼一样,死后还像个跟踪狂。老娘跟敢做敢当拿得起放得下,你以为你有哪一点能和我比?”
“朱颜?你在说什么?”
白虹在浴室里面只能模糊听见外面有声音,却听不清楚朱颜说了什么,明明只隔了薄薄的一层门板,他怕朱颜出什么意外,赶紧催促道:“快点把门打开!”
小黑把爪子搭在浴室门上,毛茸茸的爪子渐渐舒展开来,一身的毛发开始稀疏,不一会儿就变成了穿着黑色T恤的男人——浑身还是湿淋淋的男人。
他半跪在门口,没有挪开手,五指在木板上移动了寸许,不屑道:“这么简单的阵法就像困住我们?”
他的掌下骤然凝聚起耀眼的光芒,不等白虹有些许反应,被反锁上的门犹如遇到了巨大的冲击力,向外骤然甩开!
白虹从里面冲出来,隐约看见朱颜右前方站了个男人,朱颜因为看不见,一人一鬼之间并不是完全面对面。
朱颜背对着他,他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白虹看过晋楚淮给他的照片,还记得陈杰平的长相,但比起照片里青涩的大学生,面前的这只鬼更加阴沉也比较……妖媚?
他看着对方微微上挑的眼线,想起了这个词。
“……主角出来了。”陈杰平又一次看着朱颜脸上的红痕淡下去,脸上浮现出讽刺的笑,“我们是一样的,只不过他们不知道你和我一样而已。”
朱颜收起玉刃,她的居家服多数都有口袋,方便了她携带东西,她把一只手背在身后,冲着白虹摇了摇,示意他找个地方躲起来。
白虹不知是没看懂,还是看懂了不想执行,依旧站在那里,没有移动的意思。
陈杰平不是没看见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他知道朱颜难对付,但没想到原来这个叫白虹的眼中钉能有这种勇气。
他自从死后就被拴在死去的地方,每天早晨都要被动承受一遍自杀的痛苦,除了那个时候他都能控制自己意识。
那个晚上,他还是入往常一样在天台等着莫语回来,却看到莫语在看着白虹时,眼中的痴迷。
他第一次看见莫语对某件事情迸发出如此热情,却不是对陪着他那么多年的自己,一个仅仅一面之缘,说不上什么地方好的男人——和他一样是个男人。
陈杰平觉得自己突然愤怒了,为什么自己陪了他这么久,解决了那么多想利用他的女人,最后还是输给了一个男人?!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愤怒,可能是因为莫语的迟钝,可能是因为自己的懦弱,或许是因为自己无力改变现状,或许是因为深深的妒忌,也许这些全都是原因。
他伤了白虹,还有其他无辜的人,他不后悔,却第一次懊恼自己无法离开大楼,直到有一天,突然,在他身上的言灵消失了,他能出来后,却发现自己泄愤的作为,却成为了莫语追求那个男人的契机。
不可原谅,不管是一直做什么错什么的自己,还是那个幸运的男人,亦或是什么都不懂的莫语。
朱颜看着他,问:“既然不甘心,那为什么要自杀?”
“为什么要自杀?”陈杰平喃喃自语,“……为什么要自杀?……为什么我要自杀?”
不知何时,晋楚淮和百里翼解除了禁制,来到了朱颜家里,神智已然涣散的陈杰平没有注意,白虹和朱颜微微松了口气。
百里翼制止了欲出声的晋楚淮,他也很想知道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自杀,这是他们怎么都推测不出来的。
不过看来对方也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自杀,这种情况很常见,死后太执着于某件事物,其他的记忆都会渐渐淡薄,直至消失。
陈杰平一声又一声的自问逐渐变得尖厉,仿佛坠入了一个魔咒,没有答案却放不下疑问。
朱颜想,这大概就是他们最大的差别,要是是她,绝对不会如此执着于答案,她只会接受一个事实——自己自杀了,无论什么原因,就是不想活了。
晋楚淮听得有些烦躁,没有了言灵的束缚,在他面前的不过是最平常的恶灵而已,比之前的那几个女人低了不止一个等级,而且他对他为什么自杀没有丝毫兴趣。
取出自己的剑,晋楚淮抬眸看了看百里翼,见对方不阻止,直接一剑刺了过去。
陈杰平虽然是恶灵,但意识涣散没有注意到晋楚淮的存在,而且成鬼也不过那么几年,生前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根本躲不过晋楚淮的突然一击。
白虹就这么看着曾经出言威胁过他的鬼,被晋楚淮一剑穿胸,就这么变成黑烟消失在面前。
头顶的灯闪了闪,重新亮了起来,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就这么完了?”百里翼感觉没有真实感,似乎……结束得太快了一点?
晋楚淮想,陈杰平,也许就这么揭过去了,但是,这件事真的结束了?
******
莫语拿着从医院打听过来写着白虹家地址的纸条儿,在楼下做了个深呼吸,想踏入电梯时又迟疑了,身后的人一拥而上,挤满了电梯,他只能再等下一趟。
大楼的保安装似无异地徘徊在他身边,对这个三入电梯而不上的陌生人提起了百分百的警惕,这栋楼里住的虽然不是权贵,但也好歹都算是有钱人,有钱人惹不起,有钱的业主更惹不起,他想拿这个月的薪水,今天就要好好表现。
电梯很快就下来了,从电梯上出来几个人,莫语对自己暗道了声加油,义无返顾地踏上了电梯。
保安连忙跑回保安室,调出录像查看这个诡异的年轻人的目的地。
莫语出了电梯,找到白虹家的门牌号,一闭眼,身手敲了敲门。
没过几秒,大门突然被打开,紧张的莫语YY着白虹的笑脸,捏出了一手心的汗。
拿着绷带的晋楚淮握着把手,对着挺得像棍子似的莫语鄙视地一瞥。
“来找白虹的?”晋楚淮道,“他在换药,你先进来,记得换鞋。”
晋楚淮完全没有招待他的意思,径自回了房间,倒是正在厨房挣扎的百里翼探出头问道:“谁啊……诶?莫语?”
百里翼冲着晋楚淮挤眉弄眼:他来干什么?还嫌连累白虹不够多?
晋楚淮找出剪刀回了他一个白眼:谁知道!
白虹光着膀子从房间出来,像是没看见莫语似的在晋楚淮身边坐下,安静地让他帮忙换药包扎。
既然事情解决了,他就搬回了自己家,不过鉴于半残障的伤患身份,朱颜、晋楚淮和百里翼会轮流还给他换药做饭——高贰委托的。
“诶,莫语,”百里翼招待道,“你来的真不是时候,我们刚刚吃晚饭,你看碗都洗了,他指指厨房的水槽,要不然我给你泡点咖啡?”
“不、不用。”
“诶,这么拘谨干什么,我们又不会吃了你。”百里翼在晋楚淮鄙视的眼刀下巍然不动,只是讨好地朝着情人笑笑,“先坐下吧。”
“不,不坐了。”莫语道,“我是来找白虹的!!”
废话,难不成你来白虹家找我们?晋楚淮暗暗吐槽。
白虹这才问:“有什么事吗?”
“有!”莫语放大了嗓门,一段话说得有点像背书,“我知道这次事情是我的疏忽,原因也在我,连累你受伤,真的很不好意思,为了表达我的歉意——”
“——我们交往吧!”
“……”
晋楚淮和百里翼都呆了,不勒个是吧?这是什么逻辑?!这是赔罪还是耍流氓呐?!
只有白虹冷静地接过晋楚淮手里的绷带,熟练的用单手打了个漂亮的结。
“你这是在……求交往?”白虹确认。
莫语看着他认真的脸庞,突然自信地觉得自己一定能成功,不经思考的一句话突然蹦了出来——
“求交往!求合体!”
Act.17 马场
莫语被扫地出门,字面意义上的扫地出门。
晋楚淮被合体两个字刺激到了,明示着交配含义的词语红果果地摆到台面上来——即使不是针对他,也让他羞得满脸通红——尤其是他看到百里翼那瞬间亮起来的眼神以后。
于是莫语甚至还没来得及明白自己说了什么话,只觉得眼前一阵晕眩,下一秒就看见白虹家那洁白简洁的门板带着劲风“嘭”地一声在自己面前合上。
房内的晋楚淮红着脸向笑得咸湿的百里翼挥拳头:“笑什么笑!把你那猥琐的表情收起来!”
百里翼从善如流地扭过脸,带着一脸扭曲的笑意扑腾着进了厨房洗他那没有洗完的碗。
求交往之后就是求合体了呢,他和晋楚淮之间应该算是在交往了吧?偶尔拉拉小手亲亲小嘴抱抱一个都没问题,那接下来就要求合体了。
他想起晋楚淮那勾人的锁骨和一身的白皙,再想想朱颜那里一堆少儿不宜的黄色小绘本,忍了半晌没忍住,小声地淫笑起来。
门外的莫语冲着紧闭的门板摇了摇拳头,咬牙切齿地憋出一句:“妨碍人谈恋爱……小心被马踢!”本来要说的“一辈子没小JJ”,因为想起了表哥的警告,也就没说出来。
******
朱颜拿回来几张马场的招待券。刚开的马场人气很旺,这是这个城市的第一个大型马场,只要是有钱有闲想装逼的人都会去一下。刚开场时,马场的经营者为了推销,也弄了点免费的招待券,但是因为人气太旺,供不应求,那些招待券也只是给了这个城市的一些权贵而已。
百里翼对马场这种东西不感兴趣,即使朱颜把免费招待券放在他面前,他也没想过收下,只是思考着这么难得的东西朱颜是怎么弄到手的。
但是这几张券对晋楚淮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晋楚淮从小征战沙场,虽不至于在马背上的日子比用腿走路的日子还要多,但是骑马对他来说已经是生活的一部分。现代除非去马场,他根本碰不到马,而百里翼又根本想不到去骑马这回事儿。
看到晋楚淮的向往劲儿,百里翼把拒绝的话吞了回去,问道:“这东西不是传说中的只闻其名不见其真身么?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我未来的老板给的。”朱颜扔下一个大炸弹,“他和很多公司上层有些来往。”
朱颜从原来的外贸公司辞职也有一段时间了,百里翼原来以为她会一直这么闲下去,没想到前几天又看见拿着简历面试回来,一问才知道她在找工作。
不过之前一个面试的面试官不是被朱颜一脚踹翻了桌子么?怎么就定下来了?
朱颜道:“我觉得我大概还是不适合那些正常的朝九晚五装孙子的工作……所以我放弃了。”她提醒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有个网友把他的事务所搬到这里来了?”
百里翼点头,勉强还记得一点。
“他本来就邀请我去他的事务所,那时候我还想着找个听起来不那么诡异的工作,现在觉得还是放弃了,反正他那边我也挺感兴趣。昨天我把这件事和他说了,他就送了我三张票,据说是上个客人给他的见面礼。”
“诶……”百里翼的脑海里不一会儿就描绘了个霸气侧漏的新时代权贵的影像,“他开的是什么事务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