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桐摸着鼻子笑了笑，将自己如何遇见孟极的经过告诉了女娲，女娲还是将信将疑，乔桐也无所谓她信不信，她这么神通广大，想知道什么查不到，自己也犯不着花言巧语：“孟极据说是来人间界找人的，所以呢，在他找到要找的人之前，就暂住在我这里，至于找到之后要怎么办，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没有权利去干涉。至于说利用他来做什么，乔某不说有多成功，衣食无忧还是可以做到的，所以真心没有必要去利用一头畜生来做些什么，这不等于骂自己畜生不如么？”

“哈哈哈哈……”女娲听他这么说，一下没忍住乐出声来，而孟极则在树上盯着远方树杈上一只振翅欲飞的鸟，在女娲娘娘笑声还未落地时，孟极猛的蹿出去，前爪一扑，下一秒，嘴里叼着一只鸟稳稳的落在孟极和女娲的面前，威风凛凛的盯着乔桐和女娲。

“你给我滚回家刷牙去！”乔桐冲孟极大吼一声，吓得孟极将鸟扔在路边，委委屈屈的在乔桐脚边蹭了蹭，乔桐不知道嘱咐了孟极多少次，不要在外面随便打猎，大城市污染严重，很多老鼠啊鸟啊身上都带着各种各样的细菌，如果换只真正的猫如此做乔桐也不会说什么，但关键是孟极并不总是猫，人形状态的时候还……

乔桐一想以后孟极有事儿没事儿沾他便宜在他脸上咗一口时或许掉下来几根鸟毛就觉得接受无能，当然为何会允许孟极沾他便宜的深层原因，乔总是没时间想的。

“行了你别骂他了，不就是逮了只鸟吗它，天性就是如此你不要太过苛求他了。”

“……”乔桐觉得自己刚才对于孟极的同情课真多余，他总算算知道孟极这么任性的原因在哪儿了，据孟极说是女娲娘娘一手带大的他，看来他这些毛病，都是惯出来的。

孟极趁此机会，跐溜一下蹿到乔桐的身上，稳稳的蹲坐在乔桐的肩膀上，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告诉女娲：

“娘娘，他是碧梧”

“什么？！”女娲一惊之下，叫出了声来，无视掉乔桐好奇的眼神，同样以传音入密回道：“碧梧不是死了吗？”

“没死透，后来的事儿你不知道，总之我费了很多波折，才知道他转生到这里，但是以前的记忆都没有啦。”

“所以你说，来凡间找人，刚才乔桐说你还没找到，其实是已经……找到了？”

“嗯。”孟极顿了顿，又跟女娲道：“娘娘，我想留在这里。”

“留在这里？什么意思？你疯了吗？你属于这里吗？先不说碧梧已经不是以前的碧梧了，就算他是，他也只有几十年的寿命，而你呢。”

“所以，我才想请娘娘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他跟我一样，永寿？”

“他……”女娲打量着乔桐，过了会儿跟孟极道：“神仙无非两种，一种是先天尊神，为天地本源之道的代表，比方他们这些开天时的神仙还有一堆神兽，另一种就是后天修来的神仙，但这种的十分困难，功德和机缘，一样都不能少。”

而眼前这位，虽无大错，却也无甚功德，至于机缘，这种东西玄之又玄，她一个神仙都讲不清楚各种深意，何况一介凡人？

“那么我就变成凡人，陪着他吧。就算只有一世，死后同去阴曹地府，过桥喝汤，希望届时娘娘卖个面子，求求东岳大帝和十殿轮转王，让我们以后的数辈子都在一起吧。”

“哼，你个没出息的，他是人，你是兽，你们死了之后，都不在一个地方发落。再说，你这种开天辟地时的灵兽，若要变成凡人，只有一个地方好去，诛仙台！”

29.罔极梦里忆绸缪

乔桐带着女娲来到了他跟孟极的家，女娲不愧是一位见过大场面的神，趾高气扬的站在乔桐家门口，乔桐纳闷的看向孟极，难道还要有什么仪式？孟极也不知道女娲到底在搞什么，想起最近新学的一个很洋派的人类姿势，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女娲娘娘慢悠悠的说了一句：“把拖鞋给我啊，进你们人类的家门，不都要换鞋的吗？”

“……”乔桐感慨了一下，不愧是始祖母神，素养岂是孟极和貔貅那两头畜生能比的？！于是颠颠的拿了拖鞋躬身递给女娲：“娘娘您请换。”。

乔桐以往那些床伴从不往家带，所以拖鞋只有男式的，女娲娘娘很嫌弃的看了眼那个灰扑扑的蓝色拖鞋，无奈的将脚伸了进去。

“小桐斗胆问句，您是怎么知道我们人……我们凡人是要进家换鞋的？”

“哦，韩剧TVB剧大陆剧都这么演啊。”

“……”乔桐心想幸亏您不看日剧，不过下一幕他就知道他想多了，女娲娘娘仪态万方的跪坐在地上，臀部放于脚踝，上身挺的笔直，乔桐悲哀的看了眼沙发和椅子，只好学着女娲娘娘的样子席地而坐。

“您还看……日剧呢？”

“看，东野圭吾的《白夜行》我很喜欢。”

“怪不得您这坐姿……”

“这坐姿不是我华夏的传统吗？”

乔桐低头想了想，似乎跪坐确实是由中国传入日本，但是从唐朝开始就以垂足坐取代……算了，乔桐还是不在一个见证了一切的上古天神面前卖弄历史了。

“乔桐，你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女娲娘娘架子端的十足，声音端庄肃穆，恍惚间乔桐真以为自己穿越到哪朝去面见哪位女皇帝，本能的将头抬起来，女娲盯着他看了看，唔，虽说变化是有些的，但是依稀还是碧梧的那副样子，女娲想了想那个一袭青衣玩世不恭的少年，想了想那个天庭里唯一一个可以在任何程度的祝融大火里来去自如的神兽，想了想三界大战时无边无际的业火中，那个执一枚青桐剑保护了若干同伴的，一身湖绿衣衫的少年。

“青桐尽，碧梧休。霜秋和露翠烟流。”女娲喃喃道。

“春风恨，秋雨愁。梦中罔极忆绸缪。”乔桐接下去念了，接着道：“女娲娘娘怎知我家里挂着的这幅字？”

“你家里挂着的？！”女娲娘娘纳闷，这明明是碧梧死后在天界仙碑上的铭文，上半部分是天庭对于乔桐的悼念，下半部分是孟极自己加上去的。

“是啊，我出生时那一年，据说家里一直无花无果很多年的梧桐树突然开花结果，出生那天还来了个道士，送我们家的这副字，跟我爷爷相谈甚欢，爷爷感念于此，才给我取名‘桐’字。”

“唔。”女娲看了乔桐一眼，心道不知道是哪个测了天机的道士，若是凡人，这么深的修为，想必已经飞升，若是仙人，也不知道是哪个多管闲事的东西。

等等，女娲娘娘心里突然点了个灯泡一般恍然大悟——这……这可不就是机缘吗！！看来回去要好好查查。

女娲确定了乔桐的身份，于是态度也越发的诡异了起来，在她心里，虽然对乔桐是有些愧疚的，但是她就是更偏心孟极一点，娘娘又想到反正乔桐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于是就越加的坦然，用手指头勾着乔桐的下巴，心中思忖道，这孩子长的是真不错，要头脑有头脑，要身段有身段。

“可惜不能生孩子。”女娲正在脑海里怨念着可惜乔桐不能生一窝小孟极给她玩儿，结果一不小心，把这个怨念给顺嘴溜出来了。

孟极和乔桐都目瞪口呆，孟极不知道女娲的思维是怎么跳跃到这方面来的，而乔桐的大脑里又一个念头一闪而过：

“自己怎么这么像旧社会刚嫁入大户人家被婆婆各种挑剔的苦逼媳妇儿？”

女娲自知失言，孟极这傻蛋就认准了这一个，自己也没啥好说的，挑剔也挑剔够了，于是大咧咧手一挥：“做饭去吧，我不爱吃咸。”

“……”得，你们这些神仙都是爷！！！乔桐在心里恨恨的全方位吐了个槽，表面上还得无比乖顺的进厨房做饭去了。

留下孟极这个上古畜生和女娲这个始祖母神在客厅里看——新！闻！联！播！

“怎么三界的官媒都是一个调调，天庭TV和地府TV也都一样，前十分钟，玉帝王母或十殿阎王都很忙，中间十分钟，天庭子民和地府子民生活各自安逸，穿插对天庭各种先进事迹的表彰，或者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等地府工作人员的业绩报告，最后十分钟，人间界各种乱套。”

“嗨，宣传嘛还不都这样。你可以看看三清TV啊，不经常有一些比较好玩的综艺节目，非仙勿扰什么的。哎，娘娘，你此番下界，是有什么事吗？”孟极变回原型，大脑袋蹭了蹭女娲的胸脯。心中慨叹，多了这么两块肉，真不如乔桐靠起来舒服。

“小流氓给我滚起来”。女娲娘娘的胸器被触碰，虽然是儿子一样的存在，但还是让她有些恼火：“没事儿，就来看看你，你现在不得了了啊，学会说脏话了。”

“……”乔桐在厨房里忙活，正听到这句话，耳朵一竖：“什么，孟极也学会说脏话了？”心中本能的检讨是不是自己在孟极面前太不注意形象，独独没想到大家都是男人，说几句脏话怎么了。

“大家都是男人，说几句脏话怎么了。”孟极把乔桐没想到的说了出来。

“不许就不许，你以后还是要回天庭的，沾一身凡人味儿，没一点仙气儿。”女娲不满道。

她的造人工作，已经很难界定是成功还是失败，反正她自己是挺失望的。但孟极也算是她一手教出来的，她还是希望自家孩子时刻出尘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全身上下仙气侧漏！！

“他本性就是个畜生，哪儿沾得上人味儿啊？！”乔桐端着菜出来，顺嘴调侃了一下。

“嗷呜……”孟极冲乔桐吼了一声，但并不生气，化作人形，坐下吃饭。

女娲不高兴了，自家孩子她自己怎么埋汰都行，但别人说，她就不高兴。

什么叫沾不上人味儿啊！我儿子那是天生的神仙，当然不屑又什么狗屁人味儿！你当个凡人还当出优越感来了？！

30.女娲娘娘来论道

乔桐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又惹到这位女神了，只好不再说话，闷声吃大餐。

然后这一顿饭就看到女娲娘娘充分的发挥了“恶婆婆”的优良传统，一会儿菜咸了，一会儿汤浓了，一会儿说我们道教不可以吃葱蒜这类小五荤的而且辛辣俗物吃多了对猫科动物也不好你这道小葱拌豆腐赶紧给我撤了，一会儿又说哎小桐啊你这个油焖茄子要放点蒜才好吃啊。

你们道教不是不吃小五荤的嘛？！乔桐的心中无数草泥马在玛勒戈壁上奔腾。

“道可道，非常道，个中玄机岂是你们这些没有慧根的凡人能理解的？”女娲娘娘一眼看透他心中所想，乔桐无奈的低下头，只一心想着“活了二十多年没能为国家民族做出一点贡献每念及此伤心欲绝……”这才打消了女娲娘娘继续窥探的心思。

女娲娘见再也窥不到什么，心中还是有些佩服的，她是上古之神，一般的“心防”是能看透的，用现在科学点儿的话来说就是隐藏在人心灵深处的“潜意识”，如果女娲愿意，也躲不过她的眼睛，但很久以前的碧梧就是个例外，女娲完全看不到他的深层想法，或者说只要他想，就可以真的可以把“意识”和“潜意识”合二为一。到如今的乔桐，又是这样，不过女娲娘娘不打算把这个告诉他，于是就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优雅的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角：

“你们老祖宗都是我捏出来的，想什么我会不知道？！”

乔桐表面佩服的歪了歪嘴角，女娲娘娘则看到自己挑剔了这么多的饭菜被孟极呼噜呼噜吃了个精光，又好气又好笑，她在这儿给孟极“报仇”呢，孟极倒好，在那吃的各种开心，于是一巴掌呼在孟极的脑袋上：

“吃慢点能死啊？”

孟极迷茫的抬起眼睛，因为吃的欢畅，所以无法从“好像吃得香是不对的”这种评价中转过神来，委屈又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盯着女娲看，女娲娘娘被这个可怜的小眼神给迷惑的立马母性泛滥，于是赶紧的顺了顺毛——应该说摸了摸头发，孟极立刻响应号召，从头发里支楞出两只油量的小耳朵，女娲娘娘满意的搓了搓：“慢点吃，喝点汤再”

孟极得到首肯，兴奋的点点头，继续低头猛吃。

饭后，孟极主动请缨要去洗碗，乔桐不敢让他洗，要是平时，一定是敢的，今天女娲在这儿，孟极全程见识到了“孩子是怎样惯坏的”，于是不敢再在这尊神面前落下话柄，乖顺的进厨房收拾东西，留下“母子”二人继续闲聊。

“娘娘打算在凡间住多久啊？”

“赶人啊你这是？”女娲娘娘柳眉一竖，冲孟极道。

“没，哪儿能啊，只是我其实现在在上学，国庆这几天在家，等小长假一过，就又要去学校住啦。”

“哈？”女娲娘娘没反应过来：“上学？！”后来恍惚想起来是有这么个地方，供凡人读书学习，有专门的先生来教，于是更加愤怒：“你一个堂堂的上古神兽要跟那帮凡人胚子呆在一个地方学习？！居然还有人敢教你？！！伊脑壳子坏的了好伐？！还妄图做你的师父？跟我平辈？丫也不怕折寿！！”

女娲娘娘一激动，各种不规则上海话京片子秃噜秃噜的往外冒。

“……”孟极心道你可是从篮球场上下来的，这也太后知后觉了吧，于是一五一十道：“你既然不知道我在上学，怎么会跑去篮球场的？那就是我们学校啊。”

“哈？！”女娲娘娘本来以为那么多学生混在一起，只是孟极去找乐子玩儿去的，没想到他还真学上了。

“你学什么啊？”

于是孟极就说了一堆女娲娘娘安全不明白的术语，什么克莱因瓶的基本群和同调群，什么算法设计布尔代数，听的女娲娘娘一愣一愣的，她素来佩服西学，亦知道在西方主导的商业文明的今天，什么三清释迦牟尼穆罕默德耶和华，现代文明对他们的依赖都不大，之所以仍在人间存在着，无非有的是人类文明到一定程度后对宗教的尊重和包容，还有一些人已经带着骨血里的惯性，需要将无处安放的灵魂所凭借的一个寄托。

神们启迪了人类，人类长大了，却不打算抛弃神。虽不复往昔地位，但仍然给彼此留着尊严。乐观的神们这样想着。

神们启迪了人类，人类长大了，之所以尚未抛弃神，是因为他们还没有看到切切实实的“神迹”，若是有一天科技发展到神们也企及不了的高度，那么一旦失去神秘和人类对其的敬畏，他们还是神吗？悲观的神们这样想着。

所以才会有无数的试探，天灾，地祸，海啸，火山，一方面平衡着这个星球的承载能力，一方面试图在人类的灵魂深处留下一点“神迹”，刻下一些对神们的敬惧。

谁说神不是自私的呢？谁说神又是特别的呢？女娲娘娘不止一次的跟那些自命不凡的神仙们谈过这些问题，她始终觉得，我们不过是比人类多点在这茫茫宇宙间生存的经验，不过是“另一种人”罢了，该有的毛病一样没少，所以才会在自己捏泥巴造人的时候，即使将平素那些小心眼儿深埋心底，极尽所能的带着虔诚和慈爱，却还是造出了有各种负面情绪的“人”，跟自己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