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 下——小斋
小斋  发于:2013年07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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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天分明还未黑透,路也是清晰分明的笔直,我又怎么会在不停的重复着一段路?

不管真相如何,事实上我是一步也迈不动了。肚子饿的咕咕直叫不说,衣服混着湿泥干了后僵硬的贴在身上,伤口痛的肌肉不停抽搐,每抬一步都感觉如重千斤。

在路边坐下来,树丛里有格格怪笑鸟儿剧烈拍打翅膀着乱飞而过,对面树上一只猫头鹰倒挂着用阴霾的表情注视着我,风乱起来吹的叶子沙沙作响,仿佛有什么奇怪东西随时都会从黑影中钻出来。

月亮慢慢升起来,淡蓝色的一弯新月,冷冷的笼罩着四方,给这诡异的夜晚更增几分阴森气息。

我靠在一旁树上,渐渐觉得身体暖和起来,应该是发烧了吧?

身体状况本来就不好,再加上背上的伤,如果在这里过一个晚上……明天会死掉也说不定。

不,不能死,我扶着树正坐起来,如果死在这里,谁都不会发现。一定要想办法跟小叔叔集合,妖怪还有一大半没有收呢。

可是身体真的到了极限,意识也被烧的迷迷糊糊,感觉呼吸也像把火一样灼着上唇,而且还有越来越困难的趋势。

我站起来,借着月光打量周围,不远处田路旁有片矮矮土坡,那是……坟地吧?

路上我有查过一些资料,清河是没有火葬风俗的,也不栽松树立碑,找片闲置的地埋进去便算完事。

只是葬礼过程办的极为隆重,请戏班子吹吹打打、再请街坊邻居吃席喝酒是必须的,否则便被会人视为草率。

许是这几年经历得多了,我对坟地也没什么惧意,咬着牙齿走过去,最后力竭坐在坟地一旁。

在青宛时,阿香婆婆便叮嘱过,坟头如人头,可以敬仰可以膜拜但绝不能乱坐。

待喘息安定下来,我伸手在坟上做了个叩门手势,“有人在家么?”

这并非我在稿什么恶作剧,只因在青宛祖父坟上,我曾看到小叔叔这么做过。结果便是出来了青衣的墓元,还赠了我一颗有用的珠子。

我不确定这座坟是不是空的,不过这大概是我最后唯一的希望了。

一连敲了五座,半点回应都没有。如果此刻我被人发现的话,会被他们骂疯子吧?

我苦笑着去敲最后一座坟,正待绝望收手突然见上面凭空多出扇门,一青衣男子打着哈欠对我道:“果真是你,大半夜也不让人安生。罢罢罢,先进来。”

只见来人腰里系着条谷穗,容貌俊雅斯文,赫然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墓元。

我惊的快要咬掉舌头,“你不是同祖父在青宛么,怎么在这里出现?”

他见我愣住,便伸手扯我,一个跟头跌入门中,四周场景已经转为一座寻常院落。

普通的古式建筑,跟青宛见到的差不多类似布局。不同的是:门口悬挂的是不是红灯笼而是白灯笼,对联不是红纸黑字而是蓝纸白字。

他将我推到木桶旁,取了套新衣服给我,“先把自己清洗干净。”

肚子饿的无法忍受,我哪里会清洗太久?草草冲洗了下,便出来找墓元。

他正趴在白烛下打瞌睡,桌上摆着一只烤鸭跟几碟肉菜,只是毫无热气,仿佛搁置了许久。

“墓先生……。”

他悠悠醒来,神色慵懒的望着我,“你房间在隔壁,去歇一晚明早再行离开。”

这么多吃的,竟也不让让我……我只得厚着脸皮道:“墓先生,我可以吃些东西么?”

他怔了下,道:“你先坐会儿,我去给你找些吃的。”

说罢便匆忙走去了。

真是奇怪,吃的不就在桌上么?空着肚子等人简直是度日如年。

我终于忍耐不住,揪下一只烤鸭腿便啃起来。谁知那肉硬的跟木头一样,嚼起来也毫无滋味。

怎么会这样?我脑筋动了下,下刻便忍不住吐了出来。

怎么会忘了,这里是坟地……摆的食物自然也是能看不能吃的祭品了!

墓元此刻回来,靠着门大笑,“你这呆子是饿疯了么?那东西至少已经摆在那了六十年……如果可以吃的话,我又何必辛苦自己去给你找食物?”

我尴尬不已,“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将温热的肉饼递给我,“这是从别处拿的,吃罢。”

我感激万分,“谢谢,谢谢您。”

见我吃的狼吞虎咽,他便在一旁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你跟子文一点都不像啊。”

我愣了下,“你最近有见到祖父么?”

他神秘莫测的微笑,“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我激动道:“你的意思是说……是祖父让你来救我的?”

他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只道:“如果今晚我不出现,你怕会被外头那些小家伙分食而尽吧。”

我毛骨悚然,“什么东西?我怎么没有看到。”

他悠然道:“此处名为落槐坡,早年大乱时曾有不少婴儿丢弃掩埋于此处,久而久之便聚了一群小鬼。因为出生便亡故,所以大多是没有名字的。故此也都未入冥府户籍,便徘徊流浪在此地。见陌生人路过,便联手调戏,趁人不备之际将其分食。你方才有没有看到一些怪鸟怪虫?”

那猫头鹰……难怪总觉得自己被监视着,原来竟不是错觉。

我猛咳两声,“谢墓元先生出手相救,日后若有时间我一定去你那里表示感谢。”

他但笑不语。

待我准备离开时,墓元又叫住我,“你身体血腥味极重,是受了伤么?”

我点头,他道:“将衣服脱下来给我看看。”

“不,不用了。”我立刻警惕升级,天知道这该死的血给我带来多少麻烦,难怪连鬼的情欲都激发出来了么?

第89章:儿子

他勾唇哂笑,“你怕我会对你怎么着?”

我忙说不是,却磨蹭着不肯动作。

正待准备要溜时,胳膊却被墓元扯住,手指往我后背某处一点,“这里,痛不痛?”

我点头,全身上下手脚、后背无一完好之处,本来身体已将这痛平均分摊了,如今被他指点出来,便觉得那一点格外痛的难忍。

墓元道:“里面有两条水蛭,应该是从伤口爬进去的,如果不将它们逼出来,明早你体内至少会增加到五十条。这并非寻常水蛭,它们会迅速吸干你的血,进而一步蚕食你的肉。活着还是做人皮空壳子,你自己看着办吧。”

我哆嗦两下,细感觉果然有什么东西在往肉中钻,立刻便将上衣脱下来。

大概是被伤口惊到,他啧啧叹道:“真看不出还是个能忍的人。”

他让我光着背伏在桌上,然后取来一个干净的小碗,用厚实的边沿一点点的刮。

又痛又麻又痒,而且每一下都像是刮在脊椎上,倘若不是念及他方才的话,我肯定会大声叫出来。

拳握紧了又松,豆大的冷汗从我额头上滚落下来,似乎熬了半个世纪那么久,身后墓元才悠然道:“好了。”

我立刻瘫软在桌旁,见他用手遮着碗,便有气无力恳求道:“让我见识下是什么东西。”

“但愿你不要后悔,”他似笑非笑的递过来。

碗中两条水蛭交缠在一起,身体像肥胖的鼻涕虫,吸了血后却更加光亮饱满,让人看了就心生反胃,我只扫一眼便再不敢看。

墓元的床硬而冰冷,只有条黑色被单,但对我来说比起野外露宿已好太多。

身上伤口顾不得处理,头重脚轻的倒下去,几乎是沾床的瞬间便入睡了。

一觉醒来高烧依旧,好在精神多少好了些,窗外依旧是黑乎乎的,却隐约能听到正屋有说话声传来。

我坐起来,正要打算去找墓元辞行,却听到他一声重重的咳嗽,便立刻住了脚,不敢再乱动。

只听有人嘤嘤哭诉道:“大人,请您务必帮小的做主,不然……不然我就只能学那些孩子流浪荒外了。”

墓元道:“你把事情经过同我细说一遍。”

那人便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小人已经在此居住四十年,可是上周突然来了个老头做邻居,听说是他家儿子单纯看中了这地方的风水。他非但不姓赵,而且还是个蛮不讲理的家伙。只仗着新死有几个臭钱便整天充大款,还找了一群不三不四的做帮手,昨天居然给了我些钱,打发我去别处住……说是要将附近坟地全买下来扩建别墅。我不依,便被此人一顿好揍……大人哪,如果不是您今天来家里做客,我是有冤无处说有恨无人讲啊!”

死人也有争地盘的?我起了兴趣,侧了耳朵细听。

墓元沉吟了会儿,说:“那人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他姓钱,名富贵,清河人。儿子是个教书的呆子,但是极为孝顺。”

墓元道:“你去把叫来,我有话说。”

那人立刻走了出去。

墓元走进房间,拿道黄符贴在我胸口,叮嘱道:“如果等下有人问,你便说自己是新死的,不知何故飘到这里来,正要打算跟我回去再作安排。”

这是要我装死人?我连忙点头。

过了会儿,从门口传来响亮的汽笛声,长三声短三声颇为嚣张。

先前的那个男人气愤着走进来道:“那人就在门外,只是架子太大请不进来。”

墓元挥袖冷笑,“这新鬼好大的架子,我倒要去见识一下这有钱人。”

我心中好奇,便同墓元一并走出去,推开门赫然被外面排场吓了一大跳。

后面一排闪亮的宝马新车,前面一辆耀眼的法拉利,全是我未曾见过的奇特款式,顶着硕大的车标耀武扬威的闪着冷光。

宝马什么时候出的房车?法拉利怎么也出来了加长加宽版?

正当我纳闷时,车门一推,呈现出位七十岁左右的老大爷,穿着蓝绸缎大褂,左边挎着一个身材妖娆火爆的美女,右边一个温柔贤淑的丫鬟。至于打扮……依我这个活人的观点来说,浓妆艳抹穿红戴绿与寻常人审美观差的真不是一星半点。

老头儿见了墓元,抬着鼻子问:“你就是那个物业公司的吧?干嘛来着?收水费还是电费?”

墓元皱了下眉,背在身后的食指微动下,一干人立刻全从车里滚出来了。

好家伙,后面宝马车里跌出来的全是黑眼镜的壮男保镖。

美女连忙去搀扶,老头儿有点抖,却硬着头皮冲墓元责问:“你,你想干什么?”

墓元道:“听说你想占了这块地,还随意出手伤人,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

墓元抬手,车子轰的一声燃烧起来,美女和保镖也惨叫着被吹刮了进去。

不消片刻,那些车跟人便化为一堆灰烬,原来都是些五颜六色的纸剪贴出来的,诡状离奇只将我看的目瞪口呆。

老头跳脚抓狂,“我的车!我的车!你居然敢烧我的车?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不待墓元出声,先前被欺负的男人便三拳两脚扑了过去,可怜这老头儿哪里够大?挨了几下便肿着脸求饶不已,发誓说再也不敢了。

墓元让他住了手,道:“该是你幸运,这几天是冥府斋戒日,不能随意动刑。你先回府思过吧,过后再同你细算这笔账。”

老头这才瘸着腿走了,男人跪倒感谢。

处理完了事情,墓元便有带我走的打算,男人却死活不肯,非要摆宴招待。”

不敢动地墓元动手动脚,便死死拉着我不松,墓元只好留下。

我们这又进了院子,原来这主人另有其人,墓元只是过来串门。

这坟主人生前是个厨子,烧得一手好菜,虽然我闻不到味道,看菜式却是极精巧漂亮的。

墓元悄声对我道:“这酒是可以吃的,待下他推让你便将就喝两口,以免他起疑心。”

看他样子,想必让我进这坟地也是带了一定的风险,我立刻表示没问题。

吃饭时我便说是得了胃病死的,到现在还吃不下任何东西。

他果然又热情的劝酒,我推不过,便喝了几口。

白酒,淡而无味,喝下去就跟喝空气一样,偏又要装的煞有其事,着实让我一番辛苦。

用完饭跟墓元一同告辞,主人送到门外,却不想方才那老爷子居然又来了,这下身后还多了帮形容奇怪的家伙。

黑头黑脸的包公,铁面虬鬓的钟馗,还有什么牛头马面之类等等等等。

老头得意道:“这些全是儿子新送过来的帮手,而且在阳间都塑有金身,我看你这次是不是还能一把火将它们全烧了!”

墓元怒道:“阎王若是知道这件事,让你下十八层地狱都不够!”

“那些我可不管,我只知道今天受了气,非要讨回来不可,你们都给我上,看以后谁还敢欺负我?!”

我心想还不一样是纸人,墓元动动手指便将它们全都收拾了吧?

事情却出乎意料的很,一群乱七八糟的人涌上来,墓元却只敢躲闪丝毫不敢碰到他们。

老头一旁得意的哈哈大笑。

我着急道:“你这是怎么了?明知道不是真的,还不一把火将它们全烧了!”

“不……,”墓元狼狈道:“冥界自有规矩,有些东西是永远不能触碰的,就算是假的也一样。”

我气,“真不懂这时候你还坚持些什么!”

老头注意到我,眼神一冷,道:“他,还有昨天那个,应该是一伙的,今天全都给我一起收拾了。”

他话音刚落,就立刻有个马脸过来咬我。我哪里会让他碰?一脚踹出去,对方飞了两丈远。

纸糊的就是纸糊的,连平常人力气都不抵,我这个病号对付他们都绰绰有余的很。

三下五除五又扔了两只出去,慌乱中居然碰掉了谁的胳膊和脑袋,一片惨叫吓的我心砰砰直跳。

墓元一旁急道:“莫丁果,不可造次!”

偏此刻又有只爪子在脸上狠挖,我怒极,“是它来惹我的!”

两手用力一扯,状似钟馗的家伙便倒在地上化为烂纸竹篾。

一群纸人见状,立刻便围攻过来,正当我打斗的热闹,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声传来。

所有人立刻伏跪在地,墓元一旁抚额道:“这下,全完了。”

我不解其意,不多时便见街道黑暗中走出来支队伍,约有十几余人,成员竟然跟刚才的纸人相差无几。

只是中间多了顶大红轿子,不用人抬自己飘在空中慢走,看起来诡异又神气。

一人走近前来,看清地上的碎纸人,脸色大变,走到轿前低声禀了几句,轿子便停住了。

轿中一个威严的声音道:“墓元,你身为丘墓精怪,竟然不懂遵仙重道!来人,给我拿下!”

不知这轿中何方神圣,但是这般不问清红皂白就胡乱抓人,想必也正直不到哪里去。

正待开口,一旁跪着的老头突然道:“回阎罗王,此人还有一个帮凶……。”

手指一点,正好指向我。

轿帘拉开,露出张严肃端正的黑色方脸,冷冷的看着我,视线就像两把犀利冰剑。

过了片刻,冷哼一声,合上轿帘,竟对我们一干人不管不问的走了。

待人走远后,墓元才做了个擦汗的动作,“好生凶险,为什么他看到你就改变了主意?”

当真是因为我?不会吧……我也很想知道原因。

既然上司都决定睁一只眼闭一眼了,老头自然没能吃到好果子。

墓元直接从腰中掏出一条铁稻谷链,锁了他的琵琶骨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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