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夜(暗夜之族系列)上——eggy-hab
eggy-hab  发于:2012年05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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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琳,你的篮子有什么现在就能吃的东西吗?”

瑟琳疑惑地看着希费尼斯,打开篮子,里面有一些香肠和蔬菜,还有两条黑面包。希费尼斯盯着黑面包看了一会儿,指了指,“

掰一些那个给我。”

“少爷,可是这是我们下人们吃的……”瑟琳吃惊道,“您要是肚子饿了,我可以替您去买一份早餐,拉姆先生给我的钱还有一

些剩余……”

“够了,就给我那个。”希费尼斯打断了她,瑟琳依旧将信将疑,掰了一块黑面包放到希费尼斯伸出的手里。希费尼斯从昨天晚

上起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乘在农夫的马拉车上时就已经饥肠辘辘,但纵使这样,黑面包那坚硬带着酸气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时,

吃惯了精致食物的子爵公子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一旁的瑟琳以为他会吐出来,希费尼斯却倔强般地咽了下去,只是再没有吃第

二口。

“少爷……我还是去给您买些其他东西吧?”

希费尼斯没有说话,默认了她的提议。女孩转过身向商业街跑去,希费尼斯看着她的背影,疲惫又饥饿的身体渐渐靠到了墙上。

这莫非就是上天安排给赛昂斯和他的命运么?两天之前他完全无法想象,谋害王族的罪名会降到自己头上,赛昂斯会以这样的方

式加速死亡。是他的选择错了么?不,那个时候因格纳和萨迪妮娅营造出的氛围根本不给他拒绝的余地,但若他没有这样自信的

剑术,因格纳就不会找上他?是不是如果没有那把短剑作为生日礼物,父亲就不会失踪,母亲也不会变得如此挥霍无度?是不是

一切的原因都是他,是他给家族带来了不幸?

(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呵呵,我能看见,赛昂斯这个姓氏会毁灭,不会再有姓赛昂斯的人出生,你尊贵的父亲、母亲都会死,

对,因为你……)

不!

希费尼斯闭上眼睛,握紧的拳头重重地往身后的墙上捶去。他不相信命运,即使真的有命运这样东西,那也是给那些懦弱的自暴

自弃的人准备的。事情一定还有转机,这原本就是一个陷阱,只要澄清真相,赛昂斯家就一定有救。

是的,他要保护赛昂斯。如果现在一个人逃走,也许可以逃出皇家卫兵的追捕,但是他能去哪里?舍弃了赛昂斯他就和其他平民

没有区别,睡在草堆上、吃杂粮粗食,整天和泥土家畜打交道,这些事对于很多人也许就是日常的一部分,但他无法忍受。希费

尼斯低头看着手中咬了一口的黑面包,每个人对尊严的定义都不同,对他来说,并不是只要自食其力地活着就能维持尊严,他的

生命和那些平民不一样,和其他贵族也不一样,他身上背负的是……他必须维护到底的尊严是……

……格拉迪依……

……我的……主人……

一瞬间,脑海里像被冲入了一股巨大的噪音,强烈而混乱,希费尼斯抱起头,身体才离开了墙壁的倚靠,下一刻又跌撞回到墙上

。滑落的黑面包滚到墙边的沟槽里,沟里的水一点点浸透面包,而希费尼斯的背上,炙热一点点渗透着皮肤、肌肉、骨骼、内脏

,甚至灵魂。

……主人……

……命运……

……尊严……

……格拉迪依……

……格拉迪依……剑……是他的……

“希费尼斯·赛昂斯公子。”现实中的声音突兀地夹杂进来,希费尼斯的身体一震,自己面前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人。那人站得

笔挺,皮靴一尘不染,希费尼斯手抵着墙勉强立挺起来,抬头看到来人的面容时,不禁又是一震。不是别人,正是昨夜在那幢房

子里打开了会客室房门的那名随从!

“是赛昂斯子爵公子吧,伊欧比亚殿下正在等待您的晋见。”

“伊欧比亚殿下……”名字喊出口,那张拥有水蓝色眼睛的脸浮现在脑海里,背上又是一阵强烈的炽热,几乎像被烙铁灼伤一样

。希费尼斯短促地“唔”了一声,身体摇摇晃晃,挪动的步子虚软无力。两步之外的梅鲁鲁安原先只是看到少年强忍痛苦的模样

,但此时眼看他就要向自己倒来,不禁伸手扶了一把。希费尼斯的呼吸粗重,嘴唇甚至有些哆嗦,梅鲁鲁安不知道他究竟哪里不

舒服,正要开口询问,少年好像突然清醒一样,猛地甩开梅鲁鲁安的手,一双银色的眼睛里的凌厉仿佛受了侮辱一般。

“走开!”

梅鲁鲁安愣了一下,希费尼斯现在的表情和昨天晚上逃离时的仓皇是那么鲜明的对比。思索了两秒,梅鲁鲁安放下手,向后退了

一步。

“伊欧比亚殿下正在等您。”他重复了一遍,希费尼斯却没有动作,梅鲁鲁安观察着他,觉得他并不是动不了,而是不愿动。“

我想您没有更好的选择。二王子殿下一早就派了人占据了赛昂斯子爵府,您应该知道是为了什么。现在能救您和您母亲的,只有

伊欧比亚殿下。”

确实是这样,希费尼斯之前就这么想过,现在只有依靠伊欧比亚才能对抗因格纳,但是……

“您的短剑,正由我们保管着。听说它对您是来说是件相当重要的东西。”梅鲁鲁安不紧不慢地陈述,但这两句话却足以让希费

尼斯动摇。少年低着头,梅鲁鲁安看到他扶在墙上的手指指尖按得发白。半分钟后,他再次踏出了一步。

“马车在哪里?”

梅鲁鲁安心中满意地松了一口气,微微欠身,“就在街角,这条小巷太过狭窄,需要我扶您过去吗?”

“不必。”希费尼斯回答得果断,深吸一口气,咬着牙向前走动。

II DOMINVS(主人)iii.

希费尼斯从未进过王宫内。据传三王子自小体弱,卡曼二世因此特地为他在清静的王宫西苑建造了一座宫殿。在伊欧比亚的母妃

过世后,卡曼二世心疼两个丧母的小王子,便下令让伊欧比亚的胞弟的四王子洛米艾恩也搬到西苑,以便让两兄弟能经常方便地

见面。

马车在西苑内停下,希费尼斯被带到一间房间外等候,梅鲁鲁安进去通报了伊欧比亚,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梅鲁鲁安站在门口示

意希费尼斯可以进去。希费尼斯整理了一下满是皱褶的衣物,动作虽不很艰难,但梅鲁鲁安注意到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

“您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不,我很好。”希费尼斯说着谁都能看穿的谎言,走到门口。这情形和昨天夜里的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换了个时间地点,交换

了下主动被动。

房间里的光线不很明亮,半透明的纱质窗帘拉拢着,把早晨的阳光挡去了一半。从布置来看这不像会客室,更像是起居室,伊欧

比亚坐在一张躺椅中,腿上盖着一条薄毯,看起来的确像是个体弱多病的人该有的模样。但是……

“参见……殿下。”希费尼斯远远地行礼,头埋得很低,但纵使这样,同处一室的事实都让他觉得被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赛昂斯子爵公子,”声音缓缓从前方传来,这是希费尼斯第一次清楚地听到伊欧比亚的声音,柔和的语调,就像穿透了薄纱的

朝阳,给人静静地明亮的感觉,“昨晚你在郊外丢了东西。”旁边有侍者呈上丝绒盘子,伊欧比亚拿起上面的东西,在两手间把

玩,“我听说这是赛昂斯子爵公子的爱剑,只要它出场就战无不胜。”

希费尼斯还是死死地低着头,他想抬头看看他的剑,但是他不敢。无论是在真刀真剑的武斗场上还是面对因格纳时他都无所畏惧

,但是在这个人面前,他就好像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不敢对视,不敢反抗,只能拼命地守着一块小小的地盘让自己容身。

“赛昂斯子爵公子,你不愿抬起头看一眼你心爱的武器吗?还是说它对你其实并没什么大价值?”

不!这是父亲给他的最后的礼物,怎么可能……

希费尼斯咬紧了牙,积满了决心猛地抬头。眼前,伊欧比亚的嘴唇略带弧度,再往上,是那双蓝色的眼睛。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地向头脑中涌来,希费尼斯向后跌了一步,撞上了墙,明明是平整的墙,却好像撞上了扎满通红铁

针的刑具一样,希费尼斯痛苦地低吟了一声,跪倒在地上,双腿似乎没有再次站立起来的力量,但他竟手脚并用地要向门口爬去

“又要逃跑了吗?”伊欧比亚轻叹,甚至带着一种对待调皮的弟弟一样的无奈,一个眼神,立刻有两个侍卫冲上前把希费尼斯一

人一边抓住手臂按在地上。

“我莫非有什么很可怕的地方,以至于让你如此畏惧?”伊欧比亚看着挣扎着的少年,“昨夜你受了王兄的命令,不是还准备杀

我吗?”

“不!不……我……我希费尼斯……”

“抬起头看着我,你究竟在害怕什么呢?”

押着希费尼斯的侍卫抓住了他的下颌,用力把他的头抬起来。希费尼斯视野里的画面不断上移,直到那双眼睛出现。

“好了,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让你如此害怕?”伊欧比亚的语调依旧平和,但却让希费尼斯的身体更厉害地颤抖,仿佛每个字

中都充满着杀意,“告诉我,希费尼斯·赛昂斯。”

希费尼斯……希费尼斯……

“不……不要……不要!”不要再叫这个名字!

希费尼斯突然剧烈地挣扎起来,押着他的侍卫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压住他的肩胛,但这一碰触,却让希费尼斯更猛烈地扭动起身

体,嘴唇咬出了血,痛吟声还是抑制不住,断断续续地从喉咙里漏出来。

躺椅中的伊欧比亚皱起了眉,有些事似乎没在他的掌握之内。

“梅鲁鲁安,这就是你所说的赛昂斯公子身体不适?”

“是的,殿下。”

伊欧比亚略侧转了下头,“他的背上有什么伤口?”

“要请御医来查看一下吗?”

伊欧比亚思索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西苑里日夜都有御医待命,以防伊欧比亚突然发病,此时闻讯立刻赶来,在伊欧比亚的授意

下剪开了希费尼斯的衬衫,露出的后背让周围的人都大吃一惊。

少年的健康光滑的后背上没有一道最细小的伤口,有的是一副无法用言辞形容的图案。那是一把剑,剑身沿着脊椎一直伸到腰部

以下,剑柄上布满着细致的图案,两端如同丰满的羽翼一样有力地展开,盘在希费尼斯的肩胛上。整把剑如同精心刺绘出的纹身

,但那并不是纹身。起初只有淡淡的色泽,数分钟后,图案变得越来越鲜明,银白色的剑栩栩如生,简直像要从皮肤中脱离出来

一样。

伊欧比亚站了起来,走近几步,蓝色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希费尼斯背上的剑,一言不发。

“殿下,这究竟是……”御医抬头探问。

伊欧比亚往身侧斜了斜眼,梅鲁鲁安会意上前,“殿下,圣迦纳的王法并没有禁止贵族纹身。”

伊欧比亚点了点头,看向御医,“但这依旧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你觉得呢,瓦斯图医生?”

“……是,正如殿下所说。”

伊欧比亚淡淡地笑了一下,“麻烦你跑了这一趟,我想赛昂斯子爵公子没有大碍了。”

伊欧比亚话语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瓦斯图看了眼根本不像无碍的希费尼斯,也只好行了一礼,退出了房间。

“殿下,您觉得怎样?”

伊欧比亚没有立刻回答梅鲁鲁安,他站在离希费尼斯六、七步的地方,视线一直停留在少年的背上。此刻那把剑又逼真了几分,

剑刃上好像都能看出银色的锋芒,而与此相对,希费尼斯的挣扎更加激烈,似乎图案每显现一些他的痛苦就更增加一分,就好像

神话故事里翅膀撕开血肉从背上生长出来时一样。

赛昂斯子爵家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昨夜之后梅鲁鲁安已经进行了不少调查,唯一有别于其他贵族的也只有希费尼斯的剑术过

人这一点。但这一点并不能解释为何因格纳要把希费尼斯送上死路,更不能解释他为何一清早就派人去控制了赛昂斯子爵府,大

有要将这一家族抹消的意思。如果不是赛昂斯有什么特殊之处,那么难道是这个少年?也许因格纳早就知道他背上的图案,并且

害怕着那把剑所代表的东西……

“希费尼斯·赛昂斯……”伊欧比亚再次低声念著名字。

地上的希费尼斯忽然平静了下来,像是用完了力气。两个侍卫松了口气,过了一会儿发现他一直闭着眼没有动静,担心他是不是

晕了过去。一个侍卫拍了拍他的脸,另一个正要报告伊欧比亚,少年突然睁开了眼。

银色的眼,和背上那柄剑的色泽一模一样,冷洌到几乎没有任何温度。抬着头的侍卫在察觉到希费尼斯的异常的同一时刻,血已

经从颈动脉喷出。没有人看清究竟是什么划破了他的喉咙。

房间里顿时剑拔弩张起来。另一个侍卫企图控制住希费尼斯,但少年动作的敏捷果断根本不是他能相比的,下一刻,第二个侍卫

发出了悲鸣。

“滚开。”

简短的一个词从希费尼斯嘴里吐出,垂死的侍卫还是紧紧抱着他的左手不放,希费尼斯斜视了一眼,右手没有迟疑地从空中划过

,侍卫的颈部被割开了大半,几乎只剩下一层皮连接着脑袋和身体,血从动脉中喷洒出来,溅得希费尼斯的手臂猩红,希费尼斯

却好像一点无动于衷,甩手把侍卫的尸体抛到一边。

这仅仅是数秒的时间,梅鲁鲁安在缓过神后大声喊“来人”,持剑挡在伊欧比亚面前,浑身犹如浸在冰水中一般。他也许做错了

一件很大的事,他不该把这个少年带到伊欧比亚面前来,在伊欧比亚提出这个要求时他应该全力阻止。以希费尼斯刚才的身手,

要取伊欧比亚的命只是再几秒钟的事,即使侍卫们奇迹地赶来也不可能阻止他。他的手法太过狠辣,这根本不像是贵族修习的剑

法,简直是职业从事暗杀的冷酷杀手,更何况他的手里的武器,梅鲁鲁安不确信那究竟是什么,只能看到一个银色尖刃露在掌心

外,上面流动着几乎不真实的光泽。数秒钟之前还在地上挣扎的希费尼斯手上不应该会有那样锋利的凶器!

梅鲁鲁安握紧了手中的剑,面前的少年已经站了起来,抬起头看向伊欧比亚。如同换了一个人一样,银色的眸子里不再带有先前

的惶恐畏惧,犀利的神采就如同剑刃一般。梅鲁鲁安不安地略略侧头,眼睛的余光里,伊欧比亚没有一点慌张,泰然地回应着希

费尼斯的视线,两人对视了数秒,忽然希费尼斯的手颤了一下,接着慢慢迈开了步子。

“殿下!”梅鲁鲁安催促伊欧比亚后退,但伊欧比亚却从后面制止了他。

“你退下,梅鲁鲁安。以你的本事,只是再多添一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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