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 第一部——满座衣冠胜雪
满座衣冠胜雪  发于:2012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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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远望忍不住问医生:“他怎么样?”

医生很有礼貌地将他劝开:“请你离开好吗?不要妨碍我们的工作。”

黎远望只得退了出去。

进了指挥部,人们起立向他鼓掌。他胡乱挥了挥手,急切地问道:“我们在叙利亚的伤亡如何?”

黎盛向他指了指屏幕。在帕尔米拉指挥战斗的突击队副队长罗虎正在报告:“……我们有11人阵亡,重伤23人,轻伤51人。”

仍然戴着面罩的罗虎半边身子鲜血淋淋,累得直喘粗气。旁边有人正在给他包扎。

黎远望哼了一声:“妈的,他们的战斗力这么强?”

副队长听出了他的声音,连忙向他敬了个礼:“队长,他们……都是勇士。”

黎远望嘟囔了一声:“了不起。”

黎盛瞪了他一眼,对罗虎下令道:“立即按计划撤回,善后工作有人来与你交接。”

“是。”

通话结束后,黎盛转过身来问道:“英翔怎么样?”

黎远望摇了摇头:“很不妙。”

黎盛的脸色很阴沉。看了看窗外火云满天如在燃烧的天空,他沉默了一会儿,转头对黎远望说:“好吧,你们按计划撤离吧。”

黎远望嗫嚅道:“我想……看着英翔……”

黎盛打断了他:“服从命令。”

黎远望只好立正敬礼:“是。”

突击队员们收拾好东西,列队登上了他们来时乘坐的大型军用运输机。卡库瓦空军基地的大部分尼日利亚军人都赶来欢送他们。虽然他们都没有看见这群突击队员的面容,但他们神奇的行动却使这些非洲军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很快,飞机便起飞,一直向东,飞向北京。

注:尼日利亚总统府位于形状很像一头大象的阿索山下,因此“阿索山”成为总统府的别称。

三十五、凯旋 2

卡库瓦的天空从来没有现在这么忙碌过。运输机刚刚飞走,那架一直停在阿布贾国际机场的东方航空公司的空客A380E600又飞到了。从飞机上走下来的,正是那位来自中国的负责经济与贸易事务的副总理。

他满面笑容地走进指挥部,亲切地慰问了所有的工作人员,并向黎盛大大赞扬了参与这次行动的其他人员。

在黎盛的陪同下,他走到隔壁,与在那里休息的李隆庆热情地握手:“我是特地前来迎接您的。”

“谢谢副总理。”李隆庆谦逊地说。“实在不敢当。”

“李先生不要客气,您可以说是中国经济在世界的形象代表,对于您所遭遇的困难,我们责无旁贷。”

李隆庆很感动:“谢谢,谢谢,我感谢祖国,还有,谢谢黎将军,谢谢那些突击队员们,谢谢你们所有人。”

副总理笑道:“李先生,如果您的身体允许的话,我们现在就走。专机就在外面等候,我们直飞北京,总理正在等您。加德纳?斯塔休斯先生明天就到北京,希望您能与他进行会谈。”

李隆庆的身体显然十分健康,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笑着点头:“我没有问题。”

“好吧,请。”

黎盛挺立在跑道边,目送着四架来自开罗的中国战斗机护卫着空客A380E600消失在天际,这才登上作为战地医院的波音797。

宽大的机舱里一片忙碌。医生请黎盛不要太靠近,以免妨碍他们的工作。黎盛远远地站着,看着英翔惨不忍睹的模样,简直不敢想英奇看到儿子之后的感受。

机舱周围布满了屏幕,其中一个屏幕上是国家安全部所属的北京最著名的医院951医院的院长桂森的图像。他正在远程对英翔诊断,并指导医生们进行抢救工作。

从山谷中带出来的一名“医生”被电子手铐铐在一边的椅子上,这名“医生”显然是西方人,根本不是阿拉伯人。桂森正在用英语盘问他。

“你说你们给他注射了大剂量的致幻剂?”桂森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生”有些愧色,低声说:“是的。”

“‘挖掘机’开到了七级?”

“……是的。”

桂森怒斥:“你是医生吗?啊?”

“医生”没吭声。

“说!”

“我是医学博士,脑科。”“医生”喃喃地说。“毕业后做过十一年脑外科医生。”

桂森更是勃然大怒:“那你更应该知道这样做的后果。”

“医生”的头更低了:“是的。”

桂森终于忍无可忍,骂道:“你们这帮混蛋,为了钱是不是什么都可以出卖?你根本不配做医生!”

“医生”勉强分辨着:“我们反对过,可是没有用……萨巴赫先生坚持要这样做……他也是脑科专家……我们没办法……到最后……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我们都不想送命。”

桂森不再理他,急促地向这边的医生们传达了一系列指示。

黎盛看着他们不断地给英翔静脉推注各种各样的药剂,同时还在给他输血、输液、输氧,并且加上了呼吸机和体外心脏起搏器,以帮助他维持住微弱得几乎趋于停止的呼吸和心跳。

此时的非洲温暖如春,甚至已感到有一些炎热,但医生却给英翔盖上了厚厚的保暖被。在被子下面,英翔的身体似乎只剩下了一副骨架,令人感到阵阵颤栗。

“一定要保暖,一定要保持住他的体温。”桂森反复叮咛着。

当抢救工作告一段落后,桂森终于看见了他,于是恳切地说:“黎将军,我要求立即将英翔送回来,一刻都不能耽误。”

“好。”黎盛立刻说。“我马上通知飞机起飞。”

在北京,刚刚扩建过的首都机场仍然十分繁忙,候机大厅里正在播放“刚刚收到的特别新闻”。

“据新华社驻尼日利亚首都阿布贾的记者报道,在当地时间午夜,来自中国的突击队员们对恐怖组织‘永远的斗士’的总部发起了攻击,成功解救了被该组织绑架的包括中国、德国、意大利、英国、奥地利、瑞士、荷兰、瑞典和美国的人质共计62人,行动干净利落,人质无一伤亡。各国政府高度评价了这次行动,称这是对日益高涨的恐怖主义的一次有力回击……”

“据中央电视台驻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的记者发回的报道,当地时间凌晨,来自中国的突击队员们与叙利亚军队联合,共同对恐怖组织‘永远的斗士’设在叙利亚帕尔米拉附近地区的一个地下训练营发起了进攻,战斗十分激烈,恐怖分子被全部歼灭……”

报道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候机厅里的中国人都感到很兴奋。一直被国际上的强权国家变相压制的隐忍的中国终于出击了。很多携带有电脑的旅客纷纷通过网络收看其他频道和各大网站对此事的报道。

一些著名的电视台已经在第一时间邀请了国际问题专家在电视上进行现场直播的谈话节目,对今天的反恐行动的意义和恐怖组织的根源进行探讨:

“今天早些时候被中国突击队发动的‘猎狐行动’一举歼灭的恐怖组织‘永远的斗士’,其创始人哈桑?萨巴赫是起源于叙利亚的易司马仪派教徒。

“易司马仪派的来历得从伊斯兰教的穆罕默德先知去世后说起。当时,围绕着哈里发的继承问题,伊斯兰教逐渐分裂成逊尼派和什叶派两大派别。逊尼派长期占据主导地位,对什叶派大加镇压,于是,什叶派内部也发生了分化,形成了两个主要分支:塞德派与伊玛目派。其中塞德派比较温和,也比较接近逊尼派,而伊玛目派则比较激进也较为神秘化,从中又逐渐演化繁衍出十二伊玛目派、易司马仪派等,这几派一派比一派神秘,一派比一派激进。

“在叙利亚的易司马仪派教徒别称Haschischin,在叙利亚豪兰地区将其读做Assissin(阿萨辛),因为豪兰地区经常与十字军王国打交道,故在十字军编年史家的笔下,易司马仪派就变成了阿萨辛教派,Assissin这个词也成为了刺客的词源。

“在历史上,阿萨辛派的一支就在安条克到的黎波里之间的安萨里耶山脉上定居,他们有自己的宗教信仰,仇视逊尼派人士,经常搞暗杀活动,十字军东征时,阿萨辛派不时与法兰克人或塞尔柱人结盟,暗杀敌对首领。如果要把阿萨辛派暗杀的名人名单开列出来,那将是很长的一串。在十字军东征期间,阿萨辛这个词就成为‘暗杀’的同义词,也成为众多王公贵人们的噩梦……这个令中东各国束手无策的恐怖教派最后是被蒙古人消灭的。

“1251年,蒙哥即位为蒙古大汗,遣旭烈兀西征,消灭易司马仪派。此次西征是因为以前蒙哥随拔都西征时,曾遇见加兹温城的大法官舍思丁。这位大法官前来谒见时身着锁子甲,蒙哥觉得很奇怪,于是向他询问。舍思丁告诉他说:‘常穿此甲以防易司马仪人的匕首。’并详细叙述了此派暴徒的恶行。蒙哥闻之大怒,念念不忘,于1251年在即位大会上将此事提出。旭烈兀接到命令后依计而行,终于在1257年消灭了易司马仪派教徒。那完全是斩尽杀绝,不留一人。后来,呼罗珊蒙古大将以征发民兵为名,将库希斯坦的易司马仪教徒全数杀死,其他地方的易司马仪人也遭到屠杀。

“美国著名的历史学家勒内?格鲁塞对蒙古西征消灭易司马仪派的评价很有意思,我看可以拿来做阿萨辛派的墓志铭。原话是这样的:‘这支恐怖教派曾令12世纪的塞尔柱苏丹们束手无策;曾使苏丹国和哈里发王朝怕得发抖;曾作为一种促进因素助长了整个亚洲伊斯兰社会的腐化和分裂;现在终于被铲除了。蒙古人消灭了阿萨辛派,对文明和秩序做出了不可估量的贡献。’我看这话也可以用来评价我们中国的这次行动……”

繁忙的空港里,飞机进进出出,人们从世界各地到达这里,或者从这里出发,去往四面八方,没有人知道有一架特别的航班正在夜色中飞来。

载着英翔的飞机经过六个多小时的飞行,终于出现在首都机场的上空。由于尼日利亚与中国的时差相差七个小时,飞机抵达首都国际机场时,已经是凌晨四点了。

黑暗中,大批武警、医生和救护车都等在停机坪旁。

当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救护车便启动了。武警和医护人员向飞机跑过去。

飞机停下时,救护车飞快地驶到了前舱门处。舱门随即打开,一个医生站在舱门处,后面跟着手推车。

英翔躺在推车上,仍然处于深度昏迷中。

几个国安特警迅速上前,齐心协力地将手推车以及呼吸机、心脏起搏器一起抬了下来,直接送进了救护车。

警笛声立刻大作,车队呼啸着冲出了机场。

此时,北京的黎明正在来临。

三十六、大转折 1

在北京著名的九五一医院深处,有一个严密戒备的特别医疗部。

从外面远远地看去,里面绿树成荫,繁花似锦,处处是小桥流水、池塘假山、亭台楼阁,非常像一个高级疗养院。事实上,几乎所有的病人和没有进入这里的资格的医护人员都认为这里只是中央首长看病和疗养的地区。事实上不仅如此,在里面进行的主要是重要的医学研究和必须秘密进行的医疗救护工作。

此时,里面一片紧张忙碌的气氛。在一个布满了最先进的科学设备的手术室里,有两班医学专家正在等候,一个是由院长桂森率领的专家医疗组,另一个小组看上去却很神秘。两两个组互相并不交谈,只是神情严肃地等待着,偶尔组里的人会低声商量几句。

英奇也在这里。他一直站在窗口,呆呆地看着天空,心乱如麻。

英翔到底怎么样了?不论是黎盛还是桂森,都不忍心告诉他实情,他也不敢问。可是,他其实心里很清楚,英翔的情况一定非常不妙。

当初,连英翔的直接上司吕鑫都不肯向他下命令,因为这次行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残酷了。最后,是英奇亲自向儿子布置的任务。

当时,英翔的表情很平静。他淡淡地说:“总要有人去,不是我,就会是别人。”

英奇也是这么想。他一向秉公办事,既然电脑的综合评估指出英翔是执行此次任务的最佳人选,他就不会犹豫。

总要有人牺牲的。

可是,如果是比死亡更可怕的遭遇呢?

所谓“生还”,会是真正意义上的生还吗?

在制订这个计划时,国安部的专家就向他指出,对于放出去做饵的人,这是一个非常残忍的计划。当然,这个计划也是他们制订的几个计划中最容易成功的,因为敌人也不会想到有人会愿意冒此奇险。

英翔会活过来吗?

儿子会原谅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吗?

他想过上千次这样的问题,却每次都不敢面对可能的答案。

他甚至不敢去机场,只能以“公事”为由,说服自己留在这里。

无论如何,总要面对的。

为了这次行动,他们牺牲了七名秘密特工,包括在叙利亚工作的酒吧女招待、宾馆服务生、开小旅馆的夫妻、留学的学生,还有在乍得的一位中资公司雇员。

这些人都是他最出色的部下。他们有很多人都是长年在极其恶劣的环境下生活,默默地工作着,毫无怨言。这次因为参与行动而暴露身份,无声无息地被敌人消灭,而且永远得不到公开表彰。

包括英翔,他们的名字、身份和曾经做出的贡献永远都不会被人提起。

虽然心潮起伏,英奇的神情仍然是恒常的那种冷静镇定,知道内情的人无不对他钦佩不已。

终于,救护车鸣着笛向这里驶来。

人们立刻行动起来。

救护车冲到门口,护士们一拥而上,将推车从车里推出,迅速奔跑着送进手术室。

桂森早已得到了命令,于是让来自国安部的专家组先行进入手术室,而让医院的医生们暂时在外面等候。

面色灰败的英翔被推进手术室,放上了手术台。

英奇和桂森最后进去,两名国安部的特警拉上手术室的门,守在外面。

有人拿开了裹着英翔的保暖被。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具才从古墓里出土的干尸,仿佛所有的血肉都已被妖魔鬼魅吸尽,看上去十分可怖。

几个专家显然训练有素,立刻将手术单盖到英翔身上,只露出右腹部的肋骨部分。

其中一位专家轻轻按了按第一、第二和第三根肋骨之间,然后开始操作一只机械手。只见那只机械手灵巧地拿起一只带有微型摄像头的探针,在英翔的第二和第三肋骨之间,缓缓地刺了下去。随着探针的进入,旁边的大屏幕上出现了英翔身体内部的情景。渐渐的,有一个紧紧附着在英翔第二根肋骨上的东西清晰地出现了。

屋里很静,只听见那几个专家轻微的交谈声。

“慢点,慢点……好,就是这里……稳住了。”

“看来情况很好。”

“嗯,状态很稳定。”

桂森也没说话,只是凝神看着屏幕上的那个东西。他认得这东西,他们称这东西为“蜂巢”,是用特殊的天然生物高分子材料制成的。他也参与了这个秘密项目的研制,虽然并不知道委托他们研制的单位打算怎么使用。根据这东西的性质,他还一直认为他们打算用它来制造特殊的医学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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