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风——飞鸟琳
飞鸟琳  发于:2012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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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大把的钱,桌椅都是实木仿明式家具风格,隔扇是水墨屏风,包间是大木格子窗配细竹帘子;那些菜色更是标新立异,菜单上

满满的参鲍燕翅不说,连菜名也个个诘屈聱牙,就为了有范儿。

且不说众人眼里这酒是否真那有内涵,至少田厚本人是颇为自得的,凡有客来,必带去牡丹园,或豪宴或小酌。除此之外,平日

店里也是人满为患,收益相当可观。田厚人前人后提起来,总说从来也没指着这酒楼赚钱,完全是年纪大了当个玩意儿,哪知道

各路朋友还挺捧场,脸上全是从容大度的笑。

赵慎奇不可能喜欢这种地方,除非田厚郑重其事地来请,否则轻易不会上牡丹园,免得染上那满屋子的菜味儿。这次约在牡丹园

,足见一片诚意。

赵慎奇到的时候,正好是下午三点整,特地选在人最少的时间在一楼最偏僻的小包间。田厚很爱茶艺,那包间里坐了三个漂亮女

孩子,一个弹筝,一个沏茶,一个只管端茶倒水递东西。田厚是东道,殷勤招待,只说些闲话,比如茶叶如何如何,女孩子沏茶

的手艺如何如何。石炎则是不客气地迟到了,何少培来得更晚,赵慎奇不慌不忙地坐着,似乎是真的很欣赏那茶水。

论到鬼点子,何少培是最多的,于是他一进屋,田厚就收拾起那些无关话题,那些女孩子们也悄没声息地退了出去。

何少培笑容可掬,落落大方,就好像约下的时间本来就是三点半似的,落座说:“听说大少爷最近忙得很,东奔西走跟大老们应

酬都应酬不过来,怎么会这么赏脸叫我出来一同喝茶?”

赵慎奇说:“你之前说的提议,我觉得很好,为了表示一点诚意,先出来跟几位一起见见面商量商量。”

何少培笑得眼都眯了起来,说:“什么提议?大少爷该不会是记错了吧?”

赵慎奇也不理他,慢吞吞地抽着烟。

何少培说:“我其实一直都希望能跟大少爷互相帮忙,可是大少爷之前对我没什么兴趣,怎么现在又改变主意了呢?”

赵慎奇说:“身边的人身边的事谁能一眼就看得清楚明白?总要多等等多想想。你当时说得有道理,虽然我这人没什么大的野心

,可是什么事都被人牵着鼻子走,实在没法忍受。多一个朋友就是多一分力量。”

何少培慢悠悠地说:“论理别人家的家务事,我不该去插手,可大少爷这么爽快,我很想交下你这个朋友。这点困难有咱们二人

联手,应该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解决。不过我自家也有一些事要请大少爷做主帮忙。”

第71章

赵慎奇笑起来:“我既然能交了你这个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难道还要写契约按手印不成?”

何少培说:“我这人做事就喜欢直来直去,而且大家也都是做着大笔的生意,不讲明白没有章法。”

赵慎奇耸耸肩:“行,你说我听着。”

何少培一句一顿说得很仔细:“我何家剩下的人口没几个,就是我哥哥留下的孤儿寡妇,还有些远房的叔伯长辈,原本不难安置

,可何家根在J城,老的小的都惦记着家乡故土,既然大少爷能认我是个朋友,那自然不会反对我的这些家人重回J城。我家原本

的宅子在东岬,不必再多置办什么,打扫一下就能住下,从今以后还是要在东岬上安身立命。我家做的生意说不上有什么道理,

不过是血雨腥风里面挣口饭吃,大少爷重掌西角帮可不能再对这笔生意有什么意见,说到头来,这世上的生意又有什么本质的区

别呢?咱们有钱一块儿赚,大少爷身边的那个阻碍我们来帮忙铲除。”

赵慎奇点头:“你这人,讲出的话句句都很在理,我没意见。”说着大大方方地伸出手来。

何少培伸出手来,倾身与他相握。

变故就发生在那一瞬间,何少培的手还没触到赵慎奇的手,身子就猛地歪了下去。

原来这帮人疑心病非常重,所以赵慎奇一进屋就背向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何少培则挨着他身边坐在窗边的死角里,就这么弯过

身来握手的一瞬间,就被外面埋伏的狙击手抓住了机会。

赵慎奇侧身一让,狙击手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与赵慎奇对面而坐的石炎。石炎却机警之极,眼见得何少培不对,立马砸了手上的茶

杯,往桌下一滚,于是接下来的几发子弹全射到了墙上。

机会稍纵即逝,杯子碎掉的声音一响,就有一堆人拿着枪冲进来,差不多要把这个小包间给挤得水泄不通。

赵慎奇如果再留在这里,就要成为石炎手上的人质了。他见机也很快,看到外面的狙击手连开三枪都没射中石炎,一闪身就跳出

了窗口。

对街停了一排车,那是预先安排好来接应的,如果狙击手失手,就要一拥而上跟石炎那伙人硬碰硬。赵慎奇只身逃了出来,上车

就算没事了。哪知道石炎何少培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谨慎许多,街的这一边埋伏下了几十号人手,一看到赵慎奇跳窗,就一齐冲

上来要活捉。对街接应的人有些毫不客气地开枪了,有些直拥过来掩护赵慎奇。

赵慎奇这时倒冷静得很,手上拿着枪见一个崩一个,一步不停地往对街跑,一直撑到了自己人的人墙里面。有个人赶着上来扶住

他,一叠声地问:“没受伤吧?没受伤吧?”

赵慎奇一看,这不是杜海是谁,心里也有些慌了,说:“海叔你怎么来了?这地方危险的很。”

杜海急急地说:“这件事情安排得还是不够好,毕竟是在人家的老巢,他们埋伏的人比我们的多,街口也被堵住了,咱们只能硬

冲出去。”

赵慎奇心里掠过一种莫名的阴影,他不想再看到身边亲近的人离开。

第72章

那天晚上从古行住着的小镇上出来,已经是深夜,赵慎奇郁闷之极,也许只有砸掉哪个百货公司里的所有玻璃橱窗才能让胸口轻

松一些吧。不过赵慎奇其实并不是暴力挂的人。他把车开到江边吹了很久的风,抽掉了半包烟,想着这个世界,这个人生,实在

是TMD一大堆发烂发臭的未分类垃圾。江上星星点点的,有些是灯塔的倒影,有些是过往的货船,时不时传过几声要死不活的汽

笛声,他就看着这些晃动的光影,直到天明。不想回自己的那个凄凉的家,无处可去,满脸狼狈地上了西滩岛。

他关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整天没有出去。宅子里的人看到他胡子拉碴黑着一张脸回来,都有些战战兢兢的,不敢去触霉头,却第

一时间通知了杜海。

杜海眼尖得很,只见一面就看出古行性格里的某种倔强,所以早已料定赵慎奇这次去必然会被一个硬钉子碰回来。到了这时,反

倒有点心疼赵慎奇,从小无往不利的一个人,头一回情场失意恐怕是沉重的打击。犹豫了大半天,还是决定去劝劝。

哪知进了赵慎奇的房间,却看到他一脸平静坐在窗边,手上夹着一根烟,桌子上一堆烟头。

赵慎奇似乎也早已料到他会来劝,看他进来,一点都不意外,慢慢抽口烟,突兀地说:“答应我之前提的计划,不然我就带着那

个小孩远走高飞,这一辈子再也不回这个烦人的城市。”

杜海没想到他竟然会讲出这么无赖的话,楞住足有三分钟。

原来古律死后,这一老一小都决定要彻底铲除石炎这一伙势力。在杜海,只是不能容忍石炎那危险的野心以及对毒贩的亲近之心

,赵宪城的去世与石炎没有直接联系,但他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服从赵慎奇的掌控;至于何少培,自然更是不除不能安泰的毒瘤

。而赵慎奇,只是单纯地要为古律报仇。在大问题上,杜海与赵慎奇从来没有分歧,这是因为杜海对赵慎奇的忠心。在细节上,

两个人的想法总是不尽相当,对待古行的态度是一例,对除掉石炎的方式的理解又是一例。杜海要赵慎奇广结外援,再逐步抑制

石炎手下的势力,直到最后把这伙人完全洗清;赵慎奇却觉得根本用不着费这些工夫,把石炎何少培引出来毙掉就完事。

赵慎奇在杜海的眼中一直是个识大体的好小孩,也之所以他一直顾惜着杜海的意愿,这一次却莫名其妙地胡闹起来,其中明显有

对杜海的逆反情绪。杜海自己也有两个儿子,明白小孩子叛逆起来根本听不进大人的那一套,而这个叛逆的孩子此刻也正好被恋

爱冲昏了头脑。于是杜海只能让步,让赵慎奇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做。本来答应了不干预这件事,可是看着赵慎奇只身犯险,无论

如何都放不下心,到了当天杜海还是赶了过去。

其实如果事情不顺,杜海去了大概也是于事无补。当下情形相当紧急,杜海就指令众人分路突围,让大部分人手去保护赵慎奇,

自己则上了另一辆车朝另一个方向去了。赵慎奇听到四周全是杂乱无章的枪声,回头看时,杜海坐的那辆车已经不知所踪。

第73章

那天晚上,店里生意比较清淡,于是刚过十点许老头儿就唤着古行打扫准备收工了。小吃店的门口营业过后总是油渍脏物满地,

许老头儿也是个爱干净的人,关店之前总让古行打了水洒上去污粉洗刷几遍。古行对这活计没意见,每天照做不爽。正拿着长柄

硬刷子卖力地刷着地,突然看到脚边投过来一个人影子。抬头一看,竟然是赵慎奇。

那天晚上的赵慎奇是古行从没见过的样,一改平日的风流潇洒,头发蓬乱,满脸疲惫,嘴唇干得裂了,一身衣服又是灰尘又是褶

皱,倒像是哪个流浪汉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赵慎奇站在那里,距离古行五六步路的地方,不再走过来。

古行心中震动,扔下手里的刷子奔过去,问:“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了?”一边说一边不自觉地抓住了赵慎奇的袖子。

赵慎奇皱着眉头好一会儿,似乎心中在犹豫什么,最后瞟了一眼古行的手。

只这么一眼,古行就惶然失措起来,讷讷地松开他的袖子,虽然很担心他,却也没有立场再说什么。

赵慎奇说:“原来你这么紧张我,那之前干嘛要跟我讲那些难听话?”那语调有气无力,大概累到了极点。

古行垂下双眼不敢再看他。

赵慎奇说:“我又要离开J城一阵子,这一次说不好是多久,但是我一定会回来的。临走了又总是惦记着你,前几天才答应了要

经常来看你的,哪知道转过身就要失言了。”

古行听到这话,很是诧异,不由自主地圆睁了一双眼睛看着他。

赵慎奇说:“海叔之前送你来这偏僻的小地方,因为我们计划好了要除掉帮里的一伙叛徒,他怕你会有危险,就把你藏到别人想

不到的地方。可是今天我们的行动失败了,我一时头脑发热,连累了海叔,连累了很多人。余冰拼了命保我逃出来,哪知道刚上

了高速车就抛锚了。我看到高速公路的路牌上写,下一个出口就是这个镇,就想着无论如何都要来看看你。哪知道路牌上写得轻

巧,一路走过来十几公里呢。不过,好歹还是走到了。”

古行的眼泪开始刷刷地往下掉,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含糊不清地问:“你到底怎么了?要到哪里去?”

赵慎奇说:“不用担心,我只是出去找一些朋友,帮助我回来,帮助我为所有的人报仇。”

古行哭得鼻气噎的,着急说:“你现在走着路能走到哪里去?先留下来歇歇,你要去哪里我去镇上买车票。”

赵慎奇呵呵地笑起来:“我这是在逃命呢,要是在这里再待一会儿,说不定连你也一起被人毙掉拉。我之所以会过来,就是想告

诉你,我一定会回来的,有什么事情,等到我回来再说,好吗?”

古行连连点头说:“好,好。”

赵慎奇转过身就往出镇的方向走了,古行自然忧心如焚,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走越远。

正在这个时候,背后有人说:“你稍微再等几分钟,我能送你走。”这个人自然就是李谨夏了。

古行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抓住赵慎奇,让他等等,看李谨夏有没有什么办法。

李谨夏跟赵慎奇点点头,示意说没问题。果然离开不多会就牵回来一辆摩托车,看那标志,多半是从警局偷出来的。

李谨夏说:“你不欠我什么,我是为了他。”赵慎奇苦笑,无可奈何地跟着他上车而去。

那是古行见到李谨夏的最后一面,李谨夏离开之前回头看了古行一眼,脸上带着跟平常一样的平淡温和的笑容。

第74章

两个男人绝尘而去,古行失魂落魄的站了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街上已经空无一人。走回去时许老头儿早关店了,店门

口刷得干干净净,轻轻推一下卷闸上的小门,没有锁,里面却是漆黑一片。

黑暗之中古行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几乎搞不清自己正身处何时何地。坐在阁楼里的那个小窗边,眼前反反复复的是各种各样杂

乱无章的画面,有小时候的家和父母,上学的时候的倔强不合群的哥哥,还有后来哥哥越变越妖异的样子,哥哥死后收养了自己

宠爱着自己的赵慎奇,以及温柔体贴的像奇迹一般的李谨夏。各种东西纷至沓来,重重叠叠,似乎完全超出的脑子能容纳的极限

了。

不知道身上到底是冷还是热,也不知道心里是急得快要发疯还是已经麻木了,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担心谁。如果赵慎奇有什么

不测,恐怕自己会痛不欲生;如果李谨夏为了这一趟而受了任何的损伤,自己更会寝食不安。李谨夏看自己的最后一眼有很多含

义,最明显的一重含义是一种纯粹的爱以及他对爱的憧憬。他的眼光在说,一切都没有关系,任何时候,他都能坚定地看清内心

的想法,他的心在坚定地爱着自己。而自己呢,却永远懦弱永远在逃避。

古行整晚不能入睡,大清早地就跑去警局,站在警局门口,不知道能找谁能问谁。那一天他心神不宁,那一天他没有见到平日里

天天见面的李谨夏。之后的每一天,也都是如此。他完全不在状态,神游天外没法干活,许老头没有骂他,因为许老头也注意到

李谨夏不再露脸。

时间过得越久,希望就越是渺茫。终于有一天,他辗转听到了消息,李谨夏是真的已经死了,就在那个晚上。警局给的说法是在

黑帮械斗中维持秩序时因公殉职。

古行完全绝望了,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再在乎赵慎奇的下落,只求时光能倒流,李谨夏能重新活过来,回到自己身边。自己原本就

欠了哥哥一条命,可那毕竟是自己的手足至亲,原本就与自己命运相连。可是李谨夏原本是与自己无关的一个人。如果自己没有

到这个镇上来,如果李谨夏没有遇见自己,那么他现在还是好端端地活着。

为什么自己这么软弱这么没用,只让自己身边的人跟着自己倒霉?到底怎么样才能战胜这冷酷无情的命运?

他越是自怨自艾,越是不知所措,也许砸掉了许老头很多盘子吧,说不定还找错了很多零钱。可是许老头都没有再骂他。

哥哥的生命终止在上一个秋天,李谨夏的生命终止在这一个夏天。一个普通人死了之后,就几乎再也无迹可循,只在周围的人心

中留下了或深或浅的伤痛。而为他们伤痛的人也会有死去的一天,于是终究风过无痕。

夏天很快过去,连J城的风也带上了透骨的凉。许老头收掉了凉席,换上了蓬蓬软软的被褥,因为唐钧很久不来,还给古行买了

几件秋天的衣服。古行躺在新铺的床上,盖上暖和的被子,体会着许老头对自己的好,又是心酸。不论死去的人遭遇过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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