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后他不自在地向她们搭腔几句，但没料到那两个女人会把话题停在他身上。

其中一名贵妇撩起他的头发，「你的头发好漂亮喔！是怎么保养的？」滑润的触感让她爱不释手。

少喷点化学药剂在头发上，就是最好的保养。盯着她一头硬胶，罗伊不禁为那些头发感到可怜。

「连皮肤都这么好，我看我们做女人的都没他这么美了。」另一名贵妇冷不防的摸他脸颊，摸完脸颊又朝着他的一双手进攻。

两个女人不停的吃他豆腐，让他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赶紧拉了吉尔，「对不起我们有点事先失陪了。」

好不容易摆脱那两个女人，罗伊躲在布幔旁喝着果汁。

他身旁的人猛然一笑，消遣他，「我看在过不久就会有男人来搭讪了。」

「别闹了！。」罗伊白了他一眼，「你不是说跟萧先生有约，他身边现在好像没人。」

眼见环绕在萧仁雄身边的宾客逐渐散去，吉尔立刻走上前，伸出右手用中文向他祝贺：「生日快乐，萧先生。」

萧仁雄也礼貌性的回握对方，但他对眼前的外国人没有印象，「请问你是？」

罗伊知道上司的中文不甚佳，他主动扮演起翻译的角色。「萧先生您好，这位是安柏建筑事务所的总经理吉尔·范伦铁诺，我是他的旗下设计师罗伊。」

听到安柏建设，萧仁雄眼眸发出异常的光芒，「第一次见面您好，范伦铁诺总经理，很不好意思这次麻烦您亲自来台湾。」他挥手招来服务生，将托盘上的香槟递给吉尔与罗伊。

吉尔客气的回应：「不会，你提出邀请我很感兴趣。」这是进攻亚洲市场最好的开端。

萧仁雄一脸相当的愉悦，「有贵公司的加入，这次的建设案我很期待。」虽然台湾的技术不输国外，但他抱持着「有竞争才会有进步空间。」的心态。

「我也很期待能当地的设计师互相交流。」吉尔也是这么想。

「有请今天的寿星萧先生上台切蛋糕。」这时有人拿麦克风广播。

萧仁雄多少想尽一些主人的本分，他挥手又将服务生招来，「这两位是我的贵宾，请好好招待他们。」他带着歉意向他们点个头，「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一下，段期间请尽情享用佳肴美酒。」

「不必在意，今天的日子本来就不适合谈生意，你快上台去吧。」

「那我们提案会议上见了。」萧仁雄随即走向舞台。

萧仁雄一离去，罗伊忍不住满腔的好奇，「这次新案子跟他有关吧，内容是什么？」有钱的投资者，加上国内第一大的建设公司，这个案子一定充满挑战。

吉尔满脸笑意，「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现在就让我们好好享受这短暂的宁静吧！」他眼中闪过一丝诡诈，拿了第二杯香槟向罗伊乾杯，玻璃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暗示接下来好戏才要登场。

第七章：吉尔之乱

单凭一身银灰色西装背影，罗桀就知道那个人是罗伊，一起生活了二十二年，罗伊的身影早己深深刻在他的脑中。

第一眼见到罗伊时，他是襁褓中的婴儿，肥肥嫩嫩的小手总是不时塞进嘴里，弄得满嘴都是黏答答的唾液，圆圆的眼珠子不停地飘来飘去，似乎对眼前这个花花世界很感兴趣。

「咕……」罗伊伸起沾满唾液的小手，在他面前挥舞着。

他伸出食指到他手边，小小的手掌立刻准确地把他的指头紧紧握住，强而有力的力道令他吓了一大跳，赶紧甩开手，湿湿热热的触感还残留在手指上，他微微的皱着脸。

「罗桀，他是你的弟弟喔。」

妈妈说眼前的小婴儿是他的弟弟，对「弟弟」这两个字感到陌生的他，只是默默盯着婴儿床里的人，脸上没显露出喜悦的神情。

五岁时他曾经询问母亲：「妈妈你为什么要生弟弟？」在弟弟出生以前，妈妈是他一个人的，但弟弟出生后就一直跟他抢妈妈，他觉得妈妈好像只爱弟弟而不爱他了。

知道儿子内心里的不安，素兰安抚他，「因为妈妈怕你一人会很孤单，所以才决定生个弟弟来陪你，弟弟可以陪伴你一辈子。」

一辈子？

妈妈又说了一个他没听过的词，「一辈子是多久？」

素兰思考着要如何解释给儿子听，突然她灵光一闪，「就是等到你变成像阿公那样，头发都白的时候。」她想儿子应该能理解。

「我不要。」罗桀激烈地摇头。

没料到儿子会有这样的反应，素兰好奇的问：「为什么？」

望了一眼熟睡中的罗伊，他噘起嘴，开始跟妈妈抱怨，「因为罗伊很爱哭，又像个跟屁虫，我走到哪，他就跟到哪，好烦喔！」

素兰浅浅一笑，「小伊现在还小，等他长大后他就不会黏你了，不过在他长大这段期间，你要当个好哥哥，好好的保护他，好不好？」

罗桀犹豫许久才点头，「好。」虽然他不想当一个好哥哥，不过保护人好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那我们打勾勾喔！」素兰伸出小指。

「恩！」他伸出小指勾住妈妈的手指。

妈妈当时说的话，一点都没说错，长大成人的罗伊的确不黏自己了，听他「哥哥。」、「哥哥。」那样喊叫自己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

现在除了那副身影是他所熟悉的外，罗伊已变成一位独立自主的成熟男人。

或许就像罗伊昨晚所说的，他已经是个大人，他会自己保护自己，但自己仍放不下与妈妈之间的约定。

凝视着罗伊的侧脸，罗桀满心疑惑他怎会出现在这个场合？其实若没有发生昨晚那个件事，自己本也有意邀请他参加这个生日宴会。

观望了一会，见罗伊仍一人默默待在角落饮酒，他迈开双脚朝他而去，不过步行不到五步他便止住脚步。

一位男子靠近罗伊，与罗伊交谈甚欢，见到那位男子的面孔后，他感到一股火热之气瞬间冲至他的脑门。

罗伊竟然说谎骗他！！此刻愤怒与不解在他心中交织着，他的理智又来到失控边缘。

「怎么了？看你脸色不太好。」身为罗桀今晚的女伴，珍熙靠在他耳边关切的问。

今天一早来公司就见他不太对劲，时而蹙眉，时而沉闷不语的，一副有心事的模样。

她想：弟弟的事应该不至于让他挂心到无法工作，那么到底是什么事让他如此失常？

罗桀扯动嘴角：「我看到罗伊了。」

「罗伊？」珍熙神情有些惊异。

她挑动眉尾，随着他的目光一望，顿时豁然开朗，「那要不要去找他们？」」罗桀对弟弟的占有欲还真超乎她的想像。

「不，等他当单独一人时，我在去找他。」罗桀将那股愤怒压制住，张着一对酷冷、如极地寒冰似的眼眸盯着那两人。

「随便你。」望着罗桀一脸阴沉，她有预感等会一定有事发生。

＊＊＊＊＊＊

待在布幔旁约有半小时了，罗伊意兴阑珊的打哈欠，浅尝一口香槟，他突然想起今天来的目的，「吉尔，你不是要告诉我昨天那句话的意思？」

自己照他的意思来了，不过待这么久了，始终没见他开口提及此事，他该不会只是想吓唬自己吧！

「不要急，等一会我就会告诉你了。」

吉尔朝着生日会场巡视一圈，搜寻到他的目标后，将手上的香槟杯递给服务生，转头向罗伊告知一句：「我去外头抽一下烟。」

请便！罗伊以目示意。

开启厚重的玻璃门，一阵燥热的风朝着吉尔迎面而来，他站立观望夜景，等待那人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他不禁佩服那男人的耐心，他自认自己看人一向很准，不过现在他有点担心会不会是他失算了？

「你好！」

低沉的嗓音自后方传来，他扬起笑容。

吉尔回身，一对碧蓝双眼对上声音的主人，礼貌性的回应：「你好！」随后他一副旁若无人，将指尖香烟点燃，吞云吐雾一番。

罗桀走到他身旁，将身子倚靠着阳台护栏，沉默地喝着香槟，与他一同加入观望夜景的行列。

双方沉寂了片刻，没有指名道姓的问句，倏忽划破空气中的宁静，「一个人？」

而这当下只有他们两人，吉尔自然而然的回应：「不，跟别人来的。」他抽着香烟，目光依旧停留在眼前的璀璨夜景。

「是跟罗伊一起来的？」罗桀明知故问。

吉尔终于正视他，微微笑着，「恩。」瞧这男人小心翼翼的套问自己，看来罗伊应该没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关系。

这样也好，那么自己就能随心所欲的试探他。

罗桀直接了当的问：「你们是什么关系？」两人看起来像朋友，但互动又有些亲密，不过让他最在意的是，罗伊竟会为了眼前的男人而说谎骗自己。

吉尔扬眉，故意给他难堪，「不好意思，我好像没必要回答你这个问题。」

罗桀轻笑，「身为他的哥哥，我有权利知道他的交友情形。」

这回换吉尔轻笑，他将香烟弹落。

这男人该不会就是ACG界里所说的「弟控」，倘若是的话，那么他就朝着这点来大做文章吧！

「就算你是他哥哥，你也未免管太多了。」

这句话对罗桀没半点杀伤力，因为他从罗伊的爱慕者口中听过数十次了。

「罗伊的外型时常会替他招惹来一些心怀不轨的人，我是在意他的安危，所以才会这么做的。」不能说他多管闲事，他的出发点是「护弟心切」。

吉尔哼笑一声，还真是个冠冕堂皇的藉口！难道他不知道这种自以为是的关心对罗伊来说是种折磨吗？

「如果我也对他居心不良呢？」

罗桀面色一沉，严峻的警告他，「那我会不惜使用暴力，也要让你离他远一点。」

闻言，吉尔付之一笑。

同一时间待在原地等待吉尔的罗伊，有点不耐烦的抠着指尖，「抽个烟需要那么久吗」他窃窃自语着。

想不到方才吉尔的一句玩笑话，竟然一语成谶，现在他身旁正有一位男人用着猥亵的眼神侵犯他。

「请问……」男人展开行动。

罗伊一个回身避不相见。

男人又靠向前，「你好！」

罗伊使出他的武器，嫣然一笑，「不好意思，可以借过一下吗？」此处不宜久留，他得赶快知会吉尔一声。

男人憨笑着，「好……」让出走道给罗伊。

罗伊快步朝着会场内唯一的户外阳台而去，他推开玻璃门，「吉尔，我想离……」察觉到阳台有另一个人的存在，他立刻止住话，映入眼帘的先是罗桀的面孔，再来才是吉尔的背影，两人之间的气氛非常凝重。

桀怎会在这出现？他有些受惊。

罗桀双手环胸，一脸怏怏不悦的，「吉尔？小伊，原来你认识这个人阿！」

一句话让罗伊流了满身冷汗，惨了！罗桀最讨厌人骗他。他内心一紧张，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从罗桀话中听出端倪，吉尔来到罗伊身边，一手环住他的肩，「罗伊，你为什么要跟你哥说我们不认识，难道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们的关系吗？」

见罗桀嘴唇抿成一条线，罗伊知道他正气得冒火，他用手肘撞击吉尔的腹部，警告吉尔别在煽风点火了。

吉尔一脸挑衅的望着罗桀，「罗先生，你不是很想知道答案吗？这就是答案。」他缓缓抬起罗伊的下颚，亲吻他的唇。

突如其来的一吻，让罗伊有如被闪电击中般脑袋一片空白，并毫无反抗的任由他亲吻。

罗桀感觉自己肾上腺素激升到要爆炸了，他将罗伊一把拉开，朝着吉尔脸颊猛力一挥，「混帐！」

天阿！罗桀竟然揍了自己上司一拳，见到吉尔嘴唇涌出鲜血，罗伊立刻冲到他身边，「吉尔，你没事吧！」

但望着吉尔一脸看好戏的模样，罗伊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自己被他摆了一道。

「吉尔，记得我说过的话，下次我可没那么简单放过你。」罗桀再次警告他。

不畏惧罗桀的锐利眼神，吉尔冷笑着回应：「见到这个情形，你还认为那是我单方向骚扰罗伊吗？你实在是太不了解罗伊了，你有没有想过他有一天会喜欢上……」

「吉尔，我拜托你别说了！」罗伊出声制止，别让我的坚强在这里崩溃好吗？他用眼神哀恳他。

吉尔叹了一口气。

观察到这两人的神情互动，罗桀质问：「为什么不让他说完？」其实他大概能猜到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不过罗伊的反应却让他觉得事有蹊跷。

罗伊回应：「我们别在这里争吵好吗？桀，你想知道什么，回去后我会解释给你听。」好不容易摆平吉尔这个麻烦，现在只剩下消弭罗桀的怒火。

罗桀静静盯着罗伊，相信他会解释一切，「那我们现在就回去。」一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回自己身旁。

罗伊轻轻「恩。」一声。

我先走了。他用唇语向吉尔道别。

吉尔也用唇语回应：祝你好运！

他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

第八章：试探（一）

在返家的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罗伊看得出罗桀正强忍着波涛汹涌般的怒火。

一股肃穆之气凝结在眉心，那对总是柔和凝视他的双眸，此刻垄罩着黑暗、危险的气息，深邃得像个巨大的黑洞，尽管充满诱惑，但一接近就会粉身碎骨。

罗伊双手紧握，凝视着车窗外的景色，可惜车速过快，闪烁霓虹在他眼中停留不到一秒便飞逝而过，有看等于没看。

二十分钟的车程对他来说有如一世纪之久，将不安与恐惧全都压缩在不到一个手掌大的心房里，他尽量不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

他思索着等会要如何面对罗桀的质问，不过他很清楚不论自己再如何解释，吉尔的那句话，已经将他不为人知的隐私摆上台面。

将车子停放在室内停车场后，两人一前一后步入电梯，窄小的密闭空间内充斥着紧张的氛围。

即使背对着罗桀，罗伊仍可感受到一道冷冽的视线，穿透他的衣服，锐利的刺进他的心脏。

才一关上家门罗桀便一脸阴沉地质问：「你们是那种关系吗？」人说「眼见为凭」，不过他想当面听罗伊亲口承认。

罗伊低头换上地板拖鞋，不发一语与他擦肩而过，朝着自己的卧房而去。

罗桀一个箭步抓住他，一脸怒气冲冲的，「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刚刚在饭店里，你不是说会解释给我听，难道你是在骗我。」罗伊很明显的是在逃避他，他的大脑自动的把这个行为与「说谎」连结在一起。

被牵制住的手腕正发出强烈刺痛，逼得罗伊不得不转身面对罗桀，「你认为两个男人亲吻还能是什么关系？」他装傻的反问。

罗桀蹙眉而道：「你跟他是恋人？」会用疑问句来问罗伊，是因为他还不愿接受这个事实，倘若罗伊否认，他会选择相信他。

罗伊终于明白吉尔精心安排这场戏码，其实是为了要「试探」罗桀。

老实说见到罗桀为他动粗，他心中涌起了一丝希望，不禁将罗桀的举动解读为是吃醋。

这个希望也让他决定为自己冒险一次，「如果我的答案是是呢？」明知说出这句话后，他得承担极大风险，他却不后悔。

听见罗伊变相的肯定，罗桀相当震愕，他松开手，「我无法接受，我要你马上跟他分手。」

看见他眼中的鄙视，让罗伊有股豁出去的冲动，「我都二十七岁了，我想跟谁交往应该不需经过你同意。」

罗桀试着与他沟通，「我是你哥哥我有责任管教你，你别再跟那个人来往了。」伦理道德驱使，他无法认同罗伊的性向，他认为罗伊一定是受到美式思想的洗脑，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违逆他。

「就算和他分手，我喜欢男人是事实不会变的。」罗伊神情非常坚定。

看来吉尔这次猜错了，罗桀对他只是出自于亲情的关爱，并没任何其他的情愫在，更别说是爱情了。

罗桀表情一沉发怒，「你是疯了吗？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个女人，为什么你要偏偏要喜欢上男人？」

我是疯了没错，竟然会爱上自己的哥哥。罗伊戚然变容。

他凝视着罗桀，露出苦涩的笑容，「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爱那个人，所以你就别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