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现在他的古琴也坏了，没有琴，他什么也不会，自然帮不了他的忙了。

47.爱和担当

一阵寂静，凌枫双目眺望远方，嘴唇紧闭，未出一语。

邱羽心口越发苦涩，他不知道现在自己该说什么。本以为两人心意相通，就可以生死相随，执手白头。可是他忘了人世间还有一

种叫责任的东西，他相信凌枫可以为了他舍弃生命，可是却不能舍弃责任。他天性轻狂，可也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怎么可能舍弃

身上的重任而随他归隐山林，自己过着潇洒的日子，留下他那群还处在水深火热中的兄弟。

他知晓自己是爱着他的，可现在却无端地生出一些恐惧来。不是不爱了，而是不敢爱。那个人身份太大，那个人的职责很多，可

自己只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凌枫或许可以给自己荣华富贵，可以给自己地位权势，甚至他的命也可给自己，却惟独给不了自己

想要的平淡。他原以为他们的爱可以克服一切，现在看来，却惟独过不去责任这个鸿沟。

凌枫双目仍然眺望着远方，脸上一片平静，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邱羽望着他，心头泛起苦涩，这人从刚才起就一直没说

话了。可是此时此刻，他迫切希望凌枫能够说些什么，就算是甜言蜜语的谎话也好。他知道凌枫不愿欺骗自己，可是用好话来哄

哄自己也好过这昭示着坦诚的沉默。

这里的空气都仿佛静止了一般，邱羽也望向远方，脑袋里一团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一向好动的灵猴也乖乖的趴在邱羽的肩

膀上，等待着有谁来打破这死一般的寂静。

那些蝙蝠早就飞出去了，此时就剩下两人一猴站在地道里。太阳下山了，余晖照在水面上反射了过来，此时的景色看起来无比的

谐和美丽，可是却不知道这美丽的表象下面隐藏了多少危险和浓郁的伤痛。

此时如果邱羽能够像往常一样略微低下头，就能看到凌枫衣摆下的双手在微微地颤抖着。可是现在他的背脊挺得笔直，头高高的

仰着，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让别人看到他脸上的悲伤和难过。

他爱凌枫，他想和他在一起，他努力的让自己变强，为的就是能够终有一天和他齐头并进，能够配得上他。却不想自己努力这么

久，才突然发现，就算自己再如何努力也是不够的，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如何去追求那一个平衡的支点。

“你走啊，反正带着我也是个拖累！”

邱羽忍不住叫了起来，他承认自己在赌气，一直以来，那人都没有这样沉闷的对着自己。眼前是凌枫意气风发的样子，是他自信

满满的样子，是他在李府时死皮赖脸的缠着自己的样子，甚至连他之前对他生气怒吼的样子都一清二楚，却独独少了这时对待自

己的默不吭声。

他宁肯那人对着对自己横眉竖眼，甚至乱吼乱叫说他不体谅他的苦衷也行。只要说出来，他们就会想办法去解决，因为他想跟那

人在一起的心，比什么都重要！

可是现在他却默不吭声，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默认了么，默认他们之间横亘着的鸿沟难以跨越，想着他们要在一起是那么的艰

难，想着他们彼此不同的梦想，于是觉得累了，疲倦了，想要退缩了！

凌枫仍然无动于衷的站在那里，眉头略微的皱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着他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一股夹杂着悲伤、酸涩和愤

恨的怒火烧上心头，并且在他的胸口越烧越旺。指尖渐渐地发抖，难道，刚才只有他一人在唱着独角戏么？

心脏突然像是被掏空一样，从未有过的感觉袭上心头，一直以为自己拥有了的东西却远离自己而去了。

邱羽上前一步，走到了凌枫的前方，眼眶已经发红，控制不住声音的大小凭着本能叫了出来：“走啊，你怎么还不走？”

水面上传来一阵风，邱羽身形单薄，再加上情绪异常激动，整个人摇摇晃晃的，看起来像是要掉下水里去了。

“小心！”

拉着邱羽退后，凌枫终于开口说话了。可是那句话却让邱羽整个人像是在冬日里被泼了一盆凉水，从头凉到脚。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现在已是夏日，可是邱羽仍然感觉身处寒地，一股冷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身体瑟瑟发抖。慢慢蹲下身，把头埋进两膝之间，他

低声哭泣起来。那人，那人最终离他而去，不要他了嘛！

灵猴站在邱羽肩上，头四下摇晃，眼珠咕噜噜地乱转。终于一跳跳到邱羽两膝上，两只前爪不断地拍着，口里“支支吾吾”个不

停。

邱羽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见那灵猴神情悲戚中又带着一丝焦急，这动物一向通人性，连它也来怜悯自己了么？

一把把白猴抱到胸口上，泪珠不断地从眼眶里滴落出来，沾湿了灵猴雪白的毛发。邱羽不断地圈紧自己的手臂，仿佛这样就可以

汲取一点温暖。

灵猴不断地挥舞着四肢，一张小脸皱成一团，脸上涨得通红，埋进邱羽胸口的脑袋不断地晃动着，再不放开它，它就快要窒息而

死了！！！

“唔唔唔。”

嘴巴里含糊不清的哼着，灵猴希望能把邱羽的思维唤醒。可是耳朵边的毛发也被泪水沾湿了，周围并没有发出低泣声，显然邱羽

正在无声地流着眼泪。

“白猴，我被扔下了。”

声音中带着哽咽，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邱羽的眼泪感染了，带上了些微的湿意。邱羽的声音也湿润润的，他自嘲般的轻笑了一声

，又道：“我原本以为，两人只要心意相通，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就算有再大的困难，都可以跨越，可是……”

声音又渐渐哽咽了，灵猴雪白的毛发上又沾上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原本晃动着的四肢也停了下来，灵猴静静地躺在邱羽的怀里吸

走他身上的冷意，用毛发来温暖他。

突然它又剧烈地挣扎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口里的哼叫声越发的响亮。

“恩？”

邱羽终于被灵猴强烈的挣扎拉回了注意力，把灵猴放在地上，眼睛看着它，可是脸上仍然一片迷茫，仿佛还在神游太空。

灵猴在邱羽面前蹬了两脚，看他仍然没有反应，上前就用两只前爪拍打着邱羽如凝脂般的脸。

感觉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邱羽的三魂七魄终于归位了。看着灵猴的眼睛里也充满了询问的意思。

灵猴连忙跑到凌枫之前站立的地方，学着他原来眺望前方的神态，再跑回邱羽身边，用前爪摸了摸他顺滑的黑发，最后趴在他耳

边“支支吾吾”了几声。

邱羽转头看着灵猴，眼神里还是充满着不解。灵猴忍不住对着他嚎叫了几声，脸上全是焦急的表情。

“你是说要我乖乖地在这里等他回来，他并不是不要我了，他还会回来的，是嘛？”

邱羽小声地试探性地问出。

看到灵猴迫切地点着头，邱羽唇边不禁溢出一丝苦笑。他知道这白猴是个神奇的物种，不仅通人性，还善解人意，并且对危险的

感知能力也很好，可是这种事情它又怎么会知道，就算再怎么心思敏捷，也不可能知晓他人的心意。何况那人心里的想法，连他

也是不知道的。

再次把灵猴抱进怀里，邱羽低声说道：“恩，我知道，我等的。”

就算灵猴不说，他也会等，就因为那人临走时说的那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他就可以死心塌地的站在这里等到天荒地老。有些

事情只需要他一个人的坚持就可以无怨无悔了。

灵猴听到他这般说，也安心地待在他怀里等着凌枫的出现。

48.疼惜

“咳咳咳。”

不知是不是因为坐在水边着了凉，邱羽感觉喉咙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头也昏昏沉沉的，咳了几声之后神智更加不清了，迷迷糊糊

的就想要睡去。

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连余晖也消失殆尽。潮水一阵一阵的打过来，邱羽感觉袍角已经被水沾湿了，抱着灵猴往后退了退，紧了

紧手臂就沉沉地睡去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身体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人的臂膀强健有力，却小心地抱着自己，像在呵护着一件易碎品一样。耳

边传来那人胸膛里心脏沉稳有力的跳动声，邱羽把脸往他怀里蹭了蹭，一阵暖意上涌，蜷缩着的身体也舒展了开来，嘴角不觉溢

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搭在自己的头上，不用想也知道是灵猴的，那猴子趴在自己耳边“支支”地叫着，声音里透着无限的欢快和得

意，好像是在炫耀自己的神机妙算。

邱羽的嘴越咧越开，周身的空气都散发着甜丝丝的味道。他睁开困顿的眼睛，一眼看尽了凌枫透着温和的脸。

“醒了？”

此时四目相对，邱羽心中满是温情，周围的空气也静止不动了。月亮升起，月光照在邱羽脸上一片祥和，他对着凌枫浅浅一笑，

“回来了？”

把脸埋进凌枫的胸膛，邱羽感觉整个人从身到心都是暖的。双手围住他的脖颈，想象着如果能就这样到天荒地老该有多好。

凌枫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邱羽脸上一片绯红，还未开口，就突然感觉身体失重。原本紧紧抱住自己的双臂松开了，他轰的掉

在地上。地上阴寒湿冷，脑袋还未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眼前的凌枫就消失了。邱羽惊慌地叫了出声。

“啊！”

大叫着醒了过来，底下仍然是湿的，衣袍湿了大半，浑身冰冷，怀里的灵猴缩成一团窝在他胸口睡着了。邱羽感觉心口一阵阵的

发疼，刚才的那些是梦么？

抬头看向外面，太阳已经完全下山了，连余晖也不剩下。可是因为是夏天，天空还是一片光亮，幸好夜晚还没有来，否则就算有

月光，这里也会漆黑一片。况且又湿又潮的，别说邱羽体弱，就算是个正常人也会受不了。

凌枫仍然没有回来，微微低下头，腮边挂着两行清泪。心已经酸疼的发胀了，可是仍然只是抱紧了双臂，想借此保存些剩余的体

温，他要坚持着最后一刻等凌枫回来。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个地方有多危险。这水底下有着什么东西他不知道，可是一定不好对付。先不说他不谙水性，况且古琴

又不在身边，如果他一人下水恐怕会死的连个骨头都不剩，还不如留在此地等候，就算凌枫不回来找自己，也还能留个全尸。

一想到那人有可能不会再回来，邱羽又想哭了，眼眶通红，却偏偏忍着不让眼泪掉出来。他其实从心底相信凌枫不会扔下他不管

的，可是又忍不住担心，想着那人会不会对自己烦了倦了，毕竟他没什么用，好像只能当他的包袱。

他知道之前自己不应该发脾气的，可是他就是有那么一个微小的梦想，能和心爱的人隐居田园白头偕老。那人就是凌枫，也只能

是凌枫，如果没有那人，还谈什么实现梦想。

他不愿承认刚才自己是心口不一，嘴上叫着要那人走，其实是希望那人留下来的。就算再怎么危机重重又怎么样，只要能和那人

呆在一起，就算是下地狱也是去天堂。他承认他是任性了，只是耍了个愿望不能实现的任性，可是就连这个，也不能成全和包容

么？

越想越伤心，忍不住低声抽噎起来。

“你这个烂人！！！”

心里痛恨了千万遍，终于出声骂了一句。

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了一声叹息，可是邱羽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只顾着埋头哭泣，也不管那泪水沾湿了怀中灵猴的毛发。

“好，我是烂人，随便小羽你怎么处置。”

“嗯？”

听到了熟悉中的声音，邱羽抬起头，看到了一张温和明亮的脸。泪眼朦胧，脑袋还没有转过来，身体先做出了反应。死命的抱住

凌枫，双手紧紧地捆在他身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就怕他像刚才的梦境一样突然消失了。

“你回来了，不会再消失了？”

声音哽咽，把头埋进凌枫的胸膛，眼睛死命地闭着不肯睁开，生怕一睁眼这眼前的景象就会消失。

凌枫抚摸着邱羽柔顺的头发，看着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双眼冒星的灵猴一阵好笑。虽然听不懂邱羽口中的“消失”是怎么一回事，

但还是温声安慰道：“傻瓜，我怎么会扔下你不管呢？”

听着耳边沉稳的心跳声，邱羽抬起头来狠狠地盯着凌枫，然后伸手往他手臂上死命的掐了一下。

“啊！”

凌枫吃痛，却又舍不得放下手中的人儿，只能委屈着一张脸看着他家的宝贝。

听到意想之中痛苦的嚎叫声，邱羽才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还跟他装委屈，之前的账他还没跟他算呢！

还好，这一切都不是梦了。

“你这是怎么了？”

凌枫沾了一滴邱羽眼角未干的泪珠，又说道：“哭得像个泪人儿！”

“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说到这个邱羽的身体又是一阵颤抖，显然之前发生的事情把他吓得不轻。又想到那人走之前一直沉默着不搭理自己，最后还一走

了之，一股火就从心里冒了出来。

“你这恶人，我要你走，你还就真走了。”

一只手又掐上了凌枫的手臂，想到刚才他吃痛的表情，知道那人不会闪躲，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了他，只是轻轻地作势掐了一下。

“啊！”

凌枫也配合着邱羽的动作惨叫一声，可是双臂却更加的收紧，眼前的人儿越发的贴近他的胸膛。

“傻瓜，我没走呢！”

“你还没走，那你刚才是去哪了？”

这人平时做事只凭自己的喜好，可是这次却这般听话，他要他走就一走了之了。他只不过发了个脾气，小小的任性了一下，有这

么受不了么？

“你这还不叫走？我只是说了一句，我只是希望和你归隐田园而已，这有什么错，你还就不搭理我了！”

邱羽声声质问，把头偏向一边，偏偏就是不肯看着凌枫。

凌枫把邱羽的脑袋转了过来要他正视着自己，脸上笑得神秘，嘴上却是一字一句的对他说：“我这是去探路了！”

“探路？”

“嗯，要不然我可不敢贸然带你下水，水下有什么连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带你去冒险。”

邱羽这才真正地笑了出来，既然不是要扔下自己，那就比什么都好。只是那人这般的傻，自己一人下去，若要是碰上了什么不测

他可怎么办？就算是要死的话，他也要和凌枫死在一起，被那些动物吞噬了骨肉也好过自己一人孤零零地在上面等死。虽然保全

了尸体，但是却没有自己心爱的人陪在身边。

“枫，就算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我也希望在死之前能够一直牵着你的手。”

这个世上有谁不愿在死之前心爱的人一直伴在自己身旁，最后看上一眼，深深地烙进心底，就是来生他们寻找对方的信物。

“笨啊，我们一定会白头偕老安享晚年的。”

凌枫敲了敲邱羽的脑袋，也不知道这个小东西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今天竟说些死啊死的。

邱羽的手紧紧地圈住凌枫的腰，他不管以后会怎么样，他也不去想凌枫所要背负的责任。只要这一刻他们在一起就够了，只要他

们能执手相伴，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感觉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蹭着自己的脚，邱羽低头一看，原来那灵猴也清醒了过来。此时双眼圆睁，正怒视着自己，好像在控

诉他刚才一激动就把它抛下的恶行。

邱羽却一把抱起那灵猴，也不管他如何抵抗，硬是在它皱巴巴的小脸上印上一个香吻。充满笑意的眼睛对视着灵猴怒视中的圆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