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冷汗就这么冒了出来,他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在阁楼的?又是什么时候潜入的,为什么自己一点都没有发现?不说什
么,就敌我关系而言,后背完全暴露在自己未知的敌人眼前代表什么?
他现在是环抱上来阻止自己的射击,这点时间,他绝对来得及举起枪给自己一枪。
后怕的恐惧已经打乱了狄耶罗的思考,下一步应该这么做已经完全想不出来,楼下,女人撕心裂肺般的痛叫声更让他晕眩。
没有放开自己,幂恪反而更用力把自己揉进他的身体。声音是贴着耳朵传来的,镇静地不想刚阻止了一个杀手朝自己的妻儿射击
。是的,如果自己没有猜错的话,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幂恪的妻子,而他的肚子里,则是他的孩子。
“你为什么在这里?”
不是你刚才在干什么,拿着枪要干嘛,而是你为什么在这里,狄耶罗觉得好笑,这男人对自己要杀害他妻儿的举动表现得太镇定
,仿佛自己只是在和他开玩笑。
下面的痛吟越来越厉害,终于佣人将一个医生模样的人带了过来,热水,毛巾,还有一些必备的工具,医生看了一眼孕妇,焦急
地跑过去,大叫着,赶紧,要生了!
下面越热闹,就显得上面越沉默,狄耶罗没有回答幂恪的问题,幂恪也没再追问什么,就这么紧紧抱着他,用上了劲儿,想要阻
止怀里人的任何动作。
加上幂恪,一共10人,狄耶罗猛地开始反击,手肘极快地速度向后捅去,出其不意,幂恪硬承受了这一击,然而,这并不能给狄
耶罗带来任何上风,随之而来的近身肉搏,是他第一次,彻底用上了所有的本事在反抗。
知道实力有差,甚至这个差还非常悬殊,但要来硬的,狄耶罗并不是一点点机会都没有。带着一股子不知道哪里腾起的怒意,狄
耶罗和幂恪在小范围内扭打起来,每一招都很致命,幂恪的眉头越皱越紧,也同样是用上了十足的蛮力才将狄耶罗狠狠砸在了地
上,用上全身的力气才擒住了他。
脑震荡是必然的了,脑袋被撞了好几下,肋骨处的疼痛也告诉狄耶罗,骨头是必然有裂缝了,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在反抗,幂恪
再次狠狠将他的脑袋砸在地上,狄耶罗晕眩得更厉害了,以至于之后的一切,都和梦境一般不真实。
“不是你想的那样!”压在自己身上的幂恪,皱着眉头的样子不真实,他说的话也不真切,脑子钝痛地厉害。
你妈的,我想的是怎样?我只是要执行任务而已!
想要大吼,但狄耶罗却已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吼出来,唇被狠狠吻住的时候,狄耶罗清晰地知道,自己用力咬了回去,充溢口腔
的血腥味更让他晕眩,耳边婴儿划破夜空般的啼哭,更显得那么不真实。
然而,这一切,只是这场噩梦开始的前序。
29(上)
如果要说有比眼神交流更进一步的,无法掩饰的交流,那就是接吻。无论你是上半身思考,还是下半身思考,一旦变成了唇舌交
流,喜欢就是喜欢,爱欲就是爱欲,疼惜就是疼惜,很难掩饰。所以,纯技巧性的接吻和是否带有感情的接吻,是无法欺骗自己
以及另一个人的。
当狄耶罗终于冷静下来,注意力被那缠绵的吻吸引时,那早已经熟悉了的舌头开始本能地回应,浑身都痛,似乎碰上这个男人,
自己一直都在受伤,滚他妈的任务,滚他妈的妻儿,有什么东西仿佛要涌出眼眶,这是狄耶罗从来不曾有过的感受,如此地失控
。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遥远,欢笑声说话声都变得遥远,手臂情不自禁地环绕在幂恪的身上,仿佛怎么都不愿意放开,那是他的肩膀
,他的背,他的发梢,他的温度。
为什么会如此沉溺,如此贪恋于这个男人?
浓密的吻怎么都不愿意分开,这就像是一个不愿醒来的美梦,正因为知道是梦,所以才会放纵自己。
枪声响起的时候,是连续而又干脆的,短短一秒,转瞬即逝,但即使再短,还是无法用幻听来解释。猛地被拉开,两人的表情同
样精彩,这是狄耶罗第一次看到幂恪如此震惊的表情,当然,狄耶罗相信自己的表情一定也不亚于此。
跳起来想要跟上幂恪冲下楼的速度,但肋骨的断裂让狄耶罗走一步都要喘上好几下,咬着牙关,拼命走到下面的房间,果然,所
有人都在瞬间被杀害了,鲜红的血液流满了一地,幂恪正抱着瑞娜的尸体,紧张地呼唤着。
“瑞娜,别放弃,你不能睡,醒醒,溟羽思柯马上就到了,瑞娜!”
“恪,孩子,孩子,我们的……孩子……”瑞娜边说边吐血泡,支持不了多久。接过瑞娜怀里保护得很好的孩子,幂恪看了眼,
紧紧抱在怀里。
“放心,我们的孩子没事。”那样镇定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瑞娜笑了一下,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从婴儿无声的状态以及幂恪迟迟没有下一个动作的样子,不难猜出,孩子,早就已经死了。
幂恪就这么抱着瑞娜和孩子,浑身僵硬,从背后无法看出他的表情,但却散发出比死神更恐怖的气息,狄耶罗也被这样的气氛弄
得无法动弹,究竟发生了什么,答案稍微想一下就能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话,幂恪不会离开,不,就算离开,也会在瞬间解决
了埋伏的人,再次理智地回到他们身边,那些人没有机会下手。
也就是说,要完成这次暗杀,自己是一个双保险,如果这个男人不在,我会完成任务,如果这个男人在,我就是完成任务必备的
诱饵。
被彻底地欺骗和利用了。
屋外响起人声的时候,心脏开始快速跳了起来,那两个声音都不陌生,特别是男子略带着喜悦的声线,修斯明明是那么冷静理智
的人,却也有人性化的一面,而在他身边的女声,有些遥远,但因为幂恪刚提到了她,也不难猜出。
修斯和溟羽思柯的谈话声音在进门后戛然而止,然后狄耶罗被狠狠撞了一下,修斯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从幂恪的怀里夺回瑞娜,
不知所措地看着她,求救般地看向溟羽思柯,溟羽思柯也在第一时间冲了过去,却无能为力。
是啊,人都已经断气了,再神的医术毕竟不是巫术,可以起死回生。
爆发是在一瞬间,修斯狠狠拽住幂恪的衣领,将他整个人砸在了地上。“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
事啊?!你不是在这里吗?你不是在吗?为什么还会这样!?我们我们……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生命……你到底他妈的在做什么啊
!!!”
发狂的修斯,双眼充血,仿佛张嘴就能将幂恪的脖子咬断。幂恪始终没有出声,任他捶打,那拳脚的力度,远远超过了狄耶罗能
够给他造成的伤害。
眼神猛地扫过来时,狄耶罗的心脏暂停了一下,仿佛被死神盯着的错觉,下一秒,本能的危险警告着狄耶罗赶紧逃,但双脚却动
弹不得,周围的空气也仿佛有了攻击性。
“啊──”修斯疯了一样向狄耶罗冲了过来,却被幂恪狠狠压在了地上,修斯终于放开手脚开始捶打幂恪,能够清晰听到骨头被
折断的声音,牙齿咬入皮肤,仿佛能将一块肉要下来一般,鲜血开始流淌,但幂恪却始终没有放手,死死地压着他,不让他动半
步。
溟羽思柯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两个人,没有出手阻止的想法。
“滚,离开这里,马上立即!”幂恪盯着狄耶罗的眼睛,短促地下达命令,身体终于有了动作,转身跑了出去,身后,修斯疯狂
的怒吼以及身体砸在地上骨头崩裂般的声响持续不断地继续着。
夜,还没有完。
29(下)
狄耶罗跑了很久,脑子一片空白,双脚像上了发条一样毫无知觉,直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肋骨折了,连带后脑
也被撞了好几下,现在这种疯狂的跑法,会要了自己的命。
停下后肋骨处痛得钻心,这吐出的血泡搞不好就是加重了骨折的程度,如果不注意,戳伤脾肺什么的就糟糕了。
在椰林里靠着椰树坐下,浑身都在颤抖,一方面是痛,一方面是冷,更多的是不知所措。这是狄耶罗第一次觉得,身上的伤,原
来可以那么痛,幂恪抱着瑞娜尸体后的沉默背影,散发出的忧伤太强烈,这是狄耶罗从来不曾在幂恪身上感受到的情感,不似修
斯发狂似的发泄,却胜似。
这场屠杀对他的打击,不会小于修斯,更何况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造成的。
越来越冷,虽然太阳已经跃出海平面,但阳光还是无法给自己带来任何温暖,爱琴海在远处波光粼粼,身边的椰树的大叶子也在
微风中摇曳,狄耶罗觉得自己是那么得多余,明明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却搅和在里面,被郑毅利用,害死了幂恪的……家
人,到底自己算什么。
因为有利用价值,所以才会被利用,郑毅也不过是在赌,他无法确认幂恪究竟会怎么做,有可能因此而失去自己这个部下,但他
却赢了,是自己让他赢了。
为什么不是在发现自己的同时一枪解决了自己,然后马上回到她的身边,为什么要拥抱自己,为什么要让失控的自己冷静下来,
为什么要接吻……
明明如此斩钉截铁地表示不认识自己的,为什么要动摇啊!明明当时用那样的表情说,“狄,你赢了,彻底赢了。这场赌局,我
输得体无完肤。”这就是句点,你的骄傲不允许你再次沦陷这份感情不是吗?为什么要打破自己的坚持?
远处射来的阳光有些刺眼,狄耶罗用手遮在了眼睛上,似乎也同样遮掉了快要掉落下的脆弱。
过了很久,狄耶罗才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现在的他需要帮忙,却更需要知道一些东西,既然已经被利用,就不能被利用地那
么糊里糊涂,他要知道内幕,为什么非杀了幂恪他们的原因。
挂了电话,狄耶罗闭起了眼睛,就这么一动不动,直到太阳在空中划过半个轮回,渐渐落下,才听到轰鸣的引擎声,一架直升机
在附近着落,又过了没多久,身边渐渐响起脚步声,狄耶罗睁开眼睛,看着面前叼着烟的亚历山大。
尝试着动了一下,又是一口鲜血上涌,还呛在了气管里,狄耶罗痛苦地咳嗽了起来,每咳一次都会有要把自己咳死的感觉。
亚历山大蹲下身,将狄耶罗打横抱了起来,走上了直升飞机,飞机起飞,他却始终没有放下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更舒适地
靠在自己的身上。
狄耶罗的脸色惨白,疲惫地闭着眼睛,此时他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不想去解释什么。
飞机到达米兰时,狄耶罗已经半昏迷状态,亚历山大把他抱回别墅,叫了家庭医生,整整折腾了三个小时后,家庭医生才离开别
墅。
等狄耶罗清醒过来是第二天早晨,亚历山大亲自为他端了早餐进来,是易消化的小米粥,并看着他将一整碗粥全部吃完,将餐盘
放在一旁,他并没有离开房间,而是继续坐在床上看着狄耶罗,抽完了一支烟,又点燃了另一支。
“把你知道的幂恪的所有资料告诉我。”没有说感谢的话,而是直接提了要求,亚历山大挑了下眉,看着认真看向自己的狄耶罗
,知道你小子有事情要说,但也未免太不含蓄了吧,而且这是请求的态度?
也罢,你如果用请求的语气,反而会让自己感到恶寒。亚历山大摸着下巴,组织了一下语言,“你听说过赫利奥斯吗?”
狄耶罗摇头。
“只听说过哈克尔?”
狄耶罗点头。
“简单说,是一个传说中的组织,哈克尔是其中的一员,就和一个公司的运营一样,而哈克尔只是最后销售的一关,他们的神秘
不是他们有多强,而是他们经营的东西,是很多人有钱有权也得不到的,是收藏界的传说。”
“为什么警方要千方百计杀死他们?”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实在没到要赶尽杀绝的份上,但从杰瑞和郑毅的做法来看,却像是除
去罪大恶极的敌人一样,甚至不惜用卑鄙的手段,也要铲除他们。
“这个……我们反推一下吧。”亚历山大咬了一下烟嘴,弯了下唇角,露出有些调侃的样子,“如果警方用了他们以为最厉害的
方式,还是无法把几个商人干掉的话,他们会怎么样?”
“会焦虑,会用更多的方法,来干掉他们。”
“那还是杀不掉呢?”
狄耶罗皱眉,他知道亚历山大想表达的意思,确实,如果他们真的强大到军方无法铲除的话,那从军方的角度来说,绝对不会放
任他们继续活着,这就是最赤裸的威胁。但问题并不在这里,这是一个反推法,前提是,为什么军方没事要去杀他们,他们做错
了什么?如果没有这个答案,后面的一系列推理都不该存在。
“我知道的就这些,赫利奥斯的资料我晚些可以把我知道的全部共享给你,但你心中的那个疑问,我给不了你答案,也许对你而
言,原因很重要,但我看中的只是结果。”
意思是,不管理由是什么,现在的现状就是,军方杀不死他们,这是他们必须死的原因。呵呵,狄耶罗有想大笑的冲动。
“那你呢?”亚历山大仿佛贴着耳朵发出的声音,让狄耶罗瞬间从刚才的冥想中跳出,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俊脸,那头红色的头发
有些凌乱,却更显得他的不羁,“你决定好自己了吗?”
知道亚历山大在问什么,狄耶罗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静静地看着那双眼眸,慢慢从逼问到失望。
30
清醒过来的时候,浑身都在叫嚣着酸痛,那种仿佛被碾压过整个身体的痛感还残留在细胞里,时不时刺痛神经末梢。
“醒了?”溟羽思柯的声音传来,有些遥远,幂恪甩了下脑袋,适应不协调感。她检查了一下幂恪的身体,看着仪器上的数据,
“蛮好,相信再让你们打几分钟,也没我什么事了,直接和瑞娜一起火化了。”
溟羽思柯并不如表面上表现得那么理智或者与世无争,相反,她的本性如同她那头红发一样,非常火爆,而且一向口无遮拦,只
是隐藏得比较好,在普通医院里已经习惯了冷眼看待白色世界的残酷。
微微皱了皱眉,瑞娜的死,是一根刺,而且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你的胃伤得挺重,但我没有动它,相信保养一段时间就会康复,不会对你的生活带来问题,右手比较惨,你自己适应一下。”
例行公事一样将仪器调好,溟羽思柯无意和他说更多的事情,幂恪也始终沉默地练习右手握拳。
在打开房门准备离开的时候,溟羽思柯突然想起一样说了一句,“葬礼是在一周后。”
“知道了。”没看溟羽思柯,幂恪淡淡地应了一声。
早就该被关起的门却迟迟没有合上,幂恪抬头看着在门口踌躇的女人,她正紧皱着眉头,也许是感受到了幂恪的目光,最终还是
叹了口气。“在去爱琴海的飞机上,修斯说会把这个孩子当自己的孩子抚养,他准备向瑞娜求婚。”
幂恪没有移开视线,始终看着溟羽思柯并不看向自己的脸。
“只希望你能谅解,冷静如他,也会有失控的时候。他在隔壁,有空去看看他,如果他还没离开的话。”说完这句,溟羽思柯转
身离开,带上了门。
收回视线,幂恪看着并不陌生的病房,脑中是怎么都无法消失的场景,满室的鲜血,鼻间充溢着的都是浓烈的血腥味,瑞娜将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