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夜一撑着小桌子，俯下身子。
“夜一？！”银月央有点慌，连忙抓住银夜一的胳膊，少年迅速消瘦的臂膀让他吃了一惊。
“咳，没……”银夜一抬起头来，又很快低下去干呕，那一瞬间足以让银月央看到了他眼角因为呕吐而泛起的泪花。
银月央起身到银夜一这边的椅子上，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轻拍着银夜一的背，替他顺顺气。
银夜一意识是清醒的，胃酸的翻涌不能阻止他去体会银月央宽阔依赖的怀抱。他想哭了，不知怎么他最近很脆弱，明明说不要再
哭的，可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自己的誓言。
因为这段不是很美好的小插曲，他们错过了摩天轮最高处的风景。
银夜一从摩天轮下来的时候有点小失望，他知道自己在失望什么，也有点不好意思，也许是太怀念十四岁那时的吻了吧。
“对不起哥哥……”好不容易的好气氛，全让自己给打破了。
“对不起什么啊。真是。”银月央看着瑟瑟缩缩的少年，有点无奈和内疚，其实该说对不起的是他。欠的债太多太多，已经不知
道从哪里还起。银月央伸出手抓住银夜一的手腕，将他带下台阶。
银夜一慌慌张张的，最后两个台阶都是用跳的，落地时有点不稳，载到银月央的怀里。
银月央顺势将他抱紧。
银夜一慌慌张张的，最后两个台阶都是用跳的，落地时有点不稳，载到银月央的怀里。
银月央顺势将他抱紧。
那一瞬间，银月央身上淡淡的烟草香充斥了银夜一的鼻翼间，银夜一的思绪一下子像插了翅膀飞到九天上。
他想，我爱他。如此爱他。
之后他们去了防火员游戏，虽然没有什么意思，但好歹没有风险性。但是银月央还是疏忽了一点，那里的水四处乱溅，两个人游
戏结束的时候还是湿了半边身子。
银夜一有点疲累了，提议休息一下，得到银月央的同意之后很开心的坐在长椅上。
银月央也坐下来，看着面前偶尔跑过的小孩子，他们的大人在后面焦急或者是无奈的呼喊着。
也有不少情侣，卿卿我我的在树下，长椅上，拐角的角落里。
“夜一……”银月央开了口，然后就不幸的卡壳了。“嗯……”
银夜一看着他，认真的听着。“什么？”
“没、没有。一会儿我们就回去吧。”
银夜一笑了笑，他知道自己今天的要求很多了，银月央做到这样的忍让，已经很让他很开心了。“好的。”
他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会一点一点的变好的，不要急，慢慢来。
回程的路上，银月央有点懊恼。虽然下了决心要告诉银夜一，可是他怎么也不忍心开口，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合适的机会。
气氛有点闷，银月央听到副驾驶座上的银夜一连连打了几个喷嚏。
“怎么了？”
“鼻子痒……”银夜一的声音有点低沉。
银月央却突然刹了车，晃了银夜一好大一下，狠狠地又撞回椅背上。
银月央伸手抚了抚银夜一的额头，有一点点烫。“发烧了怎么不说？”
银夜一睁着无辜的眼睛，自己也摸了摸，“感觉不出来……”
银月央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可能是玩消防员游戏的时候湿了身子，冻着了。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扔到银夜一的身上，“穿着，
笨蛋就是只能得笨蛋的病。”
银夜一他悄悄叹了口气，乖乖将衣服抓紧，咬了咬下嘴唇。偷偷看了哥哥一眼，发现他很专注的开车，眼睛里没有什么表情，甚
至是不耐。
“谢谢。”
银月央没有搭理，银夜一也沉默下来。
三年时间的想念让银月央学会了心疼，可是遥远的距离阻碍了他学会表达。
银夜一明白，他闻了闻衣服上淡淡的烟草味，那专属于银月央的体味，一直是这样的淡，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原来还有一些事情，一直都没有变过。
傍晚回了医院，进了门银月央便看到桌子上放着袋子，是银夜一喜欢吃的甜橙。下面还贴着便签，是堂晓芒的留言，银月央真想
撕了它。
银夜一看了看，堂晓芒说今天来探望他了，可是他不在，要他记得吃水果。银夜一看看银月央不善的脸色，便迅速的收拾掉水果
袋，放到了一边。
“我带你去吃饭，医院里的饭难吃死了。”银月央说，话音刚落，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喂？”
是英里的电话，他走之前只是说把白天的事情给推掉，没有包括晚上的。公司里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看来今天晚上又有的熬夜了
。
被秘书催的没办法，银月央只好回去。走之前反复嘱咐银夜一要吃药。银夜一呵呵的笑着送走了哥哥，满足的吃了饭，坐在床上
看电视的时候想起应该给堂晓芒发个短信息。
出去了一天也没有带手机，找了半天才找到它。翻号码的时候看到了名少漠的名字，银夜一突然想起来到现在还没有去谢过少漠
哥哥。
他想了想，记得银月央曾经说过名少漠是自己的负责医生，于是他穿好衣服来到了办公室。门上的确写著名少漠的名字。
门永远是半阖着的，银夜一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少漠哥哥？”
银夜一推开了门，办公室里没有任何身影。
银夜一只好先进去，在沙发上坐着等。名少漠也许是观察病房了，银夜一看着墙上时钟，分针转了将近半个圈，也没有回来的意
思。
银夜一有点冷了，站起来四处走走。桌子上摊着很多的病例和资料，银夜一远远地草草看了看，居然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他挣扎了半天，还是上前翻开了。
前面几页是空白，后面写着送进医院那次的胃溃疡，银夜一草草看了个遍，合上本子的时候有一张单子露出来一个角，银夜一抽
了出来。
薄薄的一张纸上上面写着很多数据，孕酮值prog2.02……绒毛膜促性腺……，银夜一呆在那里。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阳性——他怀孕了。
银夜一颤颤巍巍的将病历本子放下，狠狠地摇了摇头，心里有个巨大的声音在吼，不，这不是真的，他在做梦呢！
少年突然想起来，今天银月央对自己的反常态度。哥哥，应该是已经知道了吧。
三年前的那几个月的回忆铺天盖地的向他涌过来，噩梦般将他淹没。他缓缓的将手覆上腹部，前几天的那个梦，还有最近的反胃
恶心，都证明了这个孩子的存在……三年前的那次怀孕，对自己身体产生兴趣的银月央，决心想让他生下来，并不是心疼这个无
辜的生命。而这次，哥哥想干什么呢？
一股绝望，突然从心底里涌上来。少年不知所措的捂住嘴巴，身子像刷康似地抖。恍惚中听到了门响，抬头，看到门口立着一个
人影，是和记忆里没有太大变化的名少漠。
银夜一这时候没有心情关注这些，他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第十四章
银月央在忙里忙外的时候，还挂念着银夜一有点感冒的事情。但是他突然想起来，似乎怀孕是不能随便吃药的。不知道那孩子有
没有乱吃，或者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
他拿起电话，拨了名少漠的号码。
此时的名少漠正好回了办公室，和银夜一撞了个正着。
“哎哎哎——”名少漠被夺门而出的银夜一吓了一跳，“喂等一下！”
名少漠刚想追上去，桌子上的座机却响了，名少漠烦躁的匝了一下嘴，还是上前接了电话。
“少漠，夜一他有点感冒，你看怎么办？”
名少漠瞬时想痛快的自我了结，这对兄弟从开始就没消停过的给他制造麻烦，他的神经就要崩溃了TAT。
“你先暂停，你今天告诉银夜一了吗？我看他表情很不对劲，要是你还瞒着，你死定了！”说完就扔了话筒，追了出去。
“啊？……喂？喂喂喂？喂！”另一边的银月央听的稀里糊涂，虽然不是完全明白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确定，是一个非常不好
的消息。
名少漠跑出去，焦急的四处张望。这是一条长廊，两边是单间的高级病房，形色木讷或是欢笑的人们零零散散的在走廊上，模糊
成一片灰乎乎的背景。
名少漠确定银夜一没有跑远，于是定下心来，先去看了看病房里，那孩子并不在。继续向前追，在走廊的最尽头，看到了一团蜷
缩在角落里的身影。
“果然没有走远，太好了。”
名少漠松口气，在银夜一面前蹲下来，“夜一？”
银夜一将脸埋在臂膀里，背部紧紧贴着墙，一动不动。名少漠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能轻微的感受到少年在微微颤抖的身体，冰
冷。
“夜一，你听我说……”
“少漠哥，你也知道吧。”银夜一闷闷的声音微弱的传来。
“嗯？”名少漠愣了一下，不知所指。
“我有了孩子的事情，你知道的吧。”银夜一重复着，长长的刘海遮去了一大半目光，眼睛下面，印着一道浓浓的阴影。
“……”名少漠素来尖牙利齿，此刻也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偏偏瞒着我呢。”银夜一霍然抬起头，“为什么你们要看我的笑话！？为什么！”
“那个，不是，我们也是前天……那个我……”名少漠被吓了一跳，抓紧银夜一的肩膀，“你先起来，地上凉……”
银夜一拼命地挣扎向后缩，“不要！我不要！你们都在骗人！骗子，一群骗子！！”
“银夜一！你在干什么……起来啊！”名少漠惊异他突然生长起来的力气，自己竟然有点掌控不住。“阿央没有和你说了吗？夜
一，你冷静一下！”
少年停下挣扎，泪眼婆娑的看著名少漠，垂下肩膀。“冷静？少漠哥，你叫我怎么冷静……”
名少漠脸色也暗了下来。他低首沉思了几秒钟，快速的组织了一下语言。“夜一，你好好听我说。孩子已经有了，先不要考虑其
他的。现在只是两个星期，如果你不想留下来，我可以给你安排手术。你……”
名少漠渐渐收了声。
少年小鹿般的眼睛蒙着泪光，晶晶闪闪的，含着悲伤和世界末路般的绝望，一错不错的看著名少漠。
“夜一……”名少漠顿时心里充满了罪恶感，他很想抱抱这个孩子。
“让我怎么信任你们……”银夜一摇了摇头，咬住嘴唇。
名少漠叹了口气，将银夜一搂在怀里。“对不起，夜一。”
银夜一一直没有动，任名少漠怀抱着，静默的像是睡着了。
直到名少漠想带他回房间的时候，他才开口。
“少漠哥，我想见见我哥。”
银夜一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看着玻璃窗外，暗红的天边。
门被轰然推开，银月央慌忙的冲进来，看到如此寂静的场面，也悄悄放慢了脚步。
银夜一没有开口，一动不动的坐着就像是没有听到开门声，银月央也没有说话，两个人都沉默着。
太阳在一点一点的坠下山，房间里越来越暗，银夜一的脸，也隐到了黑暗中。
“哥，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银月央听到这句话，抬起头看了看天边暗下去的云彩。
“把孩子打掉吧。”
银夜一的眼睛依旧沉静，连眉梢也没有抖一下。直到能看到万家灯火的时候，银夜一缓缓开口，“哥，我喜欢你。我一直喜欢你
。这真的不奇怪，因为我就是一个怪物，是个变态。我花了很久的时间，才看清我对哥哥到底是一个什么心态——是喜欢……喜
欢。
“喜欢一个人要用多大的勇气说出来？哥哥的身边不缺喜欢你的人，你怎么也不会体会到那种感觉吧。两个人在一起，开心的时
候真的很开心，伤心的时候真的很难过。这就是恋爱，它能主宰你的五官，你的感受，你的一切。
“哥哥你受了委屈，第一时间会想到什么？爸爸妈妈吗……呵呵看我说了些什么，你怎么会有受了委屈的时候呢。谁敢让你受委
屈呢。不过我会想到爸爸妈妈。我已经有三年没有看到他们了。感觉好久啊。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就会想他们，总觉得这样我
就能打起精神来。
“我从小就不招他们喜欢，因为我是怪物的原因吧。谁都疏远不正常的东西，我理解他们。哥哥，你呢？你不怕我吧？你喜欢我
吗？
“你对我那么好的时候，我就一直幻想着能不能嫁给你。如果我是个……纯正的女孩子的话。可是我们是……是……是兄弟……
”
银夜一一直喃喃着。虽然声音很低，却字句清晰，像没有音调起伏的唱经，在暗屋子里琉璃。
银月央突然感到了一阵害怕。这样的弟弟，他没有见过。就算是三年前被迫带到医院里的时候，他也没有表现出这样——少年的
绝望，清晰可见地从骨子里一点一滴的涔了出来，掺在平缓的声线里，直入银月央的心里。
“夜一，别说了。”
银夜一却转过身来，扬起嘴角笑了笑。“哥哥，你喜不喜欢我？”
“夜一……”
银夜一将双手覆在小肚子上，“看，那个孩子，一定是回来了……”
银月央听不下去了，一个箭步冲上前将银夜一搂在怀里，“夜一，你清醒一点！”
“我很清醒，很清醒的和你说话呢。少漠哥说孩子已经两个星期了，他还没有成型，现在打掉，也可以的……”
银月央听出弟弟的声音有点颤抖了。少年瘦弱的身躯，也在微微抖着，僵硬着，即使被抱在怀里，也是尽量不去碰触银月央的身
体。
“夜一啊，我……”
“哥哥说要打掉孩子，可是我觉得，就算是打掉了，以后还是会再回来……”
银月央低下头。银夜一明显的不对劲，话虽然说得很条理，但总觉得很奇怪。
少年抬起眼睛，瞳孔一片浑浊。往日亮晶晶的琥珀色，现在像蒙了一层灰沙，无神涣散。
“夜一，你累了，先休息一下，好吧？”
银夜一听话的点点头，银月央小心的搂着他，挪到床边，在放下他的那瞬间，少年却抬手勾住了银月央的脖颈。
“我喜欢你，哥哥。”
小巧的薄唇，带着火热的触觉，迅速擦上银月央的脸颊边。
火热的唇片扫过银月央的下颚，技术很不熟练的吻着。银月央一直躲闪，将赖在身上的银夜一拿了下来，“夜一，别这样，会伤
着的。”
少年听罢摇了摇头，晃下几滴泪光。“我不要。”
“乖，听话。”银月央的理智告诉他，现在不可以。再一次的冲动，只会造成更加深重的伤害。
“不，哥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