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岚此时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了，认真地盯着他面上掩饰不住的疲惫，没有再啰嗦些什么。

“那跟我来吧。”

两人一路走来，十分安静，可氛围却并不显得僵硬，反而多了几分默契。

柳青岚带着原梓进了自己暂居的小院子，便唤来了随时候在旁边等待传召的小侍，让他们收拾了一间屋子，又将热水和膳食备上。

原梓看起来像是好几天没有休息了，得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修士毕竟还不是仙人。

待到柳青岚吩咐诸事停当，那些管理小院子的小侍们也都一一退下，坐在一边看着柳青岚行事的原梓才开口说话：“我说青岚，你见了我难道就没有什么话说了吗？枉我还是刚出关就来找你了呢。”

这话说出口的同时，脸上还应景地挂上了委屈的表情。

柳青岚顿了一下，转过头来，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原梓性子洒脱不羁，他是知道的，可没想到居然还是这般疲懒的人。

原梓见到温和随意到淡漠的人脸上带出的那点不可思议，也没说什么，只是挑眉笑着看他。

柳青岚摇头，喃喃道：“我看错了，这厮不是原梓。我绝对是看错了……”

原梓也不打断他，只是安静地含了一抹纵容的笑坐在那里看着他。

陌生中带着熟悉的容颜，轻轻淡淡的声音，了如指掌的小习惯，这些都让原梓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慢慢地睡去。

原梓睡去的那一瞬间，柳青岚陡然抬头，口中的呢喃渐渐停下。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趴在桌子边沉沉睡去的青年，最后，他也只是轻叹了声，悄无声息地走到桌边坐下，拿了杯盏倒上早已备好的灵茶，慢慢地喝着。

待到侍童把一切都准备妥当，来找柳青岚回话的时候，柳青岚才回过神来，他移开一直盯着杯盏的视线，抬头便看到了原梓晶亮晶亮的眼睛。

“既然你已经醒了，那就先去洗漱，用膳后就早点睡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是可以的。”

原梓笑着点点头，也没有多话，顺着柳青岚的安排就跟着前来领路的小侍离开了。

明天再说当然可以，反正他们的时间多，也不在乎这么一点点的时间。

想到刚刚他醒来的时候看到柳青岚在发呆，他的心情指数就一直一直地往上升。

如今的柳青岚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谨慎但不警惕的小弟子了，在外游历多年，独身一人，他的警惕性比起当年要高了太多太多。这样的他，居然能在他面前发呆，虽然他已经熟睡了，但也足以让他心中欢喜。

柳青岚盯着原梓离去的背影，一时间心情复杂。

当年他离开宗门，推了原梓一起历练的建议，坚持自己出行，除了因为一人行事方便以外，更是因为想要理清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并不在乎自己的道侣是男是女，他也不在乎那个人是谁，他在乎的是，自己是否真的把心交出去了。

修士的人生，说长是长，可说短也短，若是选错了道侣，那他就要再走一次第一世的路了。

再想到方才原梓在自己面前熟睡，自己也在他身边发呆，柳青岚不由得叹了口气。

罢了，情动不由人，那就这样吧。

37、无题

翌日，柳青岚从屋子中走出，毫不意外地看见原梓也从隔壁的屋子推门而出。

见了柳青岚，原梓挑眉弯笑。

“青岚你也出来了？正好，我们一起用膳吧。”

柳青岚无语，表情透着些许无奈，对于他们这些修士来说，用膳与否其实真的已经不太重要了。所以，用膳什么的，怕不是重点吧。

原梓并不理会柳青岚，径自走过来，亲昵地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微微用力，带着他向着厅堂走去。

即便是游历在外条件所限，小院子没有他们洞府那般舒适，可该有的东西还是有的。

譬如主屋、偏房、厅堂。

原梓尚有些稚嫩的手搭在柳青岚的肩膀上，掌心的温热直透柳青岚心底，暖暖的，很舒服。

看着侍童将食桌上的残羹收拾妥送上灵茶后躬身退出厅堂离开小院，柳青岚又盯着手上清澈茶水映出的人影，没有说话，只等着原梓开口。

昨日原梓到来，因着天色已晚他又长途奔波很是劳累的缘故，两人只见了面说了几句话就各自回去歇息了，没有多加交谈，如今两人吃饱喝足，正好是解决问题的好时机。

柳青岚自知理亏，也就没有想着辩解些什么，而是等着原梓发话。

两人各自沉默了片刻，收拾心情，也在等着对方梳理思路。

原梓抬手举杯，微微润喉，清了清嗓子，就在柳青岚以为他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又喝了口茶，阖眼细细品味，那神情，仿若他杯中装着的并不是他平日里根本就入不了口的灵茶而是什么琼浆玉液。

柳青岚顿了一下，彻底明白了，脸上虽依旧是那副百年不变的淡然温和表情，心底却百般纠结。看来原梓是不会先他一步开口了的。

因着柳青岚没有刻意掩饰自己心底的情绪波动，再加上两人早已极为熟悉，原梓很轻易地就察觉到了柳青岚心底并没有他面上那样平静。

心底那些不满散去了几分，原梓的眼底也带上了两分柔和，只可惜柳青岚如今正自顾自地想着怎么开口才能让原梓消消气，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轻吸口气，柳青岚放下自己手中并不算得上多好的茶盏，移了视线看向原梓。

“你这次来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原梓眯起了眼睛，带了点危险。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你大哥说，你这段时间都会在这一带，想着我们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面了，如今出了关，就过来找你了。我出关后就没有你的消息，倘若不是你哥说了，我也不知道你竟然会在这里，让我好一顿找。”

柳青岚心中一突，却只能哂笑道：“我只是想着，这边游历会安全一点，就来了。对了，你出关以后怎么没有到处走走，想要结丹，一味闭关是不成的。”

原梓点头：“我知道啊，我这不就来找你了吗？我们一起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你说是不是？”

柳青岚的心猛地一动，他直直地看着原梓，望进他的眼底，这话，如果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的话，那么，他是认真的？

原梓睁开了他眯着的眼睛，让柳青岚轻易地看见他眼底的波动。

紧张、不安却又执着。

是怕他拒绝吧？柳青岚心中一松，虽然俩人已经知道彼此的心意，但毕竟没有真正说出口，如今他开口了，是想要个承诺？

“好，我们一起。”他点头，眉梢眼角盈满笑意。

顿了顿，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就对原梓提议道：“对了，听说最近这边会有一个小洞天要开启，不如我们去看看吧。”

原梓定定地看着柳青岚，视线胶着在他开开合合的嫣红双唇，没有搭话。

柳青岚见原梓不搭话，只是看着他，也不由得停了下来，玉色的双颊染上绯红。

原梓站起身，一步踏出，再见时已经出现在柳青岚的眼前了，柳青岚没有转头，依旧直直地盯着原梓，看着他慢慢地靠近自己。

双唇被另一双唇含住，不属于他的气息打在脸上，暖暖的，柔柔的。

柳青岚轻轻地阖上双眼，双手抬起，抱住原梓的身体。

原梓对接吻的事情其实不太了解，所以他也只是把双唇贴上来就罢了，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

柳青岚轻闭上的双眼划过一缕笑意，被原梓紧贴着的双唇开始摩擦，接着，舌尖如蛇般探入原梓的口中，上下左右探索了会儿，方才引诱着原梓与他共舞。

原梓原本睁着的眼睛闪过愕然，片刻后又划过丝恍然。

他闭上眼睛，开始专心地与柳青岚接吻。

一吻结束，两人闭着眼睛搂在一起，静静等待那种心悸散去。

此时的莫奇派，衡玉追着一只毛绒绒十分可爱的一阶灵鼠，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山洞。灵鼠被追得急，直接便钻了进去。

莫奇派内奇峰甚多，山洞更是数不胜数，眼前的这一个小山洞着实没有丝毫奇怪之处。

衡玉见那只灵鼠钻了进去，又想了想方才小师妹见到灵鼠时的欣喜，再想想小师妹的生辰将至，自己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生辰礼物，也不再犹豫，跟着钻了进去。

山洞着实普通，就是有点黑，衡玉一进去便只能看到青碧色的苔藓等物，神识感应之下，那只灵鼠已经不见了。

算了，这一只不见了，下次再找就是了。下次一定会找到一个更可爱的送给小师妹的。

他握了握拳，给自己打气，然后便要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他便感觉到自己踢到了什么东西，停了下来。

可是，神识扫视之下，他的脚边并没有什么东西啊。

好奇心起，他不由得弯下腰，用手细细摸索。找到了。

他把自己踢到的东西握在手中，快步走出洞外。

就着摊开手掌，赫然便是一块玉简。他不相信地将神识集中到自己的掌中，可神识反馈给他的结果却是，他手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普普通通的一块玉简，竟然能避开神识扫视？

衡玉虽然只是一个炼气中阶修士，修为低微，又一直呆在莫奇派，没有离开，见识浅薄，但他并不是无知，自然知道，这种事情很是玄奇。

难道，他心中一突，是机缘？

机缘一词，他听过许多次，也曾幻想机缘临身之时自己会如何如何，可如今，这机缘真的摆在自己面前，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在这个山洞前站了很久，他才忽然想起，自己是来追那只一阶灵鼠的，小师妹还在那个花圃前等着自己呢！

他定定心神，很小心地把那块玉简藏在自己的身上，而不是像其他东西一般被堆到储物袋中。

好不容易回了自己的屋子，珍重地拿出了自己的唯一一套《小迷踪阵》摆上，他才将那块玉简取出，拿在手上细细查看。

只是，无论他怎么讲那块玉简翻来覆去，那块玉简还只是一块玉简，根本就没有办法查看其中的内容。

也是，连神识都拿它没有办法的玉简，他的那些小手段又能把它怎么样。

没有办法，衡玉只能拿出最后的手段，他盯着那块玉简，伸出右手，把食指放入口中。

血滴上玉简，却没能浸入玉简内部，只在玉简表面滑过，白色的材质染上鲜红，衬得衡玉脸上的绝望越发揪心。

他低下头，没有再看那块玉简，绝望与不甘快速地侵占他的内心，清澈的眼眸渐渐被染上血色。

此时，一缕缕黑色的气体从衡玉的身体溢出，不，不应该说是溢出，仿若被某种东西吮吸一般飘向玉简。在接触到玉简表面的鲜血的瞬间，黑色的气体由无形化为有形，混入血液侵入玉简。

原本对血液没有丝毫反应的玉简瞬间将它周围的血液吸干，片刻后，玉简在无声中化成了碎粉，却有一道不显眼的白光快速划过，射进衡玉的身体。

衡玉还来不及震惊，就昏了过去，在昏迷之前，他脑海中只闪过几个古体文字，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文字，可他却本能的认识它们。

道心养神诀。

衡玉倒下之时，在一间炼气房内，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紧张地盯着炉上通红的铁块，口中喃喃自语道：“要记得，等会要加的是凝寒水，嗯，是凝寒水没错，凝寒水……”眼中却闪过几抹厉色，只是瞬间，那几抹厉色便已褪去，仿若无痕的逝水。

柳青岚和原梓则是很悠闲地靠在一起，细数接下来的那个小洞天之行他们要带去的东西。两人相互提醒，你来我往，很是和乐。

窗外阳光温暖，和风微拂，又是一个好日子。

柳青岚望了身边忙乱个不停的原梓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心中和乐安详。

38、前往齐衍小洞天

两天后，柳青岚和原梓从柳家杂货店掌柜那里拿过两块上有数种奇花异草的玉牌就在玉牌的指引下出发前往齐衍小洞天。

那天一吻结束后，两人虽有所拘束，但毕竟是男子，又是情之所钟，便也都磊落大方地放开来了。因此，两人之间的相处，在那以后平添了几分亲密与随意。

他们两人站在绵延不断的山林中间，等待着这一次小洞天的开启。

在这一片连绵不断的山林里，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还有许多筑基期修士三三两两地或坐或站。柳青岚和原梓两人一时兴起，又闲着无聊，分头数了一遍，竟有十万之多。想来那些修士中该有不少是算好了时间从其他地方赶过来的吧。

柳青岚与原梓寻了一处视线不错的地方坐下，不时地传音入耳，讨论讨论自己发现的算得上有点水准的筑基期修士。

见多了大宗门大家族的筑基期弟子，这些来齐衍小洞天的筑基期修士在他们的眼中是真只能算得上是有点水准而已。

那些候在小洞天外的筑基期修士里倒是有几个是柳青岚见过的，但他们却一定不会认识他，毕竟先前的那个柳鸿仁的修为还没到筑基期，是没有资格到这小洞天来的，所以柳青岚很干脆地换了另一个身份。

柳青岚还记得当时他拿出另一个身份铭牌的时候，原梓那三分真实七分刻意的诧异，眼中不由得划过两丝笑意。想到这里，柳青岚的眼中也泛起了点点笑意，不由得斜斜地瞥了原梓一眼。

原梓不知道自己哪里逗乐了柳青岚，但见他高兴，也没有多想，只笑了笑，伸出了手握住柳青岚。

午时刚到，一道无形的波纹不知从何处泛起，等在山林中的一众筑基期修士也都站了起来，看着波纹中心处，安静等候。三刻后，一个一人高三人宽的光圈骤然出现在那里。

见到光圈的出现，在场的修士都没有任何动静，只沉默地站在原地。

即便他们没有来过这小洞天，他们也都知道这齐衍小洞天的规矩。

诸如，小洞天三百年一现，诸如，只有筑基期修士能进入小洞天，又诸如，进入小洞天要有进入小洞天的信物，更譬如，小洞天里有许多奇花仙草，更有需在小洞天内得到了许可立下了契约才能带走的灵兽，等等。

等在那里的修士身上都冒出一个小小的光圈，这光圈在最短时间内猛然扩大，罩住修士，然后光芒一闪，迅速与那大光圈建立联系，然后没入大光圈中，成为光圈的一部分，至于那被光圈罩住的修士，也在小光圈没入大光圈的同时消失不见。

待到所有带着玉牌的修士都已经进入了齐衍小洞天以后，收回了所有小光圈的大光圈在原地闪了闪，便毫无征兆地消失在虚空之中，不见踪影。只有待到三个月后小洞天关闭，大光圈才会重新出现，将那些还存活的修士送出小洞天，同时送出下一次小洞天开启的信物。

柳青岚在小光圈扩大的时候便已经开始了警惕，纵然刚被送入小洞天时的一瞬间有片刻的昏眩，但他也还是很快就清醒了。

他的身周没有原梓，柳青岚反应迅速地离开原地，这样一个信息略过心头。

尝试着散发神识，毫不意外地感知自身神识被压制，即便他神识强悍到恐怖的境界，他也不敢将神识全部调用。

这个齐衍小洞天里，能容纳的最强神识也只能到金丹中期，若是突破这个程度，柳青岚面无表情地感受着小洞天对自己的排斥，将神识收回了些许。收回的神识被分布在身体周边，却没有刻意动用隐藏技巧来藏匿自己的行踪，那些人若是没有将主意打到他的身上也就罢了，否则，正好他也要找到原梓。

柳青岚勾唇一笑，眸中透出的温润多了几许冷厉。

扩散在外的神识诚实地将周围环境的信息一一反馈到他的脑中，柳青岚时不时地停下来，在守护灵花仙草的灵兽有所反应之前将它们挖起，收入囊中。

当然，这种情况虽然有，但毕竟不多。

齐衍小洞天虽然并不怎么被大宗门教派看得上眼，但确实是有不少好东西的，那些成年累日呆在小洞天中的灵兽即便没有修行的功诀，可它们毕竟是地头蛇，战斗力和侦察力都差不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