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将玻璃槽的水抽回，开启玻璃槽，里面的人缓缓睁开眼睛。

「因为复制体的脑部在一些情况下也可能有需要，所以我们不能完全不教育、开发复制体的脑部、促进脑神经的连结。」刘向克

莱顿说明，「所以他还是会说话，也受普通人类应有的教育——」

「我并不在意这些，把需要的事情赶快做好就行了，我的时间很宝贵。」克莱顿烦躁的说。

「我知道了。」

刘打开玻璃槽，让AX1574-28离开药水。AX1574-28和绯面面相觑，眨着大眼睛，对彼此都很好奇，却又不敢轻易开口。

刘对绯和AX1574-28做了一些检体的抽检，接着让他们分别躺在两台仪器上面，「接下来的检查会花上比较长的时间，你们就待

着别乱动。我需要处理其他事务。」

两个孩子点点头，一脸乖巧的模样，却在刘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至消失的瞬间，极有默契的相视而笑，同时从仪器上跳了下来。

「我们去探险吧！」

绯拉着AX1574-28往来时经过的花园跑去。

「那些花好漂亮。」绯指着园里细心栽培的红色玫瑰花笑着说，「这里好棒喔，超适合探险的！」

「我觉得你的衣服才漂亮。」AX1574-28一脸欣羡的说。

「衣服？」绯往身上订制的名牌童装一瞥，又看了一眼和对方白色的防水紧身衣。

「对啊。」

绯歪着头思考了一阵子。

「那我问问爸爸，看可不可以也给你穿。」绯微笑着说，「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AX1574-28。」

「啊？」

「AX1574-28。」

「你的名字怎么那么长，而且都是英文和数字，好难念。」绯皱着眉头说。

「研究室里的小孩都是取这样的名字，」红有些委屈的说，「我也很想要，很想要有一个简单又好听的名字，但没有人帮我取。

」

「你可以自己想一个啊。」

「可是名字不都是别人送给自己的吗？」AX1574-28理所当然的问。

绯想了想，「我知道了，我帮你取！」突然兴奋的说。

「嗯，好啊。」AX1574-28也跟着绽开笑颜。

绯又歪着头想了一下。

「你就叫红吧？红色的红，那些玫瑰花的颜色。」

「红？」

「红。」

＊＊＊＊＊＊

绯，帛赤色也，从糸非声。

红，帛赤白色，从糸工声。

20

绯拆开礼盒，拿到红的身边。

两人跑到接近室外的檐廊，靠着墙面坐下，各拿了一块巧克力。

绯问红记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的事。

「当然记得啊，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控管室外的庭园。」红兴高采烈的说着，「后来下雨了，我们舍不得就这么回去，就淋了

一小时的雨。」

「真是两个笨蛋。」绯说。

红呵呵的笑了起来，「你还被刘骂了。」

「对啊，但是那时候很开心。」

那时候真的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虽然红是他的复制体，是父亲为了他花钱制造的复制体，可是红是一个很可爱、很善良的人，是他的朋友。

何况，绯想起自己在医院的时候，全身包着白色绷带的样子，和穿着控管室制服的绯一模一样。还有那次红需要输血的时候，自

己捐的那600c.c.的血。那些血，从自己的血管里，藉由针筒输血袋流向红的血管，和红原本的血液交融在一起。

光与影。

镜外和镜中。

原生体和复制体。

绯和红。

又或者是红和绯。

＊＊＊＊＊＊

「这几年已经不太下雨了，大概要七、八个月才会下一次雨。」

「嗯，难怪我都还没用到雨伞。」

「不过天空的乌云好像越来越浓密，也许等一下会下吧。」

「那等一下如果下雨的时候，我们都不要撑伞，淋雨吧？就像那时候一样」

绯愣了一下，随即绽开一抹灿烂的笑。

「当然好啊。」

天色渐渐暗了，空气开始有些闷热，那是下雨的前兆。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为什么开始唱歌？」绯问。

「没有欸。」

「其实一开始，我没有很喜欢很喜欢唱歌，也没有想过要成为歌手，以音乐为职业。因为小时候是以接父亲的公司为志向嘛。后

来我们家破产了，我父母自缢身亡，我不需要再为了接掌公司而不间断的学习，但也几乎无处可去。那个时候，我常常坐在一个

小公园里，看着经过的人们，有时候很有趣，有时候却也很无聊，所以我开始会在嘴里哼歌……不过直至那个时候，唱歌对我来

说也不具别的意义。真正让我觉得自己『爱上唱歌』的那个时刻，我想应该是第一次进录音室的时候吧！之后的演唱会更是！当

我准备开始的时候，四周寂静无声，只听的到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明明不会有感觉，却彷佛可以想像自己的肾上腺素正在

急速分泌。音乐配进来的时候，那又是另一种感动，心情没那么紧张了，更能融入歌曲中的意境和情绪。不过老实说，踏些虽然

也很棒，但我最喜欢的也许是唱完的那一刻，台下给予的掌声。很热烈很热烈的那种。那让我觉得我又重新被关爱、被注目。」

「我看的出来，你真的很喜欢唱歌。」红说。

绯点点头，「我唱歌给你听。」

『Love me tender,　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And I love you so 』

远方传来阵阵雷声，但也许是因为两人并肩而坐，靠的很近很近，绯那轻柔的声音一点也没有被遮盖。

『Love me tender,　love me true

All my dreams fulfilled

For my darling,　I love you

And I always will』

一字一句，一呼一吸，都传进红的耳里，心里。

『Love me tender,　love me long

Take me to your heart

For it’s there that I belong

And we’ll never part』

雨滴自高空落下，一滴、两滴、三滴，而后雨势赫然加大。

雨丝不是垂直落下的，微微有些倾斜的角度。一朵开得特别斜倚，仅超过塑胶屏障一寸的红玫瑰，被绯红的雨亲近。一寸一寸的

融化了。

不过绯和红都没有留意到。

『Love me tender,　love me dear

Tell me you are mine

I’ll be yours through all the years

Till the end of time』

绯牵起红的手，离开檐廊，向屋外走去。

眼前一片绯红。

『When at last my dreams come true

Darling this I know

Happiness will follow you

Everywhere you go』

红看着鲜红色的雨，一脸惊讶。

在他记忆中的那场雨，雨丝是透明的，伴着咸咸的味道。

红隐约知道有些不对劲，但是，红想起了青那本厚厚的素描本，想起了AT2567-93，想起了绯的病，想起了绫和黎的刺人话……

看着绯的侧脸，那坚定的表情，他还是温顺的跟着迈开脚步。

21

「再见，」狐狸说。「我告诉你那个秘密，其实很简单：只有心才能看见。事物的本质用眼睛无法看见。」

「事物的本质用眼睛无法看见。」小王子重复了一遍，他要记住这句话。

＊＊＊＊＊＊

这是绯和红，弥漫着绯红色的故事。他们因为不同的际遇，在人群中以不同的形式体验幸福快乐与寂寞孤独，以及被取代的恐惧

。

如果说，这是一个有些悲伤的故事，那故事在这里就结束了。绯和红踏入绯红的雨中，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绯个歌声和绯雨造成

的红色烟雾中。

但是如果，如果这是一个以温馨结局收尾的故事的话，那会怎么样呢？

我想，那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踏入雨中的刹那，一股强大的拉力将绯和红往后拉去。

「你疯了啊？」琏蹲在地上，眉头紧皱，对着正跌坐在地上的绯大吼。

绯从来没被他这样凶过，就连买烟被他抓到的时候都没有，一时楞住了，说不出话来，只是傻傻的看着他。

「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吓的心脏都要停了。」琏用力的抱住绯，紧的让绯都觉得难受了，彷佛这一生只能拥抱这一次似的。

绯没有力气挣扎，也不想挣扎，只是将额头抵在琏宽厚的肩上。

「啊，」绯回过神，「是因为我拉着红一起吗？」

语末轻的几乎听不见，眼眶渐渐红了，长长的睫毛眨呀眨的，似乎在阻止些什么滑落。

「红？」琏抬起头，看到红那张和绯一模一样的脸。那张脸虽然有些惊讶，却带着玩味的笑。

「你们都没事吧？」

雷、青和穿着高跟鞋速度最慢的曦这才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七嘴八舌的问话。

「你们没事吧？」

「有没有被绯雨滴到？」

「你的脸差一点毁了欸？这次可没有保险金帮你整容了！」

「到底有没有怎么样？」

「要不要叫救护车？」

「红也是！怎么就乖乖的跟着绯走啊？」

绯和红被包围着，关心着，爱护者。

这让绯觉得，自己先前的那些不安和委屈都变得十分可笑。

看到他们安然无恙，琏、雷、青和曦都松了一口气。

青和曦将绯和红拉进屋里。

「绯，刚刚医院打电话给琏，说你有心脏可以用了。」

「这……真的吗？」绯傻傻的问。

「对啊，真是太好了。」曦的眼框含着泪。

「太好了。」红也说。

沉浸在温馨的气氛中，绯和红都没有发现，琏和雷仍留在屋外。

「第一次看到你在绯面前卸下温柔的面具啊？」雷露出要笑不笑的古怪表情，拍了拍琏的肩膀。

「什么面具啊？」

「枉费你从五年前，一直隐瞒你容易不耐烦又爱生气，那种讨人厌的个性，假装成一个稳重体贴的大哥哥……」

「我哪有假装什么？」

「明明就有。」

「你……你少说几句行不行啊？」

「我是替你感到惋惜啊，你在绯心中的美好形象就这样破碎了欸。」

「我那时候是真的很紧张，哪有办法想那么多。」

「我知道，你不用解释。」

「什么叫不用解释啊？」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

Love is an endless mystery, for it has nothing else to explain it.

所以不用解释。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