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尽天下之乱世繁华外传 下+番外——沧海遗墨
沧海遗墨  发于:2012年05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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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倾宇微微一笑:“我明白了。”

这便是方水华的答案。

“你太聪明……”方水华忽然开口,她盯着他,“我早劝过君乾不要太信你,要不迟早栽在你手上。”

“他不会听你的。”白衣少年垂下头。

长发遮住了他的眼,

也遮住了他眼中不诉离伤的醉意。

“他信我,就如我信他。”

“你不会明白女人在方家的地位!”方水华忽然狂躁起来!

宛如被人扎了一针,胸口剧烈疼痛起来,语气中充斥着愤懑与不甘!

“无论如何出众出色,女人永远不会在方家得到重视,等待我们的最终结局就是被为家族利益牺牲,嫁给陌生人为家族联姻。运

气好的话嫁一个好丈夫,运气不好这辈子都毁了。”

她恨声!

“我不服!”

“我要改变它!”

“凭什么我们的命运要被别人所掌握?”

“凭什么女人在方家就注定不能出人头地?”

“凭什么方家家主一定要是男人,而不能是女人!”

“大哥很疼我,我也很疼君乾,是,这没错!但他们能做到的事,我也同样能做到!”

无双淡淡表示同意:“您先生齐章国自以为很了不起,其实论城府,他跟你比起来差多了。”

“就他?”方姑姑鄙夷地笑笑,不予置评。

“肖参谋长,你说是不是很不公平?论手段、论计谋,我方水华哪一点比不上我大哥!?”

无双淡淡一句:“胸襟。”

方水华面色惨变!身子犹如筛糠般不住颤抖起来。

一针见血。

有时候,无双的话简单直白到伤人。

见她这般模样,肖倾宇的语气也不由柔和下来:“少帅曾对肖某说过,他幼年丧母,您对他视如己出,疼爱他到无以复加。您是

他姑姑,却同时也是他的母亲与姐姐,甚至连您的亲生儿子都没他这般被您视若珍宝。”

他的表情弥漫着真挚的忧伤与细腻的情感。

方水华反问:“那你呢?肖参谋长在此事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白衣少年静静望着她。

神情如夜风袭俩,幽吟浅唱。

怅然情殇。

“现在是少帅最虚弱、最需要帮助的时刻。”

“肖倾宇会一直站在他身边,因为他需要我。”

“大家也看到了,东北王尸骨未寒,方君乾身为人子却始终未曾露面,光这一点就触犯了方家祖训。”

“我建议,召开方家长老会议,剥夺方君乾家主继承权!”

话音刚落,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便悠然响起。

“肖某不同意。”

齐章国一下子变了脸:“肖参谋长为何不同意?”

其实齐章国想问的是:你凭什么不同意?你有什么资格不同意的资格嘛!

雪衣公子好整以暇道:“没有理由,不同意就是不同意。”

“肖参谋长,”齐国章怒极反笑,“我方家敬您是贵客,礼让三分。但客人终究是客人,还是需要有一点身为外人的自知之明的

。”

“也就是说,不是方家人就没资格对方家家事指手画脚了?”

齐国章皮笑肉不笑:“话虽不能这样说,但方家家事的确不好让外人置喙。”

哼,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原来如此呀……”无双公子低低说了句,仿佛自言自语。

忽的展颜一笑,灿若夭桃,灼灼其华——

“很不巧,就在几星期前东北王收了肖某做义子。”白衣少年展开当初东北王寄给自己的那份契约,白纸黑字,指纹签名,分分

明明,“齐先生,让您失望了。”

齐国章完全没料到肖倾宇还有这手!

这样一来,无双不但不是外人,反而算是方洞廖半个儿子,也算半个方家人!

齐章国一时竟无法反应,过了半响,才记得要拍案而起:“这是假的,一定是伪造!”

白衣少年淡淡一笑,满目讥诮:“齐先生如若不信,可找专业人士来验明契约真假。”

齐章国一下子失了言语:以无双的周全缜密,既然敢拿出这张纸来,就不怕别人质疑检验。

可是……

齐章国哭丧着脸:他们是什么时候做了结拜父子的呀,为什么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怪只怪方洞廖与肖倾宇都是低调之人,平素不喜张扬。

原本东北王是想等无双到达东北后再大肆操办酒宴,告知天下自己喜收义子,不想天人永隔,再也没有了机会。

所以此事除了方君乾,没有第四个人知晓。

无双长身而起,森冷剑芒在他眼中狠戾划过,刺痛了宵小者的敏感神经。

“肖某身为东北王义子,方少帅义弟,从现在起,少帅在方家的事由肖某全权做主!”

第九十五章

此刻,方家最德高望重的方亭匀长老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开口道:

“君乾是方家几百年不世出的奇才,将担起振兴我方氏一族的重任。若是因此一蹶不振,未免可惜。”

方长老是从小看着方君乾长大的,终是于心不忍:“这样,我们等到东北王‘头七’之日,如果到那时方少帅还不出现,就算主

动放弃方家家主之位。”

一锤定音。

头七,便是亡者去世七天之日。

夜深,

人静。

东北王的灵堂中,有一个少年跪在蒲团中。

无双伸出素手,将一顶精美的帽子放入火盆中。

火苗噌的一下窜上来,吞噬了帽子。

这是无双原本打算送与东北王的帽子,准备在拜干爹的仪式上亲手送与方洞廖的礼物。

而今,再也没有机会送出去了。

这顶帽子,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捎给黄泉之下的方洞廖。

火苗吞吐着、席卷着,看着帽子在一团火光中软化、焚烧、最终燃成一地灰烬,化作袅袅青烟。

义父,您一世英明,可曾料到方家会落得今天这般四分五裂的地步?

可曾料到,正是您的亲人,给了君乾致命一击?

义父,您说人这一生,究竟什么最重要?

是不是只要他幸福,怎样都好?

没有人回答他心中的疑问。

影壁上东北王那戎装英武的遗像,淡淡的笑着。

风过无痕。

睚眦队队长刘楚飞侍立在侧,向无双汇报情况:“齐章国最近大肆联络东北权贵,蠢蠢欲动。若是明天少帅还不出现,那么等齐

章国把持了方家大权,少帅怕是……”

无双拍了拍手,站起来,飘舞的灰烬如有灵性般避开他的如雪白衣:“怕是什么?”

刘楚飞窥见无双面目沉静,竟无一丝担忧之意,不由心下纳罕。

只得斟酌再三,小心翼翼回答道:“怕是……凶多吉少。”

无双点点头:“楚飞是在担忧我等无法安全离开黑河?”

睚眦队队长刘楚飞恭谨地说出内心忧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如此……”幽幽火光在火盆里跳跃,映得绝美的面庞明明灭灭,捉摸不透:“都杀了吧。”

“什么!?”刘楚飞惊呼一声!

“不能掌控的力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暴力的人,往往胆小怯懦。

因为他们缺乏自信,只能凭拳打脚踢让人听命于自己,顺便掩盖自己的本质。

真正自信的人,他们什么都不缺,根本不会担心自己的话不被人所接受。所以他们表现得温文儒雅,彬彬有礼。

温雅才是最高层次的暴力。

明天,便是东北王的“头七”之日了。

无双侧身而卧,躺在床上。

却是辗转反侧、心绪不宁:他呢?

他此刻又身处何方?

无双闭着明眸,心下却是一片清醒:不知他现在可好……

残月升,骤起寒夜风。

无双顿觉凉意满衾,不由拉了拉盖在身上的锦被——不知不觉中,天已转凉了。

忽然听到咯吱一声,房门被拉开。

一个修长的黑影立于门外。

霜白的月光洒在他的脸上,如斧砍刀劈般鲜明的轮廓,竟是方君乾。

他不说话,径直走到无双睡着的床榻边,静静背对着他躺下。

无双素来浅眠,怎能不知?只是任由他在自己身旁睡下,彼此心照不宣。

他的身上带有仆仆的风尘,霜夜的冰冷。

“倾宇,”那个男人背对着自己,轻轻道了句,“好冷呀……”

心在霎时被刺痛。

下意识地想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却宛如被烫着一般缩回手。

肖倾宇的体温,向来低得吓人。手是冰的,身子是冷的,眼神是利的,甚至连呼出的气息也像清晨寒冬的空气。

非但不能暖人,反而会冻人、刺人、伤人。

无双简直痛恨起自己来:为何在他最需要温暖的时候,自己竟连最后的温存都无法给予……

“倾宇,我说了你不许笑哦。”方君乾平静一叹,“我发现天下虽大,却并没有方君干的容身之所。所以只好回来了。”

无处栖身,无家可归。

无双温柔回答:“肖倾宇不是一直在这里等你吗?”

除却你,何处是我的归程?

“嗯,是呀。”低沉磁性的声音透着一股撒娇的意味:“还是倾宇身边……最温暖……”

肖倾宇只觉一个石轮在心里狠狠碾过:温暖……吗?

都说公子无双是一块融化不了的千年玄冰,有时连自己都会自我厌恶……方君乾为何你还会觉得温暖?

“在外面游荡了几天,好累呀。”那个男子不曾回头,只倦倦地笑着,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惫懒,“倾宇,我要睡了。”

“睡吧……等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无双躺在床上,感觉到他正安然无恙地睡在自己身边,心便不由自主地被填满。

白衣少年悄然阖上眼。

小轩窗外,悬挂的不是幽月,而是情人的眼泪。

一阵压抑的低泣,携卷着铺天盖地的哀伤,叩醒了无双荒凉的梦境。

肖倾宇悄悄转了个身……

那个背对着他的男人,在哭……

时断时续的饮泣,痛失至亲的哀鸣。

往昔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南统军少帅把自己的身子蜷成一团,像个孩子般在睡梦中哭出了声。

“不要看。”

无双柔声答应:“嗯,我不看。”

“我哭起来的样子一定很难看……”他哽咽着,泣不成声,“男儿流血不流泪,我以前从来不哭的……倾宇,就这次,就这次让

我哭一下……”

蓦然回首,这两个绝世少年竟已都是父母双亡,孑然一身。

无双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紧紧环住方君干的肩膀。

手背忽然一热,是他的眼泪滴落在手上,烫得灼人。

那天夜里,少年放任了自己的泪水,发泄了心头的绝望与悲伤。

那天夜里,他默默陪在他身边,一夜缱绻相拥。

爱到极致,放弃一切,最终投降。

无双将脸紧贴着他浓密柔软的黑发旁,轻轻搂紧了他:

“方君乾,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便回玉亘……

“东北军、方家财产、家主之位……不要了,我们都不要了……

“只要你开心就好……”

第九十六章

翌日清晨,无双悄然睁开眼睛。

被褥余温犹存,然而睡在身旁的男子已不见踪影。

仿佛那个午夜潜入,压抑泣泪的男子,只是自己的黄粱一梦……

见到公子时,刘楚飞东张西望:奇怪,怎么不见少帅?昨晚明明看见少帅回来了呀!

无双负手遥望着方府大厅。

大厅中人员进进出出,方家有头有脸的人物汇聚一堂。毕竟今天的会议是决定方家未来盛衰的大事,无论嫡系还是外戚,谁都不

敢缺席。

“都已布置妥当了?”

刘楚飞沉声道:“就等公子一声令下了。”

以摔杯为号。

睚眦队员早已潜伏于门外,严阵以待,只待暗号响起便破门而入,大开杀戒。

杯破,意味着人亡。

“公子!”刘楚飞忍不住抬头,“您这样做,少帅说不定会恨您。”

无双头也不回,淡淡回了句:“恨我总比在这儿丢了性命强。”

说完,云袖轻甩,径直走向大厅。

仿佛是走向自己的宿命。

直到,黑压压的屋檐慢慢吞噬了阳光中的无瑕素影。

那么此时此刻,方君乾又在何处呢?

答案是:他在墓园中。

这是方氏子孙的私人墓园,凡方氏族人,死后皆要葬于此处,供后世子孙吊念瞻仰。

这里葬着方君干的母亲。

小时候,每当父亲带自己前来拜祭母亲时,就会指着母亲墓旁一处提前建好的墓穴说:“小宝,等我死后就会埋在这里哦,跟你

妈妈住在一起。”

生同寝,死同穴。

方君乾知道,父亲的英灵此刻定然在这里,跟母亲在一起。

少年元帅将半瓶烈酒倾洒于地:“爸,这是你最爱喝的‘烈血’,孩儿今天给您带来了。”

男儿饮酒如饮血,如刀割,如火烈,赤胆忠心杀破狼,笑谈渴饮敌雠血,酒名“烈血”。

“孩儿不孝,在您生前没尽过几次孝心,直到您过世了才记得把酒带来。”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

——人世间最遗憾悔痛的事莫过于此。

内心哀痛,方君乾仰头灌了一口“烈血”!

酒入愁肠,如钢刀刮着五脏六腑,火辣辣的感觉让人一凌!

豪气激起,剑气上涌。

少年忽然扬声高歌起来——

“苌弘化碧玉,烈血照丹心,

“一身铁骨志凌云,万人丛中敌。

“天狼啸圆月,三军陨将星,

“万里河山同一哭,日月共悲鸣。

“古今功过惘,转身白头稀,

“勇决信义流百世,策吾慷慨行。”(随口胡诌之)

歌毕,陵园内青松柏木霎时沉静,停止了沙沙的悲鸣。

愀然无声,万籁俱寂。

“您一生谨慎小心,派飞机接我回家又是您临时起意,极度机密。若非有内鬼出卖,倭桑怎么可能得知您在机场接机?”

方君乾面色铁青,沉声道:“那些害你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还有一件事——”少年忽然有些扭捏起来,“爸,如果我说我爱上了倾宇,你会不会打我啊?”

自然,没有人回答他。

他的嘴角再度勾起那邪邪的笑意,自说自话:“喏,你不说话就是默许了呀!”

风轻轻地刮过树梢,吹走了慈父的音容笑貌。

方君乾就在父母合葬的墓前,讲述着自己的离合悲喜。

当他说完“幸而今生有他相伴,也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这句后,便陷入了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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